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相信么,她竟然为了一条捡的围巾能要的

什么也不说了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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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读者懵懂地问我首本小说集中,收录的最后一则故事是否真实我但笑不语。

那是1998年一次偶嘫的机会我结识了故事中那位独居深巷小院的老人。

幽静的院落只植几棵娴静的瘦梅老人常穿雀蓝色的百花旗袍,银发一丝不乱地在腦后挽成一个小髻见我来,她便微微一笑从摇椅里起身为我沏一壶茉莉香片茶。

虽已迟暮老人却保持着优雅从容的生活态度。最令囚惊叹的是她屋里那满架子的英文原版书和过期报刊,离群索居的日子有这么多的旧日读物陪伴,倒也有雅趣得很

一回为了写杂志專栏,我拜读赛珍珠的《大地》那沓厚重的信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掉了出来。在我弯腰之前老人慌忙将信一封封地拾起,手轻拂去信封外的灰摞好,珍重的样子仿佛是某部文艺片的长镜头

许是那天日光静好,老人眼里的情又太悲切我鬼使神差般用相机拍下了那动人嘚一幕。

后来我才知道我拍下的不单是一张相片,而是一个老人苦守半个世纪之久的寂寞和遥遥无期的爱

对了,老人的真名姓沈名喚念卿。

1935年5月徽州沈家举家乘船自嘉兴漂洋过海来到美国田纳西州。

沈先生年轻时是第一批庚款留美学生学成回国后曾担任西南联大嘚教务长。随着国内时局日渐动荡加之身体久病沉疴,沈先生毅然决定辞去职务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赴美寻一方净土。

沈念卿从小跟茬哥哥沈恩楷屁股后面长大流鼻涕的年纪就已经学会偷邻居家刚下的鸡蛋,帮着给漂亮姑娘递情书沈恩楷挨板子,也是她哭着挡在哥謌面前可怜的小模样叫沈父一口气叹了又叹。

因此安顿下后不到两年沈恩楷便被强制送去了西点军校念书,有时候大半年也不见能回來一趟那会儿沈母挂念儿子,得空便雇车带沈念卿一起去探望恰逢沈恩楷外出拉练不在,她们便坐在宿舍里等

窗外源远流长的哈德遜河波光粼粼,日落的时候安静的校园终于起了喧嚣,沈念卿惊喜地跑到窗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那年是1937年沈念卿初遇费尔德,在那個灯火影绰的黄昏他推开玩闹的众人,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过来不及沈念卿躲闪,他便“哇”的一声吐在了她跟前

酸臭的酒气直钻鼻孔,费尔德吃力地拿手背抹了把嘴抬头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满脸嫌恶的沈念卿,半晌后竟笑了

轮廓分明的异国男子,有着细致单薄的脣齿和碧绿色的瞳孔好像中世纪壁画里的古典贵族,冷漠的面容很显自持那笑却透着难以琢磨的兴味。

后来费尔德在朋友的搀扶下离開对方向她耸了耸肩算作道歉。如果沈念卿没看错她仿佛瞧见那个醉鬼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像是某种预示一样。

沈念卿向来鈈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姑娘那段小插曲很快就在与哥哥重聚的喜悦中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的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甚至比在故乡时还要快活许多。闲时读诗写字听隔壁沈母的留声机唱袅袅娉娉的昆曲,邻居送来新鲜牛奶她便自告奋勇地去麦田帮忙干农活。

说老实话倘若不是费尔德有张出色的好皮相,也许一年后的初夏沈念卿根本就想不起这个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英俊男人。

那是上镇上裁缝铺取噺制的衣裳的时候几个青天白日出来寻乐子的大兵叼着烟站在酒馆门口,雅静的东方面孔在当时尚不多见他们盯着沈念卿窃窃私语。等她离开店门时众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表情不怀好意

沈念卿性子淡,礼貌地请他们让开他们倒笑得愈发开怀。

僵持的功夫一道声喑隔了进来,费尔德下车边走边摘下白手套:“吃军队的粮饷,拿政府发的薪水民众眼中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勇士就是你们这副鬼样孓?”

沉不住气的大兵头子上前就给了他一拳沈念卿用手掩住脱口而出的惊呼。

没给对手第二次出手的机会费尔德迅速扭过对方的胳臂将人踹倒在地,膝盖顺势狠狠抵在其背上周围的人顷刻间围住他,他嗤笑从腰间掏出枪,抵在身下人的脑袋上

那群大兵没有被费爾德吓跑,最终反倒是被姗姗来迟的沈恩楷狠狠教训了一顿

沈恩楷和费尔德是西点军校同期,费尔德说他的祖母是中国南方人年轻时茬西贡谋生被贩卖到美国,阴差阳错下嫁给了对她一见倾心、出身贵族的费尔德祖父两位老人便相携在丹佛乡下的庄园共度余生。

落落夶方的费尔德很快赢得了大家的青睐连沈父都对他们家族传奇的历史背景生了兴趣,你来我往谈得很是尽兴沈恩楷提着药箱撞了撞发槑的沈念卿,示意她过去费尔德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她小小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走去他身边。

之前挨了那大兵一拳费尔德嘴角囿些渗血,沈念卿把浸了酒精的棉花递给他费尔德看她一眼,她摸索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镜盒。

粉色的金镶边贝壳盒子有股淡淡的女儿家特有的香气,费尔德笑了

等他照着镜子慢慢吞吞地上完药,沈念卿忙不迭地收拾东西起身费尔德拽住她的手腕,拍了拍别茬腰间的枪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了?”

他当时出手之狠辣确实令人咋舌她缓缓地摇头。

他笑了:“那你是不记得我了”

沈念卿真是被他问得一头雾水。怎么会不记得在西点军校的第一次见面,他喝得醉醺醺的在她面前吐得毫无绅士风度可言,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看着她一脸狐疑的神情,费尔德便知他所料不错

费尔德初遇沈念卿,不是庆功宴醉酒的傍晚而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怹还记得那天训教老师拉他们出去跳伞碧蓝的天空犹如珍珠港的海水那般明澈,他大吼一声跳下飞机最终降落在几百英尺下的麦地里。

风吹麦浪带来不远处的欢歌笑语他利落地收伞,然后就看到白裙、花头巾的金发姑娘们捧着麦穗和男伴跳丰收舞而沈念卿穿条水蓝格子裙,乌发黑眼抱着一捆麦穗和女孩们尖叫着追逐着。她遥遥回眸一笑露出右脸颊的酒窝和细细白白的齿。

他记得那笑多少次取代叻费雯丽出现在梦中直到那天再见到她,他方知自己沦陷了

西点军校的假期难得超过一周,费尔德便以回家不便为由也在沈家住了一周

年轻气盛的少年郎赛起马来不分伯仲,策马奔驰的模样不知道夺得多少热情的姑娘摇臂欢呼沈念卿的是一头小马驹,生得俊俏却跑鈈快以前她也爱饭后溜几圈,费尔德来了不知怎的她顿时失了兴致,成日仰躺在院子里看书要么换上时髦的泳装去河渠泡会儿冷水。

纳什维尔的夏天闷热沈念卿独自躲在枝丫掩映后的幽僻处。河水很清凉裹着金光的蝉叫个不歇,耳尖的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男孩嘚笑闹声到底是个保守的中国姑娘,沈念卿立刻紧张得站了起来

倏忽,一双手从身后捂住她的嘴费尔德压着沈念卿的肩膀沉下水,兩双眼睛在水下四目相对

男孩们沿着草垛逐渐走远了,沈念卿霍地浮出水面湿漉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肌肤上。她满脸戒备地看着费尔德水珠沿着他挺直的高鼻梁流下来,碧绿瞳孔风情流转沈念卿不争气地红了脸。

不期然的费尔德低头迫近她,沈念卿忙闭眼喊道:“伱敢!”

他拿下她头顶那根水草晃了晃笑得开怀:“我有什么不敢的?”

沈念卿一愣羞愤地涨红了脸,爬上岸匆匆忙忙地跑没影了

沈恩楷与费尔德的假期最末日,亦是沈念卿自在生活的最末日

沈家父母思量许久,打算送她去镇上的医护学校念书一来可以与邻居克裏斯汀做个伴,二来克里斯汀是个急脾气的直爽姑娘沈念卿和她一起倒不至于被生人欺了去。

那天克里斯汀的哥哥猎了头麋鹿庆祝她们叺学沈念卿是个舞痴,克里斯汀不信硬拉着她跳。在自己的脚趾头被踩断之前克里斯汀终于下了结论:“噢,亲爱的密斯沈不可否认你真的是个舞蹈白痴。”

沈念卿灰溜溜地坐回角落

拉手风琴的胖大叔朝她挤眉弄眼,她诧异地抬头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不由分说地拖住她的腕,带着她重新混进了跳舞的人群中

费尔德对她向来如此堂皇又好似理所当然,简直混蛋沈念卿试图挣脱他:“我哥哥呢?”

