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杏花微雨又逢君古诗难见悔,春雨已归不见闻,不是恩客不解意,只奈佳人无处寻。大意

偶读《三言二拍》发现两则故事与《西游记》雷同,是不是纯属巧合_西游记吧_百度贴吧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可签7级以上的吧50个
本月漏签0次!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连续签到:天&&累计签到:天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关注:173,545贴子:
偶读《三言二拍》发现两则故事与《西游记》雷同,是不是纯属巧合
《警世通言》第十一卷《苏知县罗衫再合》与&西游记&第九回、《喻世明言》第二十卷《陈从善梅岭失浑家》与《西游记》第六十九、七十、七十一回情节非常雷同,不知是不是纯属巧合。
《警世通言》第十一卷《苏知县罗衫再合》写浙江金华府兰溪县大尹苏云带妻子郑氏去赴任。船家徐能谋财害命。苏云逃命后在教书为生。郑氏逃到尼姑庵。郑氏生下一子,被徐能养大,取名徐继祖。徐继祖十五岁赴京会试遇到苏云的母亲。郑氏在尼庵一住十九年,向徐继祖告状,母子相认。苏云也告状,一家团圆。徐能被惩治。
《西游记》第九回写陈光蕊中了状元,被丞相招为婿。带妻子殷小姐到江州赴任。船家刘洪谋财害命,杀了陈光蕊,冒充陈光蕊,带殷小姐往江州上任去了。殷小姐生下一子,推放江中,被和尚收养取法名为玄奘。十八年后玄奘与母亲相认,玄奘去京城途中遇到陈光蕊的母亲。玄奘去京城报信给殷丞相,发兵杀了刘洪。陈光蕊被龙王所救。一家团圆。
《喻世明言》第二十卷《陈从善梅岭失浑家》写梅岭有个猴精号申阳公,又叫齐天大圣。南雄巡检陈从善带妻子去上任,路过梅岭,申阳公抢走其妻。三年后陈从善遇到紫阳真人。紫阳真人擒获申阳公,使其夫妻团圆。
《西游记》第六十九、七十、七十一回写妖精赛太岁抢走朱紫国金圣宫娘娘。紫阳真人将一件旧棕衣变作一领新霞裳给皇后穿上,生一身毒刺,使皇后免受那妖皇后玷辱。金圣宫娘娘被困三年,直到孙悟空降伏赛太岁救出金圣宫娘娘。
《警世通言》第十一卷《苏知县罗衫再合》
却说国初永乐年间,北直隶涿州,有个兄弟二人,姓苏,其兄名云,其弟名雨。父亲早丧,单有母亲张氏在堂。那苏云自小攻书,学业淹贯,二十四岁上,一举登科,殿试二甲,除授浙江金华府兰溪县大尹。苏云回家,住了数月,凭限已到,不免择日起身赴任。苏云对夫人郑氏说道:“我早登科甲,初任牧民,立心愿为好官,此去止饮兰溪一杯水。所有家财,尽数收拾,将十分之三留为母亲供膳,其馀带去任所使用。”当日拜别了老母,嘱咐兄弟苏雨:“好生侍养高堂,为兄的若不得罪于地方,到三年考满,又得相见。”说罢,不觉惨然泪下。苏雨道:“哥哥荣任是美事,家中自有兄弟支持,不必挂怀。前程万里,须自保重!”苏雨又送了一程方别。苏云同夫人郑氏,带了苏胜夫妻二人,伏事登途,到张家湾地方,苏胜禀道:“此去是水路,该用船只,偶有顺便回头的官座,老爷坐去稳便。”苏知县道:“甚好。”原来坐船有个规矩,但是顺便回家,不论客货私货,都装载得满满的,却去揽一位官人乘坐,借其名号,免他一路税课,不要那官人的船钱,反出几十两银子送他,为孝顺之礼,谓之坐舱钱。苏知县是个老实的人,何曾晓得恁样规矩,闻说不要他船钱,已自勾了,还想甚么坐舱钱。那苏胜私下得了他四五两银子酒钱,喜出望外,从旁撺掇。苏知县同家小下了官舱,一路都是下水,渡了黄河,过了扬州广陵驿,将近仪真。因船是年远的,又带货太重,发起漏来,满船人都慌了。苏知县叫快快拢岸,一时间将家眷行李都搬上岸来。只因搬这一番,有分教苏知县全家受祸。正合着二句古语,道是:   漫藏诲盗,冶容诲淫。   却说仪真县有人惯做私商的人,姓徐名能,在五坝上街居住。久揽山东王尚书府中一只大客船,装载客人,南来北往,每年纳还船租银两。他合着一班水手,叫做赵三、翁鼻涕、杨辣嘴、范剥皮、沈胡子,这一班都不是个良善之辈。又有一房家人,叫做姚大。时常揽了载,约莫有些油水看得入眼时,半夜三更悄地将船移动,到僻静去处,把客人谋害,劫了财帛。如此十馀年,徐能也做了些家事。这些伙计,一个个羹香饭熟,饱食暖衣,正所谓“为富不仁,为仁不富”。你道徐能是仪真县人,如何却揽山东王尚书府中的船只?况且私商起家千金,自家难道打不起一只船?是有个缘故,王尚书初任南京为官,曾在扬州娶了一位小奶奶,后来小奶奶父母却移家于仪真居住,王尚书时常周给。后因路遥不便,打这只船与他,教他赁租用度。船上竖的是山东王尚书府的水牌,下水时,就是徐能包揽去了。徐能因为做那私商的道路,到不好用自家的船,要借尚书府的名色,又有势头,人又不疑心他,所以一向不致败露。   今日也是苏知县合当有事,恰好徐能的船空闲在家。徐能正在岸上寻主顾,听说官船发漏,忙走来看,看见搬下许多箱笼囊箧,心中早有七分动火。结末又走个娇娇滴滴少年美貌的奶奶上来,徐能是个贪财好色的都头,不觉心窝发痒,眼睛里迸出火来。又见苏胜搬运行李,料是个仆人,在人丛中将苏胜背后衣袂一扯。苏胜回头,徐能陪个笑脸问道:“是那里去的老爷,莫非要换船么?”苏胜道:“家老爷是新科进士,选了兰溪县知县,如今却到任,因船发了漏,权时上岸,若就个好船换得,省得又落主人家。”徐能指着河里道:“这山东尚书府中水牌在上的,就是小人的船,新修整得好,又坚固又干净,惯走浙直水路,水手又都是得力的。今晚若下船时,明早祭了神福,等一阵顺风,不几日就吹到了。”苏胜欢喜,便将这话禀知家主。苏知县叫苏胜先去看了舱口,就议定了船钱。因家眷在上,不许搭载一人。徐能俱依允了。当下先秤了一半船钱,那一半直待到县时找足。苏知县家眷行李重复移下了船。徐能慌忙去寻那一班不做好事的帮手,赵三等都齐了,只有翁、范二人不到。买了神福,正要开船,岸上又有一个汉子跳下船来道:“我也相帮你们去!”徐能看见,呆了半晌。原来徐能有一个兄弟,叫做徐用,班中都称为徐大哥、徐二哥。真个是有性善有性不善,徐能惯做私商,徐用偏好善,但是徐用在船上,徐能要动手脚,往往被兄弟阻住,十遍到有八九遍做不成,所以今日徐能瞒了兄弟不去叫他。那徐用却自有心,听得说有个少年知县换船到任,写了哥子的船,又见哥哥去唤这一班如狼似虎的人,不对他说,心下有些疑惑,故意要来船上相帮。徐能却怕兄弟阻挡他这番稳善的生意,心中嘿嘿不喜。正是:
