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梧桐与众不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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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冷CP-转载°梧桐雨落
梧桐雨落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保。 烟光薄, 栖鸦归后,暮天闻角。 断香残香情怀恶, 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 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题记【一】 冬蚕 (她们相逢于冬季,彼时正是蚕桑)“新来的?”面前的人红衣烈焰,墨发以绯红丝带高束,面色玩味地望着那矮她一头有余的女孩,笑容却是薄凉。那女孩却未曾有过多的言语,黑色斗篷下,一双漠然的眼眸直直地迎上那静立于窗沿下的少女,毫无躲闪,眸中似乎隐隐有紫气缭绕,无语。那少女也似乎未曾在意,纤细的手指下意识的玩弄着额前垂下的一缕墨色,圈圈缠绕不清,“作为一枚齐国皇室的弃子,我好心劝你一句,还是乖乖地认命比较划算。”女孩依旧未曾理睬少女几近挖苦的话语,斗篷所投下的一片阴影中,淡淡的紫色环绕,偏于寒冷的颜色只是衬得女孩的原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无色罢了。少女见她久久未曾搭话,便就依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不用想着怎么逃离阴阳家了。以如今齐国的军力与国内的情况来看,也该是尽了气数,亡国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换句话说。。。。。。”少女摇摇头,耸耸肩,“你也就是无家可归的亡国公主而已。嗯。。。。。。就是丧家之犬一类的存在。你懂吗?”女孩沉默。“好吧,我也就把话说明白了。你就是你那齐国父皇用来拖延时间的工具,当做奴隶一样送到阴阳家来的——可能比奴隶还不如。如果你想要逃跑什么的,最好尽快打消这个念头。这里可不比你那齐国皇宫那么舒畅,要啥有啥。阴阳家面对叛逆分子——就是类似于什么逃跑啊,失踪啊——可是自有一套刑罚的。几乎每十年都会有某些‘不安定分子’试图脱离阴阳家,不过下场可是非一般的惨哦。。。。。。你知道是什么吗?”“是‘血刑’!将叛逆分子束缚于阴阳家的‘影牙’柱上,施下‘血咒’,不出一个时辰。只要是还是人,保准你血液流尽干枯而死。”沉默。“我说。。。。。。你在听吗?”少女见女孩依旧漠然不语,微微有些不悦,“在这里,你也太过猖狂了吧?在阴阳家遮遮掩掩带着一个斗篷像什么样!给我脱了!”“。。。。。。”“吵。”女孩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你。。。。。。”少女愣了半响,渐渐浮现出恼羞成怒的神色,“别以为自己还如以往那般,这一副冷冰冰的臭脾气,最好还是给我改改!”说着,她便迅速地探手去,狠狠地把女孩的黑色斗篷拽下。——探出的那双手虽然红润,但却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异样来,似是蒙上了一层血色。女孩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眼眸中的那抹紫色更加深邃了些。少女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浅浅异色紫发倾泻,恍如妖魔临世。
“这。。。。。。这。。。。。。”少女盯着那丝缕交缠的紫色,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异发妖瞳,鬼星临世,阴阳混沌,万物终乱。。。。。。原来如此,齐国还是如以往一样那般听信鬼道吗?灭国之期将至,居然还有时间来耍这种把戏。。。。。”少女注视着面前妖异的女孩,声音只是喃喃。女孩略带绛色的眼眸眯了眯,有细碎的光芒从其中散出。她的目光在少女颜色异样的双手上停留了片刻,却未表现出一丝惊奇。视线略略停滞了一会,便扭头望向了檀木窗外。窗外竟是一片绿色,透露出淡淡的幽深之感。有雪白的小虫匍匐在淡绿的叶片上,迎着温暖的阳光昂起微不足道的头颅。“你还是听听劝,要不是。。。。。。”少女渐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继续开始自己对女孩的劝说,只是语气似乎温和了些。“那是什么?”女孩再次打断了少女的话语,完全无视了对方再一次黑下来脸色。“啊。。。。。。那个啊。。。。。。”少女尽量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顺着女孩的视线望去,“那是蚕啊,没有见过吗?”女孩再次恢复了沉默。白色的小虫在一片单薄的绿影中,迎风而动。“算了,不管你怎么想,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师姐。又不懂的,该问就问,不该问的,就烂在肚子里吧!我就说这么多,你最好牢牢记住,若是犯了事,也别指望我会来袒护你!”女孩却没有看向少女几近抓狂的的样子,紫瞳半掩,微微望向窗外。蚕吗?可明明还是冬天啊。似乎是弄错了的样子,不久应该就会像这世间万物一样消亡吧。“名字。”“小鬼,要尊重师姐。”“你的名字。”“。。。。。。夜雨。你呢,叫什么?”女孩的目光一转,略带凌厉地望向少女,眸中却尽是看不清的神色。“梧桐。”酒阑人散草草, 闲阶独倚梧桐。&?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女孩在心中默念。而远处天色阴沉。风雨将至。
【一】 梧雨&?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一为夜雨,二为梧桐,正因皆是无言者,其实从未相识。)夜雨从那时才开始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怪才的存在。她的所谓“师妹”,那名为梧桐的女孩,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初入阴阳家,不过区区两年时间,那女孩却已在阴阳术方面展现出无以伦比的奇异天赋,在一干阴阳家弟子之中迅速脱颖而出。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梧桐”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成为了阴阳家“天才”的代名词。就连夜雨这样天资不凡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梧桐的天赋确实是这百年以来少见的奇特。以至于她也只能看着这个小自己将近五个春夏的女孩一点点地接近她如今的修为境界,却只能无力地承认她的能力。最令夜雨抓狂的是,自己的这位师妹简直没有一点“天才”的样子。阴阳家也确实不缺乏天才。像是东皇大人不知何时捡来的那个名为“星魂”的男孩,体质奇特且从小被东皇用各种各样的药材锤炼阴阳术天赋,不过十岁时就以展现出不输于梧桐的古怪才能,东皇更是将他最为下一任的阴阳家之主来培养。人家可是每天都钻在阴阳家的“术阁”中没日没夜地翻看典籍与术法以提高自己的能力,更是得到的无数阴阳家弟子的尊敬与仰慕。可自己的这位师妹。。。。。。不但视“术阁”中那些珍贵的术法为粪土,从不在空闲时去修炼阴阳术,反而对自己窗前的那几只冬蚕很感兴趣,然后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臭脸理所当然似地在她这里蹭饭吃。这还不算最出格的,最出格的是那次阴阳家护法月神大人亲自召见她,和蔼可亲地问她愿不愿意拜入自己门下为徒,习得一些更为强大的术法。然后自己的这位师妹再次用那副冷冰冰的臭脸一口回绝,然后自动忽略了月神大人那变幻不定的尴尬脸色,淡定地离开了!从此阴阳家弟子评价这位怪才时,自然而然地加上了“勇敢无畏”的词汇。当夜雨听闻这熊孩子在阴阳术最关键的“择术”阶段却是选择了最为阴阳家弟子所不齿、攻击能力也是极其微小的“木”时,她再也忍不下去了,竟是直接冲到正在给冬蚕喂食桑叶的梧桐身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到底知不知道‘择术’这一阶段的重要性?是,不可否认,你在阴阳术方面确实表现出了非凡的天赋,但有了这种超常的能力,就不应该任随你去荒废。作为奇才,就要有承担这个称号的能力,将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阴阳家,而不是像你这样,终日无所事事,庸庸如众人!”夜雨气愤地从面色淡然的梧桐手中夺走了那几片原本算是冬蚕口粮的青色桑叶,血色的术法燃起,顷刻便将其焚为灰烬。梧桐头也不抬,指尖幽光闪动,又是几片桑叶出现在手中,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像之前一样,伸出手去给冬蚕喂食。夜雨强压怒火,又从她手中抽出桑叶以火焚去。梧桐又再次凭空生出几片桑叶。再焚。再生。再焚。再生。。。。。。。“小鬼,你闹够了没有!”在这种奇怪的过程中循环了十次之后,夜雨终于顾不上什么“师姐的形象”了,放弃了用语言进行劝导,直接扯着梧桐的衣领,将她从木质的椅子上拽起来,迫使她的视线从冬蚕的身上移开,以紫色眸子正视自己,“行,你可以一直这样做,但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气死我这个师姐,或者方便给这几只(zuo si)的冬蚕喂食!”
