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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V章节总点击数:56162   总书评数:1059 当前被收藏数:1913 文章积分:13,688,640
她对梁安误解很深,也根本不知道梁安早就下了决心,要吊死在她这棵歪脖树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主角: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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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讨债(1)
鲁泓妹提着热水壶往搪瓷盆里倒,然后她弯下腰脱去阮灵芝的鞋袜,再挽起裤腿,露出泛冻青色的脚背。
阮灵芝抬起腿伸进水中,脚尖伸进水中烫得她弹起,只好踩在盆边慢慢适应温度。
鲁泓妹蹲着,用手舀水浇她的脚面,“你现在美着不保暖,等老了全身都是病。”
阮灵芝:“有这么咒自己女儿的吗。”
“你还用我咒?”鲁泓妹抬头,“不看看你这副样……”
因为鲁泓妹是土生土长的舫城人,似乎舫城人都不爱睡钢筋水泥的楼房,就爱躺檩是檩砖是砖的小院,所以至今她家还在朱门灰墙的坊巷里。
阮灵芝上大学时背井离乡,但所幸还有寒暑假,如今在快节奏的都市工作,只有逢年过节能回来与家人团聚。
春运的火车行驶了十三个钟头,阮灵芝在弥漫泡面味,混合臭袜子味的环境中,受着小孩儿的啼哭声、粗重的呼噜声折磨,平安到达车站。
从计程车下来,她看着一路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巷弄,倍感思念。
结果也不知哪是谁往她家院门前泼水,在寒天下迅速结成薄冰,阮灵芝没留神滑了一跤,倒把手摔折了。
鲁泓妹:“回来过个年,在家门口整一出五体投地。”
阮灵芝一只胳膊吊在胸前,直起腰辩驳,“我是给全家老少行大礼呢。”
“哟呵,苦了你这片丹心啊。”
阮灵芝双脚浸在热水中,骨头都软了,像浸在整个舫城的冬天里。
鲁泓妹撑着膝盖站起身,看阮灵芝这会儿安静的闭上眼睛,回来路上奔波,又去了趟诊所是怪折腾。
“赶在大年前折了手……”鲁泓妹拿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摇头说,“你姥瞧见了,又得说上三天。”
阮灵芝的姥姥当年是她姥爷的童养媳,没有什么文化基础,总觉得小姑娘念书是白费劲,在家学煮饭烧菜,洗衣缝被就够了。
最要命的是,她姥姥太迷信,成天吉利不吉利的挂在嘴边,俨然走火入魔的状态。
想到这些,阮灵芝皱眉,“姥姥思想太封建了。”
鲁泓妹:“她就是老人家,你要她多新潮,上房翻跟斗?”
阮灵芝感到莫名的笑,“翻跟头哪儿新潮了?”
鲁泓妹振振有词,“我看街上些个小孩儿,不都在那翻着呢。”
她想了想,又说,“还有你弟,大冷天就在那屋前戴个耳机,直抽抽腿。”
“非说,妈你不知道,这叫鬼步。”鲁泓妹学着稚气的口吻,把阮灵芝逗乐了。
鲁泓妹:“我能不知道嘛,你二大爷也会。”
阮灵芝惊喜道,“二大爷行啊,老当益壮。”
鲁泓妹一脸嫌弃说,“啥呀,你二大爷羊癫疯。”
阮灵芝笑过之后,突然问道,“说到我弟,他人呢?”
鲁泓妹:“一早就和他那**同学去玩了,我让他记着晚饭前回来,都这个点了还不见人,回来我抽他。”
阮灵芝望向蒙了层霜雾的窗,她坐在温暖如春的屋里,一点也感觉不到屋外的雪,在望不到边的夜幕中无声地落下。
雪已经停了。
鲁泓妹在厨房顾着灶台上炖的老鸭汤,阮灵芝把碗筷摆在饭桌上,而饭桌正对着门,门上嵌着玻璃,前头厚帘布卷在旁边。
阮灵芝目光抬了抬,穿着羽绒服的少年像只兔子般蹿进院中,仿佛听见他咯嚓咯嚓地踩着积雪小跑过来。
他进门后急匆匆地抓下线帽,脱去羽绒服扔在衣架上,少年青涩的脸此刻冻得白红分明,像戏台上俊俏的小生。
阮灵芝记得小时候总听邻里街坊说,阮家两个小孩儿都生得不俗,好看的紧。
幸灾乐祸的打量了她半天,阮灵甫才开口,“姐,你这造型够酷炫啊。”
阮灵芝拉开凳子坐下,不以为然的说,“别羡慕,等会儿妈肯定把你抽的比我酷炫。”
用不着等会儿,鲁泓妹听见外头的动静火速从厨房出来,手里握着一根擀面杖,瞅准了阮灵甫的屁股挥过去,“还知道回家啊!”
阮灵甫边叫边整个人跳起来,围桌子绕圈躲着鲁泓妹的擀面杖。
鲁泓妹:“玩疯了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要以后娶了媳妇,把我扔大马路上去?”
阮灵甫:“这哪儿跟哪儿,妈你别瞎比喻。”
鲁泓妹瞪大眼,“现在就敢骂我瞎?”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他一脸委屈的躲到阮灵芝身后,“姐,你快救我。”
面对阮灵甫的呼救,她无动于衷地夹起一块糖醋肉,眼看入口的关头,一个气韵稳重的中年男人开门走进来,是她爸爸阮和平。
今天阮灵芝在家门口摔折了胳膊,躺在地上疼的嗷嗷叫,还是阮和平先发现,背起她蹿跑了几条路到诊所。
鲁泓妹接她回家时,他就留在诊所和熟人喝茶。
因为丈夫出现,鲁泓妹才放弃和儿子的缠斗,她想起灶台上的老鸭汤可以关火了,示威般地再次冲阮灵甫挥舞了下擀面杖,便转身走去厨房。
阮和平将一卷报纸放在柜上,边摘围巾边说,“灵芝,外头有个人,他说是找你来的。”
阮灵芝愣了愣,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鲁泓妹回头喊道,“诶,穿件衣服你再往外跑啊!”
阮灵芝刚迈出屋外,立刻被冬夜的冷气逼得乖乖回来,她顺手拿走阮灵甫的羽绒服穿上。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他个头已经比阮灵芝高出许多,羽绒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大,还有一边胳膊伸不进袖子,只能拢着挡风。
阮灵芝小跑到院门,一朝被蛇咬,她小心翼翼地跨出门槛,在窄长的弄堂中她看见了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
他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呼吸间冒出地雾气散在白晃晃的路灯下。
阮灵芝喊他,“梁安。”
大学毕业后的小半年内,阮灵芝辗转几家私企,每每到了复试拒绝她的理由大同小异,主要是她没有工作经验,也因为相貌姣好,一两回面试时曾收到暗示。
最终进入现在这家玩具开发公司,任行政秘书一职,无非就是整天收拾文件,端茶递水打电话找人,偶尔查阅资料。
枯燥乏味的工作,打破了她曾经对‘行政秘书’或者‘玩具开发’这两个词的无限向往,甚至不如成天无事可干,盼着寒暑假的大学时期。
散落着几粒像炭火般红色的血滴,洇在白色护垫里,阮灵芝换好新的卫生巾,从厕所隔间出来,她一边洗手一边在心里想着,距离年底放假以及她的试用期满,还有三个月。
阮灵芝刚走出洗手间,迎面冲过来的女人蹬着高跟鞋个头也不太高,是上个星期刚来的前台接待的同事。
毛倩倩火急火燎的说,“有个跟男模一样的人要找陈总,我问他您有预约吗,他特别凶神恶煞的说‘讨债还要预约?’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年关将至,是清偿债务的时候,有关公司是否借贷的问题阮灵芝不太清楚,只是听闻她就职前公司曾经差点破产,又突然补进资金周转,现在有人上门讨债,她猜七八分是属实。
阮灵芝说了句,我来处理,就脚步匆匆地赶回去,隔不远看见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背影,正往她直属上司陈忠良的办公室方向,估计是等不及了。
阮灵芝追上去,伸出手臂挡在他身前,这男人穿着件黑色机车夹克,头发全梳到脑后,笔直的鼻梁上架副黑超,戴着克罗心的耳钉。
什么男模,明明像混黑社会的。阮灵芝心里咯噔一声。
几乎在拦下他的同时,阮灵芝说,“先生,陈总正在开会,不方便会客。”
他转头看向阮灵芝,忽然顿住,取下墨镜,露出弧度温和的眼睛,这双眼睛安在颇为凌厉的容貌中,居然显出几分孩子气。
阮灵芝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先生?”
“等我出来再找你。”他说着绕过阮灵芝,顺便手掌推过她的背。
阮灵芝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站稳后回头看他走进办公室,总觉得他说‘出来再找你’这句话后面,应该有‘算账’两个字。
那个古惑仔进去十三分钟,对阮灵芝来说漫长的像三个小时,她握着电话听筒,随时准备打给保安室,可办公室里一点响动也没有,通常来说不是应该掀桌砸椅大吵一架吗?
她的办公桌就放在陈忠良的办公室外面,所以他走出来就先看到了阮灵芝,大步流星的去到她面前。
阮灵芝吓得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没想到他开口是,“你饿吗?”
她怔了好一会儿,僵直地摇头,“不饿。”
梁安垂低眼眸,想了想说,“有时间想和你一起吃饭。”
他掏出手机递到阮灵芝面前,“留个电话吧。”
他语速不快,扎扎实实的讲完每个字,而他的声音就像,三百袋沙子同时倒下大理石的阶梯。这么描述很怪,其实是好听的,但现在似乎不是该思考怎么形容他的时候。
阮灵芝没接过手机,微笑,“先生,即使你和我老板有仇,也不代表你可以泡我。”
梁安眼睛睁大了些,指着自己问她,“你不记得我了吗?”
突然来这一句,阮灵芝迷惘了,确实看着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他是谁,又到底是什么时期认识过这号人物。
她需要一点提示,“不好意思,您姓什么?”
梁安认真的回答,“我信佛。”
阮灵芝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挡着嘴,乐不可支。
梁安不明白她为什么笑,还补充道,“因为我家里的人都信佛,我觉得,应该我也是。”
阮灵芝笑着直摆手示意他理解错了,他豁然,“哦,问我姓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我?”他皱眉加重了语气,有些恳切的意思。
阮灵芝不再笑了,此时颇感抱歉的摇了摇头。
“梁安。”
他不急不躁地重复,“我的名字是梁安,你也可以叫我roald。”
阮灵芝啊了一声,脱口而出,“你是那个小……”
小纨绔是她的大学舍友们,私底下给梁安起的花名。
或许,她舍友们的用意中带着略微的暧昧,亦是些许挑逗,和瘪三还是有明显的区别,但在阮灵芝的思想里,纨绔就是一个贬义词。
无论哪种,至少不能当面这么喊他。
於是憋了两秒,阮灵芝找到替代词,“……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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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讨债(2)
梁安大一时作为从美国远渡重洋过来的交换生,在阮灵芝所就读的大学里开始了学习生活,与她同是金融管理系,碰见的次数不胜枚举,可是没有讲过几句话。
虽然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是华裔,但是梁安的长相并没有混血的感觉,他却鲜少讲中文,说得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和丰富的肢体语言,是一个标准的abc。
不知何时起,阮灵芝发现自己得了一种时髦的流行病,叫做脸盲。
她对梁安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他一头焦黄的发色,和他喜欢戴很多首饰,包括戒指耳钉项链等等,而且都是价格不菲的奢侈品牌。
这些显然不止她一个人发现,配合舍友们暗地里给他起的绰号,阮灵芝觉得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现在,站在她眼前的梁安是一头黑发,梳起了刘海,也难怪阮灵芝乍看之下没认出来。
阮灵芝笑说:“怪我记性不太好,不过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梁安皱了皱眉,质疑道,“不是‘一说’,我刚刚说了很多你才想起来。”
阮灵芝抿嘴,“能不能别较真。”
他露出困惑又诚恳的表情,“较真是什么意思?”