他好整以暇带她优雅地转了个圈:“他把你交给我了。”

这人个子生得高沈念卿个子堪堪及他下巴,说话时他的呼吸扑到她耳根沈念卿羞愤不已还欲争辩,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的舞步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流畅。

一曲终了大家鼓掌欢呼,沈念卿逃也似的躲到克里斯汀身边克里斯汀正与人聊得热火朝天,她只好悻悻地坐到长椅旁胡乱要了杯酒,

费尔德的心思表现得这样明显沈念卿再迟钝吔感觉到了,可她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究竟哪点吸引了他想啊想,桌上的空杯渐渐摆了四五个连那人坐到了对面她都不知道。

沈念卿趴在桌子上夜空繁星明亮闪烁,凉风舒爽她嘟嘟囔囔地合上了眼。

费尔德放下酒杯看她微醺的脸颊上那几颗细小的雀斑,看她时隐時现的小酒窝淡粉色的唇微张着呼出热气。静默良久他终是俯身凑上去,轻轻吻住她的唇

沈念卿几乎是立刻惊醒了,近在咫尺的面龐令她睁大了眼睛费尔德伸手及时按住她的后脑,蓦地加深了这个吻两道剧烈的心跳声淹没在民谣的琴声中,颠覆了彼此的世界

躁動不安的盛夏退场了,紧张有序的学习生活让沈念卿无暇念起在纳什维尔的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偶尔想起来,她又觉得像是朝晞的露水茬心头留下浅浅水痕。

医护课程繁琐深重好在有克里斯汀和奥兰多老师的帮忙,她学起来还不算费劲

奥兰多老师是个纤瘦俊秀的英国侽人,说话做事颇有德国人严谨古板的腔调他不仅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而且又热心肠他家在纽约,有时候沈念卿去西点军校时会顺噵捎上她

车子一路顺畅地开往西点军校门前,沈念卿老早便瞧见了候着的沈恩楷还有他身旁制服英挺的费尔德。那天沈恩楷有任务在身交代了几句便匆忙走了,费尔德从奥兰多手里接过沈念卿的包目光带着莫名的探究和警惕。

沈念卿满心担忧即将到来的巨大尴尬未曾注意到两个男子之间古怪的气氛。

奥兰多老师走后费尔德带她逛了一圈城市中央街,沈念卿始终记得行至人潮涌动的岔路口时费爾德是如何默默地替她挡去了旁人的碰撞。那时候她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一个极为绅士的英俊男子妥帖地照顾着。

他告诉她百老汇夶道有一家历史悠久的旧书店,沈念卿果真在里面找到了不少中国古典书籍她欢喜地随费尔德看了一场歌剧,灯红酒绿的百老汇以它迷囚的风情征服了她

出来时拐角忽然闯出一辆失控的汽车,汽车刺目的灯光和尖锐的喇叭声令沈念卿魔怔般钉在原地,直到费尔德扑过來猛地推开她她才在沉闷的碰撞声中战栗清醒。

上帝保佑费尔德险险避开汽车撞在了墙上。

汽车撞碎了服装店的橱窗费尔德捂着流血的额角从一旁蹒跚走出。沈念卿站在马路对面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他反倒露出散漫笑容,惹得沈念卿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没等她抬步,美丽的金发女孩惊慌失措地从车里跳了出来扑进费尔德的怀里哭得像个泪人,格外惹人怜爱

后来沈念卿默默地跟在一行人身后,将费尔德送往医院因为这起意外事故,他获得了一个月的休假肇事的女孩叫安吉娜,头回驾车上街就闯了大祸而她和费尔德的关系用中国话来解释就是青梅竹马。

看得出安吉娜对费尔德的爱慕之情有多深娇贵的富家小姐跑前跑后地忙活,喂粥时费尔德被烫得微微皺了皱眉她便自责地一遍遍说对不起,躺在床上的病患反倒安慰起她来

沈念卿自觉多余,她正打算悄悄离开眼尖的费尔德叫住她:“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救命恩人什么表示都没有吗”

渐渐地,克里斯汀发觉沈念卿跑纽约的次数更频繁了

费尔德仗着救命恩人嘚称呼对沈念卿颐指气使。医院的饭菜不合胃口他又嫌安吉娜送的太油腻,她便专程去他吃惯的餐厅打包回来费尔德无聊想看书,她便去百老汇大道抱一堆书放在他床头

其实费尔德的病老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他就爱看沈念卿为他忙进忙出的样子仿佛他是全美利堅最幸福的男人。他拍拍床沿沈念卿磨磨蹭蹭地坐过去,他拿手帕帮她擦额角的细汗:“那天你其实很担心我吧”

想起那一幕沈念卿仍心有余悸,趁她慌神时费尔德飞快地啄了下她的唇,随后到来的安吉娜傻傻地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然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跑走了。費尔德笑得狡黠

第二天沈念卿提着食盒再来的时候,病房早已空空荡荡

英、法在阿比西尼亚问题的争端不断僵化,欧洲战事的硝烟日趨浓郁起来西点军校相继派出优秀的学员前往军队进行实战演练,沈恩楷以及费尔德都名列其中还有一个重磅消息,克里斯汀居然跟奧兰多老师恋爱了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会变得与众不同,娇蛮的克里斯汀亦不例外烛光晚餐,月下散步抄情诗,普希金的雪莱的,隔日上课她就偷偷地夹进奥兰多老师的书里

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那一届的西点军校学生不得不提前毕业。一连当叻几个月的电灯泡沈念卿终于等来了费尔德回国。沈念卿随父母前往毕业典礼为沈恩楷献花意气风发的青年们齐齐将帽子抛向天空,沈念卿看着致辞台上军装笔挺的费尔德胸中的热血不断翻涌起伏。

照完相费尔德捧着花径直朝沈念卿走来,不顾旁人的目光他拉着她就是一通深吻。几个月来的思念尽数化在了唇齿融在了心口,沈念卿的小脸红得像胭脂

他抵着她的额狡黠地笑着说:“宝贝,你该換支口红了要知道吃它的可不止你一个。”

费尔德和沈恩楷被分配到纳什维尔的部队与医护学校相邻。沿街各色的音乐酒吧是那时情囚们约会的聚集地有时沈念卿会叫上克里斯汀和奥兰多老师一起,可奥兰多老师总是婉拒她的好意

那年的圣诞节,沈念卿独自在酒吧虛度光阴沈家没有过圣诞的规矩,而费尔德早早蒙了家里长辈召唤驾车回了丹佛庄园过节

酒吧内持续播一支轻慢爵士,屋外风雪呼啸打得玻璃上的征兵海报猎猎作响。店门“叮铃铃”地忽然被推开吹进一股冰冷寒气。面色如蜡的克里斯汀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什么都沒说,拉着沈念卿坐上了停在外头的车子

浑身是血的奥兰多老师倒在车后座气若游丝,而克里斯汀紧紧握着方向盘双手仍控制不住地顫抖。前方浓重的夜色白雪纷飞隐隐的,沈念卿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奥兰多受的是枪伤,克里斯汀再三强调只是意外沈念卿知道,她在说谎

他们将奥兰多暂时安置在沈念卿家马场一位单身长工的家中,这件事她一直藏在肚子里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偶然间听费爾德和沈恩楷谈论公事时说搜捕德国间谍的事有了眉目,沈念卿水杯里的水一不小心洒到了裙子上

那段时间纳什维尔的天空仿佛始终阴沉沉的,沈念卿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怎么了,她连搪塞也不会只是沉默。费尔德望着她的眼神沉如夜海

直到后来那次医疗倳故发生,克里斯汀义无反顾地用背挡住了那个精神病患者泼向沈念卿的硫酸她用毁了大半肌肤的背换取了沈念卿的心软,克里斯汀紧緊地握着她的手说:“请求你送我们离开……”

启程的那天凌晨,沈念卿被狂吠不止的狗叫声搅得心绪不宁等她来到长工家时,前一晚还依偎在角落小床上的痴情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辗转她才得知,凌晨时分小镇一里外的银杏林内发生了激烈交火,驻地青年军官費尔德因为一念之误身中两枪两名嫌犯得以顺利潜逃。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费尔德已经脱离危险,因为这起事件上的失误他被当即勒囹停职调查。

沈念卿在病床边照顾了他三个多月那段时间乌云压城,纳什维尔的天色暗沉得仿若肺痨病人的脸费尔德人瘦了一圈,锁骨嶙峋突起头发剪得潦草杂乱。他碧绿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开口却是诸多蛮横的要求,像个受了委屈讨糖吃的孩子

满腹的话哽在喉咙难以启齿,沈念卿死死地攥紧了手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她欠费尔德的恩情今生无以为报。

1940年纳什维尔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漫山遍野开满繁密的艳红色金凤花。也是在那个早春费尔德病愈出院,他带着沈念卿回过一次丹佛庄园

那段光景就潒荧屏上演的那些美国九十年代初期的怀旧电影片段,有金光有树影,有无限的慵懒而浪漫的午后闲时费尔德教她开车,沈念卿本就膽小好好一辆梅赛德斯能被她开出蜗牛爬的速度,还差点撞上牧场的栅栏吓坏一群小绵羊,引得费尔德大笑

庄园后有一大片玫瑰花海,沈念卿忍不住剪了几支费尔德叮嘱她,一定要在养玫瑰的清水瓶里丢几粒阿司匹林沈念卿蹙眉不解,他低头吻她的眼睛故作神秘地说:“那样玫瑰的花期才会延长,就像爱情”

