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梦归深处 不悔梦归处是什么意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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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月浅灯深(亮光清水)BY Sodakki(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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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缓缓展现在眼前的天空蓝得鲜艳而诡异。&&&& 侧头,指尖上缠浮著细细的水草,柔软地在水面放逐著苔绿的躯体。抬起手,发白的指腹因泡在水里时间过久而起了皱。&&&& 塔矢亮站起来,触目所及是一片广阔的水域,风过的时候,水气弥漫开去,一片苍茫。第一章 &&&&& 离屋负起了巡逻和维持治安的职责,也审查来往经商的活动,算是权倾一方。从早上天还未亮便开始有人进出,直到晚上夜深时分,离屋里的人们还是大多未歇下。刚来这里的时候,塔矢偶尔会因为屋前杂乱的声音失眠,可是现在已经能无视环境的恶劣安然入睡了。&&&&& 算算日子,来这里有两个月了。&&&&& 当初在郊外的水沼中醒来时,举目所及的是在风中微摆的水草。亮茫然地站在水里,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被人猛然拉了一下手臂,才回过神来。眼前穿蓝色浴衣的清秀男子脸上笑意盈然,他说自己叫明田都鹤,然后亲切地把亮带离那片水域。&&&&& “迷路了?”&&&&& “我……想不起来。”回首,对上塔矢亮皱眉沈思的脸庞,都鹤的脸上闪过一丝伤痛。&&&&& “什麽都不记得了?”仍旧轻快的语调,让塔矢听不出半点异样。&&&&& 沈默良久,塔矢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叫塔矢亮。”&&&&& “就这样?”&&&&& “就这样。”&&&&& 都鹤听过塔矢的回答,抬首看向天空,西方的天边燃烧著热烈的云。亮就这样跟著都鹤走,穿过一大片芦苇荒原,穿过长长的青砖路,直到一所大屋的门前。都鹤穿过大门,看见亮停在了门外。於是轻捏著衣袖举起手,朝亮笑起来。“过来呀!不要紧的,快过来!”&&&&& 亮抬头,看向在云霞的辉映下泛著橙光的门牌。离屋二字,龙飞凤舞。&&&&& 一路上遇著的人无一例外的对都鹤恭敬有加,亮被都鹤拉著到将近后院的地方,才进了屋。立刻奉茶上来的是个男孩,好奇的盯著亮瞧,让亮好一阵尴尬。都鹤却不甚在意,只是自顾喝起茶来。直到男孩离去并且拉上门,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小茶就这样,别怪他。”&&&&& “不,没什麽。”&&&&& “你会写字吗?”都鹤看向小亮托著茶杯的手,纤细修长,明显是双没干过粗活的手。亮对这问题明显有点会不过意,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不要在这里工作看看?”!! 於是小亮便留在了离屋,处理普通的文书工作。离屋的文书来往频繁,但密件占了大半,再来就是委托——这个只要分出来交给小茶就可以了——所以需要回复的书件只是少数而已。小亮也乐得清闲,偶尔看著庭院里盛放的鸢尾,莫名的觉得一阵失落。&&&&& 总好像不安心,他该干些什麽而不是闲著的。可是什麽印象也没有,只剩下一阵阵的烦躁。&&&&&&&&& 中旬的时候离屋开始为秋祭忙碌起来。从别处来的一队武士护送了好些秋祭必需的物品到离屋保管,人也顺带住了进来,好等秋祭完了再护送回去。小亮对於忽然多了这麽多人总感到有些不自在,看见离屋的人对这些武士的态度也不怎麽样,就整天留在都鹤给他的房间里,尽量不到外面去。&&&&& 鸢尾也一天天的凋零下去,小亮越来越多的思索,他到底忘了些什麽。&&&&& 似乎是很重要的,必不可少的,可是却想不起来。
&&&&& 因为秋祭的到来,文书工作也霎时变得繁重。很多的贺信需要回复,还有各种物资的准备需要互相传达。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小亮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交给小茶让他送到都鹤那边去。活动一下身子以后,小亮手支著下巴,准备继续思索自己的问题。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个人撞了进来。&&&&& “塔矢大人,这是急件,请马上处理后交给都鹤大人!”&&&&& “这边。”小亮示意他把信件放下,拆开以后立刻阅读起来。信上的大意是运送贡品的车队在山路上翻侧,在秋祭前大概无法到达,必须马上另行准备。小亮皱皱眉,提笔写了封表示已经收到信件的回复,便匆匆往都鹤那边赶去。&&&&& 转个几个弯后,前面的屋子传来一阵阵的叫骂声。小亮不甚在意的打门前经过,忽然被人一把拉住。&&&&& “你是离屋的人?”拉著小亮手的人头也没抬,只是腕上传来的痛感分明带著恶意。&&&&& “是的。”不著痕迹的想把手抽回来,无奈实在及不上对方的力度。抬起头,男人带著一脸的不屑。&&&&& “马上离开离屋,来历不明的小鬼没有留下的资格。”男人的话说得不急不缓,手劲却渐渐大起来。小亮张张嘴,想说点什麽,却最终发不出声音来。&&&&& 没有记忆,也就哪里都不是家。&&&&& 这样一个被小亮可以遗忘的事实,忽然残酷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冰冷得让他眼里有了蓦然的温热。&&&&& “庆植!!放开!”手上的力度忽然撤去,小亮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都鹤脸上的表情是他不熟悉的阴森。&&&&& “小亮,没怎样吧?”都鹤抬起小亮的手,上面一圈红痕清晰可见。小亮摇摇头,垂眼站在一边,还是沈默。拍拍小亮的肩膀,都鹤接过他手上的信件,示意他先回去。转过身去,回到房间,男人的话犹在耳边。&&&&& 没有资格留下。&&&&& 几天后都鹤到小亮的房间来找他,一眼看见那个身影淹没在信件队成的小山后,只露出一抹墨绿,不禁好笑。轻咳两声,告诉小亮他的存在,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小亮疑惑的看著他,忽然看见小茶捧著个棋盘近来,愣在当场。&&&&& 纵横十九路的纹枰,黑白二色的棋子在上面闪闪发光。一瞬间,小亮远离了小茶、都鹤、离屋,天地间只剩下那个棋盘,在他面前成为绝对的存在。&&&&& “小亮?”都鹤把手伸到小亮的面前挥了挥。&&&&& “……都鹤,我们来下棋看看吧。”&&&&& 棋子冰凉的手感是他熟悉的,棋盘上的厮杀也是他熟悉的。都鹤中盘便败了下来,抬头,看见亮一双眼睛晶亮如天上的星子。&&&&& “围棋……我想起来了。”低低地呢喃著,小亮不断抚著手中黑得发亮的棋子,嘴角有抹压抑而狂喜的笑。&&&&& “怎麽了,小亮?你很喜欢下围棋?”都鹤不解地看著一直表现得沈稳而温文的亮,此刻的激动似乎有点莫名其妙。&&&&& “围棋对我来说,很重要。” 小亮也抬起头来看向都鹤,虽然只有一瞬间,都鹤还是确信他看到了,小亮的眼中有著毕现的精光,还有眼底挥之不去的期待和喜悦。然而就在他看清了都鹤的刹那,那些涌现的情愫便消散了开去,只剩下淡淡的不解。&&&&& 分明看见了一抹金色,流光溢彩。可是再看时,却只剩下都鹤的脸。那抹温暖如蒸汽一般,消失无踪。&&&&&&& 都鹤回过头,背后空空如也。他耸耸肩,跟小亮一起开始收拾面前的棋子。&&&&& 刚刚小亮的眼神让他以为,透过自己的身体,他看见了另一个谁。&&&&& 后来都鹤有再跟小亮聊起这件事。除了围棋以外,别的事还是一片茫然。虽说小亮的围棋是外行人也看出来的优秀——离屋还没有人能在小亮手下输得少於十目——可围棋在离屋并没有什麽用处,也没有能当小亮对手的人,所以他仍旧负责著文书。小亮本人并没有什麽怨言,只是偶尔在打谱以后,会露出沈思的表情。
第二章&&&&& 与松宫庆植相反,离屋下层武士对小亮都是喜欢的。&&&&& 那天以后都鹤送了小亮好几本棋谱。文书的来往有增无减,忙了将近一个早上,小山终於化作平原。亮也得以吃点和果子,悠闲地看起棋谱来。直到太阳下山,小亮才扔下棋谱,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转头时忽然看见门口有什麽人在向他招手,定定地看了一会,那人越发大幅度地招他过去。近了才看清楚是离屋的武士,几个人似乎不大好意思地对著亮讪笑。&&&&& “有什麽事吗?”亮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为首的一个搓了搓手,好一会才说,“听说塔矢大人你在找下围棋的对手?”&&&&& 小亮点点头,不甚明了地静待下文。说话的人却似乎终於到了要说让他拘束不安的话的时候了,手搓得越发起劲。支吾了一会,终於说,“小的听说岛原有精於此道的人,让小的带大人去可好?”&&&&& 小亮一时会意不过来,只是愣愣的看著眼前人越发尴尬的脸色。忽然想到他们说的确实是岛原,脸霎时红了起来。所谓的岛原,就是花街。那种寻花问柳的地方,小亮当然从未涉足过。偶尔听见别人在讨论,也觉得拘束不安,此刻就更加的手足无措了。&&&&& “你们要把小亮拐到哪里去阿?”掀开帘子,都鹤懒洋洋的从里屋那边走了过来。“小亮还小,到那种地方去不是时候吧。我也二十了才去。”&&&&& “可都鹤大人你十五岁就有女人了。”&&&&& “多嘴!”&&&&& 大家笑起来,为首的武士摆了摆手,“那就罢了。只是听说那里有个使秀策流的,打败了不少高手。”说著鞠了躬,转身打算离去。&&&&& “等等!”&&&&& 秀策流这几个字撞进小亮的心里,激起一阵颤动。右上角小目,一枚黑子在那里闪闪发光。“你说是,秀策流?”&&&&& 意识到小亮声音里的紧绷,那几个来说话的人都紧张起来。细想了一会,那人皱起了眉。“大人,我也不懂这个。听的时候,好像是这麽个说法的。”&&&&& 都鹤转头看向亮,眼中那些漫溢的情愫又现了出来,一阵反复过后,只剩下一片锐利。&&&&& 捏紧了拳头,小亮的声音掷地有声。&&&&& “我要去!”&&&&& 几个人不由一愣,无法适应这种忽如其来的坚持。只有都鹤浅浅一笑,勾起小亮的肩,“那就走吧。我当回临时监护好了。”&&&&& 岛原是条长长的石板街。入口处有扇朱红的大门,门边挂著两个大大的灯笼,描著鲜红细致的‘三日月’三字。这天是新月夜,脚下的青石板路被两旁拉起的长串灯笼映出朦胧的光。小亮抬头,灯笼是白春月纸糊的,空气中流动的暗香似乎全融了进去。一路上不断有接引女郎出来招呼他们到不同的花楼去,小亮以外的几个人圆滑地认对著。那些女子倒也不在意,跟这个调调笑,跟那个搭个讪,看他们没有那个意思,又找别的男人去了。小亮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一路上步子走得有点快。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几个被人潮冲散开来,落在了后面。&&&&& 叹口气,小亮任命的转过身去。目光划过一片殷红,其中夹杂点点金黄,让塔矢的心脏霎那缩紧。回眸,那是一棵血色八重樱,疯狂伸展开来的巨大花盖扬下点点的红。而身处於那些绯红的缭绕之中的人,身穿火红的长摆和服,正抬头仰望无涯的夜空。&&&&& 小亮忽然想起那个跟都鹤对弈的午后,视线中曾浮现的那抹金黄,与眼前的应该是相同的。