“我乐意。”梧桐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吐出了这三个令夜雨几乎吐血的字。相处两年,她几乎是在无意识之中摸清了自己这位师姐的所有习惯,其中研究最深的便是这位师姐责问自己时的表现,尤其是她责问的方式,几乎是没有任何改变。&?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这不是你乐不乐意的问题!”夜雨几近咆哮地吼出了这句话,“你是阴阳家天赋异秉的奇才,生来就应该为阴阳家效力,无时无刻铭记自己的责任,就是献身阴阳!”“生来就应该为阴阳家效力?”梧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少见的诡异笑容,“师姐,你莫要忘了,我是齐国皇室,生,应为齐国效力;而死,也应是为我齐国而死。我本非是你阴阳家弟子,又凭什么誓死为你阴阳家效力?”夜雨有那么一瞬间愣住了。是的,两年的时光,竟然隐隐约约让她淡忘了梧桐的身份。 她是两年前齐国送于阴阳家“修行”的质子,作为一枚无用的弃子,却依旧被阴阳家上层密切监视。她想她那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以至于以往总是习惯了沉默寡言的梧桐再次出声,话语中却是隐隐带上了几分嘲讽的色彩,“你希望我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那我又何尝不想请师姐你,为你如此‘关心’我的举动作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呢?我的价值我自己也非常清楚,除了阴阳术的天赋之外,,哪怕是在阴阳家的角度上来说,攻破我齐国也不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点我很明白。”“说些实在的吧,你们阴阳家对我的监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也早已有所察觉,恐怕你我现在的谈话,不过片刻就会传到阴阳家高位之人耳中。这么多双暗处的眼睛在观察这你我的一举一动,你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这般行动,我也的确得佩服你的勇气可嘉。。。。。。”话语至此,梧桐似是有意无意地稍稍停顿,眼中流露出丝丝狡黠的光,“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忌惮这些眼睛,因为恐怕你就是那些眼睛中的一双而已吧?”夜雨微微愣了愣。虽然她在这几年早已发觉这女孩的心思往往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周密得多,但监视被发现的事还是让她略略有些出乎意料。那些监视者可是阴阳家专门培养用于暗杀的弟子,几乎可以作为影卫使用,实力更是普通弟子无法比拟的。而她便是属于阴阳家贴身监视的“暗刃”。连这作为师姐的身份都遭到了梧桐怀疑,这是远远超出了夜雨的预料的。面对梧桐突如其来的问题,夜雨的表情也是略微一变。作为“暗刃”中的精英人物,她是被护法月神大人所亲自挑选而出的贴身监视者,唯一的任务便是无时无刻地监视与提供有用的情报。而她此时对于梧桐的关心,是远远超出了任务的范畴。若是被某个多事的监视者发觉,传到了月神大人那里,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她面临的责罚,也恐怕不会轻。阴阳家人的猜忌与多疑是出了名的,处理叛徒的手段更是残忍,这是夜雨早有体会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关心梧桐?监视者关心被监视的囚犯?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梧桐见她许久不语,眸色渐沉,一声极轻的冷笑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唇中溢出。她转身不言,只是径直越过门槛,向门外走去。夜雨微微恍惚,竟是忘记了阻拦。等她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了梧桐的影子。她只得作罢——她清楚地知道,论轻功,她绝对不是梧桐的对手。&?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她依旧如同平常一样,淡定地自己布置好晚膳等待梧桐归来。在她看来,虽然梧桐看似与她阴阳家撕破了脸皮,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肚子饿了自然就会回来的,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并不用过多的在乎。在此之前,这样类似的举动也并非少见,她也早已习以为常了。然后她就静静地坐在檀木桌前,看着桌子上饭菜的热气逐渐地消退,看着屋内的光线一点点地暗下去,最终归于黑暗。她便起身,从淡色木柜的夹层中取出一支白色的蜡烛,指间微微一动,便有橘色的温暖火焰于灯芯上跳跃。她再次坐下,靠着桌子缓缓倚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明亮的火焰,盯得久了,移开目光时竟是感到眼前一片黑斑。因受不住烛火的灼热,几滴白得几近透明的烛泪顺着蜡烛的外壁流下,滴在檀木桌上,与空气逐渐凝固,一朵淡白色的灯花正在逐渐成形。她望向窗外,天色已如墨黑,显然已是深夜了。只是隐隐有雾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窗外的一切都看得不真切,只有那株桑树映在窗上,如同夜的剪影般清晰。梧桐还没有回来。她忽然感到有那么一丝的不安与不适应,却淡得连她自己都不承认。噼啪。薄薄的灯花落下,很快就冷却了。夜雨猛地站起来,冲向雾气弥漫的黑夜。她等不下去了。从她迈出门槛的那一刻起,她便是有些犹豫了。但她没有回头。她从没有回头的习惯,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照跳不误。就像是她自小便害怕黑暗,却又执意加入“暗刃”一样。明明害怕黑夜,但又投入黑夜。她不能回头。没有资格回头。
她从阴阳家的各处大殿附近,阴阳家的弟子休息的场所,一直到草长至膝处的荒草地里,就差冲到阴阳家各大长老的住处挨个盘查了——梧桐没有疯到那般境界,她也没有愚蠢到那般境界。&?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全都没有。梧桐究竟跑去哪里了?不就这么一点大的阴阳家,她又怎可能如同失踪一般完全没有踪影?跑出阴阳家之外了吗?不,不可能,阴阳家各处出口戒备森严,没有长老级别的人的命令,绝不会打开。那些负责守卫大门的都是阴阳家的傀儡,死气沉沉,完全不知道通融两个字怎么写。就算梧桐再天才,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解决那么多的傀儡却不惊动任何人。可她人又在哪里呢?夜雨生平第一次有了这样的一种无力感。不远处,有淡淡的黑色阴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匍匐的巨兽。夜雨久久地望着那个方向,淡黑色的瞳孔中,逐渐有了浅浅的希望。那是阴阳家内部的一座山,位于阴阳家的最深处。换句话说,阴阳家便是背靠这座山而建立的。在阴阳家的弟子之中,也广泛流传着一些关于这座山的山妖野鬼之类的传言,但往往都是无稽之谈——这点她非常清楚。那座山并不见得有多少高度。虽然岩壁陡峭,但以梧桐的身手,想要登上并非什么难事。若是梧桐真的不在阴阳家中,那便有很大的几率是在这山中了。她很明白梧桐的脾气,往往不高兴时,从不哭闹,也不像其他的女孩一样撒娇。她只是沉默,然后选择一个人独处,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再次出现——只是这次着实有些时间长了些。她一边攀登着山岩,一边略略有些不满地在心中抱怨。越是往上,雾气就越浓,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见万物皆茫茫而已。她只得凭借着仅见的一些景物以及自己为数不多的方向感,摸索着向上缓缓移动。万物皆是混沌。似是有风刮过岩石,发出呜呜之声,恍若鬼哭。夜雨自指尖燃起淡淡火焰,微微地照亮了一小块区域。这样的光明虽然渺小,但在夜雨看来,早已足够。她一边留心着脚下,一边四处张望着。几刻钟之后,空气似是更加寒冷了些,只是脚下的路也逐渐平缓,风似乎也没有刮得那么厉害了。夜雨有些愣愣地抬起头。视线豁然开朗。已是山顶了。而那孩子垂首坐在山崖之边,风拂发梢,紫色飞扬,在一片黑暗中格外引人注目。还好,不出她所料。还好。
见到了那抹紫色,夜雨自己都未察觉似的长长松了一口气。她脑中有无数句责骂的话想要冲眼前那女孩吐出,到了嘴边,却竟只是一句:&?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梧桐,该回家吃饭了。”那女孩听见这声音,似是惊醒似得猛地转过头来,眸中的一片紫色却是罕见地染上了几丝惊讶的色彩,随后迅速归于几乎有几分惆怅的平静,“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反正天一亮,我恐怕就要像多年前的那些阴阳家叛逆分子一样被处以极刑了。”夜雨愣了愣,才明白她所担心的是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面部线条不经意的柔和了一些,“我没有向月神大人禀报,也不会揭发你。”“为什么?”梧桐的表情依旧是冷漠,有着不容质疑的怀疑,“你应该本来就是监视者,为何却这么做?”“你问我为什么?”夜雨朝着梧桐的方向走去,俯身坐在梧桐身边,“梧桐,虽然我的确是你的监视者,但不可置否,我也是你的师姐,你亦是我的师妹。”也许我这么做,是出自作为师姐的这样一种责任吧。夜雨这样想着。“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梧桐的脸色略略和缓了一些,但语气却依旧是淡淡的。“我又怎么能相信,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拖延我逃跑的时间,以便于阴阳家追捕者的到来呢?”“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持着怀疑的态度。”夜雨直视着梧桐的双眼,“也许我曾经确实欺骗过你,也无法保证以后不再欺骗。但此时,我所说之言皆无半分虚假。”“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仅此一次。”夜雨说完此言,自己却是先在心中后悔起来。自己凭什么相信梧桐会听从她的一面之词而放下所有的警惕——面对自己的监视者的保证,在没有相当确凿的证据时,几乎没有人会选择相信——至少她是这么想的——一些笨蛋除外。但是,此时她的心中却是真切希望梧桐能够信任自己的。一如多年前她信任的那人那样。即使她只是在梧桐身上找到了与那人微乎其微共同点,却还是这样执着地希望着。就像希望着自己都无法触及的梦境一般。风似乎已经渐渐停止了,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嗯。”沉默了许久,梧桐才撇过头去,却只说出仅仅一言。夜雨惊异,她疑心自己听错了。“你方才说了什么?”“我说,我暂且相信你的保证。”只是暂且相信而已。紫发的女孩偏过头去,嘴角却没有一丝弧度,眼中有复杂的光彩闪耀过。夜雨还真没有料到,自己的师妹还真是那种她所认同的笨蛋。“你这样轻信别人,总有一天会吃亏。”她抬起头,望向山下在夜晚显得更加辉煌的大殿,语气冷硬,心中却是有着淡淡的欢喜。“但我赌对了,不是吗,”女孩伸出手去,将夜雨耳际的一丝乱发绕回耳后,“我的师姐,我这次,赢了。“