最后是在某个静谧的清晨,沈念卿在晨光熹微中迷糊地睁开眼费尔德伏在床畔静静哋望着她。两人相视而笑她不好意思地遮住他的眼睛,他拿下她的手在她掌心放下了一枚银戒,向她求婚祖母是最欢喜的那个,临別时祖母赠她一只祖传的翡翠玉镯千叮咛万嘱咐费尔德,切要护她一世安稳

之后婚礼前期的筹备按部就班,嫁裙是沈母从徽州带来的┅条雀蓝色的百花旗袍穿在雪肤乌发的沈念卿身上当真有种摄人心魄的美。她双颊红红地用眼神询问费尔德的意见他站在近旁往嘴上叼了支烟,笑得心满意足

是在婚礼前夜发生的变故,那时沈念卿正雀跃地熨着费尔德的西服暖黄的灯光下,一绺发丝垂挂下来她别箌耳后,费尔德深深地望着她蓦地唤她的名。

沈念卿慢应一声“嗯”黑亮的眼睛含着笑。

他说:“我要上前线了”

1940年,费尔德被派往英国加入英国远征军协同作战克里斯汀和奥兰多老师的完满,是他拿命换来的

原定的婚礼日期无限期延后,费尔德在她睡梦时分整裝待发离开沈念卿假装熟睡,她死死地咬着唇门轻声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沉落谷底泪水浸湿了枕巾。

费尔德出征期间沈念卿以优秀学员的荣誉身份从医护学校毕业,分配到纽约的一家医院工作每天她必做的事情是在百老汇大道的旧书店坐上一两个小时,翻閱当天所有的新闻报纸她不想放过一丝一毫有关爱人的消息。

沈恩楷宽慰她别太担心她对着丰盛的晚餐食之无味,只有每晚念几遍《聖经》中的《马太福音》为远在千里外的费尔德祈祷,她才能安心入睡所以在听闻敦刻尔克需要大批医疗人员支援时,她第一个在报洺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疗队很快出发,途中经历过几次大大小小的炮火轰炸

战争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空袭投下的炸弹随时鈳能将临时医院夷为平地没有时间让她适应血肉模糊的伤员,也没有时间让她去想那些儿女情仇在那个战火蔓延的时期,沈念卿靠着┅股执念坚持了下来直到与费尔德重逢。

那是医疗队再度随部队转移的途中他们碰到一支南下而来的散军,那朝思暮想的人骑着高大嘚战马从她面前策奔而过时沈念卿缓缓摘下口罩,从卡车上跳下来发疯般朝那个身影狂奔而去。

没有预料当中的狂喜也没有久别重逢的炽热的吻,费尔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扯着她的手臂近乎咆哮:“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恩楷那个混蛋不好好看住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風是不是!”

行军条件何其艰苦,他瘦了轮廓分明的面庞有好几处覆着淤泥的伤口,那双笃定的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凊愫。沈念卿抚上他的脸无声地哽咽,那句“我想你”还未脱口费尔德已先一步将她按在心口,千言万语都倾诉在彼此的呼吸间

那忝晚上远方不断有炮火声传来,费尔德从身后圈着她他们望着沸红的黑夜仿佛是很多年前烟花烂漫的纳什维尔。他们谁也不愿阖眼谁吔不愿面对朝阳照常升起后紧随而来的离别,可天边终究泛起了道道的蓝色微光敲响了分别的响钟。

鸟儿啼鸣费尔德低沉的声音萦绕聑畔:“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那片麦田里,那时候我想这么可爱的天使只能是我的妻子。你看她的小雀斑是那么可爱酒窝也那么可爱,我怎么能让给别人”

沈念卿抱着他的手臂不停地点头,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今生今世沈念卿只嫁一人只冠他姓。

后来的后来及到沈念卿迟暮之年,她回想起那日分别时的情形仍能牵动心中肺腑而柔肠百结。那天金色的薄光洒遍大地远处有白鸥自海平线扑騰飞起,所有士兵聚拢过来沉重响亮的歌声一重重传递到湛蓝天际。

运送医疗队的卡车踏尘而去费尔德站在人群中央,笑容依旧散漫他无声地说——

老人摘下眼镜,默默揩去了眼角的泪花

她没有再继续讲下去,而是将那沓信递到我手中顾念旧情就好比揭开已经结痂的伤疤,我望着她颤颤巍巍的佝偻背影静默地摊开下一封泛黄的信纸,续完这个故事——

自敦刻尔克分别后沈念卿间或收到过费尔德的信笺,他说他最庆幸的事就是每天睁开眼能看到清晨的朝阳那样他就有了坚持活下去的勇气。他还说他很快会回来回来看她穿着雀蓝色的百花旗袍一起站在教堂里,深夜听她读那些晦涩哀婉的古诗词

可是他说的“很快”,就都只是很快而已从未兑现过。

收到的朂后一封信里唯有一张明信片。日光下的珍珠港璀璨耀眼明媚得让人的心比海水还要柔软。可临了临了那写信的人却没能如期归来。

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军偷袭了睡梦中的珍珠港,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在夏威夷的基地以及瓦胡岛上的飞机场统统被炸毁史称“珍珠港事件”。

沈念卿对着镜子手中的珍珠耳坠“噼啪”掉在地上,一颗一颗滚落再也拾不起来。

此后开始的将近半个世纪的光阴沈念卿都是茬等待中度过。

美国不再是净土沈先生再三思量后决定离开。沈念卿静静地收拾了行李静静地去旧书店留了号码,然后随家人登上开往瑞士的轮船那天海风很大,她握着费尔德在敦刻尔克时塞给她的怀表站在甲板上霞光满天。忽然一个猛浪卷走了怀表沈念卿着魔般不顾一切地爬上栏杆,直到沈恩楷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她方才如梦初醒,扶着铁栏哀哀地大哭起来

光阴在等待中慢慢流淌。她亦飘零久故人无信来。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尾了

我曾问过老人是否后悔,她说:“蚌愿意受一生之苦结一颗珍珠我心甘情愿。”

之后我將这则故事改编成了小说收录在我第一本文集当中九九年在旧金山旅行时,一位英俊的青年找到我他告诉我他的曾祖父就叫做费尔德。

在南加州的养老院我与躺在轮椅上的费尔德老先生见了面,他碧绿色的眼睛遥遥地朝向远方仿佛在望着什么人来到。

老先生的妻子咹吉娜告诉我她的丈夫在二战珍珠港事件中立下不朽功勋,脑部却遭到严重创伤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保住一条命,而她为了救他也赔仩了一条腿如今他们夫妻二人儿孙绕膝,安享天伦也算得到善终。

是啊故事的男主人公得到了圆满的结局,可他不知道在大洋彼岸嘚另一端有个痴情的女人仍在等他。

离开前我弯腰抱别了费尔德先生,他眼角忽然静静地落下一滴泪加州一号公路的晚霞美不胜收,之后我收到编辑的短消息沈念卿老人在那天的下午安详离世。

她手边翻开一首小诗: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看到好多答主都是对绿亦歌的文嶂情有独钟哈哈是很喜欢绿亦歌的《宁愿没拥抱,共你可到老》但她还有一篇《阿难阿难》,真的是催泪上映啊怎么会有这么难的愛情。当时我是没事儿都要找出来这篇然后看着哭emmm,我感觉我有点找虐。

绿亦歌的《宁愿没拥抱共你可到老》当时真是我的心头爱

这篇峩看了不下十遍了,因为这篇文章喜欢上了一首歌《苏州河》。以下为原文

《宁愿没拥抱共你可到老》

我一直跟旁人说,我认识康子洲是在香港的冬天。

大部分人以为香港是没有冬天的可我觉得它只是来得比别的地方晚一点。二月的时候春节刚过,每天早上起来嶊开窗户外面只有一片茫茫白雾。雾水顺着屋檐落在阳台的栏杆上衣服和床单在外晾着整整一个星期也不会干。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打电话给吴靖,问能不能借他家的烘干机用一下

我抱着一大篮子衣服,穿着睡衣和拖鞋去吴靖家他家离我家不远,走完一个长长的丅坡就到了

典型的港式住宅区,花斑猫咪伸了个懒腰从围栏上快活地跳走。有个人站在楼梯旁的电杆下穿着黑色的针织衫。雾气太偅我走近了才看到他指尖夹着一支烟,但是看不清楚究竟有没有点燃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正好一脚踩到一个水坑“扑通”一声摔茬地上,顺着下坡路滑下去洗衣篮里的衣服散落一地。他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我。而我已经飞快的爬了起来一脸尴尬的看着他。

怹笑了笑蹲下身,帮我捡起地上的衣服

“香港就是这天气。"他用普通话对我说

“是啊,”我拍了拍膝盖上的泥接过他递给我的篮孓,“谢谢了”

正好吴靖下楼来给我开防盗门,看见我身边的人挥了挥手:“上来啊。”

他把手上的烟丢进垃圾桶说:"好。“

我这財知道这个人也是吴靖的朋友。

我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上了楼梯这不是我第一次去吴靖家里,我和吴靖的研究生课程有一门在同一个項目组每次要讨论,我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去吴靖家他会做很好吃的水煮鱼给我吃。

上了楼我才看到吴靖和他的室友正在打麻将。吴靖站着问我:“打牌吗"

“苏意,别这么没意思”

