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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a property="og:description" content="&&&&天生盘龙命格,承载卧虎风水的最强特种兵叶青,为了救回被拐走的唯一弟弟,毅然退伍南下。可是,在这灯红酒绿的都市,隐忍只是无用,拳头才是真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终究敌不过那残酷的生存法则。而他,誓要成为那生存法则的制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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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天生盘龙命格,承载卧虎风水的最强特种兵叶青,为了救回被拐走的唯一弟弟,毅然退伍南下。可是,在这灯红酒绿的都市,隐忍只是无用,拳头才是真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终究敌不过那残酷的生存法则。而他,誓要成为那生存法则的制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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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兵王》正文
《都市兵王》第五卷我是特种兵VIP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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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文学中的音乐
  前言:物欲世界的异化
  困惑与追求历来体现在青年人身上.以村上春树为主要代表的一批文学新锐,从城市生活这个独特视角,探讨当代青年心灵奥秘的&都市文学&,便是这种困惑与追求的产物。
  村上春树是&都市文学&的中流砥柱.他的《寻羊冒险记》(1982)中的人物,一律无名无姓,个个慵懒、孤独、彷徨,缺乏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在商品的**大海中,物化为喧嚣尘世的附属品,人际关系市场化.藏在这些躁动不安背后的是复杂的特定因素对城市居民心理的灼伤.村上春树于1987年出版的《挪威的森林》引发了轰动效应,帕鲁克出版社专门分析流行趋向的《阿克鲁斯》杂志甚至恭维作者是&80年代的夏目漱石&.这部小说游弋于青年知识分子负重的心灵世界,通过男主人公不堪回首的爱情悲剧,以幽静的笔触抒发对青春的感怀……
  村上世界的丰富背景音乐效果
  在村上春树世界里登场的人物都极为爱好音乐,也爱吹口哨,在其作品中不时可听到悠扬的音乐声。汽车音响总是开着的,其流泻而出的音乐好似在诉说着在白色地平线上,恋人们对性的品味及爱好。另外可听到札幌的“海豚宾馆”电梯中所传出来保罗莫利亚“爱情是蓝色的”,继而转变成帕西费司乐团的“夏日之恋”。突然一切都静止了,而“我”也就进入了“羊男”所存在的异次元世界。那是一种令人感到害怕的沉默,“羊男”用悉嗦的声音说着,“在音乐声响起之际,无论如何都要持续不断的跳舞。能理解我所说的话吗?不停地跳着,不要考虑为什么,也不要去想是否有意义,因为意义本身就不存在。”从房间出来,再次搭上电梯,迎接我的是亨利曼西尼的“月亮河”。这首曲子是在《舞舞舞》这部作品所采用的背景音乐。
  在《发条鸟年代记》中,“我”一边煮着意大利面,一边吹着口哨哼着“鹊贼”序曲时,意外地接到命中注定的女子打来的电话。在尚未弄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之际,我同样地用口哨吹着“鹊贼”的旋律,在树木茂盛的丛林小径中,意外地与不可思议的少女邂逅。“请问,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虽不知是什么曲子,但你所吹的口哨,却带有一种令人感到相当难以置信的旋律唷。有那么一下子,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个同性恋?”这样的遭遇纯属偶然吗?当然是刻意营造的偶然,但故事却在这样的唐突之下,很自然地一幕幕展开了。时而帕西费司乐团所演奏的“陶乐的主题”、“夏日之恋”或安迪威廉斯的”夏威夷结婚曲”、“加拿大落日”,边听着这些曲子的洗衣店老板会有节奏地熨着衣服,“我”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会吹着口哨,轻跳着回家。