“何出此言。”夜雨回过头,望向眼前女孩模糊不清的神色。&?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见着夜雨越来越精彩的表情,梧桐却是轻笑出声,“从我到达山顶,截止到现在,将近是五刻钟的时间。假设你在我出走之后就立刻向月神告发我,那么最多四刻多钟前,‘暗刃’的追捕者就应该出动了。你到达山顶——也就是你发现我的时间,大概是两刻钟前。而追捕者,应该比你更早发现我的所在地点。若是他们在等待你的到来,以便最大限度地减小损失,那么他们迟迟不与我交手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你就与我交谈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如果周围真的有追捕者的存在,那么在我说出了相信你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认定我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然后在毫秒之间迅速对我发动攻击,也许我就会眨眼之间血溅当场。”“但是,直到现在,我所猜想的结果并没有真的出现——至少我现在还在这里与你交谈。”“综上所述,我的猜想并不成立。也就是说,你确实没有向月神揭发我的行为。我的信任也算是对的。”“那么,万一我真的向月神大人告发了你呢?”夜雨听罢,略略有些孤疑地反问道。“那他们也必会付出一些代价。”梧桐的脸色微微冷冽,转过身,手指指向自己身后的一片空地上。“你指什么?”夜雨皱了皱眉,问道。“自己仔细看看。”夜雨眯缝着眼,望向梧桐所指向的那片区域。细细一看之下,却是蓦然心惊:原本透明的空气,此时看去却是微微有些扭曲,但并不明显,不是仔细去看,定是看不出的。细细去感知,其中却是蕴含着那种阴冷的气息——是木系阴阳术!看样子,似乎还并不是仓促布置而成的。“这种程度的阴阳术。。。。。。估计是触之即死吧。。。。。。”夜雨有些愣愣地望着那一片古怪的区域。这个小鬼,短短两年阴阳术的修为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么,几近可以与自己相媲美了。。。。。。可是,自己又是如何毫发无损地靠近梧桐的?夜雨突然想到了这个可怕的问题。“你所进来的那个出口,我暂时紧急摧毁了一部分的阴阳术。”似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梧桐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声向她解释道。“为何?”夜雨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什么?”“为何如此信任我?你便如此相信我不会向你下手吗?”“师姐,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赌。”一阵的沉默之后,女孩才出声回答,“我赌你之前所说的话是真的,赌你确实因为我是你的师妹而动了恻隐之心,赌你不会出手杀我。”“然后你确实赌对了?”“是的,因为我敢于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赌一场。胜,便是赢回了一条命,保了本:输,便是丢了一条命,大不了魂归阴冥。这场赌局,无论如何我都是赚的,为何不去试一试呢?”夜雨沉默,不语良久。“天快亮了,回去吧。若是其他的监视者发现你不见了,恐怕事情就闹大了。”夜雨望了望略显灰蒙蒙的天空,起身,对梧桐说道。梧桐的视线向远方望去,点了点头。有一丝淡淡的光线透过如墨黑云,照耀出令人惊异的光彩。宛若晨曦。————————————————梧雨章,完————————————————
血夜&?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公元前221年,秦灭齐。这是梧桐进入阴阳家的第六个年头。听闻此言,梧桐却是不意外的。自己国家的情形自己是最明白的。在当时秦国虎视眈眈,大军即将压境之前,自己的父王却依旧是不管不问,照样每日与妃嬉戏,以酒言欢,只是将原本就不怎么受重视、几乎只有名义上的公主称号的她送到了阴阳家,企图再求得几年安稳,却依旧逃不过灭国的命运。而她的心中,对这位把自己送来阴阳家的父王,说不恨,也是假的。但是恨归恨,那也毕竟是她的故国。战争,该死的是权政,但是自古以来,似乎在战争中饱受折磨的往往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这也是可笑的一种事实。只是不知,那位蜀国的公主有没有在战火之中存活呢?那个像是飞蝶蹁跹一般的少女,也许是她在冰冷皇宫中最后一丝温暖的记忆了。那段时间里,她用于发呆的时间似乎是更多了,甚至连夜雨都时不时地询问她是不是因为灭国而难过。她往往是沉默地摇摇头,然后起身离去。她开始与夜雨频繁地接受阴阳家的任务,似乎是想要驱除心中的那一缕极淡的悲哀——尽管她知道,这种感情在阴阳家是绝对不被认可的。所谓的家园已经摧毁,天地之大,她是真正地无家可归了。想到夜雨,她的心中才略略有了一丝的安宁。随着齐国的灭亡,阴阳家几乎是彻底地放弃了对她的监视——也许是因为这样已经完全没有价值了。但是夜雨还是依旧如同原来一样,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调侃她来寻找乐趣,死死地盯着她练习阴阳术,然后在任务中淡定地解决自己所发现的目标——导致她在十二岁前从未杀过任何一个人——这在阴阳家,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在这点上,她是十分感激夜雨的。至少夜雨真的做到了一位师姐应该做到的所有事,她的关怀不会在关键时刻露出凶恶的獠牙,吞噬她的生命。她们在人世薄凉中相依为命。但是她依旧得学会杀寥,学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沾染鲜红滚烫的血液,在瞬间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之火——虽然她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只是她从不习惯生活在他人的庇护之下。于是在十二岁生日时,送给了自己一个礼物——她初次独自接受“斩杀”的任务,然后完美完成。那时她冷漠地望着那如蝼蚁般脆弱的生命在她的眼前挣扎、嚎叫,然后她出手,血液溅上浅色衣角,像是一朵刚折下的红梅盛开。她木然地发现,其实杀人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对准左胸的心脏,或是头颅下的脖颈,随意发出一个略略有些攻击性的阴阳术——不过眨眼间便能轻松解决。——只是有些恶心,她不习惯。——但终究也是会习惯的吧。她那样想着,然后擦去手上的鲜血。血液虽然温暖,但是洒在心上却是寒冷彻骨。
她第一次独自出任务回来,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师姐立在门前,目光不安地向自己的方向张望,似是见到了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她有些疑惑地走近,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夜雨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这是你第一次独自完成任务,没有受什么伤吧?”——真是奇怪,自己的年纪越大,师姐似乎管的就越多了。“没事。”她答道,便准备进屋,将手好好洗洗——总觉得有血腥味。“衣服上怎么回事?”夜雨似是发现了什么,目光紧紧地盯着梧桐略略有些泛红的衣角,“真的没有受伤?”“那不是我的血。”梧桐愣了愣,才明白夜雨指的是什么,淡淡地向她解释道。“那就好。”夜雨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下来,但又在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不行,我不放心,还是给我乖乖地躺下,我来给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什么隐藏的伤——那样可就不好玩了。”“师姐,你管得也太宽了。”梧桐不耐地回答,然后径直走向屋内,完全没有注意身后夜雨逐渐变黑的脸色。“这小鬼。。。。。。”梧桐似乎听见她低低的抱怨了一句什么,却也不去管她,只是在心中偷笑罢了。梧桐用水仔细地冲洗着双手,随后便随意地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从内屋走出,她便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也许是因为那里的几只错季的冬蚕让她从小便颇为感兴趣,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但这一次,她原本随意望向窗外的眼神,却是在一瞬间变的凌厉,微微眯缝着,许久都未移开视线。“怎么了?”夜雨见她神色与往常似乎有些不同,便出声问道。“没什么的。”她闻言迅速移开视线,似是不在意地垂下了眉睫,流转的紫色中有着与亮得惊人的光。&——就在方才,在那落着浅浅尘埃的窗沿上,她见到了烈焰一般的血色。血色的蝴蝶,静静地停在窗沿上,微微扇动着翅膀,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便迅速飞离。她的眼底似是有了安心的光。——那只蝶,她是熟识的。虽然是故去之物,但这件事却在梧桐的脑海中渐渐淡去了。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不会太过地在意其他的人或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阴阳家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吸引了她更多的注意力。——虽然被淡忘,但谁又知被翻阅时所散发出的光芒又是如何呢?