&&&&& 轻轻踏前了一步,小亮屏住了呼吸,定定地打量起那边的人来。半长不短的黑发细碎地披在那人身后,额前的金黄异常引人注目。小亮觉得有种熟悉得让人心痛的感觉,可是眼前的打扮似乎又突兀的陌生。&&&&& 似乎不该是这样的穿戴,不该如此雌雄莫辨。小亮想到了阳光,只是此刻脆弱得如同月亮。&&&&& 小亮觉得深深的迷惑,可他觉得这些鼓动并不单单源自於少年的外貌,还有那抹金黄。似乎是感应到塔矢打量的目光,那人看了过来。琥珀色的眸子猛然瞪大,横亘於两人之间的暮色依然掩盖不了那人在看见塔矢亮那一刻的讶异。&&&&&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声音大得与刚刚的唯美格格不入。&&&&& 还来不及回答,都鹤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应了一声再回头,落花依旧,人迹杳然。&&&&& 与八重樱树相去不远的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花天楼。花天楼在岛原算是别有名望,楼中的花魁精通琴棋书画的能者众多,对客人也是挑剔得紧。这里的接引女郎就只管接引,并不招客,门前却是车水马龙,还得看接引女郎脸色的大有人在。秋季的时候,神社那边就寻思著让花天楼行回出游,热闹热闹。看见离屋的人来了,花天楼的主事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 几个武士高高兴兴的走在前头,只有小亮怅然若失地回头看向那株八重樱,全没了来时的著急。&&&&& “小亮看见了那天跟我对弈时相同的东西吗?”无视小亮面上的愕然,都鹤自顾开口道,“你的眼睛都昭告天下了。”挑挑眉,都鹤抬头望天继续说道,“如果是刚刚那抹金色的话,就是这间花天楼的招牌了哦。”&&&&& 再回头时,如愿看见塔矢呆滞的脸。&&&&& 进了花楼以后,小亮倒是不再拘泥於先前的尴尬,直接把刚刚看见的人描述了出来。&&&&& “请让我见见他!”&&&&& 主事上下打量了小亮一番,眼里幽幽的,有些小亮看不懂的东西藏得很深。&&&&& “客人,那是寒山太夫,是我们花天楼的倾城。”薄薄的红唇涂得艳红,让小亮又想起了那株八重樱,“大人要见他的话,可得他愿意才行。”&&&&& 太夫是最高级的艺妓,之下便是天神,端女郎,围女郎,鼓舟女郎,接引女郎。倾城呢,则是太夫中地位最高的。小亮深吸了口气,摆在腿上的手捏得死紧。&&&&& “请让我见见他!”&&&&& 主事侧头想了想,忽然笑了。招手喊小楠,把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招到了跟前。随即鞠躬对小亮说,“大人,路是小楠带的,可能不能进去就只看寒山的意思了。这边请吧。”&&&&& 女孩提著一个小小的灯笼走在前面,领小亮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拉门,不时传出的笑骂声越发显出空间的昏暗。小亮皱著眉,跟在女孩身后上过楼梯越走越深,就在他打算开口询问时,女孩在一扇拉门前跪坐了下去。拉开门,女孩低下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房间里的人手枕在漆盒上,卧躺在窗边。一身殷红,额前映著明月清光。窗外便是那株八重樱,寂然璀璨的樱树拥挤在窗前,满满的充塞著视线。回过头,看见塔矢亮的一刻,那人猛然跳了起来。&&&&& “你来干什麽?!”&&&&& 小亮淡淡一笑,端坐在棋盘旁。自然地伸手拿过棋盒,捞起一把白子。&&&&& “你这多大年纪?!来这种地方寻花问柳!”继续气势汹汹地发问,不合时宜的义正词严。
&&&&& “那你多大年纪?不也在这种地方吗?”小亮一片淡然,把手上的白子放到了棋盘上。&&&&& “我跟你不同!你这蠢材!”手伸去拿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谁是蠢材?!”语调上扬,单数,把棋盒拿回自己身前。&&&&& “这盘棋输了你就给我立刻滚出去!”捏起一枚黑子,拍在右上角小目。收回手,却发现小亮的视线胶著在那一点上,久久没有移开。良久,才拿过一枚白子,拍在左下角星位。&&&&& “我们……来下棋吧。”两人同时愣住。闭上眼,再睁开时琥珀色的结晶里揉合了浓浓的锐气。下子声再起,棋局开始,沈默直至终结。&&&&& 整地,两目之差。&&&&& 旗鼓相当。&&&&&&& “我赢了。不用滚出去了吧,寒山太夫?”久违了畅快淋漓的厮杀,叫塔矢亮兴奋莫名。他在离屋找不到对手,没有对手的围棋冷冰冰的,只能於孤清处拍落一枚棋子,独自沈思。挑眉浅笑,小亮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注视著棋盘良久,寒山抬起头紧紧盯著小亮,眸子里有尚未敛去的紧张。可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也掩不去眼里的笑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叉腰低头俯视。&&&&& “我不叫寒山,我叫进藤光!”&&&&& 小亮一愣,对上少年生机勃勃的目光。那里有光,有希望。&&&&& 那天夜里塔矢亮与进藤光不断对局、复盘、吵架。直嚷嚷得别处的鼓舟女郎小心翼翼的待在门外,询问是否发生什麽事情了。塔矢和进藤听见那把提到嗓子眼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都同时住了嘴,看著对方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一口气憋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隔天小亮顶著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回到离屋,强打精神处理文书。大家都不明所以地看著生活极其规律的小亮少有的疲态。都鹤没有挑明,只是在一旁偷笑,装模作样地作捧心状感慨小亮终於长大了。小亮狠狠瞪他一眼,手下的动作一刻不停。&&&&& “小亮,今晚还去麽?”离屋的晚饭时间将近,小亮还埋在案头奋笔疾书。&&&&& “去。”小亮头也没抬,文书的繁琐似乎是今天才体会到,不觉皱起了眉头。&&&&& “昨天的太夫让小亮你很满意?”&&&&& ‘太夫’这样一个称谓,让小亮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是男的。”淡淡的,语气中有著下意识的不悦。&&&&& “男道自古就有,到岛原去就为男色的也不少。”都鹤何等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小亮对这个话题厌恶的原因。偏生他就不让小亮如愿,抓著这个话题不放。他的话对亮明显起了不小的作用,亮看向都鹤,震惊得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怎麽,小亮?那种地方,不是很自然麽?”都鹤凉凉的说著,语气就如同说院子里花开了叶落了一般漫不经心。嘴角犹自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站起来,不再看小亮一眼,到别处找乐子去了。小亮愣愣的坐在案前,对於都鹤的离去了无知觉。他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接引女郎,偎在男人的怀里挑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灯笼之下白惨惨的,任由男人的手摸去。猛然闭上双眼,小亮不敢再想下去。他无法想象昨天咬牙切齿跟他大吵大闹的人那样顺从的依偎在别人的怀里,那种妖媚竟然叫小亮心惊。&&&&& 他忽然想到那个少年也是动人的,昨天的女人确实把唤他作倾城。&&&&& 可是他不愿意。不愿意那个少年对别人献媚,不愿意他被别人拥著,不愿意他躺在别人怀里。都鹤的声音忽然再次幽幽的传来,“小亮,你猜寒山大夫今天的客人是谁?”回头,都鹤正倚在门边。视线触及窗外的落日,一惊,急匆匆的冲出了离屋。&&&&& 待小亮跑远了,都鹤才从门边的阴影里走出来。看著渐渐远去的身影,都鹤垂下眼帘,转身打算离去。&&&&& “你何必这样?”&&&&& 都鹤站定了身子,并不回头。“没有不妥的地方吧。”&&&&& “他终是要回去的。纵然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现在也属於不同的世界了。忘了不是比较好吗?”&&&&& 都鹤猛然转过身,双手紧紧地抓住庆植的衣襟。“你们没有问过他想不想忘记!他要不要忘记!他不想忘记的!他……不想啊……”都鹤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喃喃著最终跪在了地上,头垂得低低的,苍白的脸庞划过一行清泪。
第三章&&&&& 岛原依然繁华热闹,这里住著的永远是风华正茂的女子,千百年如一日喧哗如白昼。小亮快速的穿行其中,无视偶尔上来的接引女郎的纠缠,直往那棵终日缭绕心间的血色八重樱奔去。一个闪神,小亮正正撞上了一句结实的身躯。来不及道歉,那人早一把纠起小亮的衣襟,把他狠狠扯到眼前。&&&&& “怎麽?!赶著找死,居然撞到老子身上来!”男人没好气地咆哮著,脸上一片异常的红,吐出的话里带著浓浓的酒气。接引女郎都散了开去,围上来一群男子,把小亮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小亮嘴上道著歉,眼神不觉飘向花天楼的方向。&&&&& 进藤,等等我!&&&&& 男子盯著小亮的眼睛一会,眯起眼,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小亮的心不在焉,於是越发的暴躁起来。狞笑著把几步开外一个穿著苏芳和服的女子叫到跟前,劈手拿过女子捧在手中的酒杯。&&&&& “是男人一口喝了!老子今天让你回去!”&&&&& 也许是被小亮儒雅的气质所打动,女子迟疑的瞟了男人一眼,偷偷向小亮打著眼色,让他别答应。小亮怔怔地看向那杯小小的清酒,透明澄清。端著男人手中微微晃动著,映出天上的月影。&&&&& 喝了酒就能走。&&&&& 这个念头涌上来,盖过了女子的脸,让小亮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碰上酒杯的边缘,女子不忍的别过头去。&&&&& “阪东大人,今天怎麽如此好兴致?”声音响起的同时,男人放开了手。小亮分明听见那个熟识的声音就来自身后。转头,看见进藤光一身深蓝,腰间青色的腰带上舞著翩翩的蝶。脸上没有其他女人的浓妆艳抹,眉梢眼角也没有艺妓的轻佻,却也是那样和谐的裹在一身和服中。&&&&& 怎麽,小亮?那种地方,不是很自然麽?&&&&& 都鹤的话响起来,回荡在小亮心间。看光这样自然的打招呼,这男人大概也曾是座上客吧。&&&&& 蓦然的,觉得心痛。&&&&& 光不知道亮心里那些翻腾的思绪,只是轻摆振袖,不著痕迹地把亮和男人隔离开来。男人似乎也平静下来,挥挥手,围著的人便自觉让出一个缺口。&&&&& “站在这里是挡人发财。寒山太夫,到里面说话如何?”亮一把拉紧了光的手,光没有回头,只是对男人淡淡一笑。待男人率先进到那花楼去时,光安抚地拍拍亮的手。&&&&&&&&&&& “回去吧,塔矢。不早了。”亮只看见光的侧脸,那上面魅色流动,叫塔矢胸口一阵发闷——他知道,他现在是寒山太夫。&&&&& “我昨天赢了的,寒山太夫。”亮冷冷地开口,一句话惹得光愕然地回头,眼睛瞪得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刚刚的冷艳消逝无踪如同幻觉。小亮看著这样的光,一扫刚才的郁闷轻松起来,抬腿作势要往里面走。吓得光一下拉紧亮的手,环顾四周,围著他们的确实不是善男信女。叹口气,光认命地走到小亮略前的地方,压低声音说,“等会跟在我身边,什麽话也别说,更不要干什麽奇怪的事。”&&&&& 亮不置可否的挑挑眉,被光狠狠的一瞪,终於点了头。&&&&& 各自落座以后,光巧笑嫣然地看向对面的男子。男子搂著个同是太夫的女子,小口呷著清酒。待跟怀中的女子笑闹够了,才懒懒地把目光移到光和亮身上来。&&&&& “寒山太夫竟会踏出花天楼,还真不是一般的少有。”&&&&& 光浅笑,“大人言重。阪东大人既与寒山有一局之缘,何不就此卖个面子给寒山?”小亮听著光轻柔的声音,径自低头看著面前的酒杯。