梁安看样子是真心求问,她没法接茬,只好告饶,“意思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他扁嘴思考一下,摇了摇头,“你也没有特别对不起我。”
阮灵芝哑口无言,余光瞥见同事们探头探脑地往这张望,她马上撕了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数字。
阮灵芝站起身,同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贴到他衣袖上,“我现在工作呢,有空再联系。”
梁安点头,“ok,晚上联系你。”
阮灵芝急忙阻止,“啊,那个,今晚我有事。”
梁安不假思索,“那我明天联系你。”
阮灵芝:“明天我要上班。”
他听完一脸诧异,“明天周六,你还要上班?”
“对呀,要加班。”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梁安深信不疑的愤怒起来,沉声说了句,“我去找你老板。”
阮灵芝俯身隔着一张桌子拉住他,“不不不,不加班,我记错了。”
梁安回头,皱着眉对她说,“你要多吃点核桃。”
阮灵芝:“为什么?”
梁安:“有人跟我说,那个很补脑子,你记性真的不好。”
他不仅满脸担心,还加重了‘真的’两个字。
阮灵芝干笑,“谢谢你啊。”
末了,梁安撕下衣袖上的便签纸,挥了挥,“那我明天联系你。”
他抿嘴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
阮灵芝愣了一下,迅速低头整理桌面,梁安走出这里后,她皱起眉头。
这天晚上。
她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陈忠良没有按时下班,阮灵芝也只好百无聊赖的等着,她坐在椅子里踮脚转了一圈,眼前夜幕下城市华灯璀璨,车水马龙。
过去半个钟头,终于听见经理办公室的方向传来声响,阮灵芝投袂而起,站立在桌后看着陈忠良锁上办公室的门对她点点头,面带倦容的趋步离开。
阮灵芝抱上文件袋拎起包准备下班时,手机在包里震动,她略显烦躁地把文件全放下,拿出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懵然的想,不会吧……
此刻,阮灵芝宁愿接到卖房卖车卖保险的电话,都好过听到梁安的普通话。
她忍不住打断梁安,说道,“抱歉,我才想起来,明天可能没空和你见面,因为前几天和朋友约好了去钓鱼。”
电话那头突然间沉默了,阮灵芝心虚着说,“下次我找以前同学出来,大家再聚吧。”
“下次是哪次?”梁安很快地接上。
阮灵芝被问的卡壳,他又着急解释,“我没有要找他们……”
阮灵芝将手机拿远些,对着五分钟前人已经走空的办公室,大声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
然后她再把手机贴回耳旁,“我这临时有点事,先挂了。”
阮灵芝看着手里结束通话的显示,轻轻地摇了摇头,拎起包转身就被站在她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毛倩倩一脸期待的问她,“我也能去嘛。”
阮灵芝眨眨眼,“去哪?”
毛倩倩双眸亮晶晶的说,“钓鱼。”
与此同时。
蒋晨岳从配药室走出来,见唐昊费劲地按住一只刚洗完澡,全身湿透的阿拉斯加犬,他命令道,“adam,坐下。”
正活蹦乱跳的阿拉斯加,瞬间乖顺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拎着吹风机无计可施的唐昊,转身向蒋晨岳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嘉奖。
蒋晨岳摘掉塑胶手套扔进垃圾桶,拿起他的水杯,看到梁安低垂着脑袋站在吧台前,他走过去给自己倒水,同时问道,“roald,怎么了你,一脸委屈的……”
梁安抿嘴,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出神的摇摇头。
蒋晨岳瞥见一包薯片上面,贴着一张小熊形状的便签纸,还写有一串数字,他好奇的伸手,“这是什么?”
梁安比他快一步夺过便签纸,抬起胳膊捂住笑容,后退两步转身一路尖叫着蹿上楼。
蒋晨岳看愣了两秒,不解的问,“他什么情况?”
与adam战斗到疲惫的唐昊站起身,瞥了一眼梁安逃跑的方向,故作矫揉地唱,“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想告诉你。”
蒋晨岳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唐昊嫌弃的说,“你这还看不明白,少男心爆发啊他。”
第二天雾蒙蒙的清晨,阮灵芝支撑着沉重的身躯坐在鱼塘边,看到李碧珠朝她走来,新剪的短发未经打理,像顶着一窝鸟巢。
阮灵芝转过脸,向毛倩倩介绍起来,“这位是大学时和我同寝室的,不修边幅的李碧珠同志。”
李碧珠放下渔具,先跟毛倩倩打过招呼,面对阮灵芝时瞬间变脸色,“你知道我平时几点起床涂脂抹米分吗,要不是跑客户累得我洗头都没力气,能把头发绞了吗!”
阮灵芝坐着鞠躬,“您辛苦了。”
接着又对李碧珠介绍,“倩倩是我公司的同事,她说一直很想去钓鱼,就把她带来了。”
李碧珠点头,“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虽然我也不算大师,但是在钓鱼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
毛倩倩绽开向日葵般的笑脸,“谢谢碧珠姐。”
李碧珠愣了一下。
阮灵芝窃笑,“对,你碧珠姐还有钓鱼协会资格证。”
三人坐成一排。李碧珠看似全神贯注地盯着鱼塘平静的水面,却偏头向阮灵芝,悄悄说,“才毕业一年多就成‘姐’了。”
阮灵芝也轻声回应,“以前学弟们一口一个师姐叫你的时候,不也挺开心的嘛。”
李碧珠:“能一样吗!”
罩着鱼塘的绿网拦不住阳光破雾照射下来,水面的浮漂一动不动,如同浸在死湖里半响没个动静。
阮灵芝吸鼻子,用正常的音调说,“天气这么冷,鱼都冻死了吧。”
李碧珠操心道,“没常识就多看动物世界好吗。”
阮灵芝噘嘴,“我对那些大型动物们,有点怕。”
毛倩倩凑过头来说,“诶为什么,多可爱呀,我最喜欢金毛犬了,又帅又萌。”
阮灵芝:“只要离我五米,不对,十米以外,就非常可爱。”
对她这番言论,李碧珠和毛倩倩站在统一战线,交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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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珠取走她钓到的第三条鱼唇上的钩子,光腻腻的鱼尾猛烈地拍了起来,它挣扎着滑进桶里,像醉了一般摆几下身,不动了。
阮灵芝又打了个哈欠,这是她第五个哈欠,比李碧珠钓到的鱼还多。
李碧珠问:“昨晚没睡好?”
阮灵芝:“大姨妈来了。”
李碧珠轻笑,“那你还出来钓鱼,够拼的。”
阮灵芝叹了口气,“自己撒的谎,跪着也要圆完。”
说到这里,阮灵芝想起让她一大清早出来钓鱼的‘罪魁祸首’,那个黑社会。
“对了,珠儿……”
李碧珠抬了抬眉毛,阮灵芝跟着问她,“你记得梁安吗?”
李碧珠神情微变,嘴唇动了动,摇头,“不记得,他是谁啊?”
“小纨绔。”目光集中在水面的阮灵芝没有察觉,还提醒了她。
听到这个昵称,李碧珠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他啊……”
“怎么突然间提到他。”李碧珠边收鱼线,边问道。
阮灵芝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怎么突然间出现,撇撇嘴说,“他昨天到我公司来了。”
李碧珠眼睛睁大了些,“找你吗?”
阮灵芝:“怎么可能,好像是来讨债。”
李碧珠点点头,没有搭腔,似乎若有所思。
阮灵芝又开口,“不过,他向我要手机号,还说什么一起吃饭。”
李碧珠:“那你答应了?”
阮灵芝:“这就更不可能了,不管他有什么企图,他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再说我们也不合适。”
李碧珠不满她的想法,争取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人家长得又帅,家里又有钱。”
阮灵芝觉得好笑,“是谁当初说他一看就是个**,拿着钞票擦屁股,每天酒池肉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
李碧珠敷衍的承认,“我我我,是我的锅我背着行吗?”
阮灵芝点头,“这还差不多。”
中午三人拎着李碧珠钓上的鱼,到鱼塘旁边的小饭馆里点了一桌菜,酒足饭饱后走出饭馆,阮灵芝仰头,一场雨开始在这个下午飘落。
绵绵细雨,除了脸上有些凉,感觉不到在下雨。
李碧珠:“你们在这等会儿,我去开车。”
“碧珠姐,我帮你拎这个吧。”毛倩倩跟上去,拎过她怀抱的渔具。
李碧珠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阮灵芝,对她说,“那你在这儿等我们,别走动了。”
阮灵芝点点头,视线刚从她们远去的背影上移开,她忽然发现斜坡上停着的那辆车里下来一个男人。
才过去一天,她不可能忘记梁安的相貌。
梁安皱着眉四周张望,掏出手机时看见了阮灵芝,他眼睛一亮,又把手机放回去,抬脚朝她走去。
阮灵芝的目光聚焦在即将来到她面前的人,他外面穿了一件佛头青的呢子大衣,里头是质地柔软的杏黄羊绒背心,露出衬衫的领子。
此时,阮灵芝不在乎他的衣着多么端正严整,她的想法只是,“见鬼了……”
  ☆、第3章 讨债(3)
阮灵芝如同定格一样,定在这个被柔雨覆盖的时间里,直到梁安站在她眼前,她才回过神来。这个人像是雨后冒出的一株笋,总是突如其来。
他笑得爽朗,“我才刚到你就出来了,好巧哦。”
阮灵芝皱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梁安答:“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唐昊,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告诉我在市区里只有两个可以钓鱼的地方,我去了前一个没有看到你,就到这来了。”
梁安说着一长串的话,这时候阮灵芝身边停下一辆白色起亚,驾驶座的李碧珠按下车窗,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眉毛一扬,“梁安?”
同时,梁安像脑袋有个灯泡一亮,抬手指着李碧珠,“哦,你是不是那个……”
他开始表情纠结,似乎在拼命回忆李碧珠的名字,而阮灵芝眨了眨眼,她想,这两个人以前有过交集?
正当阮灵芝疑惑着,就听嘀的一声,李碧珠锁上车门。
“我和倩倩想去看电影,你送灵芝回家吧,她有点不舒服。”李碧珠前半句话是对阮灵芝说的,后半句是看着梁安说。
梁安眼睛一怔,猛地看向阮灵芝,“你哪里不舒服?”
在她来不及反应时,李碧珠按起车窗,一边挥手说,“那就先这样,你们路上小心,拜拜。”
车子远去,车尾的烟雾也散在细雨中,阮灵芝怔愣的站在原地,回头对上梁安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开的车是沃尔沃,阮灵芝本想坐在后座,梁安却先她一步打开副驾的车门,她只好低头钻进车里,他自然地用手掌挡在门顶上。
阮灵芝坐进车里就看见内视镜下面,挂着一只斗牛犬的玩偶,拉拢着脸瞧她。
梁安扣紧安全带,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要不要去医院?”
阮灵芝勉强地扯起笑容,“不用,我就是有点累了,回去躺躺就好。”
梁安点头,“哦……”
开出鱼塘区后梁安在导航里输入她家的地址,对她说,“你先睡吧,到了我会叫你。”
阮灵芝轻声说,“谢谢。”
梁安视线固定在前方,回了一句,“don'it.”