  泾渭自分清共浊,薰莸不混臭和香。   却说苏知县临欲开船,又见一个汉子赶将下来,心中到有些疑虑,只道是趁船的,叫苏胜:“你问那方才来的是甚么人?”苏胜去问了来,回复道:“船头叫做徐能,方才来的叫做徐用,就是徐能的亲弟。”苏知县想道:“这便是一家了。”是日开船,约有数里,徐能就将船泊岸,说道:“风还不顺,众弟兄且吃神福酒。”徐能饮酒中间,只推出恭上岸,招兄弟徐用对他说道:“我看苏知县行李沉重,不下千金,跟随的又止一房家人,这场好买卖不可挫过,你却不要阻挡我。”徐用道;“哥哥,此事断然不可!他若任所回来,盈囊满箧,必是贪赃所致,不义之财,取之无碍。如今方才赴任,不过家中带来几两盘费,那有千金?况且少年科甲,也是天上一位星宿,哥哥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后来必然懊悔。”徐能道:“财采到不打紧,还有一事,好一个标致奶奶!你哥正死了嫂嫂,房中没有个得意掌家的,这是天付姻缘,兄弟这番须作成做哥的则个!”徐用又道:“从来相女配夫。既是奶奶,必然也是宦家之女,把他好夫好妇拆散了,强逼他成亲,到底也不和顺,此事一发不可。”这里兄弟二人正在唧唧哝哝,船艄上赵三望见了,正不知他商议甚事,一跳跳上岸来。徐用见赵三上岸,洋洋的到走开了。赵三问徐能:“适才与二哥说甚么?”徐能附耳述了一遍。赵三道:“既然二哥不从,到不要与他说了,只消兄弟一人便与你完成其事。今夜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徐能大喜道:“不枉叫做赵一刀。”原来赵三为人粗暴,动不动自夸道:“我是一刀两段的性子,不学那粘皮带骨。”因此起个异名,叫做赵一刀。当下众人饮酒散了,权时歇息。看看天晚,苏知县夫妇都睡了。约至一更时分,闻得船上起身,收拾篷索。叫苏胜问时,说道:“江船全靠顺风,趁这一夜风使去,明早便到南京了。老爷们睡稳莫要开口,等我自行。”那苏知县是北方人,不知水面的勾当,听得这话,就不问他了。   却说徐能撑开船头,见风色不顺,正中其意,拽起满篷,倒使转向黄天荡去。那黄天荡是极野去处,船到荡中,四望无际。姚大便去抛铁锚,杨辣嘴把定头舱门口,沈胡子守舵,赵三当先提着一口泼风刀,徐能手执板斧随后,只不叫徐用一人。却说苏胜打铺睡在舱口,听得有人推门进来,便从被窝里钻出头向外张望,赵三看得真,一刀砍去,正劈着脖子,苏胜只叫得一声:“有贼!”又复一刀砍杀,拖出舱口,向水里撺下去了。苏胜的老婆和衣睡在那里,听得嚷,摸将出来,也被徐能一斧劈倒。姚大点起火把,照得舱中通亮。慌得苏知县双膝跪下,叫道:“大王,行李分毫不要了,只求饶命!”徐能道:“饶你不得!”举斧照顶门砍下,却被一人拦腰抱住道:“使不得!”却便似:秋深逢赦至,病笃遇仙来!你道是谁?正是徐能的亲弟徐用,晓得众人动掸,不干好事,走进舱来,却好抱住了哥哥,扯在一边,不容他动手。徐能道:“兄第,今日骑虎之势,罢不得手了。”徐用道:“他中了一场进士,不曾做得一日官,今日劫了他财帛,占了他妻小,杀了他家人,又教他刀下身亡,也忒罪过。”徐能道:“兄弟,别事听得你,这一件听不得你,留了他便是祸根,我等性命难保,放了手!”徐用越抱得紧了,便道:“哥哥,既然放他不得,抛在湖中,也得个全尸而死。”徐能道:“便依了兄弟言语。”徐用道:“哥哥撇下手中凶器,兄弟方好放手。”徐能果然把板斧撇下,徐用放了手。徐能对苏知县道:“免便免你一斧,只是松你不得。”便将棕缆捆做一团,如一只馄饨相似,向水面扑通的撺将下去。眼见得苏知县不活了,夫人郑氏只叫得苦,便欲跳水。徐能那里容他,把舱门关闭,拨回船头,将篷扯满,又使转来。原来江湖中除了顶头大逆风,往来都使得篷。   仪真至邵伯湖,不过五十馀里,到天明,仍到了五坝口上。徐能回家,唤了乘肩舆,教管家的朱婆先扶了奶奶上轿,一路哭哭啼啼,竟到了徐能家里。徐能分付朱婆:“你好生劝慰奶奶:‘到此地位,不由不顺从,不要愁烦。今夜若肯从顺,还你终身富贵,强似跟那穷官。’说得成时,重重有赏。”朱婆领命,引着奶奶归房。徐能叫众人将船中箱笼,尽数搬运上岸,打开看了,作六分均分。杀倒一口猪,烧利市纸,连翁鼻涕、范剥皮都请将来,做庆贺筵席。徐用心中甚是不忍,想着哥哥不仁,到夜来必然去逼苏奶奶,若不从他,性命难保,若从时,可不坏了他名节。虽在席中,如坐针毡。众人大酒大肉,直吃到夜。徐用心生一计,将大折碗满斟热酒,碗内约有斤许。徐用捧了这碗酒,到徐能面前跪下。徐能慌忙来搀道:“兄弟为何如此?”徐用道:“夜来船中之事,做兄弟的违拗了兄长,必然见怪。若果然不怪,可饮兄弟这瓯酒。”徐能虽是强盗,兄弟之间,到也和睦,只恐徐用疑心,将酒一饮而尽。众人见徐用劝了酒,都起身把盏道:“今日徐大哥娶了新嫂,是个大喜,我等一人庆一杯。”此时徐能七八已醉,欲推不饮,众人道:“徐二哥是弟兄,我们异姓,偏不是弟兄?”徐能被缠不过,只得每人陪过,吃得酩酊大醉。徐用见哥哥坐在椅上打瞌睡,只推出恭,提了灯笼,走出大门,从后门来,门却锁了。徐用从墙上跳进屋里,将后门锁裂开,取灯笼藏了。厨房下两个丫头在那里烫酒,徐用不顾,径到房前。只见房门掩着,里面说话声响,徐用侧耳而听,却是朱婆劝郑夫人成亲,正不知劝过几多言语了,郑夫人不允,只是啼哭。朱婆道:“奶奶既立意不顺从,何不就船中寻个自尽?今日到此,那里有地孔钻去?”郑夫人哭道:“妈妈,不是奴家贪生怕死,只为有九个月身孕在身,若死了不打紧,我丈夫就绝后了。”朱婆道:“奶奶,你就生下儿女来,谁容你存留?老身又是妇道家,做不得程婴、杵臼,也是枉然。”徐用听到这句话,一脚把房门踢开,吓得郑夫人魂不附体,连朱婆也都慌了。徐用道:“不要忙,我是来救你的。我哥哥已醉,乘此机会,送你出后门去逃命,异日相会,须记的不干我徐用之事。”郑夫人叩头称谢。朱婆因说了半日,也十分可怜郑夫人,情愿与他作伴逃走。徐用身边取出十两银子,付与朱婆做盘缠,引二人出后门,又送了他出了大街,嘱付“小心在意”,说罢,自去了。好似:捶碎玉笼飞彩凤,掣开金锁走蛟龙。   
单说朱婆与郑夫人寻思黑夜无路投奔,信步而行,只拣僻静处走去,顾不得鞋弓步窄。约行十五六里,苏奶奶心中着忙,到也不怕脚痛,那朱婆却走不动了。没奈何,彼此相扶,又捱了十馀里,天还未明。朱婆原有个气急的症候,走了许多路,发喘起来,道:“奶奶,不是老身有始无终,其实寸步难移,恐怕反拖累奶奶。且喜天色微明,奶奶前去,好寻个安身之外。老身在此处途路还熟,不消挂念。”郑夫人道:“奴家患难之际,只得相撇了,只是妈妈遇着他人,休得漏了奴家消息!”朱婆道:“奶奶尊便,老身不误你的事。”郑夫人才回得身,朱婆叹口气想道:“没处安身,索性做个干净好人。”望着路旁有口义井,将一双旧鞋脱下,投井而死。郑夫人眼中流泪,只得前行。又行了十里,共三十馀里之程,渐觉腹痛难忍。此时天色将明,望见路傍有一茅庵,其门尚闭。郑夫人叩门,意欲借庵中暂歇。庵内答应开门。郑夫人抬头看见,惊上加惊,想道:“我来错了,原来是僧人!闻得南边和尚们最不学好,躲了强盗,又撞了和尚,却不晦气。千死万死,左右一死,且进门观其动静。”那僧人看见郑夫人丰姿服色,不像个以下之人,甚相敬重,请入净室问讯。叙话起来,方知是尼僧。郑夫人方才心定,将黄天荡遇盗之事,叙了一遍。那老尼姑道:“奶奶暂住几日不妨,却不敢久留,恐怕强人访知,彼此有损……”说犹未了,郑夫人腹痛一阵紧一阵。