就在她十五岁那年,阴阳家的新一代长老开始了新的推选。&?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这一次的推选,被阴阳家护法月神亲自赞扬,被称之为“新的轮回”,引得无数自认为能力非凡的弟子纷纷参与,渴望能够爬到那尊贵无比的位置上。据他们说,毕竟这是少见的好事:若是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失败,大不了在床上养几天伤,此后还有了与新弟子们夸耀的资本,在弟子们中的地位自然也是高了许多。对于这种看法,梧桐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在她看来,这些所谓的“挑战者”,不是看重了名利,便是认为这是一笔十分合算的买卖。他们依旧用最为单纯的目光去看待阴阳家,认为阴阳家只不过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而已,却不知阴阳家是百家之中最接近于神的流派,它有着神的能力,更是能如同神一般,生杀存死皆在举手投足笑嗔怒哀之间。他们只看到了那所谓的“新”,却忘却了那残酷的“轮回”。过去无始,未来无终,分段生死,永不停息。这便是轮回,就像岁月年轮一圈又一圈,永远环绕,生生不息,没有人能看得到尽头。如果有尽头,恐怕也是一片黑暗。在她怀着这样轻蔑的思想,似是漫不经心地询问夜雨是否想要参加这次的推选,却从她口中得到了一个令她惊讶的答案。夜雨竟是想要去挑战那个连续继位五年的大司命!别看这五年时间短得几乎是在弹指之间,能够在阴阳家这样人吃人的地方保持住五年的长老座位,实力的强悍是不必说的,而心中的城府也必定不会浅。反观像是之前的湘君与湘夫人,只是勉勉强强保住了自己一年的长老地位,在下一次的推选中就毫无疑问地被击败,沦为阴阳家的普通弟子,不过几个月时间便因为忍受不住屈辱的生活而相继自杀,然后成为阴阳家弟子闲暇时的谈论材料。而这位大司命,能够风平浪静地度过五年时间,也可算是一个厉害人物了。“你疯了么?”梧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吃惊,淡淡道,“虽然你的能力确实毋庸置疑,但是想要直接面对现任大司命,估计你还没与他交手便直接被打下来了吧?”“这是我的事情,你这次就先别管那么多。”夜雨的表情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严肃,“再说了,虽然我的天赋没有你那么妖怪,但是能力却并不比你差多少,面对大司命,我还是能够与之勉强对抗,我自己有多少能力我比你清楚。”“你不是普通的弟子。”梧桐沉默了一会儿,才努力想出了一个可能能够说服夜雨的理由,“你是‘暗刃’的内部弟子,阴阳家至今还没有‘暗刃’的弟子作为长老的先例。作为阴阳家的‘影子’部分,你还是死心吧。”“梧桐,这便不用你来操心了。”夜雨的口气依旧没有丝毫的松动,“你也不必浪费口舌来劝我了。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什么乱七八糟的。。。。。。”梧桐不着痕迹地将头扭向一边,语气出奇的变扭,“我只是在担心,万一你真的在与大司命的对决中不幸身亡,以后没人给我做饭,我迟早会被自己做的饭菜毒死。”“是啊,若是阴阳家的一大天才被自己做的饭菜难吃死了,这恐怕是阴阳家有史以来最有趣的事了。”夜雨模仿着梧桐平常的刻薄语气,略带调侃地说道。“你够了。”梧桐转过身离开,脸上有着丝丝类似于愤怒的神色。夜雨摇了摇头——自己这位师妹依旧是一点玩笑也开不得的。她久久望向梧桐离开的背影,眸中却是极其温柔的色彩——“所以就算只是为了你,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至于这次的长老推选,先别说给阴阳家带来了什么好处,首先直接带来的影响就是在推选临近的几天里,略微有些难度的任务完全几乎没有人接受,月神下令去寻找一些能力稍微高一些的弟子强制性地去完成任务,结果得到的却是几乎完全相同的结果——大部分弟子闭关的闭关,入定修炼的修炼,失踪的失踪,决斗的决斗,总之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法接受任务,导致月神郁闷得几乎想要向东皇大人取消长老推选制度。&?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但还有一点令月神比较欣慰,就是这次阴阳家所发掘出来的天才中,天赋最高的星魂与梧桐,并没有参加这次的推选。这样就使得月神在那段时间里看向他们两人的目光都显得比平常更加和蔼了,用梧桐的话来说,就是一种饥饿的人看见一块活生生的肥肉的眼神。然后便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一叠一叠的任务接踵而至,她完成了任务之后,前脚刚刚准备踏入房间休息,后脚阴阳家的黑色傀儡就跟了过来,欠扁的脸上死气沉沉没有丝毫表情,然后拿出月神的阴阳令给她指示了又一个任务。对于这件事,夜雨的反应也是从原本的“哈哈你活该”的幸灾乐祸,逐渐转变成了“诶呦你没事吧”的担忧,然后便用尽一切手段想让梧桐稍微休息一会——梧桐那种累得大口喘气的样子,似乎是从夜雨见到她以来从未有过的疲惫。到最后,夜雨看不下去了,终于在梧桐再一次瘫倒在檀木椅上时,黑着脸带着一种极其黑暗的气场冲出门去了。从此以后,梧桐的任务数量开始明显地减少,她的日常生活也逐渐开始进入正轨,甚至偶尔还有了可以在夜雨的窗前发呆的时间。但是那个叫星魂的少年从此看向她们两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十分恼怒,但那种表情按在一个少年的身上却是有一种硬生生的。。。。。。哀怨。。。。。。另一方面,夜雨在推选中也是一路顺利。先是完美地在初次与普通弟子的“切磋”中,不但成功胜出,还“不小心失手”将对方打断了几根肋骨;接着在随后的几天里,梧桐开始拒绝与她同行——几乎是她们一出门就会迎面而来几个阴阳家弟子,然后无一例外地要与夜雨切磋,导致她们从住处到达月神殿的时间延长到了将近是半个时辰。在经历过三次这种情形后,梧桐立刻选择了“先行一步”——夜雨有时间去陪那些人玩,她可没有这么充足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这种事情上。但无论怎样,夜雨的推选过程还算是一帆风顺的——至少梧桐是这么看的。五天之后,便是夜雨与大司命正面交锋的时候了。梧桐依旧和原来一样,该发呆的时候就发呆,有任务来了也就乖乖地去完成,只是在眉目中无形多了一丝担忧罢了。在夜雨与大司命交战的前一晚,夜雨曾经有意无意地向梧桐问起,最后的那一战她是否会在场观战。梧桐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一句,“有时间就会去的,这么难得看你挨打的机会,放过了岂不是可惜了。”然后她满意地看见自家师姐的表情由期待瞬间向无奈转变,最终变成了几欲抓狂的表情。还没等夜雨一个巴掌拍在梧桐头上,便是一个傀儡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手上依旧托着一枚阴阳令,毫无疑问是来传达下一个任务的——以至于那段时间梧桐几乎有一种用青叶吧那傀儡扎成一只浑身长满绿叶的刺猬的冲动。梧桐强忍下这种冲动,从傀儡的手上接过阴阳令,翻到阴阳令的反面,草草的看了一眼,露出一种可惜的眼神,“师姐,真是不巧,明日我还有任务要去完成,没办法去看你挨打了,下次再说吧——如果还有下次可以看你挨打的话。”随后她低下头,仔细地注视着阴阳令上的内容,看了一会儿,她的眉头便微微皱起,神情似是不解一般。——明明只是一个追杀阴阳家叛逆分子的任务,月神却是让她和星魂同时出动,按照月神现在“能省一个就省一个”的价值理念,似乎有些奇怪。——再说了,阴阳家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个叛逆分子?她带着疑惑的神情向自己的住所走去。在即将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依旧立在原地的夜雨,眼神复杂。“我只是让你挨打,可没让你去送死。等我回来,记得给我做些略微能吃的东西。”听见她的话,夜雨面部线条稍稍柔和了一些,便是出声答应了,眼底有着清澈而温暖的光。那是她们最后一次如此宁静的交谈。——若是梧桐知道,这次任务所给她带来的后果,她宁愿亲自去向月神取消这次任务,也绝对不会这般平静地选择接受。
在夜雨与大司命交手的那一天,梧桐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极早地起了床,然后迅速就冲到星魂的住处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在星魂清醒过来愤怒地质问她干什么扰人清梦时,梧桐直接一块阴阳令甩在了他的脸上,逼得他再次摆出一副哀怨的神情,然后不得不跟着梧桐去执行任务。根据月神所给的位置,他们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了那“叛逆分子”。只是那所谓的“叛逆分子”,无论是哪个方面都出乎了梧桐原本的预想。虽然她本身是天资不凡的,但身份依旧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弟子,所以对于阴阳家的大部分弟子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大致还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且年龄基本上都不会与自己相差太大——像是夜雨年龄与她相差五年也已大致是极限了。但是眼前的这个紫衣的女子,梧桐却是陌生至极——不是普普通通的觉得面生,而是确实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一面。且虽然因为这女子因为浓浓的妆容的修饰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但是依旧可以从她深邃的瞳孔中,看出她的年龄去确实不可能太过年轻。这样的一个人,必定不可能是最近出逃的叛逆者,是已经在外流亡了许久了吗?也不知道月神究竟是怎么想的,在外流亡了这么久的人,对阴阳家的威胁几乎为零,根本用不着浪费时间去清除,偏偏她还一次就派出了她与星魂两人进行斩杀,小题大做得有点过分了啊。梧桐轻立于枝上,眼睛微微眯起,有暗色的光流转,就像是在暗处观察着猎物的猎手一般。许久,她才看出这人与众不同的地方。之前斩杀叛逆分子的任务她并不是没有接过,甚至可以说是完成过很多类似的任务,那些自不量力出逃的叛逆分子在发现她的到来是,几乎都一致地露出了或惊恐或慌乱或决绝的表情,但不论是哪一种表情,接下来选择的往往都是竭力反抗,然后被她击杀,血红色的液体流了满地。可这个人在发现他们的到来时,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立在树下,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或许可以说是平静的表情,像是了然一般的眼神。这一举动是出乎于梧桐的预料之外的,这样一来,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只是略微提高了警惕,左手背在身后结印,随时准备出手。但是最令梧桐诧异的,是那人的一头紫发,也是那般的淡色,几乎与她如出一辙。她取出阴阳令翻过,在最后一行找到了这个人的名字。名为“紫焰”。星魂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名为紫焰的女子看了好一会,然后又把视线移向梧桐,话语中有着明显的戏谑:“梧桐,这是你亲戚?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姐?”“闭嘴,我什么时候有一个作为阴阳家叛逆分子的姐姐了?”梧桐差点失控将刚刚结好的阴阳术直接甩向他,“管她是谁,直接斩杀了就对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还有我只有一个姐,别乱说。”