&&&&& 男人也不管亮,只把目光锁在光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玩弄起手边的杯子来。许久,才语气暧昧地说,“就不知那一局之缘,够不够让我当寒山太夫的入幕之宾。”话说著手也顺势伸过来,想抚上光的脸。&&&&& 光呆在当场,努力挤出一抹笑,正准备对答。身边的塔矢早挡了过来,啪的一声打掉几乎贴上光的手,双眼烧得通红。&&&&& “不许你侮辱进藤!”&&&&& 塔矢的话明显激起一片哄笑,男人怀里的女人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张开嘴,声音细细的,就像刀片般锋利。&&&&&&& “这对太夫来说,是荣幸才对。”女子话音刚落,四周的笑声更响了。塔矢却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冷洌地盯著男人眼睛的深处。&&&&& 男人却没笑,手上依然玩弄著那个杯子。忽然大力推开了怀中的女子。女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让四周安静下来。&&&&& “好!你是我见过最有胆量的!喝了这杯,这事我既往不咎。”&&&&& 光张张嘴,还想说点什麽,小亮却早夺过那杯酒一口喝了下去。立刻脸涨得通红,软软的,一个踉跄倒在光的怀里。男子疑惑地看向一边的女人,女人急忙摆手,说这杯我没下迷药。伸手沾了一点酒,放到鼻间,男人皱著眉嗅了嗅,眼神疑惑的看著小亮好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也太不胜酒力了吧!”&&&&& 光无奈地叹了口气,怀里的亮挪了挪身子,口齿不清地念叨著。正想说点什麽,一双大手拉起了塔矢,把他架到肩上。&&&&& “嗤!还是个毛孩。寒山太夫,带路吧。”光看向男人饱含赞赏的眼睛,忽然了悟地点了头,走到塔矢身边再扶扶塔矢的身子,便向花天楼走去。&&&&&&& 夜更深的时候,花天楼也渐渐安静了下去。血色的八重樱暴露在如水的月色之下,仿佛有骨一般,刺痛了光的双眼。光就跪坐在小亮身边,清晰地看见少年细致的近乎透明的肌肤,慢慢恢复成本来的颜色。轻触少年清俊的脸庞,掌心之下传来缕缕凉意。&&&&& 阪东离去时,别有深意地看了光一眼,说寒山太夫,你遇上好人了。&&&&& 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谁能比他更清楚这点呢?收回手抚上自己的脸,目光落到一旁的铜镜上。肤色日渐白皙下去,那上面也开始有了本不属於他的妖媚。伸出手,指甲还是扁平的,只有这里残留著旧日的证明。别开眼,似是不忍再看镜中的自己,光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四章&&&&& 小亮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在离屋养成的习惯并没有因为清酒而消磨掉。怔怔地看向并不熟悉的房间,在视线碰触到窗外的八重樱时明了起来。&&&&& 耳边响起了些细微的声音,细细听去,是女子的嬉笑声。走到窗边,下面一大群女子打了水,正在梳洗。光也站在一边,跟旁边的女子说笑。似乎是说到什麽有趣的,女子的笑声越发大起来,当中的一个把水泼到光的身上去,光笑著举起手来挡,看在小亮眼里竟是一种活生生的妩媚。亮抵在窗棂上的手捏得死紧,脸色渐渐沈了下去。&&&&& 就像是感应到亮的视线,光忽然向亮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亮站在窗边的身影时敛了笑,呆呆的看著亮的身影,叫亮读不懂光脸上的表情。回过神,亮招手让光过去。於是光低头跟女子说了点什麽,就往房间去了。&&&&& “进藤,离开这里好不好?”光正欲坐下的动作因塔矢的这句话停滞在半空。摇摇头,光把视线移到窗外。&&&&& “进……”&&&&& “你要我到哪里去?”幽幽的,光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离屋也可以,或者别的什麽地方也可以。离开这里就好了。”亮坐直身子,没有因为光话中的疲惫放弃他的坚持。&&&&& “离屋也好,这里也罢,不都一样麽?”刹那间,亮感觉到了那些升腾的怒火,间杂著混乱的情绪,却被一阵心悸通通压了下去。&&&&& 他知道进藤光不会听他的。他讶异於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早就深知进藤光是一个何等执拗的人。&&&&& 下意识的揉了揉额角,也许是昨晚喝醉了的缘故,小亮觉得头似乎有点痛。光瞥了小亮一眼,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 “你昨晚喝醉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小亮一闪身,避开了光的手。&&&&& “你闹什麽别扭?!”&&&&& “我喝了酒就能走,根本用不著你多事!”光一愣,才反应过来亮是在说昨晚的事。没想到小亮是这种态度,一口气憋在心头。忽然忆起什麽,光定定的看著塔矢,眉宇之间是一种浓重的悲伤。&&&&& 小亮身子顿了顿,有点懊悔的闭上了嘴。&&&&& “我那……都是为了你。你不必担心,我下的棋跟我的人无关,留在这里,我的棋也不会……”&&&&& “跟你的棋无关!”生生的打断光的话,小亮忽然觉得他再也把握不住,他到底在气什麽。别过头,房间里立刻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之中。&&&&& “你别再来了。”进藤干涩的开口,转身狠狠摔上门,离开了房间。在走廊上乱转了好几个弯,闯进某个空无一人的房间,环著自己的身子蹲了下去。&&&&& “我想走……塔矢,我想……跟你走的阿……”&&&&& 窗外的阳光落下斑驳的影子,摇摇晃晃的,成了碎屑。&&&&& 傍晚时分进藤光回了房间,毫不意外的看见塔矢亮还坐在早上的原位,拿他的棋盘打谱。光径自走到檀木箱子前,不搭理抬眼看他的塔矢。打开箱子,取出一套烟霞紫的打衣,旁若无人地穿上对镜审视一番,又翻出件梅色的唐衣,换到身上。!“进藤?”空气中旖旎著黄昏的光,窗外的太阳脆弱得如同黑夜里的月亮。!“我只答应让你留下。从没应允我的客人就是你。”拿过一边的飘带,系到腰上,进藤对著镜子里的塔矢冷冷的说。“离屋的人来过了。塔矢大人好大的面子。这个房间留给你,寒山告退了。”早思付好的话语吐出来时还是让进藤微微的颤抖,窗外的晚霞映在塔矢眼中,荧荧的发亮。
!!“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进藤。”小亮捏紧了手里的棋子,语气中弥漫著无边无际的疲惫。
19:56 回复&&神之一子 闲敲棋子2009 113位粉丝
10楼!!“怎样也好。那天你有听到的,要不要见你,得我愿意才行。”!!!天终於黑了下去,花天楼的门前再次热闹起来。如果说白天的岛原是座死城,晚上便是盛放於无常之上的无常之花。黑夜的游廊里有恹恹的萤火虫,有寂寞的蝉,还有女子美艳的脸藏在窗格后面。!!初见之后便是再见,三见以后,就不能选别的太夫了。!!似乎很没有道理。!!听说这也是花天楼的规矩。!!亮却觉得他很乐意这样,可惜这个规矩只是对客人而言。端坐在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塔矢嗅出空气中有凄凉的味道。闭上眼睛回想醒来后的一切,只有进藤有著鲜明的色彩。血色八重影下的身影,跟他争吵时的脸,还有昨天夜里,挡在他身前时那抹纤细的背影,都在黑暗中一一浮现。猛然睁开眼,站直身子往外走,塔矢亮想告诉进藤光,其实他只是想要他们一起活下去,活在这个外壳光鲜,里子糜烂的世界里。&&&&& 他想要抓住这样淡漠的世界里,一点仅剩的温暖。&&&&& 於是亮直直闯进大厅,在周围讶异的目光之下一把拽起正被醉酒客纠缠得不胜其烦的进藤光。&&&&& “那个房间太大了,我只要一半,还有一半是你的。……我们回去下棋吧。”话说完,拉著人就往外走,力度大得让同是男生的光也挣不开来。刚想回骂过去,光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低头,振袖的下端被醉酒客死死捏在手里,鲜艳的图案早皱成一团,看不出原来的花纹了。&&&&& “妈的!跟老子抢女人,不要命了!”醉酒客一跃而起,硬生生的把光往身边扯。亮也不含糊,拉光的手没有放轻半点力度,错过身子直接一拳打在醉酒客的脸上,让他跟地板亲热去。甩甩手,亮看向一旁已经石化的光,挑了挑眉。光眯起眼,瞟一眼男人肿起来的脸,缩了缩脖子。看著光的反应,亮低下头肩膀颤动著,憋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我力度还不错吧,进藤。”亮忍著笑意,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进藤。&&&&& 这样的称呼让光猛然回过神来,大梦初醒般一片黯然。亮刹住笑声,叹了口气。走到光跟前,手抚上光的脸颊,嘴角有著淡淡的笑。&&&&& “进藤,你只愿意在这里活著的话,我们就一起在这里活下去。”说话时,亮的嗓音很轻柔,轻柔得像在哄受不得惊吓的孩子。&&&&& 进藤沈默了半晌,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亮的脸,忽然想到,也许他们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海角天涯。为什麽要拒绝呢?就算最终他是要回去的,也可以权当是纪念。他毕生的对手,他还没弄清的情愫,都抛到脑后。就任性一次。&&&&& 紧绷的表情渐渐舒缓开来,这才注意到四周目瞪口呆的众人。进藤的脸霎时红到耳根,咬牙瞪向塔矢,“这下你要怎麽收拾?”语气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远处是几个早已火冒三丈的家丁,在发现这两人终於知道他人的存在后,开始摩拳擦掌。光在心里哀叹著想念起阪东来。