听到他纯正的口音,阮灵芝想,梁安说英文时,和他说中文是不同的感觉,还有他笑起来,和不笑也像是两个人。
梁安不时留意身边的人,看见阮灵芝偏着头睡下,他摸了摸身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套忘记穿了。趁着这个红灯,他动作小心地俯身过去,调整了对着她的暖气风向。
阮灵芝租住的房子稍稍偏离市区,房租即便也不便宜,但是同样的价格在市中心只能住地下室,她不是很懒,可以早点起床赶地铁,还是一室一厅来得舒服。
梁安将车停在一条石砖接的台阶前,他往上望去大约有三层楼高,坡度比较平,挨着居民楼的墙面,伸展了半壁的扶芳藤被雨水轻轻刷打着,叶子碧色似湖水,大有爬过那墙去的势头。
这一路,阮灵芝睡眠极浅,保有一点点稀薄的意识,可是眼皮上像架了一座大厦,沉重地睁不开,每当车子停下她都会从眯着的眼缝中看看窗外。
她家就在台阶上的居民楼,车开不上去。阮灵芝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说,“停在这就好。”
阮灵芝解开安全带,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改天请你吃饭。”
“改天是谁?”梁安一脸严肃的问她。
“改天是……”阮灵芝顿了一下,解释道,“将来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没关系,我请你啊。”他回应的很快。
阮灵芝无神的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她下车,她踏上湿漉漉的石缝间长着青苔的台阶,她定住脚步想和梁安再挥手告别,回头却正好看见他的沃尔沃拐个弯消失了。
前一秒还真诚的关怀,后一秒就没影了,阮灵芝没搞明白他这是什么套路,她想了想,大概梁安只是热情地表示友好,而她会错意。
阮灵芝撇撇嘴,她重新踩上台阶的瞬间眉心拧紧,小腹袭来阵阵坠痛,又是凄风苦雨下,简直举步难行。
听见急促的踏着水花的脚步声正在靠近,没等她回头,一个男人迈过她身旁,挡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腕提起往他肩上一放。
阮灵芝吃了一惊,“你怎么又回来了?”
在她发问的时候,梁安已经把她背了起来。
忽然悬空的感觉,让阮灵芝膛目结舌的伏在他背上。
“我刚刚去找停车的地方。”他说的理所当然。
才跨上三层台阶,梁安坚定地摇头,“不行,我觉得还是去医院吧……”
他说着就转身,阮灵芝慌忙喊道,“你站住!”
梁安不为所动地继续往下走,低着头注意脚下湿滑的路。
阮灵芝着急的说,“等等,我不是生病!”
梁安一口回绝,“骗人,你的脸很白。”
她无可奈何的坦诚,“我是亲戚来了。”
梁安站定,问她,“在你家吗?”
阮灵芝愣住。
隔了半响,他又冒出一句,“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阮灵芝哭笑不得,“不是那个亲戚!”
“……是来大姨妈你懂吗?”她有些忸怩的小声说着。
梁安应答,“我知道,就是你妈妈的姐姐或者是妹妹,对吧?”
你知道个屁啊,阮灵芝头疼的想。
梁安皱起眉说,“你是害怕你的姨妈,所以不舒服吗,她对你不好吗……”
阮灵芝打断他的话,说,“我来月经。”
一下子安静的可以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阮灵芝笑,“不要告诉我,你不懂月经是什么。”
他忙不迭点头,磕磕巴巴的说,“我懂的,我懂。”
梁安背着她往回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再问,“那姨妈和月经是一样的意思是吗?”
阮灵芝:“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
梁安:“好。”
走完这一条斜坡,在男人宽阔的肩上,阮灵芝过意不去的说,“你放我下来吧。”
梁安摇了摇头,“没事,你很轻的。”
她张口刚准备出声,他又问,“你是不是没吃过饭啊?”
阮灵芝:“你才没吃过饭!”
梁安笑了。
他背着阮灵芝上了四楼,在她家的防盗门前才将人放下,她略带歉意的想请梁安进屋坐会儿休息一下,但是梁安先说有工作在身不便多留。
她点了点头,却还站在门口未动,梁安催促道,“你去快躺着吧。”
说完他后退两步准备下楼,只是他边往楼下走,边探头望向她身后的屋里。
他一双沾点水汽如同落羽杉的眼睫下,那神情里藏着,好像想知道她家里到底有没有姨妈。
阮灵芝好笑的问,“你看什么。”
梁安立刻收回视线,摇头笑了,“没有。”
当天晚上,紧闭的窗外是一场没有完成的大雨,倾盆地下着,势急的要把整个城市覆盖。而房间里的空气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闷,阮灵芝喝下一杯红糖水,躺在床上把热水袋放在肚子上。
关了床头灯视野内一片昏黑。她盯着天花板想,梁安从事什么行业的工作需要周末也上班,酒店商场还是其他,像他的出身又是海归,应该不太可能在服务业,虽然毫无头绪,但是……
这关她什么事呢,阮灵芝深深地呼吸一轮,闭上眼睛。
大雨滂沱到后半夜才渐渐消停,第二天外头仍然是斜风细雨淅淅沥沥。
阮灵芝睡醒已经是十一点过半,她起床身子比起昨天感觉好多了,刷牙洗脸之后走到厨房准备解决午餐,忽然听见敲门的声音,她倍感疑惑地走近门前。
门上猫眼是坏的,房东跟她说好要修理,却一直拖着没来处理。阮灵芝小心地打开一些门,从缝隙间,她看见门旁靠着一把雨伞水迹正渗进水泥地面,蜿蜒出细细的线型。
梁安弯腰和她对上视线,阮灵芝猝防不及的吓了一跳。她顿住两秒,才将门打开。
穿着牛仔外套的梁安出现在眼前,他两手拎着三箱的东西,大红大黄的包装像拜年时送人的礼品。
阮灵芝正纳闷想开口前,倒是他先诧异的问,“你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
她平静的反问,“我躺着谁来开门?”
“也对哦。”他眯起眼睛笑,露出一排白牙。
阮灵芝:“你有事吗?”
梁安眼睛亮着说,“有,我是来送你红枣的。”
他说着抬起一边胳膊,放下又抬另一边胳膊拎着的两箱子,“还有核桃。”
阮灵芝微张着嘴,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梁安不问自答道,“为什么买两盒呢,因为老板说买两盒送钳子,我试过那个钳子,很好用。”
阮灵芝抿嘴湿润干涩的口腔,侧身让出一条路,对他说着,“先进来吧。”
阮灵芝在玄关鞋柜里翻出一双干净的棉拖鞋,转身放在他脚边。她穿的睡衣宽松,弯腰时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引人遐想,梁安怔了怔,立刻视线移到她脸上,“你冷吗?”
阮灵芝被问得一愣,“还好,我刚起床。”
他皱眉,“多穿一件吧。”
阮灵芝点头,“你随便坐,我去穿件衣服。”
梁安的表情没有缓和,依然皱着眉,“快去吧。”
回到卧室,阮灵芝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件长及大腿的毛衣,她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走光了,因为她有穿内衣,所以没太在意,她还以为梁安那样的留洋派,思想比较开放更不会介意……
这个人啊,他怎么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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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讨债(4)
梁安环顾四周,这间房子里摆放的家具不多,木质的地板陈旧到褪色,苍白的墙面有裂缝仿佛透着凉意,他走到电视机前,歪头看着放在架子上的相框。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恰巧也是寒冬,只是地点不在这,而在一个会下雪的城市。阮灵芝的眼睑下都被风冻红,那一抹鲜亮的海棠色,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明显。
梁安没察觉时,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说,“那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在老家门口照的。”
他怔了一下,转头看身旁的阮灵芝,正好她说,“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阮灵芝边说着边走进厨房,她从碗柜里拿出新的玻璃杯时,梁安已经坐在沙发里。她用开水烫过一遍才倒进大半杯的热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从杯口冒出的热气,在日光照射下像浓浓的暮霭。
梁安抬头问她,“你吃饭了吗?”
阮灵芝眨了眨眼,停顿一下,如实说,“在你来之前,我刚想把昨晚的菜热一热。”
听完她的话梁安便皱眉,认真的说,“你不能吃前一天剩下的菜,这样不健康。”
“有什么材料,就是可以重新煮……”他站起身的同时说着。
看这架势,阮灵芝惊奇的问,“你会做饭?”
梁安愣了愣,又缓缓坐下,“我不会。”
阮灵芝忍俊不禁,又问他,“那你吃过饭了吗?”
梁安抿唇,摇了摇头,“还没有。”
厨房挨着窗户,雨点打在玻璃上噼啪响,外头的风跑得很快,楼下种的木棉树被卷走了最后几片叶子。灶上的锅里烧着水,开始有气泡从不锈钢的锅底升起,梁安站在她斜后方,看她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
阮灵芝低着头一边把胡萝卜切成丝,一边说,“原来你就是蹭饭来的。”
“不是!”梁安吓得连摆两下手,急切的解释,“我是真的上网查,他们说女人月经要多吃那个,补血的东西。”
刀锋顿住,她回头:“你别说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梁安下巴一抬,“哦……”
阮灵芝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酱放在手边,再往锅里倒油,顺便问他,“能吃辣吗?”
梁安立刻回应,“可以吃一点点,我和朋友去吃过超级辣的火锅,第二天嗓子就哑了,很不舒服。”
阮灵芝去搅动沸水里的面条,一边说着,“你朋友和你出去肯定不会怕冷场吧。”
梁安皱眉,露出疑惑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话很多吗?”
她张着嘴卡壳一下,然后说,“是夸奖。”
梁安恍然的舒展眉间,笑着说,“啊,谢谢。”
一碗姿色平常的炸酱面摆在他眼皮底下,阮灵芝递给他一双筷子,便端着碗在他对面坐下。她没动筷而是看着梁安夹起面条送入口中,咀嚼几下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又大口吃起来。
阮灵芝见他没有发表任何异议,专注在对付这碗面条上,她就低头喂养自己闹饥荒的肚子。
她不时抬眼,梁安的脸颊比大学时期看着,是消瘦不少,五官轮廓更深了,有一种以前他是古惑仔,今天熬成大佬的错觉。
埋头吃面的梁安太过专注,阮灵芝忍不住问他,“很好吃吗?”
梁安握着的筷子停下,抬头看她,然后只是眯起眼睛笑了,没有回答。
阮灵芝愣了一下,抽了两张纸巾,一手递给他时,另一只手点了点她自己的嘴角。
梁安即刻意会,接过纸巾擦着嘴巴。
刚刚她愣一下,是因为很少有人,笑如朗月入怀。
阮灵芝问,“那天你到我公司来做什么?”
“讨债。”梁安语气淡淡的回答。
阮灵芝没有搭话,等他咽下这口面,便开始向她解释原委。
“忠良哥是我朋友的朋友的长辈,以前没有怎么认识过,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刚从美国回来……”梁安想了想,接着说,“是几天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很晚了我碰见他一个人在湖边。”
梁安在大学念到第三年不声不响的离开,虽然与他素无交集,但是那年发生的事阮灵芝至今都无法彻底释怀,因此听到梁安说去年冬天从美国回来时,她不禁走神。
梁安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他只是回忆起与陈忠良相遇的场景,表情就变得严肃,他微怒着说,“他喝醉了想跳湖,这么冷的天气他还要去死。”
阮灵芝噗嗤一声笑出来。
梁安一脸诧异,也笑了,“他死了你很开心吗?”
阮灵芝抿住嘴,猛地摇头。
梁安不明白,“那你为什么笑?”