老尼年逾五十,也是半路出家的,晓得有些道儿,问道:“奶奶这痛阵,到像要分娩一般?”郑夫人道:“实不相瞒,奴家怀九个月孕,因星夜走急了路,肚疼,只怕是分娩了。”老尼道:“奶奶莫怪我说,这里是佛地,不可污秽。奶奶可往别处去,不敢相留。”郑夫人眼中流泪,哀告道:“师父,慈悲为本,这十方地面不留,教奴家更投何处?想是苏门前世业重,今日遭此冤劫,不如死休!”老尼心慈,道:“也罢,庵后有个厕屋,奶奶若没处去,权在那厕屋里住下,等生产过了,进庵未迟。”郑夫人出于无奈,只得捧着腹肚,走到庵后厕屋里去。虽则厕屋,喜得不是个露坑,到还干净。郑夫人到了屋内,一连几阵紧痛,产下一个孩儿。老尼听得小儿啼哭之声,忙走来看,说道:“奶奶且喜平安。只是一件,母子不能并留。若留下小的,我与你托人抚养,你就休住在此;你若要住时,把那小官人弃了。不然佛地中啼啼哭哭,被人疑心,查得根由,又是祸事。”郑夫人左思右量,两下难舍,便道:“我有道理。”将自己贴肉穿的一件罗衫脱下,包裹了孩儿,拔下金钗一股,插在孩儿胸前,对天拜告道:“夫主苏云,倘若不该绝后,愿天可怜,遣个好人收养此儿。”祝罢,将孩儿递与老尼,央他放在十字路口。老尼念声“阿弥陀佛”,接了孩儿,走去约莫半里之遥,地名大柳村,撇于柳树之下。分明路侧重逢弃,疑是空桑再产伊。老尼转来,回复了郑夫人,郑夫人一恸几死,老尼劝解,自不必说。老尼净了手,向佛前念了血盆经,送汤送水价看觑郑夫人。郑夫人将随身簪珥手钏,尽数解下,送与老尼为陪堂之费。等待满月,进庵做了道姑,拜佛看经。过了数月,老尼恐在本地有是非,又引他到当涂县慈湖老庵中潜住,更不出门,不在话下。   却说徐能醉了,睡在椅上,直到五鼓方醒。众人见主人酒醉,先已各散去讫。徐能醒来,想起苏奶奶之事,走进房看时,却是个空房,连朱婆也不见了。叫丫鬟问时,一个个目睁口呆,对答不出。看后门大开,情知走了,虽然不知去向,也少不得追赶。料他不走南路,必走北路,望僻静处,一直追来。也是天使其然,一径走那苏奶奶的旧路,到义井跟头,看见一双女鞋,原是他先前老婆的旧鞋,认得是朱婆的,疑猜道:“难道他特地奔出去,到于此地,舍得性命?”巴着井栏一望,黑洞洞地,不要管他,再赶一程。又行十馀里,已到大柳村前,全无踪迹。正欲回身,只听得小孩子哭响,走上一步看时,那大柳树之下一个小孩儿,且是生得端正,怀间有金钗一股,正不知什么人撇下的,心中暗想:“我徐能年近四十,尚无子息,这不是皇天有眼,赐与我为嗣?”轻轻抱在怀里,那孩儿就不哭了。徐能心下十分之喜,也不想追赶,抱了孩子就回。到得家中,想姚大的老婆,新育一个女儿,未及一月死了,正好接奶。把那一股钗子,就做赏钱,赏了那婆娘,教他好生喂乳,“长大之时,我自看顾你。”不在话下。有诗为证:插下蔷薇有刺藤,养成乳虎自伤生。凡人不识天公巧,种就殃苗待长成。话分两头。再说苏知县被强贼撺入黄天荡中,自古道“死生有命”,若是命不该活,一千个也休了。只为苏知县后来还有造化,在水中半沉半浮,直氵吞到向水闸边。恰好有个徽州客船泊于闸口,客人陶公夜半正起来撒溺,觉得船底下有物,叫水手将篙摘起,却是一个人,浑身捆缚,心中骇异,不知是死的是活的?正欲推去水中,有这等异事,那苏知县在水中浸了半夜,还不曾死,开口道:“救命!救命!”陶公见是活的,慌忙解开绳索,将姜汤灌醒,问其缘故。苏知县备细告诉,被山东王尚书船家所劫,如今待往上司去告理。陶公是本分生理之人,听得说要与山东王尚书家打官司,只恐连累,有懊悔之意。苏知县看见颜色变了,怕不相容,便改口道:“如今盘费一空,文凭又失,此身无所着落,倘有安身之处,再作道理。
”陶公道:“先生休怪我说,你若要去告理,在下不好管得闲事;若只要个安身之处,敝村有个市学,倘肯相就,权住几时。”苏知县道:“多谢!多谢!”陶公取些干衣服,教苏知县换了,带回家中。这村名虽唤做三家村,共有十四五家,每家多有儿女上学,却是陶公做领袖,分派各家轮流供给,在家教学,不放他出门。看官牢记着,那苏知县自在村中教学,正是:   未司社稷民人事,权作之乎者也师。   却说苏老夫人在家思念儿子苏云,对次子苏雨道:“你哥哥为官,一去三年,杳无音信,你可念手足之情,亲往兰溪任所,讨个音耗回来,以慰我悬悬之望。”苏雨领命,收拾包裹,陆路短盘,水路搭船,不则一月,来到兰溪。那苏雨是朴实庄家,不知委曲,一径走到县里。值知县退衙,来私宅门口敲门。守门皂隶急忙拦住,问是甚么人。苏雨道:“我是知县老爷亲属,你快通报。”皂隶道:“大爷好利害,既是亲属,可通个名姓,小人好传云板。”苏雨道:“我是苏爷的嫡亲兄弟,特地从涿州家乡而来。”皂隶兜脸打一啐,骂道:“见鬼,大爷自姓高,是江西人,牛头不对马嘴!”正说间,后堂又有几个闲荡的公人听得了,走来帮兴,骂道:“那里来这光棍,打他出去就是。”苏雨再三分辨,那个听他。正在那里七张八嘴,东扯西拽,惊动了衙内的高知县,开私宅出来,问甚缘由。苏雨听说大爷出衙,睁眼看时,却不是哥哥,已自心慌,只得下跪禀道:“小人是北直隶涿州苏雨,有亲兄苏云,于三年前,选本县知县,到任以后杳无音信。老母在家悬望,特命小人不远千里,来到此间,何期遇了恩相。恩相既在此荣任,必知家兄前任下落。”高知县慌忙扶起,与他作揖,看坐,说道:“你令兄向来不曾到任,吏部只道病故了,又将此缺补与下官。既是府上都没消息,不是覆舟,定是遭寇了。若是中途病亡,岂无一人回籍?”苏雨听得,哭将起来道:“老母家中悬念,只望你衣锦还乡。谁知死得不明不白,教我如何回覆老母?”高知县傍观,未免同袍之情,甚不过意,宽慰道:“事已如此,足下休得烦恼。且在敝治宽住一两个月,待下官差人四处打听令兄消息,回府未迟。一应路费,都在下官身上。”便分付门子,于库房取书仪十两,送与苏雨为程敬,着一名皂隶送苏二爷于城隍庙居住。苏雨虽承高公美意,心下痛苦,昼夜啼哭,住了半月,忽感一病,服药不愈,呜呼哀哉。未得兄弟生逢,又见娘儿死别。高知县买棺亲往殡殓,停柩于庙中,分付道士,小心看视。不在话下。   再说徐能,自抱那小孩儿回来,教姚大的老婆做了乳母,养为己子。俗语道:只愁不养,不愁不长。那孩子长成六岁,聪明出众,取名徐继祖,上学攻书。十三岁经书精通,游庠补廪。十五岁上登科,起身会试,从涿州经过。走得乏了,下马歇脚。见一老婆婆,面如秋叶,发若银丝,自提一个磁瓶向井头汲水。徐继祖上前与婆婆作揖,求一瓯清水解渴。老婆婆老眼朦胧,看见了这小官人,清秀可喜,便留他家里吃茶。徐继祖道:“只怕老娘府上路远。”婆婆道:“十步之内,就是老身舍下。”徐继祖真个下马,跟到婆婆家里。见门庭虽象旧家,甚是冷落,后边房屋都被火焚了,瓦砾成堆,无人收拾,止剩得厅房三间,将土墙隔断,左一间老婆婆做个卧房,右一间放些破家伙,中间虽则空下,傍边供两个灵位,开写着长儿苏云,次儿苏雨。厅侧边是个耳房,一个老婢在内烧火。老婆婆请小官人于中间坐下,自己陪坐,唤老婢泼出一盏热腾腾的茶,将托盘托将出来道:“小官人吃茶。”老婆婆看着小官人,目不转睛,不觉两泪交流。