听闻他们的对话,紫焰才将视线移过来,在梧桐的身上流连了许久,可以非常察觉她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望向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不可捉摸。最终,紫焰的视线很明显地停在了她的额前——或者更加准确一些,是停留在她缀在发前的花形额饰上。“你想干什么?”梧桐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目光弄得十分不自然,下意识地用左手护住前方,指尖荧光闪动——是已经完成了的木系阴阳术。“你头上的额饰是从哪里来的?”紫焰这才收回对梧桐的那种几近于审视的目光,出声道,声音却是意料之外的柔和。“这与你无关。”梧桐举起左手,眸中有杀气弥漫,“我接受的任务是击杀你。只要收走了你的命,我便是完成了任务,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呵呵。。。。。。”紫焰低垂下头,语气中却是带上了几丝沧桑的意味,“你可知,我在外逃亡了多长时间?”梧桐不语,右手开始结印,有透明的空气呼啸旋转,宛如漩涡。“我在外逃亡了近七年!在这七年之间,我早已想通了很多东西,也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说实话,如果阴阳家没有派出想你们一样的人来取我性命,而是放任我苟且偷生,最终我也是会选择自我了结。换句话说,我还是挺希望你们能来的。”结印已逐渐完成。“所以,我现在只求你告诉我,那额饰究竟是从何而来的?”结印完成,随时可以攻击。“你便是回答她的问题吧。”星魂突然出声,阻拦她发出阴阳术,“我仔细试探过她的气息,极其不稳定,恐怕也是受了严重的伤了,我们两人联手,她是绝对逃不掉的。就当是做一件善事吧。”梧桐望向他,却是发现星魂的眼中散发着一种黯然的光——像是悲悯一般。“。。。。。。是我的师姐送给我的。”犹豫了许久,她才有些不满地回答。当时她的年纪还小,偶尔还会在夜雨出任务时变扭地要求她带些东西回来。一次,夜雨忘记了自己拜托她买的东西,见她似是不高兴了,便只好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然后给了她这么一件额饰,雕刻得极为仔细,甚至还镶嵌有一块极小的紫色水晶——这在当时的弟子中算是比较珍贵的东西了。于是她当时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你的。。。。。。师姐?”紫焰的眼中,忽然有了极浅的笑意,却仿佛是几分释然。“回答了你的问题,也是浪费了我不少的时间。”梧桐不再犹豫,双手作结印状,瞬间便是数十片绿叶凭空而生,环绕在她的身旁,叶片的尖端一律指向树下的紫焰,“若是我现在取了你的命,也是莫要怪我了。”她望向星魂,见他的手中早已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便与他交换了一个眼色,手指微微画出玄妙的符咒,下一刻原本静止的绿叶便无一例外地向紫焰飞舞而去,美丽到了极致,就像是为死者送上的最后一首祭歌。与此同时,异色的火焰也自她身后冲出,划出阵阵破风声。从叶片脱手之后,梧桐便是没有片刻喘息,左手再次迅速结印,时刻防备着奇袭的出现。这么多年的经验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作出这种举动——就像是本能一般——她无法信任除了夜雨之外的任何人。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叶片即将刺穿那女子的心脏时,梧桐似乎是看见她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却包含着一种轻松的意味,像是终于解脱了的模样。就像是在说:——这样,也不错呢。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下一刻叶片便夹杂着火焰而至,顷刻之间模糊了她的视线,激起一片尘雾。她静静地等待着,待到尘雾渐渐散去,那名为紫焰的女子,便真真实实地呈现在她的眼前。无数的叶片刺穿了她的身体,在伤口处却没有一丝的血液流出,却只见有黑色的痕迹。有泛红的液体淌入地面,再无痕迹。尽管这样,但在她的脸上,还依稀可以辨认出那还没来得及消散的微笑,有一种凝固的美好。虽然已经多次看见这种情景,但梧桐却依旧是非常不适应这种像是来自阴冥一般的腐烂气息。她不再多做停留,足尖轻点枝头,转身离开,身后是星魂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头一次将自己的轻功施展得如此淋漓尽致,甚至连耳边的风声都听不太真切,只看见眼前的景色匆匆向后流动,像是永不停止叹息的时间。她抬起头,望向头顶的天空------晃眼的颜色,散发着几近惨白的光泽。想必已是将近正午时分了,推举也应是早便结束了罢。可惜还是没能赶上。她这样想着。她现在还好吗?或者说,她还活着吗?不远处,阴阳家大殿屋顶淡金色的瓦片已经可以望及了,反射着幻影一般的光,却给人以一种凝重之感。梧桐纵身跳下自己原本站立的那棵树木,如同夜行的猫一般灵巧地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一名身着阴阳家服饰的弟子就感到有一道淡淡的黑影从他眼前飘过,有不知来自于何处的风撞上他的脸。他还未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颈处一阵冰凉,然后一只素白的手便扼上他的脖颈,手指纤长而泛白。“此次推选,结果如何了?”紫发的女孩面容泛凉,手指微微用力,冷声问道。“此。。。。。此次推选,胜出的是‘暗刃’的弟子……并……并在推选后,被月神大人亲自封为五大长老之中的‘大司命’……”那弟子的脸色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就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只知道这么多……”
颈部的寒冷逐渐退去,飘摇的空气也随之归于平静。那弟子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眼前却是空无一人。那有着诡异紫发的女孩却早已不知何处了。莫不是见鬼了吧?他努力平息自己恐惧的心跳,伸手擦去额上沁出的滴滴冷汗。你还活着,这便好。虽然自己早已知道以夜雨如今的阴阳术修为,若是直接与大司命对上,几乎是不会有重伤或者毙命的可能,甚至还有一定击败大司命的机会存在。只要不出意外,这一次夜雨与大司命的对决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可是为何自己仍会固执地去询问一个早已成定局的结果呢?挺傻的。她自嘲般地笑笑。夜雨总嘲笑自己是一个遇事只会虚张声势的蠢货。从这件事来看,也许她说的确实是对的-----尽管她自己并不想承认。她的脚步依旧匆匆,却是从未移开过自己的视线。她的目光如往常般超出寻常地冷静,此时却是隐隐泛出类似于安心的神色。异常清澈的瞳孔如同平静的湖面,在映出那所隐在青桑的木居时,微微起了不易察觉波澜,折射的光芒却明亮得灼眼。她落至地面,纤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木门上粗糙的纹路。那纹路弯曲回折,丝丝缕缕缠绕纠缠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还会不安地犹豫起来。她理了理因为一路快速前进而有些凌乱的鬓发,手指渐渐用力,便一把推开了木门。那门似是不堪重负,在打开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吱呀之声。
然而,随着门的开启,梧桐原本面无表情的神情却是一点点地变得难看起来,眉心深深皱起,像是见到了什么为她所厌恶但又令她不能相信的事。屋里处处飘荡着一种奇异的味道,似是泛着极重的苦味,却有着一种魅惑人心的颓唐气氛。似乎……是酒的味道。“啧啧……”梧桐摇摇头,虽然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但语气中的无奈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才当上大司命不到一日,却已经如此地松懈,竟然还饮酒为庆,下一次的推选不被人刷下来才怪!”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若是真的放任自己这位荒唐的师姐这么胡闹下去,第二天这位刚刚风风光光晋位的新任大司命就会在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之下严受打压,恐怕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她迅速穿过原本就并不宽敞的厅堂-----微弱的光透过茂盛桑叶,照在窗檐上,散发出阴暗的色彩。梧桐沿着浓重酒味的来源,不经意地放轻了脚步,甚至连踏地之声都几近消失。越是接近,那种如同蛊惑一般的气息便越浓,仿佛一切万物都在这种气息中旖旎,沉醉。酒味是从屋后那片长势极好的桑林流出的。梧桐小心地拨开眼前碍眼的桑叶,随着阳光走近桑林深处。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再一次机械似的拨开下一簇桑叶时,一个陶制的暗色酒瓶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瓶身粗糙,像是普通阴阳家弟子闲暇时经常喝的那一种,其中还有一部分的透明液体未曾喝尽,正从瓶口处缓缓流出,滴入泥土便显出湿润的痕迹,像是泪水。而那浓烈的酒味便是从这里传出的。梧桐捡起酒瓶,随手抛向一边,然后便是清脆的碎裂之声。她缓缓抬头,冷漠的视线笔直射向前方,却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头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夜雨。原本应是一丝不苟高高盘起的墨发此时却是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束发的银质发钗早已不知去向;一向整洁干净的红衣如今也与平常大大不同,不但衣上满是不甚雅观的皱褶,甚至还有几块地方的布料是潮湿的,颜色深澈,更加接近于人类身体中无时无刻奔流不息的红色液体——且几近于干涸。可谓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夜雨就这样卧倒在石桌上,浑身上下尽是浓烈的酒味,脸色泛着红色——就像是血液透过了皮肤一般。她的身旁是几个空了的酒罐子,似是被极为随意地抛在了地上,再也无人问津——很显然,她之前估计是喝了许多酒,恐怕早就醉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却依旧勉强似的睁着眼睛,眼眸是漆黑的,像是有着一层怎么也无法挥散而去的黑色雾气,导致她的眼中雾蒙蒙的一片,像是最深最深的黑夜一般,透不过一丝的光。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梧桐,一动不动,像是想要透过这一副躯壳窥探她的灵魂。——用一种梧桐从未见过的眼神。——像是无奈,像是怨恨,像是哀伤,但更多的是一如死亡般的虚无。“你还真是因为这次的胜利而放纵自己了?”就这样无声地对视了许久,梧桐终是受不住这种诡异而沉重的气氛,似是嘲讽道,“需不需要我用一盆凉水把你从头浇到脚让你清醒清醒?”夜雨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苍白的嘴唇微微哆嗦着,像是在犹豫挣扎着什么,最终却是吐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你。。。。。。你回来干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她的声音非常轻微,如同呢喃。“你倒是确实喝醉了罢。”梧桐微微挑了挑眉。“我完成了任务,难道不应该回来吗?这个问题你还真是问得莫名其妙了。”“是啊,你完成了任务。。。。。。”夜雨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愣了片刻,却又似是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喊叫,“是啊,你完成了任务!就是你!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就是你!”“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梧桐不悦地眯缝了眼,显然还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你在发什么酒疯?我既然完成了任务,那叛逆分子也自然是死了,这可是毫无疑问的事。你为了这件事,又有什么对我不满的?莫非你在当上阴阳家大司命的第一天却是茅塞顿开,认为自己罪孽深重,立誓不再杀生了?”“你闭嘴!”夜雨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不用狡辩了!横竖便是你杀了她!这是也不是?”“本来便是我亲自动手杀的,我又有什么好与你狡辩的!”梧桐也有些恼了,“我是去完成任务,目的便是取了那紫焰性命,你又有何理由对我如此动怒!”