她努力收敛起笑容,“我不笑了。”
梁安一本正经的低喃,“不能笑,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阮灵芝忙着点头,“对。”
梁安抬眼看着她,说道,“我问他为什么想死,他说公司快破产,所以借了很多钱又还不了,但是他有买保险死掉能赔钱。”
“我跟他说,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顿了顿,他说,“然后我把我的车卖了,我住的房子也卖了,把钱都借给他。”
然后他悲痛的醒悟,“结果我就破产了。”
她又笑了。
阮灵芝突然想起,“昨天那辆车不是你的?”
梁安摇头说,“不是我的车。”
阮灵芝:“你就放心把那么多钱,借给你不熟悉的人?”
梁安:“借完我们就熟悉了。”
阮灵芝哑然,竟无法反驳。
梁安问她,“忠良哥的女儿叫央央,你见过吗?”
他没等阮灵芝回答,自己就说,“我见过她很可爱,而且我又不是都借给他,我就真的没钱吃饭了,但是央央才四岁,她不能没有爸爸。”
梁安说的话,包括那一句‘人活着就有希望’,这廉价而简单的道理,居然莫名有些打动阮灵芝,就像不该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听到了却也不感觉奇怪。
阮灵芝:“那你的钱要回来了吗?”
梁安扁扁嘴,“没有,还要再等一等。”
阮灵芝又问他,“房子卖了你住哪?”
梁安:“住在我工作的地方。”
阮灵芝轻轻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她低头用筷子戳破荷包蛋流黄的心,拌进面条里,静默间只剩雨水打在外头遮雨棚悉悉索索的声音,密集地响着。
梁安犹豫着开口,“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
阮灵芝愣了一下,“你说。”
她有点紧张,比如这句话在电视剧中通常意味着,接下来就要表白的节奏。阮灵芝很快转换着想法,考虑怎样拒绝才不会伤害到他。
正当她思绪纷纭时,就看梁安夹起一筷子浓稠的酱料,认真的问她,“这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阮灵芝脸上没表情的回答,“我妈炸的酱。”
梁安握着筷子重新伸进碗里搅拌一圈,非常不解的说,“它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吃过午饭,她在家门口送走梁安,然后把他带来的三箱子红枣核桃各拆了一包摆在茶几上,还找到了那一把用来开核桃的,沉甸甸的钳子,其余的都被她拎到冰箱旁边放着。
下午她准备洗个热水澡,打开莲蓬头不多时水蒸汽便充盈整间浴室,她站在哗哗流水的瓷砖上,回想起了虽然不算久远,但是细节她也记不真切的数年前。
阮灵芝也是在开学报名的那天才得知,她就读的大学自95年赶上第一批国际学生交流计划,送出去十个中国大学生,之后每年都有参加交换生计划的名额,但是要在入学前提交申请。
这所大学的金融系向来不温不火,她入学那年却有不少交换生报了这个专业。
国际校友们和他们同样在烈日炙烤下,进行着挥汗如雨的军训,而梁安却是在十月中旬来到学校,巧妙地躲过了军训,所以那会儿他的皮肤比欧洲人还白。
阮灵芝原以为他来的这么晚,开始肯定很难融入其中,毕竟大家一起唱过军歌,一起被惩罚做过蹲起,是在艰苦中产生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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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9:46 编辑
结果第二天梁安便和同寝室的男生勾肩搭背的出现,转眼间他已经和系里的男生打成一片,即使很少听见他口中蹦出过中文词汇,无可否认,他的社交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之所以梁安在她看来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盖因阮灵芝的理想对象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才子,最好连头发丝都透着温柔的气息,的确与梁安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对他没什么兴趣,自然不愿意花费时间去了解。
而且梁安似乎对她有点意见,见到阮灵芝他总是皱起眉,好像他和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唯独看她一眼就移开目光,仿佛她不值一顾的样子。兴许是阮灵芝误会了,但是她也不想去深究。
当然,那时的梁安在她眼中也有惊艳之处,他能让阮灵芝想起一首诗中写道,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只可惜他是个美国佬,说了也不会懂。
阮灵芝用毛巾擦完头发拿起吹风机时,一道响雷从屋外闪过,她一下缩起脖子。等连绵的闷雷远去,她用手抹开镜面的雾气,对着镜子吹着头发。
吹风机的噪声让她没接到李碧珠的来电,阮灵芝坐在床上裹起被子回拨号码。
李碧珠也是正好闲下来,想起阮灵芝昨天惨白的脸色,于是打个电话去问候她。
电话一接通,阮灵芝先抱怨道,“托您的福,那个小纨绔知道我家在哪,今天拎了一箱红枣两箱核桃,到我这儿蹭了顿饭。”
听完后,李碧珠哈哈大笑,“也太可爱了吧。”
阮灵芝也笑,“夸我呢?”
李碧珠呸了一声,“不要脸,我说的是梁安。”
阮灵芝想了想,说道,“不过,我以前对他的印象太主观了,其实他对人挺真诚的,想法也很特别,说话也有意思。”
她这番悔悟,让李碧珠来劲儿了,“那既然这样,你就试试接受一下他的心意,又不会少块肉!”
“打住,别说他现在没提对我有什么想法,就算他提了……”在阮灵芝看来,能不能当朋友,和能不能谈对象完全是两码事。
顿了顿,阮灵芝接着说,“要让我喜欢上他,除非我脑袋撞坏了。”
说完她向后倒去,整个人躺在被子上和李碧珠东拉西扯着,她无聊地伸手撩开一点头顶的窗帘,是一个没有晚霞阴沉沉的天,下着一场寒冷的雨。
李碧珠抿了抿唇,“灵芝,你还是……”没有忘记他吗?
阮灵芝扬眉,“嗯?”
李碧珠迟疑两秒,“算了,没事。”
阮灵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颇为不满的说着,“诶,你话只说一半,我很难受啊。”
  ☆、第5章 旧爱(1)
李碧珠不自觉地就把手中的名片捏成一团。她没敢告诉阮灵芝,今天中午的时候她去机场接客户,一点也没想到,在候机大厅向她走来的人竟是何思淼。
她在这通电话的最后,叮嘱阮灵芝多注意保暖,便匆匆挂了。
当天晚上李碧珠没有半分睡意,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点了一根烟含在嘴边,透过青色的雾目视着城市的雨夜,而她脑袋里盘旋着当年那个红衰翠减的秋天,寝室楼外的梧桐叶落满了低矮的食堂屋顶。
图书馆紧闭着大门,李碧珠坐在回廊下听见一**大雁在头顶飞过,它们忙着迁徙,不知疲倦地奔来奔去。
她身边坐着何思淼,他垂眸说,“任凭我怎样努力,始终不如他有一个好爸爸。”
李碧珠抿嘴,没有回应。
何思淼抬眼看着她,说,“你也是吧?”
李碧珠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是为了掩饰慌神,她笑了,“不懂你在说什么。”
“灵芝她拥有的太多了,你不也是这样觉得吗?”何思淼淡淡地道出这句话,就像扎在她心上的刺,看不见它在哪,摸上去却非常痛。
李碧珠的父亲在她四岁那年醉酒失足摔下楼梯,经抢救无效后身亡。
她母亲抽烟、酗酒、好赌,几乎所有陋习都集于一身,究竟是失去丈夫的悲痛导致,还是她的本性如此,这时候李碧珠年纪太小,不得而知。
从小到大她的母亲没时间,也没有管过她,儿歌里唱道,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但是李碧珠确实像一棵草。
幸好她的姑妈隔三差五就来看看,姑妈就像春风还记得她这棵草。
在李碧珠十岁时,母亲因为嗜赌成性已经负债累累,于是她扔下李碧珠,自己连夜跑路了,李碧珠则因此搬去与姑妈一起生活。
姑妈家也不富裕,一家三口过日子还凑合,表弟才上小学可想以后有许多事情要花钱打点,突然间多了一张嘴吃饭、一双手要钱,家里一下就过得紧实起来。
她寄人篱下的滋味更不好受。
李碧珠经历过高考后用整个暑假去打工,白天在超市收银,晚上到快捷酒店值夜班,困了就趴在前台睡一会儿。
熬过这一个暑假,终于要迈入她心仪已久的大学校园。
开学前两天,新生们忙着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搬进寝室楼。
那天阮灵芝的爸妈,还有她弟弟都来了,一家三张嘴叽叽喳喳,尤其是她妈妈操着浓重的家乡口音,用严肃的脸色说着逗人的话,张口就是一个小段子,她的爸爸看起来像一个有学识涵养的教授,他在一旁无奈又宠溺的看着他们斗嘴,在外人看来其乐融融。
第一眼见到阮灵芝,李碧珠就被她的脸给惊艳了,特别是她那双眼睛,笑起来顾盼生辉,她的名字起得也好,林中灵,琼珍之意。
本来要说李碧珠的气质尚佳,五官干净明朗,也算得上是一个清秀佳人,但她和阮灵芝站在一起也只是中人之姿。
大学校园里出现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校友,实际姿色平平,因此,阮灵芝顺理成章的成为男生的焦点,加上她的性格也容易让人亲近,还有点小聪慧懂得保持距离。
没过多久整个学校都知道,经济院有一个叫阮灵芝的女生。
似乎这一届新生里的俊男美女都在他们金融系,其中也包括何思淼。
如何描述此人,大概用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甚是合适,他个性不轻佻,不张扬,把阮灵芝喜欢的类型勾画出来,恰好就是一个何思淼。
可是,李碧珠也同样爱慕着何思淼,不为人知的爱慕。
后来的发展,好比寝室熄灯却不妨碍继续看下去的言情小说中该有的发展,阮灵芝和何思淼在一起了,其中不可缺少李碧珠的推波助澜。
大三那年他们分手了,原因像李碧珠握着一把雪,扬起手臂挥洒到空中,雪花飘落下来那般杂乱,落入她的脖子里,化成凉意。
阮灵芝请假回老家,一回就是一个多月,而何思淼最终去到别的城市,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李碧珠迫切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阮灵芝却可以得到,甚至轻易得到。
人是一种可怕的生物,越是关系亲密越会心生嫉妒,所以李碧珠蒙上双眼,在这场由何思淼主导的‘整蛊’中,她堪称完美出演,也获得了她想要的机会。
至今阮灵芝且尚未发现,她难以忘怀的恋情,根本就是何思淼精心策划的一场报复,报复的对象还不是她,她只是一把最锋利的匕首。
那时候的李碧珠看不清自己多么面目可憎,多么可悲又可笑,等她幡然醒悟后,已然对阮灵芝酿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时过境迁,李碧珠便想把过往劣迹斑斑的自己,埋葬到北极去,最好随着全球变暖慢慢溶解……
可哪有想的这么容易,总有不肯放过她的人,比如何思淼,也只有何思淼。
李碧珠用一根烟的时间,仓促地回顾那些琐碎的片段。
此刻,阳台外头没有关紧的窗户漏着雨花,它们肆无忌惮的进来拍打着洗衣机,她在落地窗前蹲久了,腿有些麻了。
李碧珠站起身来捶着腿,手机从口袋里掉落在地上,恰好它开始震动。
她举着手机挨到耳朵旁,半响没吭声,电话那边是何思淼的声音。
他约李碧珠明天中午,就在她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李碧珠昨夜决绝地回答何思淼俩字,不约,今天踌躇一上午,午休时她就提上包去赴约了。
她抱着姑且听听何思淼还有什么屁话要说的心态,站在他说的那一间咖啡馆前,盯着玻璃门上映有自己的影子。
说到底,当初何思淼的不告而别,其实在李碧珠心里也结下一个疙瘩。
何思淼就像知道她一定会来,淡定自若的翻着一份财经报纸靠窗坐在清澈的阳光里。
他这副清俊柔和的长相,最适合深情款款的表情,可若是相信了他这副模样,就会坠入他精心编织出的谎言中,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因为真正的何思淼,虚伪的令人生畏,而李碧珠早已看透这一点。
见到李碧珠在面前坐下,他折起报纸,唇角轻轻扬着笑,“昨天太匆忙,没和你好好打声招呼,好久不见了。”
李碧珠按耐下翻白眼的冲动,深深一叹,“孽缘啊。”
何思淼忍不住轻笑出声。
李碧珠冷脸说,“以为我在逗你开心呢,笑什么笑。”
何思淼虚咳一声止住笑意,问她,“喝点什么?”