徐继祖怪而问之。老婆婆道:“老身七十八岁了,就说错了句言语,料想郎君不怪。”徐继祖道:“有话但说,何怪之有!”老婆婆道:“官人尊姓?青春几岁?”徐继祖叙出姓名,年方一十五岁,今科侥幸中举,赴京会试。老婆婆屈指暗数了一回,扑簌簌泪珠滚一个不住。徐继祖也不觉惨然,道:“婆婆如此哀楚,必有伤心之事!”老婆婆道:“老身有两个儿子,长子苏云,叨中进士,职受兰溪县尹,十五年前,同着媳妇赴任,一去杳然。老身又遣次男苏雨亲往任所体探,连苏雨也不回来。后来闻人传说,大儿丧于江盗之手,次儿没于兰溪。老身痛苦无伸,又被邻家失火,延烧卧室。老身和这婢子两口,权住这几间屋内,坐以待死。适才偶见郎君面貌与苏云无二,又刚是十五岁,所以老身感伤不已。今日天色已晚,郎君若不嫌贫贱,在草舍权住一晚,吃老身一餐素饭。”说罢又哭。徐继祖是个慈善的人,也是天性自然感动,心内到可怜这婆婆,也不忍别去,就肯住了。老婆婆宰鸡煮饭,管待徐继祖,叙了二三更的话,就留在中间歇息。次早,老婆婆起身,又留吃了早饭,临去时依依不舍,在破箱子内取出一件不曾开折的罗衫出来相赠,说道:“这衫是老身亲手做的,男女衫各做一件,却是一般花样。女衫把与儿妇穿去了,男衫因打摺时被灯煤落下,烧了领上一个孔,老身嫌不吉利,不曾把与亡儿穿,至今老身收着。今日老身见了郎君,就如见我苏云一般。郎君受了这件衣服,倘念老身衰暮之景,来年春闱得第,衣锦还乡,是必相烦,差人于兰溪县打听苏云、苏雨一个实信见报,老身死亦瞑目。”说罢放声痛哭。徐继祖没来由,不觉也掉下泪来。老婆婆送了徐继祖上马,哭进屋去了。   徐继祖不胜伤感。到了京师,连科中了二甲进士,除授中书。朝中大小官员,见他少年老成,诸事历练,甚相敬重。也有打听他未娶,情愿赔了钱,送女儿与他做亲。徐继祖为不曾禀命于父亲,坚意推辞。在京二年,为急缺风宪事,选授监察御史,差往南京刷卷,就便回家省亲归娶,刚好一十九岁。徐能此时已做了太爷,在家中耀武扬威,甚是得志。正合着古人两句: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   
再说郑氏夫人在慈湖尼庵,一住十九年,不曾出门。一日照镜,觉得庞儿非旧,潸然泪下,想道:“杀夫之仇未报,孩儿又不知生死,就是那时有人收留,也不知落在谁手,住居何乡。我如今容貌憔瘦,又是道姑打扮,料无人认得。况且吃了这几年安逸茶饭,定害庵中,心中过意不去。如今不免出外托钵,一来也帮贴庵中,二来往仪真一路去,顺便打听孩儿消息。常言:大海浮萍,也有相逢之日。或者天可怜,有近处人家拾得,抚养在彼,母子相会,对他说出根由,教他做个报仇之人,却不了却心愿。”当下与老尼商议停妥,托了钵盂,出庵而去。一路抄化,到于当涂县内,只见沿街搭彩,迎接刷卷御史徐爷。郑夫人到一家化斋,其家乃是里正,辞道:“我家为接官一事,甚是匆忙,改日来布施罢!”却有间壁一个人家,有女眷闲立在门前观看搭彩,看这道姑,生得十分精致,年也却不甚长,见化不得斋,便去叫唤他。郑氏闻唤,到彼问讯过了,那女眷便延进中堂,将素斋款待,问其来历。郑氏料非贼党,想道:“我若隐忍不说,到底终无结末。”遂将十九年前苦情,数一数二,告诉出来。谁知屏后那女眷的家长伏着,听了半日,心怀不平,转身出来,叫道姑:“你受恁般冤苦,见今刷卷御史到任,如何不去告状申理?”郑氏道:“小道是女流,幼未识字,写不得状词。”那家长道:“要告状,我替你写。”便去买一张三尺三的绵纸,从头至尾写道:“告状妇郑氏,年四十二岁,系直隶涿州籍贯。夫苏云,由进士选授浙江兰溪县尹。于某年相随赴任,路经仪真,因船漏过载。岂期船户积盗徐能,纠伙多人,中途劫夫财,谋夫命,又欲奸骗氏身。氏幸逃出,庵中潜躲,迄今一十九年,沉冤无雪。徐盗见在五坝街住。恳乞天台捕获正法,生死衔恩,激切上告!”郑氏收了状子,作谢而出。走到接官亭,徐御史正在宁太道周兵备船中答拜,船头上一清如水。郑氏不知利害,径跄上船。管船的急忙拦阻,郑氏便叫起屈来。徐爷在舱中听见,也是一缘一会,偏觉得音声凄惨,叫巡捕官接进状子,同周兵备观看。不看犹可,看毕时,唬得徐御史面如土色。屏去从人,私向周兵备请教;“这妇人所告,正是老父。学生欲待不准他状,又恐在别衙门告理。”周兵备呵呵大笑道:“先生大人,正是青年,不知机变,此事亦有何难?可分付巡捕官带那妇人明日察院中审问。到那其间,一顿板子,将那妇人敲死,可不绝了后患?”徐御史起身相谢道:“承教了。”辞别周兵备,分付了巡捕官说话,押那告状的妇人,明早带进衙门面审。当下回察院中安歇,一夜不睡,想道:“我父亲积年为盗,这妇人所告,或是真情。当先劫财杀命,今日又将妇人打死,却不是冤上加冤?若是不打杀他时,又不是小可利害。”蓦然又想起三年前涿州遇见老妪,说儿子苏云被强人所算,想必就是此事了。又想道:“我父亲劫掠了一生,不知造下许多冤业,有何阴德,积下儿子科第?我记得小时上学,学生中常笑我不是亲生之子,正不知我此身从何而来。此事除非奶公姚大知其备细。”心生一计,写就一封家书,书中道:“到任忙促,不及回家,特地迎接父叔诸亲,南京衙门相会。路上乏人伏侍,可先差奶公姚大来当涂采石驿,莫误,莫误!”次日开门,将家书分付承差,送到仪真五坝街上太爷亲拆。巡捕官带郑氏进衙,徐继祖见了那郑氏,不由人心中惨然,略问了几句言语,就问道:“那妇人有儿子没有?如何自家出身告状?”郑氏眼中流泪,将庵中产儿,并罗衫包裹,和金钗一股,留于大柳村中始末,又备细说了一遍。徐继祖委决不下,分付郑氏:“你且在庵中暂住,待我察访强盗着实,再来唤你。”郑氏拜谢去了。  徐继祖起马到采石驿住下,等得奶公姚大到来。日间无话,直至黄昏深后,唤姚大至于卧榻,将好言抚慰,问道:“我是谁人所生?”姚大道:“是太爷生的。”再三盘问,只是如此。徐爷发怒道:“我是他生之子,备细都已知道。你若说得明白,念你妻子乳哺之恩,免你本身一刀。若不说之时,发你在本县,先把你活活敲死!”姚大道:“实是太爷亲生,小的不敢说谎。”徐爷道:“黄天荡打劫苏知县一事,难道你不知?”姚大又不肯明言。徐爷大怒,便将宪票一幅,写下姚大名字,发去当涂县打一百讨气绝缴。姚大见佥了宪票,着了忙,连忙磕头道:“小的愿说,只求老爷莫在太爷面前泄漏。”徐爷道:“凡事有我做主,你不须惧怕!”姚大遂将打劫苏知县,谋苏奶奶为妻,及大柳树下拾得小孩子回家,教老婆接奶,备细说了一遍。徐爷又问道:“当初裹身有罗衫一件,又有金钗一股,如今可在?”姚大道:“罗衫上染了血迹,洗不净,至今和金钗留在。”此时徐爷心中已自了然,分付道:“此事只可你我二人知道,明早打发你回家,取了钗子、罗衫,星夜到南京衙门来见我。”姚大领命自去。徐爷次早,一面差官,“将盘缠银两好生接取慈湖庵郑道姑到京中来见我。”一面发牌起程,往南京到任。正是少年科第荣如锦,御史威名猛似雷。