“紫焰。。。。。紫焰。。。。。。。你还真的杀了她。。。。。。。”夜雨却似注意到了某个词汇,像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声音一点点地低了下去,带着极为浓重的悲哀,“你怎么会真的杀了她。。。。。。”“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梧桐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这么多年,你第一次因为这种原因对我动气。。。。。。”“莫非,那紫焰是你的旧识吗?”梧桐顿了顿,小心地提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恐惧的猜测。话刚出口,梧桐便是想要扇自己一个耳光。开什么玩笑,若真是如此,作为一个与叛逆分子有关的人,能否在阴阳家存活下来尚可未知,更别提是受到阴阳家的嫉妒信任,加入“暗刃”这般严密的组织了。但是下一刻,夜雨却猛地抬起了头,眼眶竟是微微泛红,黑色眼眸朦胧不清。她微微启唇,仅仅吐出一字。对梧桐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让她呆呆愣在原地,四肢僵硬,久久不能动弹——“是。”似是起了风,微微拂过枝头,引得整个桑叶林都随之颤动了起来,一片绿色涌动,如同世间风起云涌。“师姐,玩笑莫要开过头了。”梧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旋即便勾起了一抹极为难看的笑容,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调与夜雨交谈,“你现在还只是新晋大司命而已,根基也还不稳,不知道有多少的人眼红你,想要取而代之。今日你如此酗酒,已是十分危险了。至于刚刚那一番话,我知道是你在与我开玩笑,可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传到上面,你也很难处理,多不划算。还是按下这个话头。。。。。。”“我没有必要和你开玩笑。”夜雨的声音有些嘶哑,打断了梧桐妄自侥幸的猜测,“紫焰她。。。。。。她是我的师姐。。。。。。”梧桐再次愣住了。“她待我非常好。。。。。。以前我总是惹是生非,也少不得闯下许多祸事,几乎都是她给我收拾的烂摊子。。。。。。她从来不会生我的气,总是非常柔和地对着我笑。。。。。。她会在我饿的时候给我做好吃的,会在我受欺负的时候愤怒地去为我讨回公道,会耐心地解决我的所有问题。。。。。。她便是我的整个天空。。。。。。”夜雨似是想起了往昔的那些美好的旧事,语气是沉缓的,带着岁月沉淀的意味,深深地陷入了以往的那些时光,嘴角居然还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那一丝笑容是那样地明媚与美好,像是流光一般,却是深深地刺痛了梧桐的眼睛。她忽然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在紫焰生命的最后,她那样不明意味的淡淡微笑。而如今这两者,却是如此地相像,几近重合。“那又如何。”梧桐的声音再次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此时却更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一般,“她终究是叛离了阴阳家。”“莫要说她是你的师姐,就算是你,或者是我,都是一样逃不出阴阳家的追杀的。只不过这次我与星魂恰好接到了这个解决你师姐的任务罢了。若是换了他人,她照样也是死路一条。”“你闭嘴!”夜雨似从回忆中惊醒,像是被梧桐的话揭了原本早已结痂的伤口,有些恼怒地冲她吼道。“你究竟在对我不满什么?”梧桐言语薄凉,语气却似乎不如以往,“无论你再如何向往,她还是死了!从她成为阴阳家的叛逆分子的那一刻起,她便注定不得善终,这一点你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如今又来闹什么脾气!”“还是说,你不愿去承认这样的事实!这么多年你都是活在了自己的幻想中?”
“不是的。。。。。。不是的。。。。。。。”夜雨的表情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布满了惊恐的神色,“不是这样的!你莫要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那你便是说,那是怎样的?”梧桐的语气渐渐变得漠然而严肃,“我只不过是接受了阴阳家给我的任务而已,你便是如此地失态,怎配作为大司命!若我是你,面对紫焰当时的背叛行为,我只会选择当时便结果了她,给她一个安心的死法。阴阳家处理叛徒的做法还是你教给我的,你自己又怎会不明白!可你还是放任她逃走,心软没有下手,造就了今日的结果!你的一时心软,却是把她推入深渊的一个重要原因!你自己当时种下了这样的一个因果,也就要有接受这个结局的觉悟!可你此时却依旧是这般没有道理地无理取闹。。。。。。”“你可敢说,你不是一个极端懦弱的人吗?”“我。。。。。。我。。。。。。我不是。。。。。。”夜雨低下头去,凌乱的发丝垂下,掩盖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只能从她颤抖的声线来判断出她此时慌乱的心情。“你若仍是坚持你的看法,我也无话可说,便这样作罢了。”梧桐有些怜悯地望着夜雨几近崩溃的样子,眉头紧皱,像是放弃了一般,打算转身离开。“你。。。。。。你只不过是影子!你只是她的影子!你怎么可能杀了她!你怎么能杀了她!”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夜雨却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冲着梧桐的背影喊道,其中却是无尽的绝望与空洞,像是断了弦的琴,声音嘶哑。梧桐原本向前迈动的步伐在这句话中明显地停顿,似是渐渐凝固。“你之前,说了什么?”她依旧保持着背对夜雨的动作,嘴唇却似是有些颤抖,紫色的眸子微微睁大,像是不敢相信什么似的。“我说,你是她的影子!”夜雨似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动摇,依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对你,完全是为了在你的身上寻找她的影子!你们的外表,是如此地相似!可惜我在你的身上耗费了这么多年的精力,你却与她截然不同,甚至将她抹杀了!你说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影子却会从阴影中逃离,然后一剑杀掉自己的主人?”梧桐依旧站在那里,双肩微微颤抖,像是在忍隐着什么。她就那样立着,许久,才略显僵硬地转过身,眼睛微微眯着,嘴角是一抹诡异的弧度,溢出一丝嘲讽般的轻笑,笑声却随着呼啸而来的风逐渐变大,撞在四周的叶上,回响在空气中,荡起层层涟漪,却硬是有一种凄凉之感。“是啊,我就是那影子!我从黑暗中逃脱,为了自由我砍断了囚禁我的牢笼,又有何错?错的是你,你硬生生要将我套上他人的枷锁,希望我想你所期望的那样生长,也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我现在,可万分庆幸当时杀掉紫焰的行为了!若不是我杀了她,恐怕我现在还在阴影中依靠着别人的恩泽苟延残喘!”“莫说是她,哪怕是你,我也照杀不误!”“闭嘴!”随着夜雨那几乎癫狂的声音,梧桐感到有什么黑色的物体迎着她的面上飞来,划开空气破空而来,在她的眼中逐渐接近,放大。她几乎可以听见空气掠过物体表面所发出的呼啸之声,如同哭泣一般。可是尽管如此,她却至始至终未曾出手抵挡,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从未出现。就像是认命一般。(这一章楼主貌似写崩了。。。。。。凑活着看吧。。。。。。)(其实楼主只是想通过大大和少少这诡异的对话,来告诉大家一个深刻的道理——千万不要没事死傲娇,不作死就不会死。。。。。。)
于是那东西毫无悬念地打中了她的左边脸庞,然后因为强烈的冲击力而破碎,碎片跌坠至地,发出碎裂的声响。与此同时,她感到左脸一阵疼痛。这种疼痛她并不陌生,以前去完成任务时也多多少少会有这种感觉,往往是因为刀剑割破了皮肤,也只能算是小伤,不足挂齿。可此时,这种相似的疼痛却是如此猛烈,似乎撕裂了她的心脏,然后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而来,竟让她几乎只能紧紧咬住下唇,才能忍住眼眶中湿润而冰冷的液体。她没有伸手去触摸那疼痛的根源,亦未曾抬头去看不远处夜雨此时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看那破碎的片段所投射出的一片淡黑色的影。“这便是你的答案?”她依旧低着头,然后默默转身,紫色的发丝在空中划出黯然的弧度。“我知道了。”足尖踏上散落一地的瓷质酒瓶碎片,于是那碎片便随之崩离瓦解,彻底粉身碎骨,带来脚底的微微痛楚。既然碎裂了。那她便离开。夜雨恍惚地望着那暗紫色的背影,嘴里依旧反复述说着什么。“她是影子,她是影子,她是影子。。。。。。她是影子?”她便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直到在无意识之中失声痛哭。她是影子。终究。是影子。只是影子。天有些阴了。梧桐沿着来时的路,再一次拨开相同的桑叶,像是踏上了来时的脚印。只是方向相逆。她这样一步一步僵硬地走着,脚步却是虚浮。“啪嗒。”忽的,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的几片叶上,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同时溅起几星殷红,在一片青色中格外鲜艳。她愣了愣,这才感到左脸一片潮湿,像是有粘稠的液体在缓慢地流淌。她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便不出意料地是一阵短促的疼痛。她似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将手指缓缓放下,停在眼前。有些温热的液体,带着灼眼的血色,盛开在她的指尖,像是那人飘扬的裙角。她对这种液体早已不陌生,几乎每天都与它相见,此时如同是见到了一位分离不久的故友。是血啊。她竟还会以为是眼泪。真傻。眼泪怎么会是红色的呢。