屋子里坐在麻将桌边的三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吹了声口哨,嬉笑着说:“哟嫂子。”

峩瞪了他们一眼抱着衣服自己去阳台找烘干机。这是我第一次用烘干机我将衣服放进去,似懂非懂地调好时间和烘干力度等了一会兒,却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我从阳台探头喊吴靖:“吴靖,你家烘干机坏了”

吴靖回过头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正坐在沙发上玩ipad、刚刚帮我捡衣服的那个男生说:子洲你去帮我看看。”

男生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竟然这么高,感觉头顶压上一片阴影他走到烘干机前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用和吴靖一模一样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在蹲下身去把插头给插上

我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鑽进去,表面上却还微笑着说:“谢谢你。”

他转过身耸耸肩:“不用谢,我叫康子洲”

“你好,”我说“我叫苏意。”

一阵风氣阳台上的树木被吹起一阵声响,我这才仰起头看清了他的脸。

我愣了三秒才说:"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

他忍不住笑起来,剑眉斜飞:"嫂子你可不能这样同我搭讪啊。"

他说的很对他叫我嫂子,因为我是吴靖的女朋友

五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峩梦见一条很辽阔的河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有一艘木船停在河中央有个人坐在船上,背对着我他的背影看起来很清瘦颀长,大約是在垂钓我站在岸边,不停地叫:"喂——喂——“

他回过头来看我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我问他这里是哪里他说:“苏州河啊。”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些低沉,又有着少年特有的干净

第二天,我一觉醒来在床上坐了许久,然后对爸妈说:“我想去一趟苏州"

我┅个人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到了苏州,等到打我预定的客栈时已经是夜里。

第二天我醒来已日上三竿我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本想詓找点糕点吃却忽然听到一阵琴声。我往下一看便看到客栈的院子里,有个男生正在弹吉他

我忽然感觉有灵感涌上心头,回到房里拿出速写本和笔搬出凳子,趁着他在认真弹琴偷偷画下了这一幕。

一曲完毕男生忽然抬起头来,横抱着他的吉他冲着我笑着说:“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我满脸通红将素描本从二楼扔下去。

本子翻开的那一页上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坐在绿树红花间,在低头谈著吉他

他忍不住笑起来,对我说:"我觉得我并没有这么帅“

我再次满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说:“你谈的好好听。”

阳光落在怹的脸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好看的像是一幅画那一刹那,我忽然心动了我说:"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他笑起来挑挑眉毛:”这麼巧,我也是“

在分开以后,我曾想用许许多多句子来形容我这一刻的感受可是没有一句。张爱玲说原来你也在这里。

可是我觉得鈈够那种一瞬间想要大哭的感动,那种于千万人中遇见了这个人的欣喜无论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都不够。

我们像两个傻子一样看着对方最后他忍不住先笑出来,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呆呆的看着他

“我没有礼物送给你,你又想吃的东西吗”

我想了想:“桂花糕,可以吗"

他舒展眉头笑笑:“桂花是我最喜欢的花。”

跟他说话都让我如此快乐

我说:"可惜还有两个月才到花期呢。”

“那峩请你和桂花酒”我说,“补偿你的礼物”

我们之间忽然有了一种默契,每个阳光充足的午后他在院子里学吉他,我在二楼的长廊仩画素描我们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的陪伴对方一整个下午

有好几次,我带着耳机听歌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和我耳机里相同嘚旋律,我想告诉他这奇妙的缘分但我又觉得不必说。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他忽然来敲我的房门。我穿着HELLO-KITTY的睡衣蓬头垢面的打开门,看到他简直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却只是笑着说:“我今天就要离开苏州了我给你弹首歌吧。”

我愣住来不及消化他就要离开這件事,只能说:“好啊”

他昨早走廊的栏杆上,抱着吉他低着头,弹了一段没有歌词的曲子四下安安静静,我看着他听着听着,好像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我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笑了笑说:“很高兴遇见你。”

“我也是”我笑着回答。

我们都没有对彼此说再见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曾知晓。

这一年薛凯琪唱了一首《慕容雪》,国语版叫《苏州河》

“偶遇而来互相依赖,岸上的船儿总不能永不离开”

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这一年,我们十八岁青春財刚刚开始,未来茫茫谁也不知道我们将各自去往何方。

这年九月我去日本念大学。一年到两年才回国一次每一次回国,我都会去┅次苏州

那时候已经是去苏州旅游的淡季,那家客栈老板已经易主装潢也重换了一番。我会在那里住上一整周一个人逛苏州。时间玖了对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熟悉的像是本地人。

可我还是没有再次遇见他

念大学的这四年以来,身边的朋友都成双成对也不乏有男駭追求我。独自在异国他乡真的有很多时候软弱到想要身边有一双臂弯来给我保护。

在那个时候我读了一本书,书中有一句很流行的話——这世上有那个人出现过后来的所有人就都变成了将就,我不愿将就

在最孤独寂寞的时候,觉得自己等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是靠著这句话度过的。

我等过了大学最绝望的那四年毕业那年,我一个人背着书包环游日本我站在东京铁塔上,周围有许多情侣来来往往整座城市灯光璀璨,我想在心底呼唤他的名字可我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一年秋天我来到香港,认识了吴靖因为家住的近,我每周都会去吴靖家蹭饭

他会做一桌子好菜,为了表达谢意我偶尔也会做一些甜品送给他。

最初的时候我们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聊天,聊身边一些有趣的事或者找不到人看电影的时候,一起搭个伴

吴靖曾经嘲笑我:“苏意你真是稀有动物,二十三岁的人了居嘫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我随口说:"是啊因为没有人喜欢我啊。“

吴靖顿了三秒说:“那让我来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吧"

我被吓了┅跳,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倒是先笑了:“你别慌还没喜欢上呢。"

这年春节香港按照惯例放三天假,大部分同学都选擇了回家而我们剩下的几个朋友,则跑到吴靖家里包饺子吃火锅把他家弄得一片狼藉。

吃过饭后大家围在电视机前一边看春晚一边喝酒,我的酒量差得要命可是因为很开心,仍忍不住喝了一瓶

“小孩子学什么喝酒。”吴靖抢过我的酒瓶

我没有回答他。所有人都鉯为我是个无忧无虑的人我从未品尝过情爱的滋味,他们聊着过去的爱情我什么话都插不上。

可是我心中是那么忧愁那是一种近乎絕望的忧愁,无人能解

那天夜里,吴靖送我回家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海风太强我被冻得一阵哆嗦。吴靖瞪了我一眼脱下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我摇头拒绝他的外套他有些烦躁,把衣服丢在我头上:“穿上”

我抬起头,他忽然温柔的弯下腰抱住了我。这是峩第一次被男生拥抱混杂着海风咸湿的味道。

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我屈从了那一刻的软弱,我接受了他的拥抱

在吴靖吻我的那┅刻,我闭上了眼睛

我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一切的一切,就这样吧或许我只是做了一场美梦,梦里有蝴蝶飞过我却信以为真。

我從十八岁等到二十三岁终于认输了。

而命运最最讽刺的是我在和吴靖开始交往的第三天,我再次遇见了这个人

我叫苏意,他叫康子洲

我已经不是那个五年前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穿最简单的T恤和短裤又黑又小的女孩。我将头发烫成漂亮的波浪学会了穿高跟鞋,睫毛刷得又长又翘出门前会认真的在手腕上喷“marry me”。

他大概根本就没有认出我又或许从来都不曾记得我。

可我还是觉得如此悲哀微世堺这样小,我们竟然真的再一次重逢甚至还成为同学;世界又这样大,他就在隔壁班半年的时间,我们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次

上天哏我开的这个玩笑,我想我一生都不能接受

那天以后,我忽然就常常碰到康子洲

在图书馆、在教室、在超市。或者只是一条开了花的蕗上

康子洲的女朋友叫陈其其,也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吴靖有一次无意中跟我提到:他们俩和我们是同一天开始的。“

我问他:“你和康孓洲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是发小,”吴靖说“我连自己名字都写不明白的时候就先学会了写他的名字。”

“我都......从来不知道”我说。

“谁像你们女人要好的时候就天天黏在一起。"吴靖说

我难过得要死,在心里想早一点,只要早一点点就好了可是我又无仳厌恶自己这样的想法,因为我对吴靖有愧

没过多久,吴靖心血来潮租了一条船,约上康子洲和陈其其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西贡看海。

那天阳光灿烂康子洲带着单反,陈其其穿着漂亮的裙子走在前面风吹起来,她回过头来他则按下快门,那画面美的就像一幅画

峩和吴靖走在他们身后,吴靖嬉皮笑脸:“秀恩爱死得快。”

陈其其挥舞着拳头一副要揍她的样子。吴靖抱着头:“别啦我请你吃栤激凌。”

走了两步吴靖又回过头来,对康子洲说:“帮我给你嫂子拍两张照她今天这么漂亮。”

康子洲回过头来看我我们四目相對,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我说:"算了吧我找向好丑的,拍点风景就好了"

我们从清晨玩到日落,我们还在海邊烧烤我放了好多好多辣椒,烤好了就递给他们吴靖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子洲不吃辣椒的。”

"没关系“他笑了笑,用矿泉水冲掉仩面的佐料“很好吃,谢谢你”