第五章!!“原来小亮也是会打人的嘛。”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顺著看过去是都鹤微红的脸,大概是酒喝多了。再看过去一点,大厅的右边全是离屋的人。都鹤微笑著凝视小亮尴尬的神情,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似乎只有在这个拥有金色额发的少年时才会被打破。&&&&& “哎呀,有什麽好担心呢?小亮,离屋这个大招牌你怎麽不扛出来。”话音落下的同时,远处的家丁有志一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架起自己的主子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天楼。小亮也不看那些人,径自向都鹤鞠了个躬。眼角看见刚刚被他下意识挡在身后的光,此刻也跟著他一起鞠躬,心里是真的很感激都鹤的出现的。&&&&& 都鹤看著眼前的一幕,忽然笑得更厉害了。“你们怎的好像夫妻俩在向恩人道谢阿?”&&&&& 一句话让小亮的脸直红道耳根,身后的光更是尴尬得立刻直起身子,眼看著地面,只是耳边还是传来相熟的艺妓的调侃。&&&&& “好了,不说这个了。”摆摆手,让跟在身边的小茶上前,“你今天丢在桌上的文书没忘吧?明天我要看见都做好了。”&&&&& “都鹤,谢谢你。”亮顿了顿,真诚地再次鞠躬道谢。身后的小茶喊著亮,询问文书放到哪里合适。亮犹豫片刻,决定和小茶一起回房间把东西安顿好再说。&&&&& 目送著亮往房间走去,光跟都鹤寒暄了几句,也鞠躬打算离开。就在他直起身子,打算道别的时候,都鹤却不知何时也坐直了身子,把嘴贴到他的耳边。光心里发毛,身子下意识的向往后退,却被都鹤拉住了手臂。都鹤说话时溢出的气息竟是凉的,滑过光的颈侧,转瞬又消失在空气中。&&&&& “你让他自己选吧。”都鹤的话极轻,除了光没别人听见,里面有这威胁的意味。铺天盖地的寒意向光袭来,骇然地看向都鹤凛然的眸子,泠泠的像刀刃般嗜血。&&&&& “你知道些什麽?”光沈下声音,眼里有著恐惧,还有升腾起来的戒备。都鹤却只是笑笑,伸手替光把几缕落在颊边的头发拂了回去,“我知道的不多,只清楚选择的权利该是他的,而不是你的。”&&&&& 光逃开了都鹤的视线,眼里涩的要命。回头,深深地看向亮刚刚离开的方向。&&&&& “你管太多了。”&&&&& “也许。”&&&&& 回到房间,亮早已埋首於那一堆文书。光心不在焉地让楠带小茶到别的房间休息,转身打点起睡觉的事情来。上次下棋下了通宵,可看亮的工作量,也许还是好好休息的好。打开柜子,光对著那仅有的一套被子发起呆来。努力的想了想,隔壁房间今晚似乎没人。起身,决定到那边拿被子过来。!!“进藤!”亮突如其来的大声呼叫让光愣了愣,“你到哪里去?我不是说这房间……”&&&&& “我只是给你拿被子。”光皱眉看著亮,疑惑於究竟是何时开始他变得如此容易不安。果然是因为到这里来了吗……&&&&& “我……不要别人的被子。我跟你睡一张就好了。”亮避开光的视线,他终究对这里是花楼这个事实感到介怀。光也在亮的神情里明白了他的想法,忽然冷笑起来。&&&&& “你怎麽知道我的被子上没有睡过别的男人?”光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说,又或者,其实他自己也很介怀。&&&&& 亮猛然看向光,眼里的慌乱叫光越发心寒。垂下眼睛,光只觉得苦涩。&&&&& 其实他不该怪亮的。&&&&& 介意,怀疑,觉得不干净,在这个这样透彻的少年面前,自己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 所以他果然不该说这种伤害他也伤害自己的话。&&&&& 光刚想告诉亮其实没有别的男人睡过,让他安心的说话时,自己首先就陷入了一个怀抱。&&&&& “有也没关系!”小亮的声音很大,手臂圈得死紧,“有也没关系!真的!我们一起,一起就好了啊……”&&&&& 他会说这种话吗?&&&&& 光在心里自问,然后自嘲。明田都鹤,如果你听见,还认为能让他自己选吗?&&&&& 比起慌乱的眼神,或是质问,嫌恶,这样的话更让光想哭。张开嘴,吐出的话里竟有种悲凉。&&&&& “别这样委曲求全……不像你啊。”&&&&& 一阵的失重感,小亮愕然地看向怀里的光,脑里盘旋著光别有深意的话。&&&&& “来这里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你从前就认识我了,对吗?”&&&&& 光抬起头来,眼里幽幽的,像有水蛇在转。琥珀色的瞳孔透明,却也难懂。&&&&& 所谓的清澈,其实是空无一物。&&&&&&& “你认为呢?”&&&&& 一抹笑花绽放在光的唇边,肆意而又诡异。&&&&& 塔矢到底想不起进藤口中意有所指的内容。他不知道进藤光希不希望他记起来——进藤光的目光比他还要矛盾。好歹两个大男生,身材也说不上娇小,两人共睡一张被子拥挤了点,大家都睡不好。於是两人都早早起来,在亮走前下了一局。&&&&& 晨风吹拂著八重樱的花瓣,飘落到棋盘上,转瞬便被拂去。猜过子,棋盘两边,还是千古不变的风景。&&&&& 右上角小目,黑子落,稳如泰山,开局。&&&&& 左上角星位,白子轻晃,遥相对望。&&&&& 这一幕,过於烂熟於心,让塔矢来不及抓住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 终盘,这样的棋局其实无关胜负。&&&&& 喜欢的是下棋,不是喜欢赢。&&&&& 这样的念头在面对光时,最为清晰。&&&&& 走出花天楼,小亮看向手中的纸片。那是夹在昨天的书信里的,很小的一张纸。上面写著晚上七点,离屋后门。&&&&& 落款是,松宫庆植。
第六章!!小亮跟光的事在离屋传了个遍。昨天晚上很多人都在,回来说得天花乱坠的人也不少。幸好光的名声也不错,倒也没什麽人当著小亮的脸说些难听的话。当那天带小亮去的人说到,让小亮有空带光回来让大家见见的时候,其他人很不给面子的笑得仰天。小亮也有点不自在,那人这才想起自己说错了点什麽。&&&&& “哈哈……都把寒山太夫当成塔矢大人的妻子了……”那人讪笑著也拘束起来,小亮向他浅浅一笑示意不要紧。这时小茶来叫人,小亮也就顺势把话题打住了。&&&&& 房间里都鹤正在插花,似乎是总摆不好,正用力的拉扯著一片叶子。&&&&& “小亮,昨天睡得怎样?你还真的用那麽宝贵的时间来处理文书啊。”都鹤放弃与那片叶子的纠缠,转身捧过杯绿茶喝了起来。&&&&& “都鹤大人,请不要总把话说得那麽暧昧。我会很为难的。”&&&&& “可我说宝贵也没什麽暧昧的地方。那可是要付钱的。”&&&&& “……”&&&&& “对了。我听说寒山太夫从不让客人留宿的,你可是第一个。”&&&&& 小亮奇怪的看向都鹤,不知道他怎麽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了。待看清楚了都鹤眼里的安抚,忽然明白起来。&&&&& “那个,已经不重要了。”淡淡的,话里还有著隐若的愉悦。&&&&& “真的?”都鹤盯著小亮眼睛的深处,那片绿色还是平静而恬淡,没有一丝闪烁。&&&&& “说完全不介意当然是骗人的。可是……”小亮抬头看向天空,眼里笑意渐浓,“我想到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如果计较会让我们远离彼此的话,为什麽要那麽做呢?”&&&&& 都鹤呷了一口绿茶,这里没有要他操心的事,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怎麽会忘了。&&&&& 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谁不会长大?&&&&& 秋天的气息荡漾在天边,日子变得日短夜长。七点的时候天早黑了,天边一轮眉月,镰刀一般割在斑驳的树影上。小亮准时到了后门,庆植还没来,天气开始变凉,小亮不时搓著手,莫名想念起昨晚身旁的温暖来。庆植来得有点迟,可也没有迟太久,当然更没有道歉的意思。他瞟了站在门边的小亮一眼,不过到他肩膀而已。径自往前面走去,庆植其实并不在意小亮是否赴约。&&&&& “庆植大人!”小亮对於庆植会有的行为没有半分把握,但对於他的意图却是了然於心。&&&&& 不过是让他离开。&&&&& “我没想过你会来。要不要参观一下离屋的实际工作?”夜色中,庆植的目光有如两道寒芒。&&&&& 还是来时的那片芦苇荒原,不过这次转到了右边。河流被竹篱和泥沙横腰截断,大群的人在夜色中挥汗如雨的挖著河床,大筐大筐的河沙压得人路也走得踉跄。看见庆植和亮时工人们响亮地打了招呼,可是掩饰不了疲惫的神色。让小亮讶异的是,不同於对自己的冷淡,庆植热情地上前询问工作的进度,语言幽默的跟工作的人开著玩笑,还上前亲自挖了好一会。等他回头想起小亮的时候,小亮的手指早冻得发紫了。庆植挑眉看著小亮,一脸的嘲讽。小亮却还是那样安静的回视庆植,等著他说要说的话。&&&&& “这才是离屋的工作。疏通河道,保证治安,事情很繁杂。可文书上的联络只要都鹤处理就可以了。所以离屋其实并不需要你。”&&&&& 挑衅的话语没有预期的效果,小亮依然沈默。
&&&&& “喜欢到花街寻欢作乐,又干著可有可无的工作。其实我认为,你还是离开的好。”庆植却不死心,语气里轻佻的意味更浓了,几近嘲笑。 &&&&& “你讨厌我也是个不可忽视的理由吧。”抬起眼,小亮的眸子里有著同样的挑衅,汹涌的气势让庆植几乎要忘记他面对的其实是个孩子。&&&&& “我还有文书尚未处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小亮径自鞠个躬,转身干脆地离开,留下庆植在他背后干瞪著眼。&&&&& “呵,还真嚣张。”庆植眯起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夜色中的芦苇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转瞬又退了回去。夜里的风透骨的冰冷,芦苇絮漫天纷飞起来。人前强装的坚强无法坚持到独自一人的时候。小亮抱紧了身子,失神的看向前方。&&&&& 忽然对於自身的价值感到迷茫。&&&&& 猛然奔跑起来,还是那条渐渐熟悉的路,还是那些渐渐熟悉的情景,还是那棵八重樱。小亮风一般撞入花天楼,直闯光的房间。&&&&& 砰的一声响起,吓得光愣在了当场。衣服脱到一半,腰带还系著,衣服的上半部分却已经垂到腰间,露出上身了。光有点不好意思,刚想把亮赶出去,却不防亮冲过来,从背后狠狠地抱住了自己。&&&&& “喂!你怎麽了?”光被小亮撞得有点不稳,声音霎时大起来。身后却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声响。&&&&& 闻声赶来的楠看到这架势也呆住了,光摆摆手,让她出去并且把门关上。叹口气,光是想再问问到底怎麽了的。可在听清楚背后压抑的呜咽声后,不由自主的安静下去。於是他就这样放松身子任由亮搂著,放任身后的人不断加重手上的力度。一门之隔的走廊上人声沸腾,门内两个少年相依的身影却渐渐模糊起来,融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 月亮升到中天,光的身子也彻底冷了下去。亮拉著光坐下去,还是没有放手。微微抬头看向光的侧脸,眸子里星光流转。亮感到安心,这样清爽的气息包围著他,毫无条件的让他依赖。把头贴上眼前光滑的背部,亮闭上眼睛,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传来。&&&&& “进藤……你好温暖。”那是亮在睡过去以前,最后的梦呓。&&&&& 离屋的房间里有都鹤早早的侯著,明显是知道了亮跟庆植的事。仔细的观察了小亮好一会,“你到寒山太夫那儿去了吧?”&&&&& 语气是肯定的,小亮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我还担心昨天庆植跟你说了那样的话后,你会一走了之。”&&&&& 小亮自嘲的笑了笑,“我走不了的。”&&&&& “嗯?”&&&&& “我自然知道,要是没有离屋在背后,我不可能这样占著进藤不让他见别人的。我也付不起见他的钱。”语气很平淡,眉梢眼角不起半点波澜。&&&&& “所以你愿意低头?”这样的答案倒是都鹤始料未及的,想象中的回答至少该透著点不甘。又或者,因为需要顾及的人多了一个,人都是会去选则那个最安全的答案。揉揉小亮的头,逆著光,都鹤的目光温柔如水。&&&&& “在离屋呆不下去的话,就到寒山太夫那边去住吧。文书我让小茶替你送过去。”&&&&& 深邃的绿眸一瞬间明亮起来,让都鹤不禁叹了口气。道了谢,小亮匆匆转身离去。&&&&& “小亮,你知道我刚刚怎麽知道你到过寒山太夫那儿去?”&&&&& 到门边的脚步停了下来,小亮疑惑地等著都鹤的答案。