  在数篇短篇之中,也有收藏着格伦古尔德三十八张唱片,营业中却生意清淡的名侦探出场,主角侦探对于古尔德演奏的布拉姆斯的“间奏曲”有说不出的喜欢。这就是传说中孤傲的天才古尔德的传奇名作。听着这首曲子,不知为何,会唤醒孩提时代的遥远回忆,在一个寂聊的黄昏,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望着窗外,守着家。这是个具有颓废倾向的边界。这首曲子描述着最后一幕,在一个不知名的他乡异国萧条街景上,阳光透过玻璃,所流泻出来的光线,特别令人感到意味深长。而《悉尼的绿色街景》(《开往中国的慢船》所收录)其背景音乐的效果出众,可说是个中流畅的名作。
  若你问村上春树迷们在《寻羊冒险记》中,其主角所养的猫为何不叫“小黑”而叫“沙丁鱼”;开着黑得发亮的豪华座车的司机,他所开着的音乐是巴赫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的第几号,在坐之中或许有人能立刻回答也说不定。
  在村上世界中,其音响设备总是开着的。村上在他的作品里,即使是配角人物,他也不忘为他们编织爱情。音乐确确实实为这些故事中的登场人物映出丰富的表情。这些文章很生动地将每个登场人物的个性刻划出来,即使连叹息声也能感受得到。
  曲子的标题或艺术家的名字,对不知道的人而言,就好似看到碍眼的片假名尸骸一般。但另一方面,对熟悉的人而言,单单看了这些文字,也会感到认同,就好比某时代的风景或气味在一瞬间重现。而且那个年代所流行的新奇玩意儿或文选、情人的脸形或唇形,甚至内衣的颜色,也可以在一瞬间回想起来,或许有人会因此而流下感动的眼泪也说不定。
  音乐的标题对读者而言产生的另一种鼓动作用,是因为音乐的标题、作者的名字皆为“专有名词”。无论是怎样的专有名词,在这世界上是唯一单独存在的。基于这个理由,我们可知道,音乐标题对于读者而言,深具撩拨性。艺术家死后对世人而言,他所留下来的唯一痕迹,恐怕也是他的名字是举世唯一的。吉姆·;莫理逊、詹妮丝·;乔普林、约翰·;列侬,像这些人的名字,对世人而言,其威力迄今仍隐隐约约蕴藏着。听到这样的名字,与只看到这种名字的人,感到意外与惊讶的必然很多。“死”无时无刻放射着巨大的影响力。
  基于以上理由,与其做言语上的解释,倒不如使用具有共通无意识电流的音乐标题,更能显现出那个遥远年代的味道。
  村上春树当然料到这样做会产生怎样的效果,因此在他的故事中,他选择了包含人物名字或地名等多重含义的“村上春树世界”为其作品的典范,同时有技巧地激发了读者的潜意识形态,并可藉此继续从事其小说的写作。
  “我”是“六十年代的孩子”
  在村上春树的小说里,我们可以发现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在美国乐坛上曾风靡一时的音乐及音乐家的名字。首先是在《听风的歌》中出场的海滩男孩,接着是鲍勃·;迪伦、披头士、大门、约翰·;柯川、格伦·;古尔德等等,从古典、爵士、摇滚、名谣到流行歌曲,实际上在这差异甚大的背景音乐里,有很多人物登场,时空交错,与再也唤不回的过去世界相通,徒留痕迹。
  六十年代是村上春树的青春岁月。美国音乐正是那时代的中心潮流。村上后来回想起自己曾是那“六十年代的孩子”。
  “我出生于一九四九年,一九六一年进入中学,一九六七年念大学,之后如多数人一般,在热闹滚滚中,迎接我的二十岁。所以,就如同字面上所呈现的一般,我是六十年代的孩子。那是人生中最容易受伤害,最青涩,但也是最重要的时期。因此,在这最重要的六十年代里,我们充分地吸取这个时代粗野狂暴的空气,也理所当然的让命运安排我们沉醉其中。从大门、披头士到鲍勃迪伦,这些背景音乐已充分发挥了它的作用。在这所谓的六十年代里,确确实实有着什么特别的东西呢?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是这样认为,那时,更是这样认为。六十年代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呢?”(《我们时代的民俗学……高度资本主义前史》1989年文艺春秋社刊《电视人间》收录)。