  且说苏云知县在三家村教学,想起十九年前之事,老母在家,音信隔绝,妻房郑氏怀孕在身,不知生死下落,日夜忧惶,将此情告知陶公,欲到仪真寻访消息。陶公苦劝安命,莫去惹事。苏云乘清明日各家出去扫墓,乃写一谢帖留在学馆之内,寄谢陶公,收拾了笔墨出门。一路卖字为生,行至常州烈帝庙,日晚投宿。梦见烈帝庙中,灯烛辉煌,自己拜祷求签,签语云:“陆地安然水面凶,一林秋叶遇狂风。要知骨肉团圆日,只在金陵豸府中。”五更醒来,记得一字不忘,自家暗解道:“江中被盗遇救,在山中住这几年,首句‘陆地安然水面凶’已自应了。‘一林秋叶遇狂风’,应了骨肉分飞之象。难道还有团圆日子?金陵是南京地面,御史衙门号为豸府。我如今不要往仪真,径到南都御史衙门告状,或者有伸冤之日。”天明起来,拜了神道,讨其一筊,“若该往南京,乞赐圣笤。”掷下果然是个圣筊。苏公欢喜,出了庙门,直至南京,写下一张词状,到操江御史衙门去出告,状云:“告状人苏云,直隶涿州人。忝中某科进士,初选兰溪知县,携家赴任,行至仪真,祸因舟漏,重雇山东王尚书家船只过载。岂期舟子徐能、徐用等,惯于江洋打劫,夜半移船僻处,缚云抛水。幸遇救免,教授糊口,行李一空,妻仆不知存亡。势宦养盗,非天莫剿,上告!”  那操江林御史,正是苏爷的同年,看了状词,甚是怜悯。即刻行个文书,支会山东抚按,着落王尚书身上要强盗徐能、徐用等。刚刚发了文书,刷卷御史徐继祖来拜。操院偶然叙及此事,徐继祖有心,别了操院出门,即时叫听事官:“将操院差人唤到本院御门,有话分付。”徐爷回衙门,听事官唤到操院差人进衙磕头,禀道:“老爷有何分付?”徐爷道:“那王尚书船上强盗,本院已知一二。今本院赏你盘缠银二两,你可暂停两三日,待本院唤你们时,你可便来,管你有处缉拿真赃真盗,不须到山东去得。”差人领命去了。少顷,门上通报太爷到了。徐爷出迎,就有跼蹐之意。想着养育教训之恩,恩怨也要分明,今日且尽个礼数,当下差官往河下接取到衙。原来徐能、徐用起身时,连这一班同伙赵三、翁鼻涕、杨辣嘴、范剥皮、沈胡子,都倚仗通家兄弟面上,备了百金贺礼,一齐来庆贺徐爷。这是天使其然,自来投死。姚大先进衙磕头。徐爷教请太爷、二爷到衙,铺毡拜见。徐能端然而受。次要拜徐用,徐用抵死推辞,不肯要徐爷下拜,只是长揖。赵三等一伙,向来在徐能家,把徐继祖当做子侄之辈,今日高官显耀,时势不同,赵三等口称“御史公”,徐继祖口称“高亲”,两下宾主相见,备饭款待。  至晚,徐继祖在书房中,密唤姚大,讨他的金钗及带血罗衫看了。那罗衫花样与涿州老婆婆所赠无二。“那老婆婆又说我的面庞与他儿子一般,他分明是我的祖母,那慈湖庵中道姑是我亲娘,更喜我爷不死,见在此间告状,骨肉团圆,在此一举。”  次日大排筵宴在后堂,管待徐能一伙七人,大吹大擂介饮酒。徐爷只推公务,独自出堂,先教聚集民壮快手五六十人,安排停当,听候本院挥扇为号,一齐进后堂擒拿七盗。又唤操院公差,快快请告状的苏爷,到衙门相会。不一时,苏爷到了,一见徐爷便要下跪。徐爷双手扶住,彼此站立,问其情节,苏爷含泪而语。徐爷道:“老先生休得愁烦,后堂有许多贵相知在那里,请去认一认。”苏爷走入后堂。一者此时苏爷青衣小帽,二者年远了,三者出其不意,徐能等已不认得苏爷了。苏爷时刻在念,到也还认得这班人的面貌,看得仔细,吃了一惊,倒身退出,对徐爷道:“这一班人,正是船中的强盗,为何在此?”徐爷且不回话,举扇一挥,五六十个做公的蜂拥而入,将徐能等七人,一齐捆缚。徐能大叫道:“继祖孩儿,救我则个!”徐爷骂道:“死强盗,谁是你的孩儿?你认得这位十九年前苏知县老爷么?”徐能就骂徐用道:“当初不听吾言,只叫他全尸而死,今日悔之何及!”又叫姚大出来对证,各各无言。徐爷分付巡捕官:“将这八人与我一总发监,明日本院自备文书,送到操院衙门去。”发放已毕,分付关门,请苏爷复入后堂。苏爷看见这一伙强贼,都在酒席上擒拿,正不知甚么意故,方欲待请问明白,然后叩谢,只见徐爷将一张交椅,置于面南,请苏爷上坐,纳头便拜。苏爷慌忙扶住道:“老大人素无一面,何须过谦如此?”徐爷道:“愚男一向不知父亲踪迹,有失迎养,望乞恕不孝之罪!”苏爷还说道:“老大人不要错了!学生并无儿子。”徐爷道:“不孝就是爹爹所生,如不信时,有罗衫为证。”徐爷先取涿州老婆婆所赠罗衫,递与苏爷,苏爷认得领上灯煤孔,道:“此衫乃老母所制,从何而得?”徐爷道:“还有一件。”又将血渍的罗衫及金钗取来。苏爷观看,又认得:“此钗乃吾妻首饰,原何也在此?”徐爷将涿州遇见老母,及采石驿中道姑告状,并姚大招出情由,备细说了一遍。苏爷方才省悟,抱头而哭。事有凑巧,这里恰才父子相认,门外传鼓报道:“慈湖观音庵中郑道姑已唤到。”徐爷忙教请进后堂。苏爷与奶奶别了一十九年,到此重逢。苏爷又引孩儿拜见了母亲。痛定思痛,夫妻母子,哭做一堆,然后打扫后堂,重排个庆贺筵席。正是:  树老抽枝重茂盛,云开见月倍光明。
次早,南京五府六部六科十三道,及府县官员,闻知徐爷骨肉团圆,都来拜贺。操江御史将苏爷所告状词,奉还徐爷,听其自审。徐爷别了列位官员,分付手下,取大毛板伺候。于监中吊出众盗,一个个脚镣手扭,跪于阶下。徐爷在徐家生长,已熟知这班凶徒杀人劫财,非止一事,不消拷问。只有徐用平昔多曾谏训,且苏爷夫妇都受他活命之恩,叮嘱儿子要出脱他。徐爷一笔出豁了他,赶出衙门,徐用拜谢而去。山东王尚书窎远无干,不须推究。徐能、赵三首恶,打八十。杨辣嘴、沈胡子在船上帮助,打六十。姚大虽也在船上出尖,其妻有乳哺之恩,与翁鼻涕、范剥皮各只打四十板。虽有多寡,都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姚大受痛不过,叫道:“老爷亲许免小人一刀,如何失信?”徐爷又免他十板,只打三十。打完了,分付收监。徐爷退于后堂,请命于父亲,草下表章,将此段情由,具奏天子。先行出姓,改名苏泰,取否极泰来之义;次要将诸贼不时处决,各贼家财,合行籍没为边储之用;表尾又说:“臣父苏云,二甲出身,一官未赴,十九年患难之馀,宦情已淡。臣祖母年逾八帙,独居故里,未知存亡。臣年十九未娶,继祀无望。恳乞天恩给假,从臣父暂归涿州,省亲归娶。”云云。奏章已发。   此时徐继祖已改名苏泰,将新名写帖,遍拜南京各衙门。又写年侄帖子,拜谢了操江林御史。又记着祖母言语,写书差人往兰溪县查问苏雨下落。兰溪县差人先来回报,苏二爷十五年前曾到,因得病身死,高知县殡殓,棺寄在城隍庙中。苏爷父子痛哭了一场,即差的当人,赍了盘费银两,重到兰溪,于水路雇船装载二爷灵柩回涿州祖坟安葬。不一日,奏章准了下来,一一依准,仍封苏(云)〔泰〕为御史之职,钦赐父子驰驿还乡。刑部请苏爷父子同临法场监斩诸盗。苏泰预先分付狱中将姚大缢死,全尸也算免其一刀。徐能叹口气道:“我虽不曾与苏奶奶成亲,做了三年太爷,死亦甘心了。”各盗面面相觑,延颈受死。但见:   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监斩官如十殿阎王,刽子手似飞天罗刹。刀斧劫来财帛,万事皆空;江湖使尽英雄,一朝还报。森罗殿前,个个尽惊凶鬼至;阳间地上,人人都庆贼人亡!