&&&&& “因为每次你到过那里以后,总像回过家的孩子,所有委屈都消失不见。”&&&&& 小亮的笑容翩跹起来,那一声谢谢,轻柔得如同阳春三月。!!就这样,塔矢便真的在花天楼住了下来。每天小茶把离屋的文书送到光的房间时,总被惊天动地的吵架声震得耳膜生痛。一边的楠正经八儿的端坐,显然是道行高得多,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傍晚小茶把文书送回离屋,偶尔会看见楠站在花天楼的大门前,给新来的客人介绍艺妓。细细问来,楠说光不见别的客人了,主事让她到这边帮帮忙。&&&&& “寒山大人还是太夫?”&&&&& 楠点头。不见客的太夫,花楼再闲也犯不著去养,背后肯定是离屋的意思。小茶只不明白都鹤在想什麽。那麽喜欢塔矢大人麽?摇摇头,小茶决定还是不要去猜测离屋管事的想法。&&&&& 塔矢把离屋的被子带了过来,两人不用再挤一张被子,可还是会把被子排在一起。早上起来以后就对弈,再一番讨论下来,多半就该吃午饭了。午后是亮处理文书的时间,光无所事事却也不会踏出房间,多半是在一边打瞌睡,又或是摆弄花瓶里的八重樱。血色的花朵插在雪白的瓷瓶里,满室生香。&&&&& 处理过文书,楠会端来和果子和绿茶,光和亮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过一个悠闲的黄昏。&&&&& 只有一点,亮很坚持不要光穿那些和服。&&&&& “你就是只穿单衣也好,那些是女式和服吧。”亮声音闷闷的。&&&&& “这有什麽呢?”光左手托著和服,右手还特意在上面摩挲,“面料高档,纹理精巧,女孩子的衣服也很漂亮啊。”&&&&& “进,藤,光!”&&&&& 光斜著眼,还不出了口气!&&&&& 嘴是照拌的,可光也确实没再穿那些和服。
第七章&&&&& 卖杂货的人每个月会来岛原一次。早早的花天楼的艺妓就得了消息,很雀跃的把旧的饰物拿出来,七嘴八舌说著想要的东西。光和亮也被拉到了大厅聊天,早上的花楼没有客人,那些女子也放松的各自说笑。这种时候同等级的都多半会坐在一起,比较起来的话,太夫这边的谈话就明显优雅得多。光和小亮就坐在太夫那一桌,小亮不怎麽说话。也不是特别害羞的缘故,只是诺大的厅子里就他跟光两个男生,同桌的人也都是不相熟的,也就无话可说了。反观光就很熟络的跟女子们攀谈著,说到那些新奇的玩意时,一幅很感兴趣的样子。&&&&& 忽然一个艺妓双手一合,说对了,我们来玩那个游戏好了。&&&&& 其他女子都附和起来,只有光跟小亮下意识的对望一眼,同样的云里雾里。&&&&& 什麽游戏?&&&&& 光扯了扯身边一个女子的袖子,“合欢姐姐,这是怎麽了?”&&&&& 合欢眨眨眼,看见小亮也一脸好奇的看著自己,忽然笑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你们不是天天就在下围棋嘛。这第一盘就你们来好了。”&&&&& 光和小亮还是不得其解,几个太夫站起来往房间去了。合欢向跟著她的小厮要了一个木牌子和毛笔,递了过去给光。&&&&& “写上你们的名字再说。”&&&&&&& 侧头看了看小亮,把东西推了过去。&&&&& “你不会写吗?”话是这麽说,还是提起了笔。&&&&& “寒山的字很难看啊!”桌子对面的太夫笑起来,光瞬时瞪著眼睛嚷,姐姐!&&&&& 太夫做了个道歉的手势,却没有敛去笑意。小亮边写边好笑的摇头,惹得光在他写完塔矢亮这几个字后,一把夺过毛笔沙沙的写下了进藤光。&&&&& 娟秀如柳叶的字体旁边,是斗大的,东歪西斜的鬼画符。小亮把牌子端详了好一会,下了结论,“你的字真的很难看。”光正想发作,不料还有下文,“而且这下更明显了。”&&&&& 好玄没把进藤光气死。&&&&& “好了啦,你们不是想知道这是什麽游戏吗?”合欢看著一触即发的两人,连忙拉下已经站起来的光。离开的几个人这时恰好回来,手上捧了棋盘和棋子,还有一个黑得发亮的漆盒,上面描著雪白的梅花。打开来,里面满满的是跟小亮手上一样的牌子,被紫色的梅花结穿起来,下面都是两个名字。&&&&& “简单来说,就是二对二的围棋赛。只是同组的人不许商量,轮流各下一著。这个可不是棋艺高就能赢的。输了的话,可是得罚的。”&&&&& “你们是第一次玩,就你们先开始好了。来,抽牌子。”&&&&& 四周的太夫自顾自说起来,漆盒递到光和小亮跟前,光有点被动的伸出手,摸出个牌子。下面是棣棠、海棠四个字。合欢一看,立刻笑起来,“哎呀。小光你运气真背。居然抽到她们两姐妹。”&&&&& 光和亮同时皱了皱眉。甩著牌子,光不满的发话,“姐姐说得好像我输定了一样。”&&&&& “论棋艺嘛,她们是略低你一筹。可是说到配合……人家心有灵犀,可是常胜将军。”&&&&& 闻言挑眉看向身边的人,对上小亮同样精光毕现的眼睛,光的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弧度。反手把牌子扔回漆盒里,“来就来,谁怕谁!”&&&&& 棋局开始,进藤光、塔矢亮先手。鉴於谁下第一子的问题,他们又猜了一次子,看得对面的棣棠、海棠用袖子掩唇笑起来。
&&&&!!第一枚黑子捏在光的手里,摩挲良久,下在了右下角星。&&&&& 海棠淡淡一笑,说姐姐,你先吧。棣棠点头,捏起一枚白子,拍在了左上角星。&&&&&& 序盘很平静,几乎是平分秋色的状况。布局开始,光忽然犯起难来,他跟亮的棋风有点相克的味道,现在该怎麽办呢?&&&&& 难怪说不是棋艺高就能赢的游戏。&&&&& 思量再三,光下了一手缓子,把决定权放到亮的手上。棣棠像是早料到会如此一样,一枚白子深入腹地,把主动权抢了过来。光不自觉看向亮,亮却不看他,径自粘了上去。海棠立刻跟上,小飞跳出,没有半分停滞。小亮皱起眉来,合欢说得没错,这两姐妹非常明了彼此的想法,跟一个人下棋没两样。反观他和光,明显是各有避忌,虽说熟悉彼此棋风,却都不敢放开手脚去下。&&&&& 棋至中盘,差距越发大起来。亮趁光挣扎的间隙,抿唇沈思起来。忽然,像想到什麽似的,略闭了眼。吸口气,再认真研究盘面来。相较於光苦思良久才下一著棋,棣棠倒是立刻回应,很有点快棋的味道。亮也没有多久的停顿,在腹地的大龙边上拍下一子。&&&&& 尖?!&&&&& 光死死捏著棋子,为亮的应对呆在当场。腹地的形势已经明朗,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可亮偏偏下了一手尖。海棠粘了上去,立刻成了四面楚歌。若不要亮的一著成为弃子,接下来该是虎,可是这什麽作用也没有。&&&&& 如果是自己,就会转到左边,弃了这枚子。&&&&& 到底该不该下那一著虎呢?&&&&& 光犹豫起来,想看看亮的表情,无奈对方低著头盯著棋盘,就是不看他。对面的棣棠和海棠相对而视,忽然会心一笑。光看著她们不禁一阵羡慕,他也想知道亮在想什麽。&&&&& 叹口气,还是认命的下了一著虎。&&&&& 棣棠的白子长处来,与海棠的上著呼应起来。亮会下个小马步飞出,再来……&&&&& 久久没有看见亮的动作,光疑惑的抬起头来,对上了亮直直看著他的双眼。皱眉,视线随著亮手中的黑子落下,却是左边的地盘。光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又慢慢的微笑起来。&&&&& 那枚本就是弃子。&&&&& 它的存在是为了告诉进藤光,按他自己的想法下。&&&&& 不要为了配合塔矢亮而亦步亦趋,也不必步调一致仿如一体。他们不必同化,只需并肩而行。光豁然开朗的笑出了声音,拍下的棋子沈稳而坚定。&&&&& 我们的交谈在棋盘之上。&&&&& 小亮按下黑子补棋,暗指光过於急躁。&&&&& 光一著怪棋天马行空,让小亮明白该是时候声东击西。&&&&& 他们下过无数次棋,却只有这一次如此明白对方的想法,让彼此的棋步融为一体。&&&&& 阴柔阳刚俱在其中。&&&&& 相克亦即互补。&&&&& 终局,算上贴子,他们输半目。&&&&& “都是你前面缩手缩脚的缘故。”&&&&& “都是你死板不知变通的缘故!”&&&&& “你这麽急进有什麽好处?!”&&&&& “你这麽温吞又有什麽好处?!”&&&&& 两人同时拍案而起,刚刚的和谐默契如同幻觉。合欢实在看不下去,轻启朱唇插话。&&&&& “愿赌服输啊,两位。”&&&&& 登时无力,两个少年孩子一样互瞪一眼,坐了回去。海塘和棣棠贴脸低语了好一会,说到后来都笑得喘气,光立刻感到背上一阵恶寒。&&&&& “好,就这样吧。”&&&&& “嗯!”&&&&& 姐妹俩同时转过脸来,“那今天黄昏就拜托你们留在这里了~”!!光顿时愣住。
第八章!!黄昏有什麽?&&&&& 有卖新奇玩意的杂货郎,有红中透橙的夕阳,还有附近米铺大叔的忘年会。&&&&& 七点以前的花天楼都是米铺的天下,平时没这个闲钱的米铺大叔会趁今天在花天楼吃花生,喝清酒;平时该准备见客的太夫、天神们会趁今天到杂货郎那里换物品。&&&&& 光和小亮在大厅最中间的桌子两边相对无言。横亘於两人之间的宽大桌面上还是那些和果子,花生和清酒,可两人都失去了动它们的胃口。不远处的大叔把腿踩到桌子上,正在说中年人的冷笑话,四周很配合的响起一片笑声。还有女人们的调笑声夹杂其中,特别刺耳——姿色略逊一筹的话,似乎也没有了在花楼保持高贵的本钱。所以现在的花天楼,简直就跟外面的花楼没两样。!!难怪只有些端女郎在,花天楼的主事也不说话。!!可是一直没有人过来光这边,大概是他和小亮之间的气氛太诡异,那些人也自觉惹不起倾城。可光还是浑身不自在,那些大叔都在打量他,直把他当了稀有动物。&&&&& 小亮移过一边的棋盘,示意光来下棋。光叹口气,眼睛忽然像捕捉到什麽,手停在了半空。亮疑惑地扭头去看,花天楼的大门处站著一个穿著白色浴衣的老头。双眼干瘪得凹了下去,整个人就像骨架包裹在皮肤中一般。&&&&& 他看著花天楼一切的眼神很惊讶,也很雀跃,就像小孩子发现了新的乐园。在大厅转了一会,老头看见了光,还有他面前的棋盘。&&&&& “你……啊……”跪坐下来,老头结结巴巴的说话,很紧张的样子。光朝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满的是安抚和鼓励。忽略掉小亮询问的眼神,光轻柔地说,怎麽了?&&&&& “我能不能和你下盘棋?”老头的眼睛亮起来,兴奋又小心翼翼。光笑著点点头,亮看著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了。&&&&& 他又当回了那个寒山太夫。&&&&& 可是眼前的状况太诡异,让亮根本没想到要生气,只是失落而已。周围的喧哗都被隔绝开去,这里安静而且温暖。&&&&& 是光制造出来的温馨。&&&&& 老头伸出枯枝样的手,捏起了一枚棋子,拍下去。脸上笑呵呵的,一直看著光。&&&&& 光也回应,全没了刚刚活像身上有蚂蚁的样子。&&&&& 很快小亮就看出,这老头的棋艺,实在不怎麽样。光却似乎浑然不觉,全心全意地和他对弈。其实不到中盘,老头就该投子了,可他硬是撑到了终局。&&&&& 他看不出来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唉,我这把老骨头,果然没有下围棋的才能吧。”老头笑著,眼神却有点悲伤悠远。小亮咬咬唇,安静的看著老人,他深明个中残忍。围棋,天赋果然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吧。&&&&& 没了这一环,根本串不出接下去的一切。&&&&& 所以……&&&&& “只要棋下得快乐,就好了吧。”光的声音蓦然扬起,在隔了那麽长的时间,久得小亮认为,他也会选择就那麽沈默下去。&&&&& 老头欣喜地抬起头,喃喃著没错,这样就好了。光微笑著,恍然间,让亮觉得他是俯视众生的神,那麽深切的怜悯著世人。&&&&& 那里面包括他。&&&&& “你很像我的初恋情人阿,只不过她没有你那麽漂亮的金发。”老头径自说著,往门外走去。少有的,光也跟了上去,一直到门外,目送老头远去的背影。&&&&& “进藤?”小亮站在光的身后,思考著光眼中的担忧。“你认识他?”