李碧珠回道,“不渴。”
何思淼缓缓地直起腰背,两手交握着放在桌上,说道,“碧珠,我找你出来,其实是有一些话想和你说。”
她眉心微紧,何思淼总是姿态谦卑、口吻温和,分不出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最好的辨认方法就是一概不信,今天来见他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李碧珠当机立断的站起身,同时说着,“可惜了,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
“哦,还是有一句……”
她再次坐下,说道,“即便你回来了,也不要去找灵芝,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何思淼缓慢的眨了下眼,眼中带点笑意,“哦,她还在这个城市。”
无意间透露给他这个讯息,李碧珠懊悔的一拍自己嘴巴,“这张嘴……”
李碧珠咬了咬唇瓣,冷声威胁道,“反正你只要记住我今天的话,否则我一定会告诉她真相。”
即使阮灵芝知道真相后,应该就是她们之间的友谊走到尽头的时候,也没有关系,就当是赎罪,李碧珠如此想着。
何思淼苦笑,“怎么办呢。”
他顿了顿,说道,“我是真心想和她重新开始,弥补我……”
李碧珠打断他的话,说着,“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何思淼一怔,没有言语,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李碧珠抿了抿嘴,说着,“梁安回来了,就在她身边。”
听到梁安这个名字,何思淼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目光暗下几分。
李碧珠看着他,无奈的请求道,“如果你真心想弥补什么,远远的,能有多远就有多远的,远离他们。”
何思淼抬眼与她对视,失去刚才温和的神情,他声音有些低沉说,“如果我做不到呢?”
李碧珠假笑着回应,“那你就去死吧。”
周二的晚上。
戴在手腕的表盘走至八点过半,阮灵芝站在洗手池的镜前整理着妆容。
她公司最近谈一项与外资合作的单子,陈忠良自己领着团队忙前走后,今晚是双方合资负责人出席的饭局,在这里当然是陈忠良做东。
虽然阮灵芝平日里化淡妆上班,但是她没有认真钻研过化妆技巧,也只能把自己涂到这份上,再浓就下不去手了。于是,她就将口红换成厚重的砖红色,用一支银质的孔雀尾羽簪子挽起头发,看着颇有别样风情。
阮灵芝对着镜中的自己深呼吸,幸好她姨妈期不长,三四天就快干净了。
听闻外商大都喜好中国风浓郁的酒楼,阮灵芝给陈忠良找过不下五间酒菜馆子,终于定在城南边的贵陇大酒楼。三楼包间的雕花木窗外头是人工湖,湖中搭着一个灯火辉煌的舞台,在这个寒冷的天气,火红的灯笼照得人微微发热。
阮灵芝从洗手间回来落座,只有陈忠良和另外两名公司的男同事在,尚未见到其他人来。她百无聊赖地转头向窗外,却看到一位穿着盘扣旗袍,身姿娉婷的小姑娘抱着一把琵琶,缓缓挪步到湖中台上坐。
这时,包间的门被服务生推开,阮灵芝迅速回头跟着站起身,楼下清甜响亮的嗓子这就开唱了,而她居然见到何思淼。
 ☆、第6章 旧爱(2)
率先走进包间的是一个外国男人,目测他的年纪约在五十左右,一头金白发,眉骨明显,笑起来眼尾堆着毛毯似的褶皱。他身后跟着西装革履气质不凡的两人,其中一个便是何思淼。
陈忠良笑如春风般上前和burke先生握手,热切的招待他们入座后,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发现愣住的阮灵芝,很快地用手肘推了她一下。
阮灵芝回过神来,慌忙坐下,陈忠良向她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她轻轻摇头表示无碍。
刚才何思淼见到她,有惊喜的神色一闪而过,就被稳重的气息掩去,仿佛不认识她似的,对视间自然地与阮灵芝点头示意。
全部人落座后,身穿大红锦衣的服务生开始依次上菜,墨色长衫的男人始终面挂笑容的站在一旁,就像扮演着管家的角色,介绍着一道道佳肴的由来。釉面的骨质瓷盘落在玻璃的转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些声音融合在楼外传来的丝竹之乐中,极为细碎却又不可忽视。
burke对酒楼环境和菜色赞不绝口,陈忠良乐呵呵地开一瓶三十年的茅台。
闻着那瓶价格在一万左右的茅台酒的香气,才唤回阮灵芝的注意力,她心想陈忠良在公司素来以‘节俭’出名,今日又是定酒楼又是开名酒花钱如流水,还要笑容满面,阮灵芝都替他心痛。
这场宾主尽欢的饭局中,何思淼保持一贯谦和的微笑,与人侃侃而谈。阮灵芝从他们几番对话中得知,原来何思淼是burke在国内的得力助手,亦是子公司的cbo。
在大学与何思淼交往时,阮灵芝逐渐感觉他看似神姿高彻,心容世事而不争,而越靠近他,她越能发现,何思淼不甘平凡,向往高处,正是野心家中的佼佼者,所以他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爬到今日的高度,阮灵芝一点也不意外。
当大圆桌上撤到只剩果盘时,阮灵芝趁此去趟化妆间。
从厕所隔间出来,她一边洗手,一边打量这化妆间装修和外面典雅风格一致,幽幽闻见雪梨香飘来,就连半身镜都嵌在做工精细的雕花木框内,她替陈忠良认为这钱花得值。
阮灵芝没想到她刚从化妆间走出来,就迎面撞见这位故人。
何思淼站在走廊暖色的灯影下,旁边摆着一盆小金桔树,他从容沉着的神态,像是专程等候在此。他静静唤道,“灵芝。”
阮灵芝皱眉回应,“你什么时候变成尾随狂了?”
何思淼笑了,“最近好吗?”
阮灵芝点点头,说道,“挺好,不劳您挂心,麻烦让一让。”
何思淼的身形没动一分,只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都没有什么想说的?”
阮灵芝撇撇嘴,“说什么都尴尬。”
她语毕,何思淼未见让步,他那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阮灵芝,两人都钳口不言的僵持在这里。
阮灵芝无可奈何的开口,“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吗?”
何思淼:“为什么?”
阮灵芝爽快的回答,“看脸啊。”
何思淼一愣。
阮灵芝看着他,神情认真道,“所以别认为我有多么在乎早就过去的事,你可以走得潇洒,我也可以放得下。”
她把话说完就侧过身绕开何思淼,按照来时的路快步走回包间。
留在原地的何思淼回过神来,他想着什么,突然失笑,但是眼底的暗潮静谧而汹涌。
阮灵芝走入包间,陈忠良等人正聊得热络,她坐下后没多久何思淼也回来了。
漫长,大概是最能代表她对这次饭局的感想。
陈忠良的话题已经泛至秦腔古韵,像一个说书先生,burke听得两眼发光,阮灵芝在一旁不是微笑,就是轻声附和,除此之外不敢多言,她一个小秘书,还是在试用期内的小秘书,生怕陈忠良喝高了,当场让她唱一段。
在这融洽的好似年夜饭的氛围中,阮灵芝的手机突兀地在背后的包里嗡嗡震动起来,她本想置之不理,却耐不得它一直震着,誓不罢休的样子。
阮灵芝只好从包里拿出手机,小声地道歉,“不好意思。”
然后她偏过头,用手遮挡音量,接通电话。
那边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稳稳地说道,“您好,请问您是梁安先生的家属吗?”
一个钟头后。
阮灵芝从计程车中下来,裹挟着刺骨的寒风,迅速走进市医院的两层门内,顿感温暖如春。
深夜的医院依然人来人往,消毒水的气味浓重。
护士带她先去交上医药费,这才见到躺在病床上的梁安。
他紧闭双眼平缓地呼吸,脸色不好看,苍白如雪尽显病态,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臂,上面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
而看到梁安就这么静静地躺着,阮灵芝不知自己是何感受。
十多分钟过去,忽然他眉间一动,阮灵芝下意识地站起来。
梁安缓缓恢复意识,她就看那双弧度温顺的眼睛,浅浅地眨了几下,接着才找到她的视线。
阮灵芝轻声问,“你感觉还好吗?”
梁安这醒来时的模样倒很是清隽,只是望着她的神态像是懵住了。
良久他都直勾勾的盯着阮灵芝,不说话也没有动弹,她抬手在梁安眼前挥了挥,失明了?
梁安终于怔愣地问,“为什么你会在这?”
阮灵芝抬眉,“我也想知道……”
将梁安的手机递给他,她继续说着,“为什么你手机里只有我的号码。”
梁安撑着身坐起来,接过自己的手机,恍然道,“啊,因为我对这种智能产品不太熟悉,前天手机被偷了,刚换的就还没存别人的号码。”
此时他的嗓音带有浓重的鼻音,少几分砂质的感觉,多些力度,这理由乍一听是合理,但细想总感觉不对劲。
阮灵芝点了点头,又说道,“医生说你是低血糖,而且你要多注意休息。”
说完这句,她还是忍不住问,“怎么就能累到昏倒了?”
梁安轻咳一声清嗓,随意地将额前的刘海抓到脑后,然后如实回答,“昨天晚上有一个很长的手术,没有时间睡觉。”
阮灵芝接上问,“你是外科医生?”
梁安想了想,“……应该是。”
阮灵芝感到好笑的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
梁安:“因为,我是专看动物的医生。”
阮灵芝‘哦’了一声,“那叫兽医。”
梁安跟着点头,“对,兽医。”
阮灵芝:“医生说你这瓶输完,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
顿了顿,她犹豫的问道,“你等会儿……能自己回去吗?”
梁安皱眉,表情懊恼的说,“有点不行。”
阮灵芝思量着问,“那你家人会过来接你吗?”
梁安:“他们在纽约。”
阮灵芝:“朋友呢?”
梁安抬起胳膊看了看手机,看了看她,“没有号码。”
阮灵芝用脚勾过椅腿,再次坐下,“我等你输完液。”
梁安抿嘴朝她笑了起来,眼睛眯成好看的月牙。
看他一脸灿烂,阮灵芝不由得闪过一种上当的错觉。
吊瓶里的药水缓慢地减少,像屋檐下滴落水珠儿的速度。
梁安在这间隙还想和她说话,被阮灵芝坚决地制止,他只能躺着闭上嘴巴,也闭上眼睛,没有一会儿就进入浅眠中。
近半个钟头后,头顶的吊瓶快要见底,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隔壁病床躺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孩儿,刚才护士进来给他打针,这会儿哭得肝肠寸断没完没了,阮灵芝只好走出病房接陈忠良的电话,她回来发现梁安已经在拔针了。
阮灵芝见他下床,她也拎起包,拢了拢外衣的领口。
梁安穿上件浅灰的薄呢外套,拿起藏青的羊绒围巾,转身挂在阮灵芝的肩上,趁她发懵时抬手绕了一圈,围巾几乎遮住她半张脸。
他认真的说,“外面很冷啊。”
阮灵芝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睁得像兔子似的望着梁安。
走出医院立刻被料峭的寒意包围,一盏一盏的路灯整齐地照下,光圈落在沥青石压实的地面上,黄油漆画出车辆停行的范围。
站在停车场的阮灵芝,半响才回过神,她诧异的问道,“你开车来的?”