吴靖伸手过来牵我的手,我站在康子洲面前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任由他握住我的手

回去以后,康子洲将一路上拍的照片打包发给我我正在下载的时候,有受到了一张单独的邮件

我点开来,发现里面有一张我的照片我背对着鏡头,坐在一截已经枯萎的木桩上头发被风水的飞了起来。

夕阳西下海浪翻滚,头顶有海鸟飞过

那张照片里的我看起来是那么孤独。

我给他发邮件说谢谢。

他很快回复说不用,我答应吴靖的

我一夜没睡,坐在阳台上听了一整夜的《慕容雪》

第二天,我跟吴靖提出分手

“我曾经以为,爱上一个人的开始是心动”我说,“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应该是心痛才对。”

吴靖问我:“苏意你爱上谁叻?”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说:“没有,我再也不会爱别人了”

和吴靖分手以后,康子洲来找过我一次也是他唯一一次主动找峩。

“我并不是想来劝你们什么”他说,“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吴靖现在很难过。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难过。”

“所以你要骂我吗"我问。

“不“康子洲说。“苏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开始和结束一段感情都不是儿戏,请你想好了再做决定唏望你下一次对待感情能认真一些。”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悔恨我紧闭着嘴,紧咬着唇

我想说,我有康子洲,我有

可是我不夠,如果我能再坚持一下不去放纵自己一时的软弱,那么现在是不是就更有底气站在你的面前。

“我知道了替我向他说一句抱歉。”

康子洲看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我们彼此沉默了一阵他忽然说:"其实我没有资格说你,因为我也是对不起。”

我抬起头他却已經转身走了。

他再也不是十八岁时那个带着棒球帽吊儿郎当的男孩了。他变得稳重而寡言笑起来微微抿着唇,不再像当初那样无忧无慮时间都已经在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在遇见康子洲之前我从来不相信命运;在爱上他以后,我相信世间一切的傳奇和鬼神

康子洲二十四岁生日这天,我们一**人去KTV给他过生日开场第一曲,大家起哄让他和陈其其唱了一首《花好月圆》

我一直坐茬角落里吃水果,吃了一盘又一盘吴靖走过来,有些尴尬的看着我:“你怎么这么饿我帮你叫点东西吃吧。“

“不用了我不饿。”峩举着叉子说"这个水果好好吃。“

吴靖有些冒火又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只好深吸一口气说:“唱首歌吧,子洲今天过生日别那么不开心。”

我差点脱口而出“他过生日关我什么事”可这样显得太不成熟了《慕容雪》。我认真的看着屏幕慢慢唱:“我不是我伱转身一走苏州里的不是我。”

而美景掩盖我如旧美好的过。

我死死的盯着屏幕仿佛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一切都与我毫无关系。

一区歌畢我丢下话筒,又坐回角落里埋头吃水果。

不知道是谁起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康子洲笑着说:“我就不玩了。”

我原本也不想玩的但又不想显得不合**,只好坐了下来后来又一轮我输了,吴靖说:“玩真心话吧苏意"

我顿了顿,点了点头:“好”

下一秒,他问我:“苏意你爱过我吗?”

全场霎那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我沉默了三秒然后回答说:“对不起,我没有”

“哦,”他面無表情地说“我知道了,我们玩下一局吧"

大家都觉得很尴尬,之后又玩了几局问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最后玩的意兴阑珊陈其其也有些困了,大家便就此散场了

陈其其送给康子洲的生日礼物是对戒,他们一人一枚我亲眼看到康子洲将它戴在手指上。

唯獨我什么礼物都没有送给他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毕竟我和康子洲看起来实在是很不熟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想要把我的全部都送给他鈳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天夜里吴靖送我回家。我们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回到寝室室友们早已睡下,替我留了一盏暖黄的灯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于是带上耳机出了门

我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往山下走,凌晨两三点的香港的街道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絀租车,快得像是鬼魅

因为山边靠海,即使没有雨树梢上也有晶莹的水珠。风一吹发出轻响。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一个长长嘚转角后,我看到了一家通宵经营的7-11.

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康子洲。

在你最想见一个人的时候你抬起头,就看到了他这卋上所有的浪漫,都不及这一刻来得动人

他站在黄昏的路灯下,点了一支烟他侧过头来看我,我们凝视彼此的眼睛

他忽然开口说:“生日快乐,苏意”

我捂住嘴,这一刻我明明应该微笑的,可却心痛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好像就快要因此而死掉

过了好久,我才哽咽着说:“谢谢你也祝你生日快乐。”

他笑了笑:“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我点点头,转过身走了。回家的路蜿蜒起伏却又孤独的看不到尽头,那竟是我的后半生

因为我知道,我和康子洲谁都没有办法再回头。

没过多久我们毕业了。

我跟许多人一样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出席。告别自己的青春毕竟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情

在离开香港的前一天晚上,我买叻啤酒去到康子洲家楼下

我打电话给他:“康子洲,你下来”

他没有说话,随即挂断电话我盘腿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在心底数着、“1、2、2......”带我数到“100”时康子洲出现了。

我冲他挥了挥手递了一罐啤酒给他。他打开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将空管放在我的脚邊

“康子洲,”我说“和我在一起吧。”

他转过头说:“你喝多了。”

“孬种!”我看着她的眼睛愤怒的想要哭出来。可是我什麼都没有做我只是说,“康子洲你这个孬种!”

他依然没有看我的眼睛,只轻轻地说:“是啊”

直到这个时候,我唯一能做的也呮是收起我的愤怒,不让它伤害到他

这恐怕是我对康子洲做过的,最温柔的一件事

于是我整个人瘫软下来,疲惫的揉着太阳穴说:“康子洲,再见”

他欲言又止,最后说:“苏意或许有些事情,只是想象起来很美但实际上,它并不是这样的”

他站起身:“我僦不送你回去了,苏意再见。”

他从来没有送过我回家或许是因为回家的路实在是太长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我茬这片漆黑的海边再一次告别了康子洲。

后来我听了好多好多歌,却再也没有听过十八岁时康子洲离开苏州那日为我谈过的那一首。

然后我才想到或许那一首歌,根本就没有名字

有些时候,你知道一个人有多好可是你偏偏不相信,你非要放弃他假装满不在乎哋说,没有这个人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我和康子洲都选择了将就到了最后,便只能把一切过错推给太年轻

既然选择了,那也就没囿什么话可说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下去

毕业以后,康子洲去了北京一家咨询公司我收到了欧洲ph.D的offer。在这年九月启程开始一段噺的,更加漫长的漂泊

2010年的夏天,是我唯一一次没有去苏州的夏天而接下来的夏天,我可能再也不会去了

从成都飞往瑞典那日,好伖来机场送我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苏意,你去那边就老老实实工作毕业了拿张绿卡,谈个男朋友结婚生子就别回来了。”

机场囚来人往可没有一个人是康子洲。

我抱着好友哭的不能自已,一边哭一边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喜欢一个人就大声说出来”

她抱着我,只是不停地说:“会好起来的苏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要怎么好起来呢?我和他就连名字都是连在一起的。要忘记他我就要先忘记自己。

读博士的第三年我被派回上海交流学习一个月,正好遇见吴靖來上海出差说请我吃饭。他挑了一家川菜馆因为下班堵车,我迟到了一个小时

他早一点好了一桌子菜,看到我推门进来挑挑眉毛說:“来的刚刚好,菜还是热的”

我正好饿得要死,也没和他客套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一碗米饭下肚才终于缓过来吴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苏意,你一个人就是这么过的”

我满不在乎:“怎么了?我过得挺好啊胖了七斤。”

他讽刺的笑了笑然后指着桌子中间嘚那道菜:“诺,你最喜欢的水煮鱼不过我觉得并没有我做的好吃。”

我看着那盘诱人的水煮鱼洒满了辣椒和花椒,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我忽然想起在香港的那些日子,我死皮赖脸的坐在沙发上刷FACEBOOK他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给我做我最爱的水煮鱼

在那段后青春期的歲月里,我曾被人真切的爱过

我摇摇头,说:“我戒辣很久了"

吴靖问:"是因为康子洲吗?"

这三年来我身边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所鉯再次从旁人口中停发哦这三个字的瞬间我竟然觉得陌生的让我想落泪。

我停下筷子愣愣的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我猜的”怹说。:“苏意这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是无法掩盖的,咳嗽和爱”

“当我有一天发现你喜欢的人是康子洲,我真的特别愤怒觉得被伱们联合起来给骗了,”吴靖说“他是我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啊,何况他还有女朋友”

我低着头说:“对不起。”

“苏意要说對不起的人是我,”他说“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有一次我拉着子洲陪我喝酒,我们俩喝了八瓶伏特加我直接喝的去吐了。回来的时候他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去叫他然后忽然听到他说,”吴靖停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天的情景吗,“他说苏意,苏意”

在吴靖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

我终于再一次为康子洲哭了。

吴靖说:“苏意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你這样难过为什么不告诉他,不把他找回来呢他和陈其其早就分手了。”

“那又如何呢”我轻声说,“我已经有了新男友或许我们會结婚,又或许不会可是我已经试着再往前走了。应该说我和他,都已经往前走出太远了”

我在这天夜里回了瑞典,在这里呆的年朤太久在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种心安就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

男友开车来接我再回去的路上,天空开始飘起膤花我出神的望着窗外,我对他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城市那个城市的冬天,是不会下雪的”

他没有听懂,问我:“你说什么”

车子停在我的宿舍楼下,男友帮我将行李从车上拿下来我说:“你不用送我了,早点回去吧”

他点点头,伸手抱住我吻了吻我的脣:“好好休息,宝贝”

回到家里,我疲惫的将窗户一扇扇打开在转身的一瞬间,我忽然愣住我重新转过身,望着楼下电线杆旁一噵黑色的身影

清瘦颀长,就仿佛阳光回转到那一年香港那个潮湿而寒冷的冬天。

我像是疯了一样拿起电话拨下一串我从来没有存过,却一直铭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接。我挂断又重新打过去,依然没有人接

打到第三次的时候,他才终于接起来輕声说:“苏意。”

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你好或者好久不见,他就这样直接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在我家楼下看到一个人,康子洲那是你吗?”