&&&&& 光还站在门外,在人潮涌动的间隙,还依稀可见老头的身影。光垫起脚尖,摇摆著身子去张望。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岛原的门外,才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转身回到桌子边收拾棋子,才一半,光却定定的看起亮来。&&&&& “我们也出去凑凑热闹,好不好?”&&&&& 语气中有著某种无奈,亮听见了。&&&&& 还是那样热闹的街道,可也许都认得光,没有女人上来纠缠。一阵阵嬉笑声从连接岛原和花天楼的桥上传来。看过去,是杂货郎在那里,边跟艺妓们调笑边做买卖。光和亮都没有过去的意思,拉著亮,两人还是回到那棵八重樱下。&&&&& 樱花的幽香渗到空气中,自有不同於脂粉香的清冽。光线透过亮的肩膀投射下来,少年的轮廓暴露在夜色中,烟水一样迷蒙。墨色的直发微微晃动,有种细腻的味道。光愣愣的看著,忽然想到要是亮也到花天楼来,搞不好会是花魁。&&&&& 想著想著,就笑了出来。&&&&& “你今晚怪怪的,进藤。”亮有点不满的开口。&&&&& “你不觉得这里有什麽不对劲的吗?”光眨眨眼,半真半假的声音传过来,竟也有点缥缈。小亮看了看四周,摇头。&&&&& 光也不在意,抬头望去,星罗棋布。“那位老先生不是这里的人,我真怕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回眸浅笑,对上小亮因为话题的跳跃而云山雾绕的表情,凉凉的说,“就像你一样。”&&&&& 世界安静下来。&&&&& 夜风划过小亮的脸,直上云霄,刮得灯笼摇摆不定。瞳孔霎时收缩,小亮心下一片寒意。赫然发现光的眸子在灯光底下仿如透明,满脸的神情叫人琢磨不透。&&&&& 小亮忽然没了追问下去的勇气。&&&&& 想起醒来时那片广阔的水域,一片苍茫。&&&&& 嬉笑声渐近,是卖货郎走了过来,手上拿著一束草牡丹。挑了中间的一枝,递给光,“美丽的花该送给美丽的人。”光扯了扯嘴角,又不是真恼的样子。转过身,男人似乎要走。亮侧了侧身子,却也被塞了一枝花。&&&&& “首饰是可以旧换新,美人可不行。”亮愣住,看向手中的花。一瓣花瓣恰好飘落,零落风中。&&&&& 似水流年里,纵然风华绝代,也终将红颜白发。&&&&& 亮看向光,看向他眼中颤动的流萤,蓦然流下泪来。
第九章!!楠来说主事请光过去的时候,棋局还未完。不习惯在下棋时被打扰,光和亮都皱起了眉。还是光反应过来,起身说那到此为止吧,就随著楠出去了。塔矢觉得隐隐的不安,似乎是什麽天大的事情,让楠神色凝重至此。&&&&& 这才想起秋祭的事情来。&&&&& 光隔天清晨才回来。亮睡得不安稳,开门的声音一响,就睁开了眼睛。&&&&& “吵著你了?”光端坐下来,放下手上的包袱。楠跟上来,打理起铜镜边那个早已尘封的梳妆盒。亮看著光,没有说话。都鹤给他做的世外桃源始终是有限的,他一直知道这点。楠料理好盒子,就上前打开了包袱。里面的和服布料分明是千层染,深绯、韩红花、茜色、薄红、中红、石竹色一层层的渲染开来,金丝银线混绣的樱花流云彩月图案,看在塔矢眼中,有点眼熟。&&&&& “我得去夜游,就是到鸟居那边去。小茶说离屋也让你回去。今天是秋祭,这你知道的吧。”塔矢猛然想起来,这件和服的图案,在都鹤的房间看过。那是准备在秋祭上用的,由离屋保管,可见它的贵重。&&&&& 亮独自在一旁想著这些的时候,楠已经替光穿起那件和服来。右边的襟领被楠牵著,搭到左边来,团团的樱花开在光的胸前。金色的腰带结成结子打在前面,露出少年的肩膀,圆润的肩线一览无遗。光的头发还是那样半长不短的,披在肩后。额前的刘海折射出点点金光,衬得肤色特别的雪白。楠扶著光坐下,转身磨了胭脂捧在手上。&&&&& “海棠红的。”光不甚在意的点点头,他对这些胭脂的名称向来没什麽概念。倾前身子,楠执著唇笔,沾了胭脂,顺著光的唇描了起来。一切妥当后,楠退了出去。光侧脸,夕阳辉映之下,近在咫尺的是张苍白的脸。&&&&& “秋天都来了,你还不回去吗?”光的唇一开一合,攥紧了塔矢的呼吸。&&&&& “你隐瞒了什麽,进藤?你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 “……”&&&&& “进藤!”&&&&& “你还……记得吗?”&&&&&&& 小亮怕极了这个忽冷忽热,话中有话的光。那些轻松愉快的争吵打闹,还有那个少根筋却明朗如阳光的光,好像都在那个忘年会的晚上消失无踪。&&&&& 果然那盘棋还是该赢的。&&&&& 回了离屋一趟,都鹤不在。秋祭让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小亮把事情交待好,便到那天和都鹤下棋的地方发起呆来。&&&&& 那天想起围棋的刹那,他分明看见一抹金色。有些汹涌的思绪瞬间清晰起来,却在看清都鹤的时候消失无踪。天色暗了下去,远处传来龙笛的声音,紧接著琵琶、筝、和琴、太鼓、钲鼓、鞨鼓都加了进去。离屋的人都出去看热闹,亮还坐在那里,看著棋盘,融进了黑暗一般的寂静。&&&&& “出游的队伍来了!”外面的孩子喊起来,小亮一愣,匆匆出了去。出游队伍里的全是太夫,上身不动,脚踢著下摆的走著路。塔矢挤到人群当中,一眼看见了光。光独自走在前面,露出的肌肤微微泛光。唇上没有别的女子殷红,脸上也没有笑,只是冷冷的走著。偶尔皱起的眉头,全是思考的神情。&&&&& 你在想什麽?&&&&& 小亮觉得心下一阵怅然。&&&&& “花天楼就是不同。那不笑的太夫好像普贤菩萨。”旁边的人议论纷纷,一派热闹。&&&&& 光像普贤菩萨。这句话在今天以前,不论谁来说都铁定让亮觉得无比好笑。
&&&&& 可是现在,他笑不出来。&&&&& 感到袖子被人扯了扯,低头看是楠。她双手奉上一张粉色的纸栈,里面别著一枝八重樱。亮接过来,打开看了。
20:17 回复&&神之一子 闲敲棋子2009 113位粉丝
18楼&&&&& 光让他到鸟居那边去。&&&&& 抬头,想问楠些什麽。楠却只是朝亮笑笑,一蹦一跳地走了开去。嘴里唱著亮没听过的歌,声音脆生生的,散落在冷洌的空气中。亮微愣,还是转身往鸟居那边走去。&&&&& 不同於一路走来的热闹,鸟居前,只站著进藤光。回头,光的脸上还是那样冷冷的,没有因为看见小亮而有片刻的缓和。&&&&& “塔矢,你相信有黄泉吗?”光的声音打著转,好像从重重的迷雾中传来般渺茫。&&&&& 亮拒绝回答,他已经被这些问题扰得心绪不宁,於是他也只是冷冷的看著光。&&&&& “你果然是早就认识我了,对不对?”&&&&& 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难得的直接。&&&&& “那你也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或者说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对不对?”&&&&& “不是我们……只是你。”&&&&& 亮霎时沈下了脸,这样刻意的撇清关系,这样刻意地把他推离,到底是为什麽?&&&&& 自嘲地笑笑,光叹息般地说,你都忘了吧。背对著天上的一轮明月,光向亮伸出了手。&&&&& “过来牵我的手看看。”亮迟疑地站著,咬咬唇,把光伸出的手合在掌中。&&&&& 一瞬间,天旋地转。&&&&& 盛夏的京都,笼罩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房间的纸拉门早换成通风更佳的苇草拉门。本因坊循坏赛以及与关西棋院的交流赛都在京都举行,於是塔矢亮和进藤光也来到了京都。明天便是本因坊头衔挑战赛第七局,进藤光却拉著塔矢亮去了北野天满宫看天神祭。回到旅馆已经快十点,亮边打点著两人的被子边催促光去洗澡然后睡觉。t&&&&& “不要。”在过道坐下,看著外面的庭院,光自顾自吃起龟屋万年堂的芋果来。&&&&& “明天别想我叫你起来。”亮话是这麽说,可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旁边坐下来。光笑笑,把一个芋果塞到了亮的手里。亮接过来,略低眼时忽然看清了光眸子中的波动。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亮静静的吃起来。&&&&& 深吸口气,仲夏夜的气息充盈在胸中。亮低著头,头发在脖子后分开垂下,露出线条优美的后颈。墨色的直发在亮的耳边轻晃,光看著不自觉挪了挪身子靠过去。对於光的靠近小亮没什麽特别的反应,只是在咽下最后一口芋果后,安静的注视起院子中的花卉来。&&&&& 空气中流动著别样的气息,沈稳而又安定。!!光觉得一点一点的,本来躁动的思绪平复下来。意识跟著心的平静往下沈,渐渐变得模糊。朦胧中,他似乎听到身边人无奈的叹息,感觉到骤然包围自己的温暖,还有看到夹杂著淡淡笑意的绿眸。&&&&& 也许是梦,光想。&&&&& 那夜光睡得很熟,他知道了除跟明明下棋以外,第二种让紧张消失的方法。&&&&& 塔矢……亮。&&&&& 少年的梦呓,轻得不著痕迹。&&&&& 胜者为王。&&&&& 进藤光七局四胜,把桑原斩於马下,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本因坊。
&&&&& 比赛结束后,闪光灯暴风雨般亮起来。在一堆兀长的问题终於把光仅有的耐性磨光之后,光一个鞠躬,跑了。下楼梯转角的时候,顺便把靠在一边的小亮拉了过去。&&&&& “塔矢名人要不要听故事。”光心情大好地把亮本欲出口的喝止压了回去。阳光正好,打在光的刘海上,折射开来。献宝似的翻出一堆棋谱,都是有些年份的了,纸片上全是暗哑的色调。&&&&& “这就是你的故事?”小亮不解地看著面前泛黄的纸片,本因坊秀策的棋谱,进藤光的执著的答案。 &&&&& “看173手到192手。”小亮依言去看,表情越发难以置信。到最后只是默默的,注视著光。&&&&& “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别说是模仿哦!模仿不到这个程度的。”&&&&& “确切来说,你想说什麽?”&&&&& 深吸口气,对上小亮依然不解的双眼,“这就是我,以前的我。”&&&&& 皱起眉头,小亮正想说点什麽,剧烈的震动自脚下传来。&&&&& 地震!&&&&& 这是小亮的第一反应。就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时,身上笼罩上了渐渐浓重的阴影。光霎时瞪大的眼睛,惊愕的神情也跟著晃动起来。一片混乱过后,覆盖在眼睛上的金色成为最后的记忆。&&&&& 视网膜中的影像终於消失,小亮大口大口的喘著气,迟来的劫后余生的震撼没有半点消退。抬头,还是那座鲜红的鸟居,面前的进藤光还是穿著那件和服,正扶著不知何时跪到了地上的自己。混乱感毫无先兆地袭来,让小亮不知是做了一场梦,还是人在梦中。&&&&& “这到底是……?”小亮反手抓紧了光的手,不容光逃开他的视线。光也坦然,只是淡淡地看著眼前人墨绿的眸子,苦涩地笑。&&&&& “那时架子塌了下来……这里是三途川边上,”怕小亮不明白,光垂下眼帘,声音里有著不可抑制的颤抖,“塔矢,我已经死了。”&&&&& 听见一个手握在自己掌中的人说他死了是什麽感觉?秋天里依然长开不败的樱花,从右往左叠的襟领,他早该知道的,却都刻意忽略过去。三途川,神话里的名字。是不是还有抢衣婆,还有三生石,还有红莲净土?亮手上用力,把光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要,进藤……我不要……”亮把头垂在光的颈侧,著了魔般的喃喃著。光觉得一阵黯然,把手抵在亮的胸前,想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稍稍用力,却被亮抱著更紧。光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一旁,月光把跪在地上相拥的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融合在一起看不清边缘。光和亮就这样相拥著,待亮似乎稍稍平静了,光才离开亮的怀抱。注视了亮一会,光把手放在亮的肩上,脸上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 “亮,你听我说。”亮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对上光的视线,示意他在听。&&&&& “亮,你还活著,只是灵魂徘徊在这里醒不过来。所以……你得回去。”&&&&& 还活著……回去……&&&&& 听这话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酸。没有光预料中的反应,亮只是摇摇头,重新把光拥回怀里。&&&&& 我以为你不会死的。活著的时候,这是多麽理所当然,我从没想过我们会有诀别。&&&&& 我不想和你……说再见。&&&&& 那天夜里回到花天楼已经三更天,两个人都疲惫之极。胡乱梳洗一下,便睡了下去。虽然觉得累,可两个人都睡不安稳。进藤辗转反侧了好一会,最后撑不下去,侧身到塔矢那边睁开眼。没有想象中的睡脸,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中塔矢异常明亮的眸子,正安静地与他对望。那目光里潜藏著温暖和眷恋,是没有欲望的相依。