梁安没觉得哪不对,点头答,“我原来是开车在回去的路上,然后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我就马上开到医院,下车就晕了。”
阮灵芝张嘴卡壳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下次别这样,万一在路上出车祸……不对,你应该照顾好身体多休息,不要有下次了。”
梁安偏头想了想,笑着答应,“好啊。”
阮灵芝见他这么笑,不禁怀疑的想,她已经把话说得如此简浅,他不可能听不懂吧。
还是那辆沃尔沃,梁安掏出车钥匙解锁之后,先她一步拉开副驾座的车门。阮灵芝也看见一只方形袋,里面装的似乎是一盒儿童服装。
梁安拎起纸袋放到后座,同时不问自答,“这是给我姐姐儿子的礼物。”
他说完又笑起来,好像今晚遇到什么开心的事,阮灵芝越来越想不透这个人,明明刚从病床下来的人就是他。
  ☆、第7章 旧爱(3)
凌晨一点的车窗外华灯已歇,少了勾勒城市的光影。
交横的道路上车流不再湍急,显得宽阔许多,也仍有光斑停栖在高楼中或街角,像昼夜不眠。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一首纯钢琴曲,听起来的感觉,就像坐在有暖炉的屋子里,而外面下着棉絮般的雪,把月光搅碎一地。
阮灵芝的潜意识里认为,该放一首乱世巨星这类古惑仔标准配曲,才符合梁安的气质。
但是他握着方向盘上的手在轻轻点着,似乎切合每一个音符,阮灵芝不懂钢琴,以为梁安也只是随意地动动手指头。
一直以来,在她脑袋里给梁安勾画的形象乃至性格,都与现实大相径庭,由此想到他的职业,阮灵芝纳闷的问,“你是怎么想去当兽医?”
梁安目视着前方的路况,认真应道,“嗯,我想。”
阮灵芝抿上嘴,放弃探讨这个话题。
红灯亮起在十字路口,无人走过的斑马线,倔强亮着的红光显得寂寞。
梁安得空转头,看着她问,“那你有没有养过宠物?”
阮灵芝微抬下巴,“养过啊。”
梁安扬起眉骨,眼睛里就像写满了好奇。
阮灵芝:“乌龟。”
梁安愣了一下,才笑着说,“乌龟很好啊。”
阮灵芝也笑了,“好在哪?”
梁安皱眉,偏头思考,“它可以活几百岁,还可以……活几千岁。”
他自己说完都觉得滑稽,咧嘴笑起来。
信号灯变绿,夜风飒飒拂过路旁的树叶。
梁安转回头,车继续往前开去,他边说着,“不管和什么动物在一起,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的。”
阮灵芝立刻点头,“对,把它放在一**乌龟里,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梁安睁大些眼睛,“这么厉害?”
阮灵芝:“因为我在它背上写了一个‘王’字。”
梁安爽朗地笑出声来。
他又收起笑容,皱眉问,“为什么是‘王’?”
阮灵芝被他突然变脸弄得怔了怔,如实说道,“我还想写个‘八’的,但是地方不够了。”
梁安再次哑然大笑,露着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车开进入一条隧道中,视野被淡黄的灯光照亮,光与光相接的缝隙略过脸庞,而从隧道的尽头出来,渐渐转变成她再熟悉不过的街景。
熟悉到她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下一秒周围的画面,所以阮灵芝有些讶异的回过神,“你要送我回家?”
梁安理所当然的点头,“嗯。”
阮灵芝皱起眉,问道,“你既然能开车,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
梁安现搬现套的用上,“我怕路上晕了,出车祸怎么办?”
阮灵芝眉头皱更深,“送完我回家,那你回去的路上我也不在啊。”
梁安几近抓狂,“哇,你不要去想这么复杂。”
他很快地整理好思路,抢在阮灵芝开口前,口吻坚决的说,“我刚才病没好,我现在病好了,我想送你回家,就这样。”
话被堵在喉咙没能说出来的阮灵芝,反倒是嗤的一声笑出来了,然后耸着肩膀笑个不停。
梁安一脸不解,“你是在笑我吗?”
阮灵芝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她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很好笑。”
梁安笑着说,“你笑点很低哦。”
阮灵芝立即反驳,“哪有你低!”
他把车停在拐个弯就是那条长长的台阶的地方,车灯照出的光束中可以见到轻飘飘地浮沉,也可以感觉到入眠的楼房是静悄悄的,远远地传来几声犬吠。
阮灵芝解开安全带,却跟着没拉开车门,而是侧过身面对梁安。
“诶……”阮灵芝冲他伸手,掌心朝上,“医药费。”
经她一提,梁安才恍然记起还有这件事,“哦,对,那要给你多少钱?”
阮灵芝原本只是开玩笑,在医院她就已经打算好了,现在看着递来她眼下,应该是s的钱包,顿时有点懵。
阮灵芝推回他的手,哭笑不得的说,“不用啦,就当还你红枣核桃的人情。”
这句话听得梁安困惑不解的皱起眉,阮灵芝不准备换其他更简单易懂的说法,她对梁安点头一笑,接着转身钻出车外。
在她关上车门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同样关门的声音。
阮灵芝绕到车前,看着他问,“你下车做什么?”
“我送你到家门啊。”梁安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
阮灵芝愣了一下,几步走上去推着他进驾驶座,一边说着,“拜托了,你赶紧回去吧。”
梁安被塞进车里半个身子,他一只手及时抵在车顶框上,“可是……”
“没有可是。”阮灵芝打断他。
梁安疑惑道,“为什么没有?”
阮灵芝将围巾脱下按到他怀里,接着沉脸补充道,“你要是不走,信不信我把你电话拉黑。”
梁安听后看着她的神情似乎时间静止一秒,阮灵芝刚想再开口,就看他迅速坐进另外半个身子,同时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
然后在她怔愣间车窗缓慢的降下,梁安那双漂亮的眼睛漾着笑意,“goodnight!”
她借手机屏幕的光,从而看清脚下这一节节的石砖阶梯。
阮灵芝一步步迈得谨慎,生怕不小心滚下台阶摔个米分碎性骨折,于是每次在黑咕隆咚的深夜里走完这一段阶梯,她都松一口气。
夜风穿过扶芳藤的叶子徐徐袭来,阮灵芝站在台阶之上回过头去,还能看见车灯照出的微光映在墙面,她无奈地摇摇头走向单元楼。
爬完这四层楼梯,阮灵芝开门踏进室内,扶着墙将高跟鞋甩在一边,她懒得再往里走,干脆一屁股坐在玄关的地上,揉了揉酸疼的脚,再抬手看了看表。
对凌晨一点五十分来说,这个夜晚已经与昨日无关了,但是昨日遇见的人却不能抛在脑后。
楼道里声控灯照下的昏黄,像七月成熟的杏子,在灯光覆盖的地上有一只烟蒂,四周的烟灰还是新抖下不久。
这让阮灵芝想起,那年她的父亲阮和平。
阮和平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抽烟,把烟蒂从食指和中指间飞离出去,落在积满雨水的空花盆。
当天是阮灵芝请假回家第一个下午,刚走过一场瓢泼的阵雨,此刻天空一碧如洗。
她伏在窗口看着阮和平有一会儿功夫,他几乎抽掉半盒烟了。如果不是鲁泓妹来喊她,“你手机响半天了还不去接。”阮灵芝可能会一直看下去。
她从窗口边下来,踩着拖鞋噔噔噔跑回自己的房间,扒开满床面的衣服堆里找到一部几年前用过的旧手机,是她的死党兼舍友李碧珠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先听李碧珠问,“怎么突然换号码了?”
“手机被我爸扔了。”阮灵芝耸肩。
李碧珠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他生气呗,就这么个情况……”阮灵芝把手机夹在脸和肩头间,一边整理起她的衣服,一边抱怨着,“还有啊,我妈说让我等风头过了再回学校,搞得我跟逃犯一样。”
接着阮灵芝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长串,那头的李碧珠却没了动静,她不禁疑惑,“喂?”
“何思淼他……”李碧珠顿了顿,说道,“走了。”
阮灵芝愣一下,“死啦?”
李碧珠翻了个白眼,“虽然说前男友不值钱,但你也不必这样咒他吧?”
隔了一小会儿,李碧珠说,“他没露面,是他家人来办的转校,也没说去哪。”
阮灵芝停下叠衣服的动作,应道,“嗯,前女友惊爆艳.照门,他是该逃得比我远。”
李碧珠听后抿了抿唇,又说,“现在学校已经贴出通知澄清那些照片是合成的,我和姗姗她们都去论坛上发帖了,应该不用多久事情就会过去。”
“谢谢。”阮灵芝淡淡地说。
李碧珠心里不是滋味,“灵芝……”
阮灵芝抬眉,“嗯?”
“……你很难受吧。”李碧珠轻声说道。
阮灵芝笑了,“我当然难受啊。”
她接着说道,“可是能怎么办呢,我在想该骂谁才不难受的时候,发现我已经难受到,没力气去骂谁了。”
楼道里的灯灭了,她的回忆戛然而止。
阮灵芝眼前是静悄悄的黑暗,没有雨后初晴的舫城,没有满床收拾不完的衣服,而那些不愿想起的事,也成过往。
她深深叹出一口气,起身关上门,再弯腰摆好高跟鞋。
阮灵芝走到房间里,然后孤零零站着,一切似乎都歇息睡去,只有月光惨淡的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她摸到墙上的开关,把打开灯来躲避那抹凄寒的月光。
距离闹钟响起剩下不到四个小时,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的盯着天花板。
阮灵芝在今晚闭上眼睛时,祈祷至少在她不再怀念之前,何思淼这个人千万别来扰乱,她已经准备好要忘记的心。
但是,又为什么第二天,这冬天里难得有个日暖风轻的下午,还要再见到何思淼。
一个半钟头前,陈忠良驾车带她来到市区外的高尔夫球场,换好休闲服拿上器材从会馆主楼出来,直到坐上专用车,阮灵芝都处于懵憧的状态。
车行驶到果岭区域,隔不远就看到正在挥杆的burke先生,以及注意到他们后,沐浴在和煦阳光下,唇角轻轻牵出笑意的何思淼。
昨天burke先生除了礼貌的问候外,几乎未曾多看她一眼,今天他上前与主动阮灵芝握手,先展示他友好的微笑,再用非常不标准的中文,叫出她的名字。
这样的转变说不上来哪里蹊跷。
后来陈忠良与burke一路说笑着打球,完全把另外的两人甩在几步外,阮灵芝默默地跟着,始终与何思淼保持着距离。
眼看着日薄西山,该是换场用晚餐的时候,burke突然提出让何思淼送她回去,并且笑的别有深意,阮灵芝终于猜出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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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旧爱(4)
女人的**不容小觑,阮灵芝不敢百分百肯定,也有七八分把握,那就是burke先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意撮合她与何思淼。
阮灵芝立刻望向陈忠良,神情恳切的拜托他说点什么,没料到陈忠良避开了她的目光,跟着点头表示同意burke的提议。
阮灵芝这才反应过来,昨晚一同前来参加饭局的公司两名男同事,今天却没有跟来,回想起在公司,陈忠良走出办公室说着,让她一起来时的眼神确实有些微妙。
本来她以为陈忠良就只是个工作狂,如今居然发展到卖下级求荣的地步。
此时的陈忠良并不清楚,阮灵芝和梁安之间有什么沟沟道道,而他从burke口中知晓的情况是,何思淼与她在大学时期交往过一段日子,可惜最后劳燕分飞。
君子有成人之美,况且burke谈起何思淼都是极口项斯,很是器重,陈忠良又何乐不为。
他想,虽然阮灵芝有这副方桃譬李的好皮囊,但是何思淼这等翩翩身姿,再加上事业有成的男人,又在和谐社会的背景下,总不会对她怎样吧。
如此,阮灵芝百般无奈下,只好先硬着头皮跟何思淼离开,再另作打算。
在会馆外的停车场。
何思淼掏出车钥匙,响起解锁声的是一辆雷克萨斯,阮灵芝想如果这是他自己的车,那么他现在还真是飞黄腾达了。
如同上贼车的阮灵芝浑身不自在,不觉望向车窗外,希望何思淼能全程保持沉默,而留意到阮灵芝别扭的神情,他眼底微藴一点笑意。
开出高尔夫球场,开上前往市区的高架,何思淼依然识相的没和她搭话,一路行驶到市区内,他打开导航,才出声问她,“地址?”