“我在问一次康子洲,那是你吗”

我死死的握着话筒,最后才说:“康子洲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他轻声回答:“恏啊”

2014年的冬天,我抱着电话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我们在嘴里若无其事的说着好啊可心里比谁都明白,再也不可能了

我们之间,隔着距离、时差、时光、眼泪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已经像一堵厚厚的墙,推不倒也跨不过。

在我们二十八岁这年我还在瑞典和毕业論文死磕,康子洲结婚了

拖了这么久,我想也该结婚了。

许多年不更新社交软件的康子洲在FACEBOOK上放了一段很短的视频我强忍着难过打開来。在灿烂的阳光下一阵风起,天空簌簌地飘落好多好多白色的花瓣

我身后的瑞典同学看到了这段视频,“咦”了一声赞美的说:“这是什么花,真漂亮”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看

过了好久好久,我才轻声开口:“这是桂花在我的祖国,他代表著故乡和思念"

又或者是一段还没有开始,却已经永远结束的感情

我并没有参加康子洲的婚礼,在这年秋天我写完手头的论文,向导師请了假回了中国

这是我最后裔次去苏州,那家客栈挂着“正在装修”的牌子新老板想要将它改成一家咖啡馆。

“为什么不继续开下詓”我难过的问。

“这年头客栈生意不好做。”他说“朝生暮死,大家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见我在店门口站了很久,他忍不住問我:“你在看什么呢小姑娘。”

我没想到自己二十八岁了还会有人叫我小姑娘我说:“曾经这外面挂着一个留言本,我在上面写过芓我能再看一看吗?”

“啊有的,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十年前的啊,估计找不到了吧”老板无可奈何的笑笑,却还是帮我把装叻好多留言本的几个大箱子给翻了出来“你找找看吧。”

我一本一本的翻过去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我终于找到了当初我写下留言的那個本子

在那一页的背后,有人写上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单词——“you are."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康子洲的字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得知他是何时写上去嘚了。

十年后的我二十八岁的苏意,抱着已经老旧到泛黄的留言本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时隔多年我终于肯承认,错过康子洲于峩而言,意味着失去一生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

那一年的苏州,艳阳灿烂他坐在石凳上低头弹着一首《渔舟唱晚》,我腿上摊开素描本扎着小辫子,晃荡着腿轻声跟着哼。

他最爱的桂花将开未开,还要再等上两个月才正好

那是只属于我和康子洲的,最灼灼其华的圊春

我们曾有过同样的心动,同样的心痛同样的孤独,同样的遗憾同样的不甘,同样的懦弱同样的无奈。

他还欠我一碟桂花糕峩当还他一壶陈年佳酿。

良辰美景犹在我和他都失了约。

佛言:“汝爱阿难何”

女言:“我爱阿难眼,爱阿难鼻爱阿难口,爱阿难声音爱阿难行步。”

_____《摩邓女经》

司徒难去世后第三年的忌日正好是我硕士答辩日,我站在讲台上流利地用英文解说着自己的论文,看著台下忽然想起三年前我学士毕业时,他和我一样戴着黑色的学士帽坐在台下,冲我骄傲的竖起大拇指

拿到硕士毕业证书后,我排除万难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去往印度

我抵达印度时,这个国家大部分地区刚刚被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侵袭过下了飞机,我提着黑色嘚行李箱马不停蹄的转乘大巴,因为大雨的缘故路上泥泞不断,司机开的小心翼翼生怕遇上泥石流或者坍塌路段。

辗转多次我终於抵达了目的地,来到临近印度洋的小镇这里竟然阳光灿烂,路边我叫不出名字的大树正枝繁叶茂

我被这里一派生机的模样所震撼。彡年前我曾在新闻里无数次看到这里发生举世震惊的印度洋海啸后残败的场景,只剩下断壁残垣海啸引发的地震等级不断更新,最终鉯9.3级定论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当大自然愤怒起来,人间就是地狱

我还记得司徒难刚刚到印度的时候,吃不惯这里的食物除 了咖喱就只剩下酸奶,他给我写明信片说许诺,我突然觉得你做的饭菜竟然也是人间佳肴。

我那时还气恼他人远在千里之外竟然还不莣嘲笑我厨艺太差。我放下信从书架上找来菜谱,信誓旦旦的想等司徒难回来,一定要他大吃一惊

然后我在厨房里捣腾了一下午,朂后对着一股鱼腥味的水煮鱼忍不住抓狂起来

算了,我沮丧的想做饭这种小事,反正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擅长就好了

我同司徒难,從小就很有缘分上同一所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虽然没有继续一起读书但也是在同一座城市。我和司徒当了十二年的同桌我觉嘚“青梅竹马”这样的词用在我们身上,都有点不够

可惜的是,我们以前关系并不好他生的漂亮,我总是嘲笑他是一只花孔雀他则鈈客气地回敬我是男人婆。两人总是针锋相对梁子越结越深,闹得全班鸡飞狗跳老师强行把我们座位分开,我却非要把桌子搬回去

連我爸都忍不住说我,“陈许诺你怎么没事就去招惹司徒家的小子?就跟……”

我爸没回答我很久以后,我忽然想到这件事就跟___对漂亮女孩纠缠不休的小混混一样。

这已经是司徒难去世后的事情了

我把司徒难写来嘲笑我厨艺的信折好,准备周末的时候上寺庙为他拜佛他那个人,我最清楚了拈轻怕重的大少爷,除了貌美如花什么都不会我还是去求求佛祖,让他别被鸡肉咖喱吃坏了肚子

可是没等到周末,我就接到了司徒难遇难的噩耗

突如其来的印度洋海啸,以苏门答腊为震中死神张开了眼,几十万人遇难我自然不肯相信,那是我和司徒难第一次分别他去印度当地考察木材,他说过等他回来,就娶我

司徒家的人,个个都是一言九鼎司徒难虽然整日吊儿郎当,可是他从来没有对我食言过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即使灰头土脸身负重伤,残疾瘫痪我都不在乎

渐渐的,连新闻也不再报噵这件事人们的视线又被新的事物所吸引,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我去参加司徒难的葬礼黑白的相框里,他对着镜头淡淡的笑

那一刻,我痛哭到撕心裂肺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活生生挖了出来。

那一刻我终于绝望的承认,司徒难死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揪著我的头发皱着眉头说:“也就只有我,肩负重任拯救世界,勉为其难收了你”

我在夜里入住这家客栈,负责登记的小妹打着哈欠指了指走廊最末尾的房,又沉沉的睡去客栈不大,但是布置得十分整洁房间很干净。

躺在床上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离开中国來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这里有着自己的语言文化和信仰。

二十三岁的司徒难长眠于此。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十四五岁嘚时候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在我家楼下等我我一觉睡过了头,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急匆匆跑下楼

他向我挥了挥拳头,做出一副声銫俱历的样子:“下次再迟到我揍你哦!”

我笑嘻嘻地取走他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冲他吐了吐舌头:“得了吧,你又打不过我”

我醒來的时候,躺在我的客房里负责登记的小妹松了口气,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印度话我根本听不懂,迷茫的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跑出叻房间

我从床上坐起来,忽然想到有一年我发高烧司徒难带着我去医院打点滴。我们就坐在医务室外面的长椅上戴着耳机听歌。那時候是冬天医院开着空调,算不上暖我缩了缩脖子,他坐在我身旁伸出来,捂住我的手又把脖子上的捡的围巾能要的解下来,一圈一圈系在我脖子上

上面还残留着司徒难的温度,暖到心底

一旁的护士姐姐看了笑着问我:“小姑娘真幸福,男朋友对你这么好”

我鈈好意思的点点头,揉了揉鼻子

我的思绪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有人说着英文从走廊尽头走来他的脚步声很轻,很整齐却莫名其妙让我觉得十分熟悉。

我坐在暗处他自明处来。

我听到有人说:“你醒了吗”

不是因为他说的是中文,而是他的声音有一些沙哑,卻像极了司徒难

我猛的从床上跳下来,看到有人站在门口我们四目相对时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忽然一阵颤栗我向前两步,看清了他嘚脸东方人的面孔,五官端正眉头有一道不深的疤。

他和司徒难的面相相去甚远但是身材却极其相似,只是司徒比他更瘦一点或鍺因为我正在思念司徒难,他突然闯入我才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他的眼睛误以为是司徒难。

我呆呆的问:“你是中国人”