  在先上本时,便有文书知会扬州府官、仪真县官,将强盗六家,预先赶出人口,封锁门户,纵有金宝如山,都为官物。家家女哭儿啼,人离财散,自不必说。只有姚大的老婆,原是苏御史的乳母,一步一哭,到南京来求见御史老爷。苏御史因有乳哺之恩,况且丈夫已经正法,罪不及孥;又恐奶奶伤心,不好收留,把五十两银子赏他为终身养生送死之资,打发他随便安身。京中无事,苏太爷辞了年兄林操江,御史公别了各官,起马前站,打两面金字牌,一面写着“奉旨省亲”,一面写着“钦赐归娶”,旗幡鼓吹,好不齐整,闹嚷嚷的从扬州一路而回。道经仪真,苏太爷甚是伤感,郑老夫人又对儿子说起朱婆投井之事,又说亏了庵中老尼。御史公差地方访问义井。居民有人说,十九年前,是曾有个死尸,浮于井面,众人捞起三日,无人识认,只得敛钱买棺盛殓,埋于左近一箭之地。地方回复了,御史公备了祭礼,及纸钱冥锭,差官到义井坟头,通名致祭。又将白金百两,送与庵中老尼,另封白银十两,付老尼启建道场,超度苏二爷、朱婆及苏胜夫妇亡灵。这叫做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苏公父子亲往拈香拜佛。   诸事已毕,不一日行到山东临清,头站先到渡口驿,惊动了地方上一位乡宦,那人姓王名贵,官拜一品尚书,告老在家。那徐能揽的山东王尚书船,正是他家。徐能盗情发了,操院拿人,闹动了仪真一县,王尚书的小夫人家属,恐怕连累,都搬到山东,依老尚书居住。后来打听得苏御史审明,船虽尚书府水牌,止是租赁,王府并不知情。老尚书甚是感激,今日见了头行,亲身在渡口驿迎接,见了苏公父子,满口称谢,设席款待。席上问及:“御史公钦赐归娶,不知谁家老先儿的宅眷?”苏云答道:“小儿尚未择聘。”王尚书道:“老夫有一末堂幼女,年方二八,才貌颇称,倘蒙御史公不弃老朽,老夫愿结丝萝。”苏太爷谦让不遂,只得依允,就于临清暂住,择吉行聘成亲。有诗为证:月下赤绳曾绾足,何须射中雀屏目。当初恨杀尚书船,谁想尚书为眷属。   三朝以后,苏公便欲动身,王尚书苦留。苏太爷道:“久别老母,未知存亡,归心已如箭矣!”王尚书不好担阁。过了七日,备下千金妆奁,别起夫马,送小姐随夫衣锦还乡。一路无话,到了涿州故居,且喜老夫人尚然清健,见儿子媳妇俱已半老,不觉感伤;又见孙儿就是向年汲水所遇的郎君,欢喜无限。当初只恨无子,今日抑且有孙。两代甲科,仆从甚众,旧居火焚之馀,安顿不下,暂借察院居住。起建御史第,府县都来助工,真个是“不日成之”。苏云在家,奉养太夫人直至九十馀岁方终。苏泰历官至坐堂都御史。夫人王氏,所生二子,将次子承继为苏雨之后,二子俱登第。至今闾里中传说苏知县报冤唱本。后人有诗云:   月黑风高浪沸扬,黄天荡里贼猖狂。  平陂往复皆天理,那见凶人寿命长?
&喻世明言& 第二十卷 陈从善梅岭失浑家   君骑白马连云栈,我驾孤舟乱石滩。扬鞭举棹休相笑,烟波名利大家难。   话说大宋徽宗宣和三年上,春间,黄榜招贤,大开选场。去这东京汴梁城内虎异营中,一秀才姓陈,名辛,字从善,年二十岁;故父是殿前太尉。这官人不幸父母蚤亡,只单身独自。自小好学,学得文武双全。正是:文欺孔孟,武赛孙吴;五经三史,六韬三略,无所不晓。新娶得一个浑家,乃东京金梁桥下张待诏之女,小字如春。年方二八,生得如花似玉;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夫妻二人,如鱼似水,且是说得着,不愿同日生,只愿同日死。这陈辛一心向善,常好斋供僧道。   一日,与妻言说:“今黄榜招贤,我欲赴选,求得一官半职,改换门闾,多少是好。”如春答曰:“只恐你命运不通,不得中举。”陈辛曰:“我正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不数日,去赴选场,偕众伺候挂榜。旬日之间,金榜题名,已登三甲进士,琼林宴罢,谢恩,御笔除授广东南雄沙角镇巡检司巡检。   回家说与妻如春道:“今我蒙圣恩,除做南雄巡检之职,就要走马上任。我闻广东一路,千层峻岭,万叠高山,路途难行,盗贼烟瘴极多。如今便要收拾前去,如之奈何?”如春曰:“奴一身嫁与官人,只得同受甘苦。如今去做官,便是路途险难,只得前去,何必忧心?”陈辛见妻如此说,心下稍宽。正是: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当日,陈巡检唤当直王吉分付曰:“我今得授广东南雄巡检之职,争奈路途险峻,好生艰难,你与我寻一个使唤的,一同前去。”王吉领命,往街市寻觅,不在话下。   却说陈巡检分付厨下使唤的:“明日是四月初三日,设斋多备斋供。不问云游全真道人,都要斋他,不得有缺。”   不说这里斋主备办。且说大罗仙界有一真人,号曰紫阳真君,于仙界观见陈辛奉真斋道:“好生志诚!今投南雄巡检,争奈他妻有千日之灾。”分付大慧真人化作道童,“听吾法旨:你可假名罗童,权与陈辛作伴当,护送夫妻二人,他妻若遇妖精,你可护送。”道童听旨,同真君到陈辛宅中,与陈巡检相见礼毕。   斋罢,真君问陈辛曰:“何故往日设斋欢喜,今日如何烦恼?”陈辛叉手告曰:   “听小生诉禀:今蒙圣恩,除南雄巡检;争奈路远难行,又无兄弟,因此忧闷也。”   真人曰:“我有这个道童,唤做罗童,年纪虽小,有些能处。今日权借与斋官,送到南雄沙角镇,便着他回来。”夫妻二人拜谢曰:“感蒙尊师降临,又赐道童相伴,此恩难报。”真君曰:“贫道物外之人,不思荣辱,岂图报恩?”拂袖而去了。陈辛曰:“且喜添得罗童做伴。”收拾琴、剑、书箱,辞了亲戚邻里,封锁门户,离了东京。十里长亭,五里短亭,迤逦而进。一路上,但见:村前茅舍,庄后竹篱。村醪香透磁缸,浊酒满盛瓦瓮。架上麻衣,昨日芒郎留下当;酒帘大字,乡中学究醉时书。沽酒客暂解担囊,趱路人不停车马。   陈巡检骑着马,如春乘着轿,王吉、罗童挑着书箱行李,在路少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罗童心中自忖:“我是大罗仙中大慧真人,今奉紫阳真君法旨,教我跟陈巡检往南雄沙角镇去。吾故意妆风做痴,教他不识咱真相。”遂乃行走不动,上前退后。如春见罗童如此嫌迟,好生心恼,再三要赶回去,陈巡检不肯,恐背了真人重恩。罗童正行在路,打火造饭,哭哭啼啼不肯吃,连陈巡检也厌烦了。如春孺人执性,定要赶罗童回去。罗童越耍风,叫:“走不动!”王吉搀扶着行,不五里叫腰疼,大哭不止。如春说与陈巡检:“当初指望得罗童用,今日不曾得他半分之力,不如教他回去。”陈巡检不合听了孺人言语,打发罗童回去。   有分教如春争些个做了失乡之鬼。正是:鹿迷郑相应难辨,蝶梦周公未可知。当日打发罗童回去,且得耳根清净。陈巡检夫妻和王吉三人前行。   且说梅岭之北有一洞,名曰申阳洞。洞中有一怪,号曰申阳公,乃猢狲精也。