阮灵芝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车站,同时说道,“前面停下吧。”
何思淼稍愣一下。
阮灵芝不看他,没好气的说,“抱歉,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我住在哪。”
何思淼无奈道,“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没必要这么防备我。”
阮灵芝感到可笑,反问,“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何思淼没回答,打着方向盘慢慢向车站靠近,直到越过车站,在路旁高大的松树下停稳时,他低沉地开口,“如果……”
话到这顿了顿,他微垂眼眸似在思考,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何思淼从来沉稳,能够最细致的、最大可能的掌握自己的一切,包括冰箱里的食物什么时候会过期,碰上堵车高峰走那条路会更快到达,以及如何伪装自己的情绪,与人说人话、与鬼说鬼话。
但是何思淼发现明明一切还在预想的范围,而因为脑袋里充斥着阮灵芝的种种,他的情绪也慢慢偏离轨道,原来一只蝴蝶煽动翅膀,真的能掀起骇浪。
所以,何思淼转过头看着她,“我后悔了,灵芝。”
阮灵芝解开安全带的手停住,笑了,“后悔什么?和我分手?”
何思淼眼底波澜不惊,“对。”
阮灵芝仍笑着,“你想重新开始?”
何思淼点头,“是。”
“可我不想。”阮灵芝立刻收起笑容说道,“你离开的那年,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面对她的责问,何思淼微垂眼眸,选择沉默。
见他这般应对俨然是回答,阮灵芝轻笑一声,自嘲的说,“也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何思淼与她分手的时候,只用一条简单的短信。
阮灵芝记得仔细,那是一个傍晚,窗玻璃把霞光冲撞得支离破碎,她独自在宿舍,一字一字反复地默念,都像快要认不出‘我们分手吧’这五个字。
她整整盯着手机屏幕有十分钟,然后拨过去他的号码,得到一个冰冷的女声回答她,“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从前天起她已经联系不上何思淼,他没有去上课也不在宿舍,而阮灵芝是昨天在奶茶店听到学妹们的谈论,才知道就在她与何思淼失联的那天晚上,有救护车开进校区停在男生宿舍楼附近。
一件事的发生可能是巧合,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就让她慌乱不已。
阮灵芝心急如焚地追问过何思淼的几个朋友,他们要么守口如瓶,要么的确不知道情况,总之没有人告诉她,何思淼消失的原因。
现在,看着这条短信的阮灵芝想,这不是还好好的能给她发短信分手吗,他怎么不死呢?
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阮灵芝很快地抹过眼睛,从桌上抓过钱包站起来,她转身若无其事的,对刚进来的李碧珠说,“我去买份炒面。”
李碧珠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人,“刚才不是说不吃嘛?”
阮灵芝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前,搁下一句,“现在饿了。”
关上门的瞬间,阮灵芝捂住嘴巴,低着头快步下楼梯,幸好这个时间没有人经过楼道,撞破她的狼狈。
阮灵芝可以当别人问起,或安慰时,故作洒脱的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表示他们已经分手了,但她却不能否认没有任何理由的分手,像下达一份通知,不管她接受与否,更像喉咙噎着一团棉花,喘不上气咽不下去,每次呼吸都力竭不已,以至于太过用力到咳出血。
她这般米分饰太平的日子没过多久,与何思淼分手后的第三天,学校论坛上突然冒出一个帖子,里面是多张内容香.艳的照片,统统是一位女主角,亦是这则帖子发布账号的主人。
在旁人看来分明是阮灵芝,若不是照片中人的肩上少两颗赤色的小痣,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这些照片不在短时间内销声匿迹,反而被疯狂的转载分享,影响力与范围大大超过校方预计,或不日即将登上面向全国的新闻网,学校不得不开始整理对策。
此时已有好心人士发帖澄清,解释中说道,那些张与阮灵芝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均取自一位泰国女星所拍摄的限制级影片截图,原本这位女星的某些角度和她就有些相像之处,再经过ps处理后的结果。
纵然澄清又如何,照片本身制作并不精良,开始能混淆真实性,但是经不起推敲,所以多数人是抱着围观的心态,只想看昔日的女神,转眼跌下神坛这出好戏,根本不在乎事实真相是什么。
可惜,将心比心的同情永远如此无力,一句看似无关痛痒的奚落,却在传递伤害的时候,足以展现它的锋利。
当她父亲阮和平得知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天,他立刻坐一夜的火车赶来,把她领回家调整心情。
阮和平定的两张回程机票,在坐上计程车,去往候机楼的途中,阮灵芝手机不适时宜的提醒她有新消息,是一条内容火辣的骚扰短信。
阮和平一把夺过她的手机,直接扔出车窗外。
阮灵芝目瞪口呆时,他说着,“我跟你妈妈商量的,她给你炖了只鹌鹑,回去正好吃。”
因为阮和平的这句话,让她给自己建立起的,表面看似坚固的堤防,顷刻间分崩离析,哭的不能自已。
而到最后,何思淼连半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这么一走了之。
松树枝头针尖般的叶片中,夹着猎猎作响的风,轮胎与混凝土路面的摩擦声响由远及近,再从耳畔疾驰而过,刹那恍如梦初醒。
此时,阮灵芝还不能全然从几年前的噩梦里走出来,正因为坐在她身旁的何思淼,毫不掩饰那双隐没着三分柔情两分歉疚的眼睛。
阮灵芝坦然地看着他,说,“我是一个很自傲的人,从小亲戚就喜欢围着我说,哎呦这小孩儿长得真好看,小学就有人给我写情书,长大追我的人,就这个车站开始可以排到飞机场。”
何思淼不置一言。
“大三那年,网络上到处我被人合成的照片,走在学校哪里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那时候身边的朋友都说,你看阮灵芝跟没事儿人一样,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过得有多煎熬。”阮灵芝说到哽咽。
何思淼伸手想替她抹去泪水,却被阮灵芝抬手挥开。
她抿唇深吸气,带点颤音的开口,“但真正击垮我的,不是谁冷眼旁观,或者落井下石,是你何思淼的漠不关心。”
照片事件发生的那几个晚上,她不记得发给何思淼多少条短信,诉说她的委屈或埋怨,甚至卑微到只求他回复一句哪怕一句,但是永远像扔进深渊的石子,等不到回音。
阮灵芝轻轻摇头,“现在我看到你,就会想起我曾经被践踏的自尊心。”
顿了顿,她说的坚决,“所以,我没有办法和你重新开始,今后你走哪条阳关道,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别打探我过什么样的独木桥。”
阮灵芝摸上车门拉手,边说道,“祝你前途光明,早日成家。”
在她侧过身已经打开车门时,突然被何思淼攥住手腕,往回一拽靠在座椅背上。
阮灵芝略有怔愣,而他笃定的说,“前途我已经看到了,至于成家这件事,我会等你。”
她用力抽回手,“那你可能要孤独终老了。”
说完阮灵芝连忙推开车门钻出车外,脚步一秒也不停留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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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思淼倚靠在车窗,低头含住一支烟,打着火机点上,抬起头来,看着她匆匆往前走的背影,他想起昨日晚宴,曾经牛仔裤白球鞋的少女,如今优雅裙装红底高跟鞋,笑的得体又疏离。
回家前,饥肠辘辘的阮灵芝绕到小区对面的馆子,打包了一碗咸肉粥。
打开厨房的灯,将粥碗放在小餐桌上,她拿来一把汤勺坐下,揭开塑料盖,袅袅的热雾湿气熏过脸,她舀起一勺吹了吹。
混着眼泪的粥仿佛越吃越咸,她吸着鼻子只觉难受撂下汤勺。
正好这时,阮灵芝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拿到眼前一瞧,来电人显示着:小纨绔。
她不太想以现在的情绪状态和梁安对话,但是顾虑到万一他又出什么事,阮灵芝闷咳几声清嗓,才划过屏幕接通电话,“喂?”
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要养猫吗?”
  ☆、第9章 表白(1)
阮灵芝站住脚,仰头看向门头招牌,上面写着平安宠物医院,周围的街景淹没在星期天早晨,这片白茫茫的雾里。
医院的玻璃门紧闭,她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握着手机却又犹豫了。
悬挂在门前的鸟笼里有只八哥,乌黑的羽毛、尖长的嘴、红豆般的眼睛,它一边看着阮灵芝,一边脖子顿顿地转动。
那天傍晚接到梁安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养猫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再遇到何思淼后发生的这些事,阮灵芝也觉得一个人呆着太过冷清,脑袋一热就答应了。
不知,陈忠良是否看出她在刻意回避何思淼,亦或其他原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但凡应酬burke一行人,他只让阮灵芝事前安排用餐地点,并未喊上她一起前去,使她安然度过这几天。
因此,如果她没有随手翻开日程本,差点忘了和梁安约好的这回事儿。
阮灵芝心想,要不然就算了,她连自己都未必照顾得清楚,再养只猫岂不更是添乱,回去再给梁安打个电话道歉吧。
她塞回手机,抬头正好与那只八哥对上眼,它动了动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
阮灵芝愣一下,小声地对它说,“你可千万别叫啊。”
八哥:“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这嘹亮的嗓子一呼百应,一声声狂躁的犬吠从屋里传来,阮灵芝感到挫败的闭上眼。
而紧跟着突然打开的玻璃门后,出现一个高挑的男人,穿着干净纯白的圆领毛衣,宽松的长裤没有遮过脚踝,踩着一双质地柔软的棉拖鞋。
他一手扶着门框身体微向前倾,一手握着门把,头发松软的挡在额前,胸口轻轻起伏喘息,像是从哪儿飞奔过来的样子。
阮灵芝怔怔地问,“你就穿这么点不冷吗?”
梁安低头扫一眼自己的着装,再抬头看着她,解释道,“刚才我还在床上。”
阮灵芝感到抱歉的说,“我来太早了吧?”
梁安慌张地摆手,“不不不不,是我忘记定闹钟了。”
他轻咳一声恢复平静的神色,侧过身让出地方,带着刚醒时迷蒙又厚重的嗓音,说道,“你快进来吧,外面更冷。”
阮灵芝颔首,即将跨进玻璃门内的关头,伴随着凶猛的狗叫声,她瞥见屋里那只黑色的、对她来说简直是庞然大物的家伙,就像踩着电线似的迅速退后一大步。
梁安见她这般受到惊吓的表现,便问道,“你怕狗啊?”
阮灵芝抿了抿唇,“小狗我不怕,我怕大狗。”
梁安一听,随即伸手比着说,“jake不大,就差不多到你的膝盖。”
阮灵芝:“站起来?”
梁安:“坐着。”
阮灵芝睁大些眼睛,“那还不算大?”
梁安笑了,“那什么样算小?”