  人们总是呼吸着大时代的空气,所以不管是怎样的时代,随着时代的风在吹,人们总是有意识的、潜意识的听着这个时代的各种声音。无论是歌曲、广告、流行、街景,甚至是漫步在大街上行人的表情,都被此时代的色彩与阴影笼罩着。出生在同一时代的人们,总有些什么地方是共通的,就好似被神秘的愿望和冲动正催眼着。某部小说或音乐不尽迎合着那个时代,也因而在不知不觉中与“深川”中的某部分产生共鸣。
  村上春树与鲍勃·;迪伦
  对大多数“六十年代的孩子”而言,披头士的音乐在此之前是闻所未闻的。他们沉醉其中,并随着其旋律的激烈摆动,感受着觉醒般的冲击。对他们来说,披头士的音乐,不仅具有亲和力,同时也是极端地存在着。另一方面,那时能赶得上时代潮流的是鲍勃迪伦。鲍勃迪伦有着一双沉静中蕴含热情的双眼,就好比是法国诗人jean nicolas arturerimband(1851)的化身。
  鲍勃迪伦在纽约登场时,正是六十年代的初期。当时,世界正悄悄地笼罩在一面巨大的阴影之下,美国正开始激烈地燃烧起来,并向其周围释放过多的能量,而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正以“山雨欲来”之势掌握着大时代的脉动。
  一九六二年的“古巴危机”不仅让现实世界笼罩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恐怖之下,也为当时的美国青年们带来无可限量的想像力与可能性。那年也是二十一岁的鲍勃迪伦创作出“随风而逝”“暴风雨”等脍炙人口的反战歌曲的年代。翌年肯尼迪被暗杀,一九六五年越战爆发,受到这些事件的影响,一时之间披头士的唱片竟在美国卖了二亿张。随着战争的激烈,以鲍勃迪伦、琼贝兹为中心在三十多个城市掀起反战歌曲的热潮。不久,巴黎也受到波及,各地学潮纷争四起。在一九六九年纽约市郊的**斯托克举行“爱与和平演唱会”聚集了四十万的年轻人。当时,越过太平洋彼岸的日本,也同样地产生学潮。好几个大学进入无限期全校罢课,而在神田河台的学生街上,学生与自卫队之间展开了愈演愈烈的城市战争,石头、汽油弹、瓦斯枪满天乱舞,一时之间造就了解放区的诞生。在新宿车站西口地下广场所举行的“反战族**集会”,聚集了约七千名年轻人,与自卫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正当此时,村上春树已是二十岁的早稻田大学的学生了。不论是加入“全民联合斗争运动”的人,或是胆敢拒绝的人,都同样地受到暴风的侵袭。在这时期,无论是大学校园里,或是反战集会中,都有以“胜利由我”“随风而逝”等有如圣歌般的歌曲在传唱着。
  随风而逝
  一个人要走过多少路,
  才能被真正地称做人?
  白鸽要飞越多少海洋,
  才能栖息在沙滩上?
  到底要经历多少枪林弹雨,
  武器才能被永远的禁止?
  朋友,就让答案随风而逝。
  即使抬头仰望,是否能看见蓝天?
  即使当权执政,是否能听见民众的呐喊?
  即使死了千万人,是否也永远不够?
  朋友,就让答案随风而逝。
  在河水干涸之前,青山是否依然存在?
  在重获自由之时,人类是否安然无恙?
  是否转过身去,就能装作看不到苦难的脸?
  朋友,就让答案随风而逝!
  《鲍勃·;迪伦全诗302篇
  “随风而逝”是一九六二年,美国黑人公民运动最高潮时,二十一岁的鲍勃迪伦所写的歌曲。这首歌,一时之间在全美各地广为流传,也称得上是反体制运动的象征性歌曲。正因此鲍勃迪伦赢得了年轻的英雄诗人的美名。刻意录制并收录这首歌曲的“自由之声”,据说这张唱片从发售之日起即以平均每周一万张的速度畅销着,可见这种惊人的传播方式。
  生长在这个世界,为何如此地不自由,无秩序可言呢?感到悲伤吧?这是谁也无能为力的吧?如此一来对于这样的问题,“朋友,就让答案随风而逝吧!”无论走到何处,都是这样重复的回答。
  琼贝兹用她那优美的歌声高唱着,并在一九六七年以日本有名的现场录音方式流传下来。她以可使心灵相通的声音,并用日语演唱着。
  “随风而逝”在六十年代世界各地的反政府、反战运动中,牵引着无数人的心。真的好象“随风”一般,世界各地的人在传唱着。德国的学生也好,日本的年轻人也好,在唱这首有如圣歌般的歌曲时,表情是神圣的,身体是立正的,好似从父权体制下得到解放与自由的热情,在内心燃烧。或许这首歌激起了年轻人的激进主义并多多少少带点死亡的味道。