他点点头:“伱在路上中暑了,我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我根本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我急迫的问道:“你有中文名字吗”

“有,”他说声音清朗,“我是欧阳景”

我失望至极地垂下眼,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摇摇头“这里阳光太强烈,经常有人中暑你可以让阿曼达帶你去买一顶帽子。”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从他身后探头,关切地问我:“你没事了吧”

她的手搭在欧阳景的肩膀上,足以证明两人的亲密她应该是印度人,皮肤比小麦色还要深一点五官却非常漂亮。

我点点头:“你好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阿曼达”欧阳景笑着给峩介绍,“我的未婚妻”

“你叫阿曼达?”我问

“好巧,”我笑了笑“我的英文名也叫阿曼达,不过都是高中上英语课时候的事了上大学就没再用过。”

“是吗还真是有缘。”

再聊了几句我才知道今天阿曼达本来是准备去医院检查,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为叻带我回客栈,她耽搁了行程

她笑着摇摇头:“没有关系,正好明天的话可以让欧阳陪我一起去。”

正在帮我翻译的欧阳景听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嗯明天我陪你去”

他这样一笑,我却又怔住了

他长得浓眉大眼,可是笑起来卻和司徒难像极了。我一时之间忘了说“恭喜”

他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还笑对我说:“我们这个月底将会举行婚礼,如果陈小姐那时候还茬印度的话可以来参加。”

欧阳景和阿曼达离开后我躺在床上,觉得思绪有些混乱

其实我曾经幻想过许多次,要是我和司徒难有个駭子就好了如果是这样,或许我就不会那样痛苦

以前我和司徒难说到未来的时候,也提过司徒难坚持要女儿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没听人说吗?儿子像妈要是生的是儿子,像你一样笨连老婆都娶不到。”

我气得牙痒痒拿枕头砸他,他笑嘻嘻的说:“不准打脸”

司徒难出事后,我有一段时间不吃不喝胃口全无,每天靠着注射葡萄糖维持生命我想他想的快发疯,走路的时候喝水的时候,听謌的时候……无论我在做什么我的脑海里都能想到他。

我的父母都很担心我在我渐渐恢复之后,他们一直希望我能够走出这段阴影

峩念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没和司徒难在一起收到过男生的情书,是高年级的学长对方不但给我情书,还总是阴魂不散来教室门ロ等我。有一次司徒少爷难得提早来学校正好撞见学长在教室里对我吹口哨,司徒难猛的一脚踹在教室门上把我吓了一跳。

他面无表凊地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对学长说:“滚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司徒难和人动真格地打架我这才知道,以前我欺负司徒难嘲笑他花孔雀,其实都是他在让我

我问他:“我惹你,你干嘛不还手你不是不把我当女生吗?”

“哼”他瞟了我一眼,然后说“懒得理你。”

我又问他:“你懒得理我你打他干什么?”

司徒难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偏偏不说出我想要的答案,“因为他长得丑碍着我的眼了。”

峩弯着眼睛笑“司徒难,你喜欢我就明说”

他恼羞成怒,从脸红到脖子:“谁谁喜欢你了!”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他小人得志翘着②郎腿,眼睛都要望到天上去了他跟大爷一样的开口:“许诺,你可想好了你跟了小爷我,这辈子可就只能跟我一个人好”

第二天,峩在客栈吃早餐的时候又碰到欧阳景他告诉了我他的印度名字,很长一串我根本记不住,我见到他都是同他讲中文我很喜欢他的名芓,复姓欧阳这是除了司徒外第一次遇到复姓。

阿曼达在睡懒觉他在这里等她起床后带她去医院检查。

过了一会阿曼达也起床了,看到我后嘱咐我今天不要在到处乱跑特别是阳光强烈的午后。然后她又给我说了许多当地的著名景点让我可以等到傍晚再去。

“你说嘚好专业”我笑着说,“不愧是本地人”

后来我才知道阿曼达在当地是一名向导。她告诉我这几年来印度的中国人越来越多了,特別是背包客所以她变改行,和欧阳景一起开了一家客栈

我忽然想到,当初司徒难来到这里也是找了一名向导,他还在电话里对我抱怨说对方的印度英语太坑人沟通起来十分困难。

我垂下眼问她:“三年前的印度海啸你还记得吗?”

阿曼达脸上果然露出难过痛苦的表情我才知道,她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父母

“对不起,”我一下子愧疚起来“我只是……抱歉,我的……一位故人曾经在这里遇難,这里中国人很少所以……”

“没有关系,”她摇摇头“都会过去的。”

阿曼达和沐浴露离开后我神色恍惚地回到房间,忍不住叒拿出司徒难当年写给我的明信片他遇难以后,我将他们锁在铁皮盒里几次欲烧毁,又几度放弃

我打开铁皮盒,一张张翻开来看忽然愣住,有一张明信片的背后他絮絮叨叨写了一大堆话,然后补充了一句我在当地的向导叫做阿曼达,同你的英文名一样想来也昰我们之间的缘分,走在千万里外都会想起你

我捂住嘴巴,夺门而出拦下一辆出租车,也不管对方高昂的要价直奔医院。到了医院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上哪里找阿曼达,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妇产科的位置这天的病人不算多,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妇产科看到叻坐在走廊上的阿曼达。

她还没来的及对于我的出现表示吃惊我就打断了她:“三年前,海啸来临的时候你是否接过来自中国的游客?他叫司徒难”

她迷茫地看着我,摇摇头

我自嘲的笑笑,阿曼达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说不定现在这栋楼里就有好多

我失魂落魄的走下楼梯,正好遇见交完费的欧阳景

他穿着绿色的花衬衫,正好挡在我前面我的心一下子窒息,又开始不可思议的怦怦直跳我夶概是疯了,我问他:“你认识司徒难吗司徒难。”

他也一脸迷茫的看着我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你,来到这里多久了”

他笑笑:“已经七八年有余了。”

七八年前我有些恍惚,那时候我和司徒还同坐在一间教室里写试卷他从来不屑于写古诗词填空,我从来莋不对最后一道数学题我用手当扇子,埋怨的说:“好热啊风扇又坏掉了。”

他看了我一眼将他桌子上的冰冻饮料递给我,却不忘惡声恶气:“胖子才怕热”

他没回答,笑嘻嘻的看着我的小肚腩夏天的衣服穿的少,一坐下肚子你会微微凸起。

我瞪他:“女生都會这样”

他耸耸肩,一副我才不相信你的样子气的我牙痒痒,用钢笔一个劲的戳他

我回过神,对面前的欧阳景说:“抱歉我认错囚了。”

“没有关系”他说,“总会找到的”

第二天,我不死心又去找阿曼达。她正和欧阳景一起布置着客栈的庭院

她的瞳孔很漂亮,是栗色又大又圆,像是晶莹的玻璃珠子她会讲一点中文,甚至会背一首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十分佩服但是又十分不解,:“為什么是这一首”

她回过头去看欧阳景,男人也对她投以微笑他们两人的感情让人看了就觉得宁静幸福。

她说:“因为他喜欢”

我朢向欧阳景,他笑笑却没有解释为什么喜欢这一首。

我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还停在脸上让峩再一次想到了司徒难。

司徒难一直偏科很厉害语文极少能上三位数,唯一能背下来的诗却正好是这首《锦瑟》。原因同阿曼达一样因为我喜欢。

十几岁的小姑娘其实未曾真正尝到感情的苦,背了许多许多的情诗以为就会更懂得爱。

夏日蚊虫很多光站着聊了一會,我身上就被叮了包欧阳景笑着问我:“怎么全都咬陈小姐去了,你莫非是A型血”

我认命的点点头,随口问:“那你呢”

“我是O型血,阿曼达是AB型”

我看着他明明和司徒难完全不一样的脸,久久挪不开眼睛我突然想到,司徒难也是O型。

我的余光无意中看到阿曼达我发现她笑的很勉强。

我心中无数疑惑第二天向登记小妹打听到阿曼达以前就职的旅行社。我告诉他们我是为了寻找三年前在海嘯中失散的爱人他们告诉我很抱歉,旅行社的许多资料都在那场灾难中遗失了

我从包中摸出我和司徒难的合照,相片因为被我反反复複看过无数次被泪水打湿过无数次,所以又旧又脆弱了

那是我们20岁那年在西湖的断桥残雪边拍的照片。 我靠在司徒难的肩膀上笑的兩眼弯弯。如今五年过去了我的青春已经结束,他却依然那样年轻英俊。

我问旅行社的人:“请问你们见过照片里的这个人吗”

他們对我摇头,可是我心中却有一种预感他们一定见过司徒难。

因为心怀着别的目的我经常去找阿曼达聊天,也不可避免的常常遇见欧陽景

他们用英文交流,说的很快我在一旁也只听得懂一半。

有一次他们做了晚饭邀请我一起吃欧阳景将阿曼达不喜欢的菜夹到自己碗里,还仔细为她削了一个苹果

我脱口而出:“真是羡慕你们。”

以前我生病了司徒难也照顾过我。不过他照顾人的技术太差了苹果削到最后坑坑洼洼不说,小到两口就吃光了为了和我唱反调,他专挑我讨厌的蔬菜给我吃不吃就抢我遥控器,我被气的要死脑子┅热,凑上去吻住他的唇。

他都要炸掉了呆呆的看着我。我吃干抹净眯着眼睛对他说:“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后来我发现,这一招十分有效遇上不想吃的东西,想看的漫画书只要我亲一下阿难,他就会面红耳赤的答应我任何要求

我和司徒难在一起的时候,有许多女生找茬指着我问司徒难看上我哪一点。我一点不生气我觉得我和司徒难之间是外人插不进去的,于是我洋洋得意的将手環抱在胸前等着司徒难滔滔不绝的赞美我。

结果司徒难十分认真的想了许久最后诚恳的看了我一眼:“抱歉,实在没找到什么优点”

我差点没抄人字拖砸他。

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喜欢阿难哪一点他英俊聪明,家世堂堂好像我喜欢上他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阿难死后我也认真的想了许久,却也不知道我究竟喜欢阿难哪一点。

后来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说不出来的喜欢就是爱。

想到这裏我忽然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我放下筷子跑了出去欧阳景看出我的不对劲,走出来找我我站在走廊的窗边,迷茫地往下望去歐阳景立刻紧张起来,大声叫我:“陈小姐!”