&&&&& 光蓦然想起以前被明明拉去看的一部片子,忽然明了在灾难和死亡面前,男女主角对望的一眼将是怎样的深远。光的目光柔和下去,安然地,他们都微笑起来。黑暗中有著隽永的恬淡,还有如水月色之下的容颜,刻在彼此心里,从此和痛楚,和幸福血肉相连。&&&&&&&&& 剩下的秋祭跟花天楼没有多大的关系。光看上门挑战围棋的人太多,实在不好让主事太为难,就偶尔到大厅露个脸,跟客人下下棋。只是没有再让任何客人到他房间里去。他和亮都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来,还是照旧下棋,拌嘴,嚷嚷得隔壁好几个房间都空了下来。主事就曾嘴角抽搐语气阴柔地对光说,你好歹是倾城,吓著客人就别想混了。&&&&& 吓人。再没有比吓人更准确的形容词了。&&&&& 秋祭过后不久便是爱染明王的诞辰祭。这在花楼这种地方,自然是比秋祭来得重要。小亮和光对这个是一无所知,只是某天看见花楼上下忙了个翻天,各种堆著祭品的大盘子捧在艺妓的手中来来往往。人般高的瓶子里插满鲜花,花楼的后面还搭起了高高的棚架。两人对於一觉醒来的巨变适应不良,看著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是瞧不出一点端倪来。&&&&& “合欢姐姐,这是怎麽了?”光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认识的太夫停在旁边,於是开口发出了他和亮共同的疑问。&&&&& “爱染明王的诞辰阿,哪里能马虎呢?”合欢掩袖而笑,似乎很为这个问题觉得有趣的样子。&&&&& 光还是反应不过来,倒是亮想起了什麽,点头道谢拉著光回了房间。&&&&& “塔矢,有这个节日吗?从前好像没听过。”坐到梅花几前,楠早奉上冒著热气的绿茶。&&&&& “我们当然没听过。爱染明王是艺妓的守护神,想来的确是花楼的大日子。”&&&&& “不知道棋神的诞辰……是什麽时候?”光的声音低了下去,神色却还是淡然,自顾自喝了口绿茶。这段时间以来,亮和光一直避免提起从前的事。可这到底也是两人心里的刺。不大的房间就这样安静下去,尴尬的气氛延续到小茶出现,亮为了离屋的文书忙得不可开交,才散了开去。&&&&& 晚饭的时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别的女子搭著话,花楼的女子特别爱笑,光也是一口一个姐姐,显得亮越发的别扭。吃到一半,主事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说是替他们加点菜。一双银筷子夹起了好几块鱼肉,分到各人的碗里。轮到光的时候,主事坐了下来,笑著说光,明天上去祭台上跳个舞可好。&&&&& 话说得轻巧,却把光吓得筷子也掉到地上。不自觉的与亮相视,都皱起了眉。主事不甚在意地拾过筷子,替光放回桌子上。&&&&& “可我,不会跳什麽舞啊。”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白吃白喝,光明显底气不足。&&&&& “这不是什麽大问题。”主事回头看向海棠,后者会心一笑。&&&&& “光,我来教你好了。”&&&&& 岛原之内,海棠的舞技堪称一绝。光叫著海棠姐姐,还想争辩两句,早被棣棠推著往海棠的房间走去。&&&&& “就一个晚上,光你好歹是寒山太夫,要用心阿。”棣棠朝光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下去。&&&&& 待光走远了,主事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向亮。别的女子都放下筷子,迅速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亮和主事两人。&&&&& “主事是有什麽话要说吗?”亮也放下了筷子,似乎早已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唉,都是死了老久的婆子了,有什麽好说呢?”
&&&&& 主事也不含糊,直入主题。亮怎会不知主事这番话的意思,无论哪一个女子,甚至是光,都不再是世上人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并不是逃避现实,只是那个天天在身边的身影,始终都没有死亡的实感。所以面对这个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深的老女人时,小亮仿佛被迫似的重新认识这个事实。&&&&& “我必须回去?”&&&&& “天地规律,不能逆天而行。”&&&&& “死了就能到这里来了?”无视这个问题背后的不祥含义,小亮冲口而出。女人却不答,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小亮半晌,才笑起来。&&&&& “你不像是会干那种蠢事的人。”&&&&& “我只是……”小亮有点不耐,猛然坐直了身子。&&&&& “你以为这是哪里?这里可是樱花的迷阵,留在这里就永远不能往生,不是每个人都能到这里来的。”&&&&& “那为什麽光可以?”&&&&& “……”女人侧头,似乎在思考些什麽,自嘲地笑笑,“谁知道呢?反正,你该回去了。”&&&&&&&&&&& 女人的话说得极轻,刹那间,小亮听见了樱花落地的细碎声音,那样汹涌澎湃而又几不可闻。&&&&& 盘旋著,久久的弥漫在风中。&&&&& 光一夜未归,小亮看著天边的明月,也是一宿无眠。清晨的时候小亮被楠请到花楼后面。今天是花楼唯一一天不做生意的日子,女子们都穿上最好的衣服,三三两两的来到棚架前。大概都是惯了日夜颠倒的日子,虽然脸上的妆画得细致,还是掩不去那些未退的睡意。上供品的过程繁琐而又复杂,女子们不敢怠慢,都纷纷上去上供一份。亮低著头,心不在焉。&&&&& 四周的喧哗渐渐安静下去,乐声响起时,亮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视线触及那一点,然后再移不开。&&&&& 光站在高高的祭台之上,神采飞扬,艳惊四座。一举手,一投足,衣袂翻飞,是曲红叶贺。按著拍子踏脚,抬手,侧头,眉目间尽是清朗。&&&&& “呵……他也会跳舞了……”亮觉得眼里有了蓦然的温热。张开手,看著磨得扁平的指甲,提醒他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回去,醒来。&&&&& 他知道,他其实不愿意。
第十章小亮不知道他为什麽会想到去找明田都鹤,也许一直以来或明或暗的相助,他都记在了心上。而现在,端坐在对面的男人的心思深不见底,眼神一直游移於窗外。&&“你想留下来?”都鹤还是侧著头,并不看小亮。声音低低的,与其说在问小亮,不如说他在问自己。自问自嘲,自怜自笑。“是的。”小亮从进来以后有问必答,声音不大,答案却异常果断。“留到什麽时候?”还是注目於午后婆娑的树影,层层绿荫之下,阳光碎了一地。都鹤的问题小亮注定无法回答。他不能说永远,可心里是想留下来的,一直留下来。一直一直,说不定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永远。小亮的目光霎时变得辽远,茫茫的,无边无际。莽原一般,吹著永不休止的风。似乎并不在意小亮的沈默,都鹤忽然笑了起来。“既然她不让你留下,你就逃啊。”缓缓看向还未反应过来的小亮,都鹤呷了口绿茶,笑得更加灿烂。“你,带著进藤光逃吧。”都鹤一字一顿的说著,高低错落间,尽是说不出的阴柔。小亮呆呆的看向都鹤,并没有多大的惊愕。视线还是那样涣散著——莽原的风没有停,只是充满了悲伤。夜里光迟迟没有回房间。祭典的活动持续到深夜,过后被其他太夫拉到大厅吃夜宵,又闹了一回。入夜以后好几次往房间看去,没有灯光。塔矢还没有回来吗?莫名的想到亮离开以后的清冷,心脏一阵紧缩。&&&&& 匆匆回到房间,却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酒味。点了灯,看见亮正拿著杯子,双眼迷蒙的歪在桌子边。“别喝了,塔矢。”拿过亮的酒瓶,竟没什麽反抗。放到一边回过头,亮站到了光的面前,神色古怪的盯著他看。“塔矢?”亮向前踏去,步子有点不稳。见状光忙伸手去扶,却被亮顺势扯住,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光被亮压在身下,没有挣扎,只是把手臂横在了眼睛上。风过,灭了灯。亮撑起身子,强硬地拉下光的手,映入眼中是满脸的泪痕。缓缓的低下头,渐渐的接近,亮的唇压在光的上,微微摩擦著,越吻越深。蓄满泪水的琥珀色眼睛闭上,泪水一发不可收拾。亮却笑了,手向下滑过光的衣襟,打开繁琐的结子,把和服撩了开来。离开光的唇,亮居高临下的看著少年暴露於月色之下的躯体,修长而均称。长时间的足不出户,早已把皮肤养得白如初雪。像鉴赏著最上等的瓷器般,亮静静看著身下的光。低头吻在光的腰侧,落下樱花一样的红痕。抚上去,修长冰凉的手指触动灼热的身躯,光微微睁开双眼。坐起来,任由搭在身上的和服层层落下,光抓紧了亮的手。“好有骨感的手指,用来下棋就最好了。”泪水还在滑落,濡湿了亮的指尖。“我不想走……”亮把头埋在光的颈侧,想起了那天鸟居前的相拥。隐隐的,不可言喻的,说不清,道不明。彼此拥抱著度过了一晚,直到天边泛著鱼肚白时,光听见亮沙哑的声音沈沈的,响在他的耳边。“进藤,我们逃吧。”语气兴奋而又压抑,像是去扬帆启程。“好。”光带著几许紧张的答道。起身把里面的单衣穿好,就去拉门。“进藤?”“我叫楠来替我穿衣服。借著外游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走就好了,不必真像做贼一样的,塔矢亮!”“谁像贼了?!”“就是你塔矢亮!”“是你才对。”怒目相对的下一秒,两人都笑起来。小亮觉得现在是来这里以后,最放松的时刻。坐在一边,看著光把楠招进来,说明出游的事情。楠听过后,立刻会意的转身到一边,打开墙角的檀木箱子,拉出一袭红柄色的打衣来。光皱眉,说不要这件了吧。“寒山太夫你难得出游啊。”说到这份上,光本就有点心虚,也就不说话了。亮有点头痛的看著那件看来就很华丽的打衣,忽然想起那天都鹤对他说的话来。“你知道为什麽现在你还能留下来?”“那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羁袢。他缚住了你,你也缚住了他。”“三生石边有个手执红线的老人,让他把你们牵在一起,就永不分离了。”