  弟兄三人:一个是通天大圣,一个是弥天大圣,一个是齐天大圣。小妹便是泗州圣母。这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变化多端:能降各洞山魈,管领诸山猛兽;兴妖作法,摄偷可意佳人;啸月吟风,醉饮非凡美酒。与天地齐休,日月同长。这齐天大圣在洞中,观见岭下轿中,抬着一个佳人,娇嫩如花似玉,意欲取他。乃唤山神分付:“听吾号令,便化客店,你做小二哥,我做店主人。他必到此店投宿。   更深夜静,摄此妇人入洞中。”山神听令,化作一店;申阳公变作店主,坐在店中。却好至黄昏时分,陈巡检与孺人如春并王吉至梅岭下,见天色黄昏,路逢一店,唤招商客店。王吉向前去敲门,店小二问曰:“客长有何勾当?”王吉答道:   “我主人乃南雄沙角巡检之任,到此赶不着馆驿,欲借店中一宿,来蚤便行。”   申阳公迎接陈巡检夫妻二人入店,头房安下。申阳公说与陈巡检曰:“老夫今年八十余岁,今晚多口,劝官人一句:前面梅岭,好生僻静!虎狼、劫盗极多;不如就老夫这里,安下孺人。官人自先去到任,多差弓兵人等来取,却好?”陈巡检答曰:“小官三代将门之子,通晓武艺;常怀报国之心,岂怕虎狼盗贼?”申公情知难劝,便不敢言,自退去了。   且说陈巡检夫妻二人到店房中,吃了些晚饭,却好一更。看看二更,陈巡检先上床,脱衣而卧。只见就中起一阵风,正是:吹折地狱门前树,刮起酆都顶上尘。那阵风过处,吹得灯半灭而复明。陈巡检大惊!急穿衣起来看时,就房中不见了孺人。开房门叫得王吉。那王吉睡中叫将起来,不知头由,慌张失势。陈巡检说与王吉:“房中起一阵狂风,不见了孺人。”主仆二人急叫店主人时,叫不应了。仔细看时,和店房都不见了,连王吉也吃一惊。看时,二人立在荒郊野地上,止有书箱行李并马在面前,并无灯火。客店、店主人皆无踪迹。只因此夜,直教陈巡检三年不见孺人之面。未知久后如何。正是:雨里烟村雾里都,不分南北路程途。多疑看罢僧繇画,收起丹青一轴图。   陈巡检与王吉听谯楼更鼓,正打四更。当夜月明星光之下,主仆二人,前无客店,后无人家,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只得教王吉挑了行李,自跳上马,月光之下,依路径而行。在路,陈巡检寻思:“不知是何妖法,化作客店,摄了我妻去?从古至今,不见闻此异事!”巡检一头行,一头哭:“我妻不知着落。”   迤逦而行,却好天明。王吉劝官人:“且休烦恼,理会正事。前面梅岭,望着好生险峻崎岖,凹凸难行。只得捱过此岭,且去沙角镇上了任,却来打听,寻取孺人不迟。”陈巡检听了王吉之言,只得勉强而行。   且说申阳公摄了张如春,归于洞中。惊得魂飞魄散,半晌醒来,泪如雨下。   元来洞中先有一娘子,名唤牡丹,亦被摄在洞中日久,向前来劝如春不要烦恼。   申公说与如春:“娘子,小圣与娘子前生有缘。今日得到洞中,别有一个世界。   你吃了我仙桃、仙酒、胡麻饭,便是长生不死之人。你看我这洞中仙女,尽是凡间摄将来的。娘子休闷,且共你兰房同床云雨。”如春见说,哀哀痛哭,告申公曰:“奴奴不愿洞中快乐,长生不死,只求早死。若说云雨,实然不愿。”申公见说如此,自思:“我为他春心荡漾;他如今烦恼,未可归顺。其妇人性执,若逼令他,必定寻死,却不可惜了这等端妍少貌之人!”乃唤一妇人,名唤金莲洞主,也是日前摄来的,在洞中多年矣。申公分付:“好好劝如春,早晚好待他,将好言语诱他,等他回心。”金莲引如春到房中,将酒食管待。如春酒也不吃,食也不吃,只是烦恼。金莲、牡丹二妇人再三劝他:“你既被摄到此间,只得无奈何。自古道在他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如春告金莲云:“姐姐,你岂知我今生夫妻分离?被这老妖半夜摄将到此,强要奴家云雨,决不依随!只求快死,以表我贞洁。古云烈女不更二夫,奴今宁死而不受辱。”金莲说:“要知山下事,请问过来人。这事我也曾经来。我家在南雄府住,丈夫富贵,也被申公摄来洞中五年。你见他貌恶,当初我亦如此;后来惯熟,方才好过。你既到此,只得没奈何,随顺了他罢。”如春大怒,骂云:“我不似你这等**,贪生受辱,枉为人在世,泼贱之女!”金莲云:“好言不听,祸必临身。”遂自回报申公说:“新来佳人,不肯随顺,恶言诽谤,劝他不从。”申公大怒而言:“这个**,如此无礼!本待将铜锤打死,为他花容无比,不忍下手;可奈他执意不从。”交付牡丹娘子:“你管押着他。将这**剪发齐眉,蓬头赤脚,罚去山头挑水,浇灌花木。一日与他三顿淡饭。”牡丹依言,将张如春剪发齐眉,赤了双脚;把一副水桶与他。如春自思:“欲投岩涧中而死,万一天可怜见,苦尽甘来,还有再见丈夫之日。”不免含泪而挑水。正是:宁为困苦全贞妇,不作贪淫下**。
  不说张氏如春在洞中受苦。且说陈巡检与同王吉自离东京,在路两月余,至梅岭之北,被申阳公摄了孺人去,千方无计寻觅。王吉劝官人且去上任,巡检只得弃舍而行。乃望面前一村酒店,巡检到店门前下马,与王吉入店买酒饭吃了,算还酒饭钱,再上马而去。见一个草舍,乃是卖卦的,在梅岭下。招牌上写:   “杨殿干请仙下笔,吉凶有准,祸福无差。”陈巡检到门前,下马离鞍,入门与杨殿干相见已毕。殿干问:“尊官何来?”陈巡检将昨夜失妻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杨殿干焚香请圣,陈巡检跪拜祷祝。只见杨殿干请仙至,降笔判断四句,诗曰:   千日逢灾厄,佳人意自坚。紫阳来到日,镜破再团圆。”   杨殿干断曰:“官人且省烦恼。孺人有千日之灾,三年之后,再遇紫阳,夫妇团圆。”陈巡检自思:“东京曾遇紫阳真人,借罗童为伴。因罗童呕气,打发他回去。此间相隔数千里路,如何得紫阳到此?”遂乃心中少宽。还了卦钱,谢了杨殿干,上马同王吉并众人上梅岭来。陈巡检看那岭时,真个险峻:   欲问世间烟障路,大庾梅岭苦心酸。磨牙猛虎成群走,吐气巴蛇满地攒。   陈巡检并一行人过了梅岭。岭南二十里,有一小亭,名唤做接官亭。巡检下马,入亭中暂歇。忽见王吉报说:“有南雄沙角镇巡检衙门弓兵人等,远来迎接。”   陈巡检唤入,参拜毕。过了一夜,次日同弓兵、吏卒走马上任,至于衙中升厅,众人参贺已毕。陈巡检在沙角镇做官,且是清正严谨。光阴似箭,正是: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坐间移。倏忽在任,不觉一载有余。差人打听孺人消息,并无踪迹。端的:好似石沉东海底,犹如线断纸风筝。   陈巡检为因孺人无有消息,心中好闷;思忆浑家,终日下泪。正思念张如春之际,忽弓兵上报:“相公,祸事!今有南雄府府尹札付来报军情:有一强人,姓杨,名广,绰号‘镇山虎’,聚集五七百小喽罗,占据南林村,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百姓遭殃。札付巡检,‘火速带领所管一千人马,关领军器,前去收捕,毋得迟误。’”陈巡检听知,火速收拾军器鞍马。披挂已了,引着一千人马,径奔南林村来。   