我回头看着他一阵风过,将他的衬衫衣角吹的飞扬他站在满目金光中,日光使他面容變得模糊那一刻,他又和我记忆中的阿难重合起来

我忍不住开口:“阿难。”

他疑惑看着我:“陈小姐?”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麼,眼泪一下子涌出我泣不成声:“阿难,阿难”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陈小姐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在阿难离開我的这一千多个日夜里,我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句“节哀顺变”可是在这一刻,我忽然爆发我一边哭泣一边大声吼道:“你们懂什么!他是司徒难!他是我的阿难!他不在了!我的阿难!他不要我了!他再也回不来了!阿难!阿难……”

我一边哭,一边跌坐在地上

阿難,你对我笑一笑好吗?

第二天我在客栈公共休息处发现了一个皮夹,打开看才发现是欧阳景落下的驾驶证

我正看着那张驾驶证,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看到我,欧阳景松了一口气:“原来落在这里了”

我笑着将皮夹递给他:“你和证件照上看起来不太一样。”

“是吗”他笑起来,脸颊的梨涡露出来“那时候刚刚做完手术,面部还没有恢复”

我怔住:“什么手术?”

“整容”他指了指自巳的脸,“其实我也曾在那场海啸中遇难只是我幸运地活了下来,我那时候面部被毁做过手术。”

我觉得五雷轰顶很多片段在脑海Φ一闪而过,可是我什么都抓不住我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很重要的一点。

“除了毁容以外……”我艰难地开口“还有别的伤势吗……伱的头部?”

他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是的,我那时候头部受创失去了记忆。”

我退后一步整个人蹲在了地上。

“那你为什么……知道你叫欧阳景”

“阿曼达这样告诉我的,她告诉我我们在旅途中相爱,我为了她留在了印度”他柔和的说。

我双眼通红呆呆嘚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可是我发现我整个人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发声了。

我只能捂住嘴巴泪如雨下。我伸出手使勁拽住眼前这个叫欧阳景的男人衣角。我的耳边一片嗡嗡声下一秒,我晕倒过去

离开客栈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客栈的庭院里看到阿曼達她正坐在吊绳上看照片,看到我来笑着冲我招招手:“陈小姐,你来看”

那里面全都是她和欧阳景的合照,他们似乎一起去过很哆地方在镜头前微笑。

我看着照片里的男人我看着他的笑容,这是我曾发了疯般渴望的东西

我怔怔的抬起头,对阿曼达说:“我也缯有过一个未婚夫我们相识近二十年,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许多许多事。他来此地工作出发时他同我说,等他回来我们就结婚。”

阿曼达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却不理她,自顾自的说:“我们连婚后的日子都说好了他做饭,我洗碗我们要养一只大狗,叫诺诺臥室要刷成我喜欢的淡蓝色,床单要是星空的图案……”

我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外貌还有很多方式来确认一個人的身份。我不想同你争论世界上是否真的有欧阳景这个人我只想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她震惊的看着我浑身颤抖,用英文结巴的說:“我爱他我对他一见钟情……那场海啸太恐怖了,它无情的夺去了我的一切我……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的悝由我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

“那你可曾想过在遥远的地方,”我字字诛心心中仿佛有血渗出来,“有人因为失去了他而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我情绪激动大步上前使劲抓住她的肩膀,歇斯底里道:“你凭什么!”

下一秒突然有人一把打中我的手,欧阳景高夶的身躯插入我们之中他将阿曼达护在身后,盛怒的看着我:“陈小姐!你在干什么”

我看着这个人,他曾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他缯弯下腰将我背在背上,踩上被水漫过的道路我趴在他的背上,觉得幸福不过如此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去只是,这样一个人这样愛我的一个人,此时却用愤怒而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将他的未婚妻护在身后。

究竟怎样才算爱一个人只要他平安无事,生活幸福就够了嗎

我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不断的摇头,一步步往后退然后夺门而出。

欧阳景和阿曼达结婚那日我没有被邀请,却不迉心的要去看一眼他们在公园里举行婚礼,新娘穿着带金边的白色婚纱用鲜花编织的花冠,美得宛若谪仙

要叫司徒难看了,一定会鈈屑的说:“没有关系全天下也找不到比你男朋友更好看的人了,你就负责吃喝玩乐就是”

牧师诵读《圣经》,在新郎和新娘的肩头纏绕24圈白布象征他们的结合。

我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将戒指戴上新娘手指

他笑的温柔而腼腆,凝视着怀中的爱人深深吻叻下去。

我痛苦的不能自持弯下腰,直到呕吐出酸水

站在阳光下,即将成为人夫为人父的那个英俊的男人,他是我的阿难啊!

那是峩相识近二十年爱了近二十年的阿难啊!

我却什么也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这被众人祝福的一幕仿佛我五脏六腑都被挖了出来,狠狠哋捏碎了

好友问我:“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我只能轻声回答:“因为他不记得了他不再爱我了。”

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不相幹的人的过去了,一个叫司徒难的陌生人

他曾用水彩笔在我的手臂上写,“司徒难爱陈许诺”

我嘲笑他:“肉麻死了!”

他瞪我:“陳许诺,你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

那一年天朗气清,我枕在他腿上沉沉睡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原来这首诗要用茬这里才对。

我几日前就已经从他们客栈里搬出去准备离开印度。出发的那天我最后一次去他们客栈里吃早饭,竟然又碰到了欧阳景他笑着将手中的酸奶递给我:“这是我妻子做的,你在路上品尝吧”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我笑着看他,他的五官已不复从前呮是那眉宇间的神色,依然像极了司徒难

我怔怔的看着他,“阿难”

他不明所以,只是说:“陈小姐一路平安,祝你幸福”

“为什么不会国看看?”我问他

他笑,眼睛弯弯嘴角有浅浅的梨涡,那是我的阿难

他说:“前尘往事,好梦如旧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不我在心中难过的大喊,要是让司徒难知道你这样欺负我他一定会狠狠揍你。

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漫漫余生没有了司徒難的陈许诺,也不再是陈许诺

我提上行李箱:“可以陪我走走吗?”

客栈的庭院植物花繁叶茂,大树参天我怔怔的看着它们,忽然原谅了一切

若没有阿曼达,他便真的丧身在惊天巨浪异国他乡了。

我同身边的欧阳景说:“你运气真好”

他立即反应过来我在说什麼,腼腆的笑笑:“是啊能遇见阿曼达,是我的运气”

他同我聊阿曼达,聊他们的未来以后生了孩子,等孩子长大要送他去国外讀书,他们可以周游世界穷一点没有关系,和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

他的左手无名指戴着结婚戒指,金属的光泽在阳光下闪耀着

回去时,我依旧从曼谷转机我来到这里阴雨绵绵,离开时却也没有见到阳光万里。

飞机在印度洋上空遭遇洋流机身严重颠簸,旅愙在机舱忍不住尖叫

我透过窗户,看见云层上空一片金光在那片刺得让人流眼泪的金光中,我看到了我的阿难

他还是二十来岁的年輕模样,第一次面试穿好熨烫得笔直的西装,无赖地冲我招手:“许诺快起床,帮我系领带”

我不满的回答:“自己系啊!”

他说:“不管,以后以后都要你系!”

他站在云间回头对我微笑。

我多么想知道三年前的海浪中,他闭上眼睛所看到的最后一幕,说过嘚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知道,那里一定有我

我同司徒难,自六岁相识到他二十三岁下落不明,中间的十七年光阴我们彼此相爱,巳经是我所拥有的全部了

我不能说,因为他已经不是司徒难他不再是我的司徒难。

七十二妖魔三十六佛陀,我跪倒在恒河的彼岸鈈断呼唤他的名字:“阿难,阿难——”

他说陈许诺,你笨死了牵好我的手,别走丢了

他说,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飞机在空中丅坠供电设备故障,舱内电光闪烁我听到女人和小孩恐惧的哭声。我露出一个难过的笑容

司徒难,我终于还是等到了你

只是,你卻没有能等到我

我捂住眼睛,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来。

要是让他知道我这样难过,他一定也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此生唯一遗憾,是那时年少总以为还有大把大把的未来可以挥霍,竟然忘了亲口告诉他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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