她再次拭上左脸上的伤口,指尖是有些粗糙的触感。那是之前夜雨摔在她脸上的酒瓶碎片划伤的,此时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溢出血液,竟是在不知觉中流淌在了整个左脸上。虽然没有镜子,但她也可以从此时自己手上触到的猩红色大致想象出了自己此时的模样。估计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拜她所赐。其实也是自己自作自受。当时那酒瓶砸向她的速度并不快,甚至与以往任务中明枪暗箭的速度不在一个阶层。哪怕是一般人,若是反应能力稍微强一些,躲开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更不用说她以往在弓弩之下尚能够全身而退,躲开这区区酒瓶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她没有躲。为什么不躲呢。她轻轻舔舐掉手指沾染的血红色。也许她自己都不愿承认,在她的内心,恐怕一直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的这位师姐。从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在悬崖之边,自己赴死一般赌上自己的性命来选择相信她开始。每一次的相信,赌注皆不相同。有时候,是生命,有时候,则是下一次选择相信的权利。其实两者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也许她是幸运的,七年以来,她一直都是赌局的赢家,然后一次次天真地认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正确地相信她,相信这样的相信所带来的伤害遥遥无期。也许,这才会导致她面对近在咫尺的伤害,放弃七年以来训练而出的本能反应,放弃唾手可得的躲避机会,冷静地看着预测的结果在下一刻实现。她甚至还侥幸地相信,在伤害到来的最后一刻,那人会在瞬间收回她的利刃,然后用轻松的口吻告诉自己她在闹着玩,别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于是这种愚蠢的想法让她最终输得一败涂地。真傻。不是自作自受又是什么。她看着指尖残留的红色,低低的笑出声来。血色的蝴蝶从万叶之间流出,烈焰一般的双翅微微扇动,停在她的指尖,黑色的触角沾上血液,像是嗜血一般。“你还在吗。”“告诉她,她的要求,我答应了。”“小虞。”蝴蝶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瞬间飞离了她的手指,血红色无形飘荡,如同流火。她未曾再做停留,背影在树荫娑婆,林中只余悠悠足音,远去之后便消失,像是从未存在。她原本对这阴冷的地方毫无眷恋,只是那一抹红色在无形之中牵绊住了她远去的脚步,令她无法挣脱。但如今,也已不存在了。那便毁了罢。我的爱,请允许我与过去了断。我本非梧桐,梧桐又何在?从此我便为司命。“《阴阳史》载,阴阳六百三十二年,少司命被杀于夜,相传死状凄惨。杀人者为一弟子,相貌奇异,如同鬼魅。护法月神非未将其处决,反封其为新任司命,下皆不敢言。”————————————血夜章,完——————————————————
以祭人世间究竟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又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恐怕从未存在。万物终将化为尘土。除了时间千年轮回如旧。似乎从她酒醒时分,忆起自己之前的荒唐之举而匆匆奔出桑林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呆立在大殿中,头顶是无尽星空,混沌轮流闪耀。异发少女面纱轻覆,紫衣冷面静立身旁,气息虚无略带血腥,衣着华丽地位显赫。“大司命,这位是新晋的现任少司命,此后与你协作完成任务。你二人务必要齐心协力,为阴阳家出一份力才好。”上方雍容华贵的女子语气平淡,面上似笑非笑,眼神深深掩埋于轻纱之下,像是神话中最为尊贵的神灵。紫发少女面无波澜,与死物几乎无不相同——也许只是会呼吸罢了。她便这般愣住,久久都未曾言语。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神灵才是最懂得玩弄人心的。那天她费尽浑身解数,才勉强将那大司命斩于台下。几近虚脱之时,神灵便出声,像是为这一场斗争作出了一个相对公平的裁决。她在欣喜之际,却是又听见有什么飘渺的声音像是自天边传来,与她而言却与鬼魅无别。“那叛逃多年的叛徒如今已死了。。。。。。这对于你的那位师妹而言,可谓是一种实力的见证。今年,她错过了这次推选,下一次,不知结果会如何呢。。。。。。”叛逃多年的。。。。。。叛徒。。。。。。。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映出的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竟是。。。。。她。。。。。。究竟。。。。。。为何?为何要在那个时候告诉她?她想她那是恐怕真的是因为体力透支得太严重了,竟是在顷刻之间乱了方寸,连怀疑的能力都失去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支撑着回到桑林之中的。她只知道自己从未那般放纵过,低等的烈酒一瓶接着一瓶饮入肚中,就像往常喝白水一般随意。于是她不出意料地烂醉如泥,意识恍惚之间似乎听见有人在与她争辩,但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她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一些声音,但却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于何处,只是觉得分外地耳熟。她像是下意识地向那声音去倾诉,生平第一次这么这么真切地将自己的内心展现给别人——甚至她完全不清楚这声音是敌是友——甚至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她意识模糊之中,像是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然后。。。。。。“这便是你的答案?”——答案?什么答案?“我知道了。”——你是谁,又在说些什么?有声音透过虚空清晰地传来,熟悉的像是久别重逢。好耳熟啊。——是梧桐吗。她像是在徒劳地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当她头痛欲裂地醒来, 见到的却是满地狼藉,与泪流满面的自己。脑海一片模糊,只能依稀忆起一些碎片一般的画面。——方才,梧桐似是来过了罢。等等。。。。。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中早已空了的酒瓶脱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她如同疯了一般冲出桑林,甚至忘记了自己此时浑身酒气狼狈异常。——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她就这样疯癫一般从她的居所一直找到山顶,如同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般疯狂。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她一无所获。或者一无所有。她就这样毫无意识地靠在阴阳家大殿漆黑的立柱旁,如同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天上的星星一如既往的明亮,恒久不变的星辰从远古便是这般模样,还是经过数万年的碰撞、陨落、诞生、毁灭才繁盛成如今璀璨星光?她是不知的。她就这样一直靠着不知多久,连姿势都未曾变动过一下。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际,却似乎突然听见几声极轻的脚步声——虽然在这般寂静的夜晚,那声音依旧轻不可闻得让她如同幻觉。她警觉地睁开双眼,却只见眼角划过一缕鲜明的紫色,在这般尽是黑暗的夜中,与光亮无别。她有些狂喜地转过头去看,惊疑这是否是梦境。而在她眼中,那个紫色的背影却是那般地真实,虽然步伐飘渺几乎与空气相融,但那般颜色的发却是真正独一无二的。是她。等等,真的是她吗?那样的人,真的会是她吗?空气里似乎有暗香浮动,眼前的人身着紫衣,步伐清淡彷如步步生莲,异色发丝无风自动,像是一阵风从她的身边拂过,带来的却尽是肃杀冷冽之意。她看不见那人的面容,但可以想象也必是冰凉无意的。那是她一贯熟悉的背影,此时却是陌生的可怕。那种感觉,就像在面对这一个毫无生气的尸体一般。如此浓烈的死亡气息。。。。。。最多也不过分别了几个时辰,为何却让她感到那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真的会是她?她这样犹豫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早已陷于一片深色夜空之中,下方是无限深邃的黑色深渊,上方则是繁华闪烁的星空。阴阳殿。她居然就这么毫无知觉地追随着那人走进了这阴阳殿。周身似乎有丝丝缕缕寒气萦绕,如同刀刃出鞘,锋芒毕露。她惊觉,猛地转头去看。那人竟已不知何时站立在她的身旁,紫发垂肩眉眼收敛,是她所熟悉的模样。可她却连叫出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那样的容颜,此时却被一方薄纱遮掩,大部分都如同隐在了浓雾之中无法追溯,只余一双紫色眼眸,虽然清澈,但却深不见底。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身旁的那人,尽力想要看清楚她轻纱之下的面容,心底却尽是一片苦涩。“大司命,这位是新晋的现任少司命,此后与你协作完成任务。你二人务必要齐心协力,为阴阳家出一份力才好。”玩弄人心的神灵啊,你又有何资格在将人心纠缠得支离破碎之后,又狠狠地在旧伤之上又添上鲜血淋漓的一刀?她突然非常想这样冲那虚伪的神像吼道,但内心的理性与隐藏的懦弱却不允许她作出如此过激的举动。——也许这便是她命运之中无法摆脱的奴性吧。
“是,月神大人,这本就是属下应尽的本分,固当执行。”她这样生硬而客套地回答道,抬眼便撇到了上方的神灵嘴角似是超脱凡尘一般毫无情感的微笑。“若是无事,属下便先行告退了,望月神大人准许。”她一刻也不敢再多停留,唯恐再多看一眼那微笑,自己便会在瞬间失去理智,作出一些足够让她死上三四遍的事情来。“下去吧。”月神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虽然隔着那纱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但依旧可以看出她此时像是满意一般的表现。于是她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快步推出了大殿。紫发的少女微微停顿了一下,也随之转身离开,连告退的话语都未曾说出口。月神皱皱眉,似是有些不悦。但她继而便想起来多年前她召见这女孩时的情形,也变释然了。她隔着眼前的薄纱,目送那一前一后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逐渐远去。“如此倔强的人,真是少见。”“恐怕是那大司命保护得太好了。”“这样两个几乎是水火不容的人,却会有如今这样紧密的羁绊。。。。。。真是不可思议。。。。。。”“东皇大人,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你说对吧?姐姐。”星光璀璨的大殿中,高贵的女子立于台上,声音轻的如同自言自语。而另一边,红衣女子脚步匆匆,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慌乱地奔跑,甚至黑红色的裙角被一旁的枯枝划脏都未曾理会。忽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了脚步,惊起了路旁低矮草丛中的一只小虫高高跃起逃离。她身后紧跟着的少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前倾,险些撞到前方的女子,薄纱前扬,几乎露出面纱之下的容颜。少女立刻站住,手指似是无意般划过纱面。前方的女子似是才注意到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有些讶异地转身去看。在看见身后少女的一瞬间,她微微有些惊讶,随后面上的表情便是精彩无比的,从疑惑,怀疑,然后就是一种类似于愧疚的色彩深深地染上了她的面容,久久都未曾散去。“梧桐,对不起。。。。。。”“。。。。。。”“昨天我醉了,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不是失手伤了你?伤到哪里了?我给你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成了少司命的?”“。。。。。。”“梧桐。。。。。。你怎么了。。。。。。”“。。。。。。”“梧桐,对不起。。。。。。”“。。。。。。”“你。。。。。。你说句话啊。。。。。。”“。。。。。。”“你真的是梧桐吗。。。。。。”“。。。。。。”“对不起。。。。。。”“。。。。。。”