红线。小亮不知道他跟光关系的定义,那肯定是很复杂的东西。各种感情混杂起来,找不著合适的名称。可是没关系。他知道,他要找到那条红线,把他和光牵连著一起存在下去。这就够了。光还在打扮,楠很用心的替他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替他描上细致的妆容。楠拿著唇笔的手捏很紧,认真得像在画工笔彩绘。也许楠寂寞了吧。小亮是这样想的。楠本该每天都像现在,替她跟著的太夫穿衣、打扮,可能还会因做得不够好被责骂。可是她从小学习的技能,都因此变得价值。但光却用不著楠侍候,无论楠做得是好是坏,在光看来也无关紧要。於是楠只能放下唇笔衣饰,放下檀木梳,到花天楼的门外去替客人介绍太夫。她以前努力学习的一切,在这里毫无用途。也许就像是……下围棋时,没有对手的寂寞吧。略闭眼,无论如何,他和光要离开了。出花天楼,穿过花桥,跨出岛原,光一直没有回头。白天的岛原很安静,越过那扇朱红大门时,小亮听得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然而没有任何阻挠,小亮和光就那样离开了岛原。踏上与通往离屋相反的道路,两人向著横亘於外周的河流走去。都鹤说往西,一直往西走就对了。光走得不快,身上的衣服束缚著他的动作,小小的一段路就让他气喘不已。两个人只好走走停停,到了河边已是晚午。河水有点急,映著热度减退的阳光,汩汩的流著。光把脚探到河里,幸好不深。四下并没有船或是桥,光拉过小亮的手,走下了河。“夜里就涨水了,我们得快点。”小亮想到曾跟庆植到这里来过,当时确实听到这个潮汐规律。光点点头,揽著衣服下摆的手握得死紧,咬牙走在透骨的凉水中。水流的那边是座小山,平缓的山坡上灌木藤蔓丛生。好不容易走到河中央,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断喝,“你们在那里干什麽?!”回头,小亮认得那些是清理河道的工人。工人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却正是松宫庆植。倒吸一口凉气,小亮一把拉紧光的手,“快走!”小亮话中难得的紧绷叫光慌了神,几乎跑起来。快到岸边时,不妨被礁石一绊,顺势倒在水里。亮死曳著光的手把他拉上了岸,不敢再看背后追来的人群一眼,少年牵著手往林子里跑去。身上的衣服越发厚重,大概是吸足了水,光却再没闲暇把它脱下来。幸好楠把结子打得很好,衣服并没有散开来。光跟亮尽全力跑著,身后的声音却还是渐近。光向后瞥了瞥,忽然一把推开亮,自己也顺著惯性倒向另外一边,瞬间没了身影。亮跌入一丛藤蔓里,咬唇忍下闷哼。外面的脚步声响起来,一阵以后,渐行渐远。待声音消失,亮从藤蔓里出来,看向另外一边。只一眼,就叫他呆在当场。灌木遮掩之下的那边,是陡坡。几乎垂直向下的坡体上,开满了曼珠莎华,丝丝缕缕的火红在风中摇曳不定。四下里一片安静,没有生命的痕迹。小亮颤抖著双唇,轻轻的吐出干涩的声音。“光……”
第十一章彼岸花,花开开彼岸,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黄泉道上火照路。小亮一阵心悸,莫非这是往生的路?“进藤!进藤光!”不顾可能被发现的危险,小亮大声呼唤著。水声响起,顺著声音看去,才发现山坡下的水潭。水潭被曼珠莎华掩盖起来,只露出小小的一圈。光从水下浮上来,双手撑著身子上了岸,瘫坐在大片的火红之中。抬头把食指压到唇上,示意小亮噤声后,光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尽,径自低头喘起气来。红柄色的打衣是跟曼珠莎华相同的红,就此融了进去,好像这漫坡的绯色都是光的衣裳。扭头看见一处可以下去的地方,亮立刻小跑过去。双脚踩在花间时,莫名的心酸。走过去查看进藤,满身的擦伤,只是幸好没有流血。唇却是咬破了,丝线般的一缕红,触目惊心。“有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来,塔矢?”光打趣地说著,抬手抹去了那丝血迹。小亮的目光过於凝重,让他觉得无法顺利呼吸。小亮摇头,光意料中的事。能让人想起前世记忆的火照之路在三途川的另一边,对光来说,是真真正正的彼岸花。极乐净土的接引之花。艳红的,灼痛了光的双眼。“塔矢,这种花有很多别名的。彼岸花,幽灵花,地狱花,天盖花,剃刀花,舍子花……”“知道得很清楚嘛。”“因为花天楼的姐姐……都很喜欢这种花。”光带著异样的语调牵扯到亮,让他不自觉地看向光的侧脸。琥珀色的瞳孔映著点点殷红,茫然若失的,看不见底。小亮又想起那股莽原的风,悲伤得让人心痛。“走吧,进藤。天快暗下来了。”执意打断明显沈浸於自我世界的人的思绪,小亮率先站了起来。光却还坐在原地,抬头看著小亮,挑眉。“怎麽了?”“脚扭到,站不起来。”光的语气不是普通的风轻云淡,亮认命地长出一口气。“上来。”亮蹲下去,让光趴到他的背上。站起来,小心的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向著落日的方向走去。小亮一路上走得很稳,不时用手依傍一下光的身子。光勾著小亮的脖子,平时看起来纤细的身影竟有著宽阔的背,有力地承担著他的重量。有节奏的颠簸让光松弛下来,靠在小亮颈侧的面颊感受著阵阵温暖。闭上眼睛,光忽然想到他的母亲。很久以前,当他还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曾这样背著他走过很多路。同样的可依靠的感觉。光的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放任自己堕入回忆中。一直以来,他避免想起的很多,都涌入脑海。他的双亲、朋友、对手,他们知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身处於怎样的天空之下?刚拿到手的本因坊,又到了谁的手上?他的葬礼,他的墓地,光都忽然想去看看。好像如果这样紧贴著塔矢,回忆也变得不那麽可怕。至少那些苦涩得让他颤抖的感觉没有袭来,只是很惆怅而已。小亮感觉到光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低头时会看见火红的衣裾微晃,细腻的感觉潮水一般,漫过来,退回去,不断。他忽然很想背著这个人,走到永远。天黑下来的同时下起了雨。点点滴滴的水珠唤醒了光,雨滴断了线似的往下堕。落在小亮柔顺的发上,滑下去,晶莹透亮。地上早已没有一丝的红,小亮的脸有点苍白,泠泠的透著股潮湿。光把手贴上去,掌心之下一片冰凉。抬头下意识的四看,忽然看见一点橙黄的灯光。“塔矢,那边!”顺著光的话看去,树木的缝隙之间,的确漾著一股温暖的光。迟疑地停下脚步,光挣扎著下了地,还是被亮扯住。光不解地看著小亮,雨幕之中只有沈默。“花天楼……该知道我们逃出来的事了。”小亮抬头望天,水墨似的灰黑,薄薄的水汽笼罩了视线所及的一切。这样的夜雨,他还是初次看到。“我们离花天楼很远,没问题的。”小亮点点头,扶著光往那点光走去。伸手去敲那扇老旧得像要朽掉的门,出来的是个老女人。蜡黄的脸色让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定定的站著说不出话来。那女人却笑了,如同枯干的树木裂开一道缺口,该是唇的地方早没了应有的红,就像是一个洞。光只觉得汗毛一根根的往上竖,虽然都是死了的人,可光在的地方是岛原,美女如云的世界。
没有小亮在的话,他应该在看见这女人的第一眼落荒而逃。“你们是从水里捞上来的,还是从泥潭里滚出来的?”女人还在笑,声音很调皮,和她的外貌完全不相符。光和亮对望一眼,都是一愣,然后跟著笑起来。小亮衣服的下摆和腿上全是泥点,活像那些清理完河道的工人。反观光却是落汤鸡一样,吸足了水的和服垮下来,还不断滴著水。反正是同样的,狼狈。“进来吧,年轻人。”老女人依然可怕的脸在光的眼里忽然慈祥起来,亮也有礼地鞠躬答谢,才进了屋子里。屋子的中央是暖炉,角落还有一个大锅在熬汤,薰得屋子里异常温暖。光是从里到外都湿了个透,拿过老女人递上的衣服,就立刻往浴室去了。小亮捧著茶杯,静静的坐在暖炉边。雾气蒸腾起来,盖过了皮肤上冰冷的湿意。 “你们来这里,是想找往生的道路吗?”小亮的目光胶著在杯中的绿茶上,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想也是。我好久没见过别的亡魂了,大概都迷失在那片彼岸花里了吧。那你们到这里来是想干什麽?”放下手中的杯子,小亮抬起头来,深深地看进女人眸子的深处。一片混浊。“……请问这里一直往西去,是什麽地方?”“往西……”女人的眼中精光闪过,瞬间又归於平淡。“三生石吗?”光洗过澡后出来,房间里小亮只是低著头。女人在一边摆弄著些食物,小亮抬头看见光,便站起来往浴室走去。——那只是个传说。——谁也没到过真正的西边。——你还要去吗?在水中张开双手,小亮看著上面渐渐浮现的红润,竟不是那麽失落。没到过并不是到不了,其实不需要绝望。他忽然很兴幸光跟他有同等的坚强,可以一起,走在这条通向未知的路上。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光正站在角落里看那锅汤,跟老女人研究著今晚的食物。说到什麽的时候,兴奋得面庞也泛红。小亮站在一旁好笑的看著,直到光把他拉到餐桌边之前,脸上也还是有著笑意。都是些看不出原材料的食物。小亮看著一旁的光大口大口的吃著,好像还是味道不错的样子。下定决心,用筷子夹了小小的一块放进口中,的确是满好吃的,於是也不客气的大口吃起来。两个人其实是早饿得不行了。老女人看他们吃得高兴,忽然说要给他们说故事。光点头,很有兴趣的样子。亮的动作也慢下来,看著对面的老女人调整了一下坐姿,才开口。“很久以前,我是熬不出这样浓的汤的。那时候有对男女,也打我这里经过。那个女孩美得像竹取夜香姬,让我也看得发呆,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很虚弱了。於是他们在这里住下,过起日子来。可那女孩的魂魄是一天不如一天。后来找来了活命的草药,可是要麽慢慢老去可是永远活著,要麽就此魂飞魄散。那男的就对女孩说,你吃下去吧,不要紧,你变得怎样,我都只爱你一人。”光咬著筷子说,这草药真奇怪。老女人笑了,“很浪漫是不是?那以后我就开始能熬出浓汤来了。”小亮叹口气,忽然觉得有点好笑。隔天的清晨小亮醒来的时候,光早已整装待发。人坐在桌子边吃著仍旧看不出原材料的饭菜,手边是一个长长的竹筒。“婆婆出去了。这是她留给我们尝的汤。”小亮点点头,很快的吃过早饭,留下感谢的字条便和光离开了。一路上光似乎特别活跃,说著说著竟说起以前的事来。“那个时候啊,明明最喜欢看著些爱情小说了。书包里肯定有的,反正女人从十来岁到几十来岁都喜欢这个吧。”光翻翻白眼,有点不屑的样子。“也许。”小亮决定不予置评。“可是昨天那个故事那里浪漫了,分明就是诡异得不行。”“也对。”小亮想了想,憋不住,笑出声来。往西的路是往上攀的,到下午的时候他们都走在山上了。回头看去,竟也能远远的分辨出来时的那片彼岸花。“为什麽都说会迷失在那片彼岸花里?”亮忽然想到昨晚老女人说过好几次了。“因为会以为那是火照之路,顺著它走就能往生啊。所以就一直顺著它走下去了吧。”“你想往生吗?”“不想。”“为什麽?”“这辈子的记忆太美好,不想忘了。”黄昏的时候到了山的顶端,小亮立刻明白了老女人的话。直立而下的悬崖之下茫茫的云海,夕阳就在他们的前面,映得涌动的云层色彩斑斓。确实是没有人能到得了真正的西方。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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