却说那南林村镇山虎正在寨中饮酒,小喽罗报说:“官军到来。”急上马持刀,一声锣响,引了五百小喽罗,前来迎敌。陈巡检与镇山虎并不打话,两马相交,那草寇怎敌得陈巡检过?斗无十合,一矛刺镇山虎于马下,枭其首级,杀散小喽罗。将首级回南雄府,当厅呈献;府尹大喜,重赏了当。自回巡检衙,办酒庆贺已毕。只因斩了镇山虎,真个是:威名大振南雄府,武艺高强众所钦。  这陈巡检在任,倏忽却早三年官满。新官交替,陈巡检收拾行装,与王吉离了沙角镇。两程并作一程行,相望庾岭之下,红日西沉,天色已晚。陈巡检一行人,望见远远松林间有一座寺,王吉告官人:“前面有一座寺,我们去投宿则个。”  陈巡检勒马向前,看那寺时,额上有“红莲寺”三个大金字。巡检下马,同一行人入寺。元来这寺中长老,名号旃大惠禅师,佛法广大,德行清高,是个古佛出世。当时行者报与长老:“有一过往官人投宿。”长老教行者相请。巡检入方丈,参见长老。礼毕,长老问:“官人何来?”陈巡检备说前事,“万望长老慈悲,指点陈辛,寻得孺人回乡,不忘重恩。”长老曰:“官人听禀:此怪是白猿精,千年成器,变化难测。你孺人性贞烈,不肯依随,被他剪发赤脚,挑水浇花,受其苦楚。此人号曰申阳公,常到寺中听说禅机,讲其佛法。官人若要见孺人,可在我寺中住几时,等申阳公来时,我劝化他回心,放还你妻,如何?”陈巡检见长老如此说,心中喜欢,且在寺中歇下。正是:五里亭亭一小峰,上分南北与西东。世间多少迷途客,一指还归大道中。  陈巡检在红莲寺中,一住十馀日。忽一日,行者报与长老:“申阳公到寺来也。”巡检闻之,躲于方丈中屏风后面。只见长老相迎申阳公入方丈。叙礼毕,分位而坐,行者献茶。茶罢,申阳公告长老曰:“小圣无能断除爱欲,只为色心迷恋本性,谁能虎项解金铃?”长老答曰:“尊圣要解虎项金铃,可解色心本性。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尘不染,万法皆明。莫怪老僧多言相劝,闻知你洞中有一如春娘子,在洞三年。他是贞节之妇,可放他一命还乡,此便是断却欲心也。”  申阳公听罢,回言:“长老,小圣心中正恨此人。罚他挑水三年,不肯回心;这等愚顽,决不轻放!”陈巡检在屏风后听得说,正是:提起心头火,咬碎口中牙。  陈巡检大怒!拔出所佩宝剑,劈头便砍。申阳公用手一指,其剑反着自身。申阳公曰:“吾不看长老之面,将你粉骨碎身,此冤必报。”道罢,申阳公别了长老,回去了。自洞中叫张如春在面前,欲要剖腹取心,害其性命。得牡丹、金莲二人救解,依旧挑水浇花,不在话下。  且说陈巡检不知妻子下落,到也罢了;既晓得在申阳洞中,心下倍加烦恼。  在红莲寺方丈中拜告长老:“怎生得见我妻之面?”长老曰:“要见不难。老僧指一条径路,上山去寻。”长老叫行者引巡检去山间寻访,行者自回寺。只说陈辛去寻妻,未知寻得见寻不见。正是:风定始知蝉在树,灯残方见月临窗。  当日,陈巡检带了王吉,一同行者到梅岭山头,不顾崎岖峻险,走到山岩潭畔,见个赤脚挑水妇人。慌忙向前看时,正是如春。夫妻二人,抱头而哭,各诉前情,莫非梦中相见?一一告诉。如春说:“昨日申公回洞,几乎一命不存。”  巡检乃言:“谢红莲寺长老,指路来寻,不想却好遇你,不如共你逃走了罢。”  如春道:“走不得。申公妖法广大,神通莫测。他若知我走,赶上时,和官人性命不留。我闻申公平日只怕紫阳真君,除非求得他来,方解其难。官人可急回寺去,莫待申公知之,其祸不小。”陈巡检只得弃了如春,归寺中拜谢长老,说已见娇妻。言:“申公只怕紫阳真君,他在东京曾与陈辛相会;今此间窎远,如何得他来救?”长老见他如此哀告,乃言:“等我与你入定去看,便见分晓。”长老教行者焚香,入定去了一晌。出定回来,说与陈巡检曰:“当初紫阳真人与你一个道童,你到半路赶了他回去。你如今便可往,急走三日,必有报应。”陈巡检见说,依其言,急急步行山寺。迤逦行了两日,并无踪迹。  且说紫阳真人在大罗仙境与罗童曰:“吾三年前,那陈巡检去上任时,他妻合有千日之灾,今已将满。吾怜他养道修真,好生虔心。吾今与汝同下凡间,去梅岭救取其妻回乡。”罗童听旨,一同下凡,往广东路上行来。这日,却好陈巡检撞见真君同罗童远远而来,乃急急向前跪拜,哀告曰:“真君,望救度!弟子妻张如春被申阳公妖法摄在洞中三年,受其苦楚,望真君救难则个!”真君笑曰:  “陈辛,你可先去红莲寺中等,我便到也。”陈辛拜别,先回寺中;备办香案,迎接真君救难。正是:法箓持身不等闲,立身起业有多般。千年铁树开花易,一日酆都出世难。  陈巡检在寺中等了一日,只见紫阳真君行至寺中,端的道貌非凡。长老直出寺门迎接,入方丈叙礼毕,分宾主坐定。长老看紫阳真君,端的有神仪八极之表,道貌堂堂,威仪凛凛。陈巡检拜在真君面前,告曰:“望真君慈悲,早救陈辛妻张如春性命还乡,自当重重拜答深恩。”真君乃于香案前,口中不知说了几句言语,只见就方丈里起一阵风。但见:无形无影透人怀,二月桃花被绰开。就地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那风过处,只见两个红巾天将出现,甚是勇猛。这两员神将朝着真君喏道:“吾师有何法旨?”紫阳真君曰:“快与我去申阳洞中,擒拿齐天大圣前来,不可有失。”两员天将去不多时,将申公一条铁索锁着,押到真君面前。申公跪下,紫阳真君判断,喝令天将将申公押入酆都天牢问罪。教罗童入申阳洞中,将众多妇女各各救出洞来,各令发付回家去讫。张如春与陈辛,夫妻再得团圆,向前拜谢紫阳真人。真人别了长老、陈辛,与罗童冉冉腾空而去了。  这陈巡检将礼物拜谢了长老,于一寺僧行别了。收拾行李轿马,王吉并一行从人离了红莲寺,迤逦在路。不则一日,回到东京故乡。夫妻团圆尽老,百年而终,有诗为证:  三年辛苦在申阳,恩爱夫妻痛断肠。终是妖邪难胜正,贞名落得至今扬。
并非巧合,三言两拍很多故事不是原创,后面那个其实是宋代话本《陈巡检梅岭失妻》,这也是齐天大圣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再往前推是《补江总白猿传》,当然那时齐天大圣和取经的猴行者并非一人。前者有一定的巧合成分,但此类故事流传很多,例如宋元戏文《陈光蕊江流和尚》,当然这时的江流和尚也还不是唐僧。似乎是到了杨景贤的《西游记杂剧》猴子和唐僧才各自有了前传,八戒也从此加盟。
你让中国文人不抄袭比杀了他还难
那几章里面有yellow吗,三言二拍很h
明清小说重复的多了,有时候一本书还出现重复呢
正常,天下文章一大抄。
民间流传的很多小故事都很相似。中国的小说多为民间流传的故事整理,少有原创。
题材有限,所以雷同在所难免。别说是西游记和三言二拍了、恐怕三言二拍里其中一本里面也有题材差不多的几篇文章····
三言里面虽然人名、地名什么的换了不少,但是他的中心思想还是那几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偶遇天子(或神仙),然后成就抱负中国鬼话里面同一题材的故事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差不多的......
百度小说人气榜
贴吧热议榜
使用签名档&&
保存至快速回贴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那年杏花微雨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