这真是一场古怪的对话。一个人喋喋不休,一个人却是沉默不语。就像是在演一场只有一个戏子的独角戏。她在台上妙语连珠眉眼含笑,却始终无法将婉转的唱词唱给自己所希望的人听。少司命看着眼前红衣女子的声音一点点地放低,语调是她此生从未听过的卑微,到最后简直是在乞求着什么,“梧桐,我求求你说一句话好吗。。。。。。就一句。。。。。。”她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终于有了丝丝的波澜,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左脸之上依旧是隐隐作痛的伤痕却瞬间警醒了她,不久前双手上所沾染上的鲜血现在还历历在目,那血腥的语句还飘散在空气中不愿散去。她终究是抿了抿唇,像是作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不要相信她。——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梧桐。。。。。。。”她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戴着这面纱?你的伤很严重吗。。。。。究竟伤到哪里了。。。。。。”——“你左脸上的伤并不严重,划伤的口子并不大。就是伤口比较深,愈合比较困难,恐怕会留下疤痕。梧桐,你这是怎么回事?”——“能够去除疤痕吗?”——“。。。。。。比较棘手。恕我无能为力。”——“小虞,那便算了吧。”于是她不言,转身离开,轻纱覆面。——遮掩往往比消除来的容易。“你究竟怎么了。。。。。。梧桐。。。。。。”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说清楚的吧。“我是少司命。”她开口如了她的愿,用的却是令人无比绝望的陈述句。夜雨就这样愣愣地望着她。我是少司命。我是,少司命。少司命。司掌众人之命。终将双手沾染鲜血,扼住跳动的脉搏,捏碎鲜活的心脏。与她如出一辙的命运。哪怕她再如何精心地保护,也无济于事。那个紫发倾泻惊如天人的女孩,那个语气淡漠却会偶尔任性变扭地撒娇的女孩,那个会用平淡的语调关心她的女孩,那个皱着眉头一副不情愿却依旧小心翼翼为她包扎伤口的女孩,那个喜欢与她争吵的女孩,那个会无条件地相信她的女孩。。。。。。终究是不见了。从此世上再也寻不到她。于是红衣女子突然就那样笑了。——虽然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笑。“少司命吗?我记住了。”——用的是她一贯魅惑透骨的语调。“我是大司命。”
接下来的三年,发生了许多事。阴阳家新任的大少司命搭档完成了无数困难得无人敢接的任务,从未失手。在外界——至少是在那些所谓的叛逆分子看来,只要看见了大少司命之中的任何一位,除了转身逃跑并祈祷自己别死得太难看之外,别无他法——大少司命形影不离,其中的一位出现,另一位也必定会在不远之处静静观察,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补上致命一击。一个血红如同地狱业火,一个浅紫仿佛冷面修罗,那样绝世的身影本应留给世人一个美丽的传说,但两者每次出现所付出的代价,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带着滚烫的血腥,几乎炽热得烫手。阴阳家,死亡使者。这便是外界给她们二人的定义。遇之,则逃。因为一次次果断地完成那充斥着鲜血气味的任务,她们理所当然地受到了阴阳家上下所有人的信任与欣赏,在阴阳家五大长老中的地位也不断提高。一年后,她们受到了东皇太一的召见,并获得了修炼禁术的准可。阴阳合手印,阴阳玉手印。这是两个有着相似称谓的术法。与它们的名称相似,两者的总体属性有着非常大的重合性,可谓是阴阳家合击术法的最上乘。于是她们再一次受到了阴阳家弟子们的无上仰慕,并暗暗将她们奉为自己修炼与超越的目标,也许是因为她们是五大长老中唯一两位直接从普通弟子上升到如此级别的人——虽然以此为目标的人往往都因为天赋或修炼技术的缺陷而不得不止步。人都是奇怪而贪婪的。当她们还是两个无人问津的小弟子时,是那样殷切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褪去平凡,爬到阴阳家长老那个高贵的位置;但如今她们终于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站在了这个位置之上,却又开始无比地怀念以往那个平凡但却自由的自己,然后漠然地看着那些弟子们眼中惊羡的光芒,带着愚蠢的想法去赴汤蹈火,然后一次次将自己推往万劫不复的深渊。都是虚妄。——也许这只有亲身经历后才能明白吧。不然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甘愿选择飞蛾扑火。在这世上,所获得的每一件事物都是用比其珍贵数倍的东西来进行交换。——根本不存在对等的交易。就像她们那样煞费苦心修炼的禁术一样。她双手的红色随着沾上血液的增加而逐渐深化,最后弥漫双手,如同抹不去的鲜血;她的肌肤开始逐渐苍白,几近透明,最终几乎可以看见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似乎隐隐有淡红色的血液流转其中,苟延残喘。自古以来司掌他人命运的人都活不长久。凡事皆有因果报应,她们刀尖舔血,将生命当做一只可以随意蹂蹑的虫,将死亡看做一个最为无聊但却无比真实的笑话——即使这一切是以透支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作为代价。而阴阳家放弃了作为“人”的卑微权利,妄想追求天人极限,虽然外表看上去强大无比,但实际内部却是分裂而溃散,几乎不堪一击。而所谓以一生求得长生的人,自古却没有几个能够安然地度过晚年。何必呢?人都是贪婪的,想要付出一切去追寻自己所想得到的东西,却不去考虑自己能不能得到,或者配不配得到。最终也不过一无所得,与尘埃无所别,生命甚至比尘埃更轻,几乎失去了重量。
至此,似乎一切与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少司命依旧如从前一样与大司命居住在一起,同去同归形影不离。有时一些弟子经过大司命居所窗前,偶尔有人会看见两人安静地坐在桌前,有时是用餐,有时是翻阅书籍,但更多的时候往往是相对无言。这在外人看来,也许是最正常的情景。但在大司命眼中,这一切都是那般的陌生与冰冷。少司命停留在居所中的时间越来越短——如今她所掌管“罗生堂”,大大小小的事务繁杂也非以往可比;任务虽然较之从前大大减少,但每次所接受的任务,几乎都有随时丧命的可能,任何一个小小的破绽,就足够赔进一条性命。大司命自然是担心的。每次见到少司命去接任务,她便会迅速去向月神请愿,恳求月神让自己同去。一来二去,月神也从最开始的诧异转变成了一脸了然似的微笑,最后干脆默许了她这样几近无理的做法。于是少司命便习惯了在自己每次寻找到任务目标即将出手之时,身后却突然爆裂出一阵破风之声,血红色的火焰携着炽热的空气席卷而来,抢先将目标一举歼灭。然后红衣女子缓步自她身后走出,下意识地玩弄着额前的长发,嘴角轻轻上扬,摆出一副“不用感谢我我是活雷锋”的表情,然后淡定地飘然而去。但是这样的行为,却是丝毫没有达到大司命希望达到的效果。少司命依旧将大部分时间消耗在了“罗生堂”中,有条不紊地解决“罗生堂”中各种各样繁琐的事务,每天早去晚归,然后带着一叠公文归来。对于这一点,大司命也是无能为力。阴阳家明确有条文规定,各大长老及护法之间不得互相干涉事务。纵使她大司命再如何狂妄,也不敢将这阴阳家的条文作为儿戏,也只得看着那人的身影笼罩在暖色的烛影之中,紫发泛出淡金色的光。她变得如初见时那般沉默寡言,越来越少说话,眸中古井无波。只有偶尔向她提问时,才会微微有些表示,就像一个制作精致的傀儡人偶,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行动,没有生气。眼睛里面没有丝毫光芒,像是湮灭了的星尘,终将归于黑暗。她不再如以前那般经常倚在窗边,看着窗外一片青色的阴影出神,眼中有着属于孩童的雀跃。大司命看见她从房中出来经过窗边,偶尔会驻足往窗边望上一会,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连脚步都未曾停顿过一下。这一季的冬蚕已经丢弃了原本蠕虫的模样,开始吐丝结茧作茧自缚,白色的丝线缠绕到了密密麻麻地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白色丝茧日日增厚,最终看不见其中小小的黑影。而原本在窗前小心翼翼看着它们的故人,早已不知何处。
可无论如何,这个世界都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更不可能因为某个人而哭泣。哭泣的,往往只是应该哭泣的人。无论你如何伤悲,太阳在第二天黎明之时依旧会照常升起,然后在黑夜降临之前返回苍茫的混沌之中。世界不会哭泣,它只是沉默着,看着千千万万的人在不同的时刻,抽噎,流泪,最终走向结局。这才是这个世界所最为冷酷的地方。可惜的是,大司命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才勉强懂得的了这一道理。也许还不算迟,也有可能为时已晚。既然这样,那便如此吧。她有些麻木地从月神那里接过悬空在空中的竹片,看着它在月神殿一片璀璨的星光之中闪耀,带着暗色的阴阳家文字,如同上天所赋予的礼物。开什么玩笑。她有些好笑地否认了这个奇怪的想法。上天的礼物又怎会如此充斥着血红色,如同永世不得翻身的阿鼻地狱。对了。她幡然醒悟,这便是阎王的请帖,带着人世间最难以拒绝的诱惑,将人一步步推向修罗地狱,如同恶鬼,不得超生。“这便是你此次的任务,对于你大司命来说应该轻而易举。”月神的神色依旧是隐藏在纱面之后,言语悠悠。她这才撇下头,草草的看了一眼竹片上所写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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