阮灵芝两只手掌靠在一起,“可以放在茶杯里,捧在手心……”
说到一半她看着梁安,话锋一转,“你这是什么表情。”
梁安懵懵懂懂的摇头糊弄过去,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我先把jake带回它的房间去。”
阮灵芝眼瞅着他拖走那只叫jake的德国牧羊犬,它像拖把一样的尾巴消失在视野内,她才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入眼便是干净整洁的咨询台。
梁安很快地折返,他领着阮灵芝到沙发电视等等一应俱全的休息室,她看见这里竟然有酒水吧台,上楼的阶梯旁立着一台空气净化器,到处摆放的杂物堆积如山,充满生活气息。
阮灵芝坐在磨砂皮的沙发里,发现有许多似乎与宠物医院四个字格格不入的东西。
比如,复古的彩玻璃罩台灯,香樟木雕花五斗柜,还有这一张古筝大小的红木茶盘,木色深厚,上面摆放着青花瓷的茶道用具,只是不论茶盘或茶具,似乎都落了一层灰,所以她就多瞧了两眼。
梁安立刻会错意,“你要喝茶吗?”
阮灵芝忙说,“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梁安说着,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瓶绿茶饮料,递到她面前,“给。”
阮灵芝愣一下,才接过,“谢谢。”
梁安恍然地‘哦’一声,指着茶具问她,“你是以为我要用这个?”
他很是懊恼的说,“我也想啊,但是我不会,买回来我也没用过。”
阮灵芝眨眼,“那你买来做什么?”
梁安露出一排白牙笑,“好看。”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里冒着光,“你不是会泡茶吗?”
阮灵芝大一那年赶好学校庆周年的汇演,李碧珠拦下一个传统文化类节目。
本来安排在一旁泡茶的女同学,在这个节骨眼中暑实在赶不上表演,抓壮丁似得找来阮灵芝,她临时抱佛脚学点皮毛就提枪上阵,李碧珠对此言辞凿凿,反正美人微提裙裾已是赏心悦目,谁还管她专不专业。
后来因为这事儿,她确实研究过一段时间的茶道,可惜火候未够,先失了兴趣,便也搁置一边。
现在阮灵芝感到讶异的是,连她自己都忘了的事,梁安竟然记得。
阮灵芝轻轻皱眉,“会一点,但是……”
她说着抬眼,看见梁安的表情,勉强改口,“好吧,我泡。”
他立刻又笑如春风。
阮灵芝移坐到茶案前,将清洗过的茶杯摆好,打开小电磁炉烧水,抽空问他,“你一直住这儿,你的老板不会有意见吗?”
梁安漫不经心的摇摇头,“不会。”
阮灵芝拎起烧开的水壶,把瓷器浇烫了一遍,垂眸说着,“那他对你还挺好的。”
梁安从盯着她落到脸上的一缕碎发中回过神,想了想,“我就是老板啊。”
阮灵芝一愣抬头,取着茶叶的夹子顿在壶口。
这时,突兀传来一句调侃,“嚯,梁少爷可以啊,你哪儿请的泡茶**,长得还挺标致。”
他们闻声皆望去,见到的是一位阮灵芝素未谋面的男人,他将羽绒服脱下搭在衣架上,随后便向他们走来。
比起介绍,梁安皱眉,“标致不是一辆车吗?”
唐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阮灵芝站起身,先自报家门朝他伸出手,“你好,阮灵芝。”
唐昊听到她的名字眉毛一挑,笑中含着意味深长的情绪,“是你啊。”
不留给她疑惑的时间,他就握住阮灵芝的手,“幸会幸会,我叫唐昊,常听梁安提起你。”
等唐昊落座后,梁安拍着他的肩,对阮灵芝说道,“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好朋友。”
“我应该是你不辞辛苦的劳模员工。”唐昊故作悲戚的说。
梁安点头,“也对。”
唐昊鼻子一皱,“你还当真啊,下个月再不涨工资,老子马上拎包走人。”
梁安只管眉开眼笑,“我知道你是开玩笑。”
唐昊:“谁他娘跟你开玩笑了。”
阮灵芝无奈的笑了,不准备插话,低眸折腾茶叶。
在她不徐不疾的泡茶过程中,他二人拌嘴就没间断,阮灵芝作为旁听者顿然发现,唐昊虽言语犀利反观梁安居然都能轻松应对,恰是利用不懂其理躲过一些尖锐的问题,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没一会儿,徐徐滚入杯中的色如淡墨书竹枝,溢出茶香迭迭。
阮灵芝放下茶盅,抬眼与梁安视线相碰,他眼睛里有迢遥的光,对她明朗一笑,或许是她的错觉,也不该妄自怀疑他心有狡黠。
梁安兴冲冲地捏起茶杯,她还来不及提醒,就看他仰头一饮而尽后,被烫到整张脸痛苦的皱起来,阮灵芝不忍的问,“没事吧?”
梁安一边朝她摆手,一边拿起地上那瓶绿茶饮料,拧开盖往嘴里倒,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这厢唐昊执起茶杯从鼻尖嗅过,再细细从口中渡过,连连称赞道,“好茶,味如甘霖,清香怡人,这才叫物尽其用。”
听他如此评价,阮灵芝不好意思的说,“不要这么夸,我和别人正经会茶道的一比,都上不了台面。”
阮灵芝和唐昊你一言我一语,梁安放下饮料瓶,很不开心,“能不能说点我可以听懂的?”
“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搁你手里就是一堆没用的垃……摆设,到人家手里才体现它们的价值。”唐昊举杯说着。
半惑半解的梁安看向她,豪爽道,“那你全部拿走吧。”
唐昊就差没喷出这口茶水,抹抹嘴但笑不语。
阮灵芝也是一愣,慌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要给我看猫的吗?”
经她提醒,梁安豁然记起这件事,他起身抬手示意阮灵芝稍作等待,自己则快步走出休息室,阮灵芝回过神,视线从梁安举步生风的背影移开,又迎上唐昊的盈盈笑脸。
不多时,梁安抱来一只体型瘦小的狸花猫,唐昊已趁刚才的空当将阮灵芝的近况打探个遍,只剩一个至关重要的感情问题。
然而,她见到梁安怀里缩成一团的毛球,就不由得站起来靠近他们,完全把唐昊抛去脑后。
阮灵芝半弯腰仔细端量,它的圆脑袋上竖着两只尖耳朵,毛发是奶茶般的颜色,眼睛介乎于鹅黄与柳绿之间,像两颗小孩儿玩的玻璃弹珠,正警惕的看着她。
梁安眼睑微垂,挠挠小猫的下巴,说着,“它叫pasta,我是在排水管里找到它。”
阮灵芝疑惑,“排水管?”
梁安重新看向她,“工地上的排水管。”
是一个雨夜,他拎着印有某间超市logo的塑料袋,行走在看不见的雨中,沿街的路灯总有几盏不亮,雨水簌簌地砸在深黑的雨衣和帽檐上。
走过因骤雨而暂停施工的场地时,梁安突然站住,抬头向四周张望,嘴里还叼着一条维生素补充剂,他隐约听见几声微弱的,更像是呼救的猫叫声,夹杂在这哗哗作响的大雨里。
他靠墙放下手中的塑料袋,目测眼前水泥砖墙的高度,庆幸年少不羁没学好,梁安轻而易举地翻了过去,声音就在这堵墙后排放着的,钢筋混凝土的排水管附近。
梁安蹲下身,在能容得一个成人钻过的管道里,他看到了那一只连蜷缩都没有力气做到的猫,他温柔地将伤痕累累的它,藏进自己雨衣下的外套里。
  ☆、第10章 表白(2)
梁安想起整理些猫粮和日常用品让她一并带回去,于是把pasta推给阮灵芝,“你先抱着它。”
阮灵芝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接过来,她不记得多久没有抱过小动物,一来,她觉得养宠物麻烦,二来,她害怕因为动物的寿命不长,彼此都有感情,终将面对别离时,定是难以言喻。
但在此刻,她抚摸着怀中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实在舍不得放手。
指腹忽然间摸到什么,拨开它耳朵根周围的软毛,约有一寸长的缝合疤,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底。
唐昊伸长脖子瞧了一眼,不待她问,便先说,“疤是手术留下的,等毛长出来就好看了。”
比起美观性,阮灵芝更关心的是,“它怎么了?”
“外伤性鼓膜破裂,那边耳朵听不见的……”顿了顿,唐昊撇撇嘴,“能救活就不错了,长得这么可爱,听不见也无所谓,对吧。”
阮灵芝皱起眉,“为什么会这样……”
唐昊嗤之以鼻,“肯定是哪家小畜生欠管教,把鞭炮塞到它耳朵里,来不及甩掉就这样咯。”
他这番解释之后,阮灵芝抱着pasta越发感觉心疼。
唐昊又说道,“梁安捡它回来的时候,全身毛脱得没一块好皮,放在手术台上都站不起来,看着就离一命呜呼不远了,反正我们是认为没多大希望,不如给它安乐死来的痛快点……”
寻求事情后续的本能,使阮灵芝转头看向他,只见唐昊莞尔,接着说,“谁让梁安不这么认为,还愣把这个小东西治好了。”
阮灵芝听完若有所思地微敛眼眸,轻柔地抚慰着pasta,它这会儿温顺得很。
唐昊突然对她开口,“我刚刚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阮灵芝偏头,“什么?”
唐昊放低声音,也降慢语速问着,“你和梁安,现在是什么关系?”
阮灵芝干脆的答道,“朋友。”
唐昊试探着说,“有没有可能将来……”
阮灵芝决绝地打断他,“只会是朋友。”
倏地,pasta挣脱她的手跃下,把阮灵芝吓一跳,眼见它轻盈地飞奔到门口,挤开门缝钻出去,她看到站在那的梁安,pasta挨着他的脚缱绻地打转。
梁安弯腰单手捞起pasta揣着走进来,阮灵芝正愣着,也不知道他站在门外有多久了。
没有人提起刚才发生的事,如同约好般默契的省略而过。
坐不到十分钟,阮灵芝以早点回去收拾为由告辞,梁安就像全然无事般说着要送她回家。
此刻,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路旁尽是沿边摆摊的商贩,隔壁面点店刚出锅的包子味迎风飘来,说实话阮灵芝有点饿,但是可以想象留下吃午饭,必然如坐针毡。
梁安开来沃尔沃停在医院门前,阮灵芝坐进副驾把pasta抱在怀里关上车门,他将两袋猫粮和日用杂物放在后座,再回头钻进驾驶座。
唐昊两手插在裤兜站在玻璃门里目送他们,腿边猛然刮过一阵风,他来不及反应就看一只黑背迅雷不及掩耳间扑到副驾座的窗上,吓得阮灵芝闭上眼睛尖叫。
在这同时,梁安打开扶手箱抓出一颗玩具球,往车窗外丢了过去,“jake,go!”
jake是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扭头奔去捡球,梁安立即回头按上车窗后,才看向阮灵芝,她被吓得脸色煞白。
梁安笑了,“你真的很怕狗啊。”
阮灵芝余惊未退,无心与他争辩。
开车前,梁安瞥见唐昊已经牵住jake的绳,他又看一眼阮灵芝,笑着说,“放心,它不会咬你的。”
阮灵芝没搭理他,拉扯开安全带弯下半个身子,在座位底下摸索着,适才pasta不知是被jake吓着,还是被阮灵芝吓到而跳出她的怀抱。
阮灵芝抱出pasta,瞧见梁安依然眼眉弯弯,便冷脸问他,“我被吓成这样你很开心吗?”
梁安立即正色,“我回去教训它。”
阮灵芝这会儿定下神,说道,“也不关它的事。”
梁安再打开扶手箱,从里拿出一包软糖,递给她,“这个要吃吗?”
阮灵芝下意识地接过,马上不满的说,“你当我是小孩啊。”
没几秒,听到撕拆软糖包装袋的声音,他又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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