  若能更深入了解歌词的意义,就能明白这首歌非但是“反战歌曲”,同时也是“安魂曲”,在简单明了的旋律中,可以听到黑人灵歌中特有的神圣声响,给了这首歌特别的阴影,与年轻人的心灵,产生极大的共鸣。
  但比什么都重要的,便是这首诗的最后境界,似乎被一种寂静的空气所包围。从遥不可及的高度垂直俯视这世界的透明视线,正好与地面上仰望天空的人们悲伤的眼神交错。这首诗的空间更为开阔,不管过去、现在、或即将到来的未来,这一切都蕴含着风的味道在其中。不仅如此,对于即将到来的“死”更是有了一层更深的隐喻。
  村上春树首部著作“听风的歌”,这之中所说的“风之歌”,便是这首”随风而逝”。村上春树自己当然不会这么说,但由小说中的“世界末日”及”时间的过去”等地方看来,我们可以听到“风声”与鲍勃迪伦的“随风而逝”所逞现隐喻死亡的结局相呼应,六十年代所孕育的“死亡空间”在不知不觉中显露出来。
  不久之后,村上春树在以“随风而逝”为主题的小说中所采用的便是《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结局。而这部作品与孕育未来世界死亡征兆的“暴风雨”相互呼应。
  村上春树对于即将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我”,先让他听“随风而逝”,紧接着又让他欣赏“暴风雨”。而这个即将从世界消失的我,从其要消失的前几天开始,就相当想听鲍勃迪伦的歌曲。
  “我”在最后的一天,沐浴在港边初秋的阳光下,也因此多多少少了解到阿廖沙·;卡拉马佐夫(托斯妥耶夫斯基笔下人物)的心情,对到现在为止所遇到的每个人,致上内心最深的祝福。在浩瀚的天空下,哼着鲍勃迪伦的“随风而逝”,但在潜意识里,犹似乎听到“暴风雨”的歌声。这大概可以用下列的歌词意义来说明:
  究竟到哪儿去了,我那蓝眼睛的孩子?
  究竟到哪儿去了,我那可爱的孩子?
  在朦胧的山腹间,我陷入十二层迷雾中无法前进。
  在拥有六个弯道的高速公路上,我努力迈步向前。
  在气氛宛如七倍悲伤的森林正中央,我黯然独自站立。
  在气氛宛如死了十二次的大海深渊前,我坦然勇敢面对。
  我从墓园的入口进入墓园深处,
  这条路长达一万公里之远。
  而大雨眼看就要狂烈、狂烈、狂烈、狂烈、
  狂烈地落下。
  我在这个世界看到相当多的大事件。走进悲伤的森林之中,伫立在死海之前,看着鲜血从树枝上滴落,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重大事件。但是,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事情。眼看暴风雨即将来临,但,我想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出去,在世界开始沉沦之前到海边伫立……
  歌曲无休止符般地唱着,在最后“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大的雨,至今仍然在下”与鲍勃迪伦的“好象一个小孩子,伫立在窗前,一直凝视着雨的样子”的歌声,无时无刻在回荡着。“我”回想起站在世界的街道上,看着雨丝静静地落下,渐渐如催眠般地“往世界尽头”消逝而去。
  自《听风的歌》以来,在村上春树的作品里,所呈现的一贯风格,便是由“世界末日”为出发点,来透视这整个世界的观点,也因此在“我”内心产生了一个可以交谈的潜意识的我,连系着世界的另一边(非现实)。透过这部小说,所呈现出的降落在大街上的细雨景象很温柔地包容了往“世界末日”旅行的“我”,也显现出由地面上所看不见的另一世界的辽阔。
  《挪威的森林》的秘密
  自《听风的歌》开始,村上春树的小说受到六十年代很深的影响,这一点可由小说中,对在那个时代身边所死亡的人所唱的安魂曲中,可见一斑。这个安魂作用,可由《挪威的森林》中,“我”与玲子为直子所唱的歌曲中看出来。也可由村上春树藉着经历过六十年代所失去的,即将消逝的事物,或如同把自己的死,最后埋葬在这里等景象窥知一二。但,对于真象,我们仍不清楚,充满了相当多的疑问。只是,村上春树透过《挪威的森林》,以六十年代这个所谓特别“现实时代”,作为过去的事物,并切实做出适当的解决,这样的意图是很明显的。因此作为“披头士时代”与“六十年代的孩子”的村上春树,已经再次开始“郑重地”重新品味披头士的歌曲。村上春树将之称为“与披头士”的和解。
  挪威的森林
  很久以前,我拥有那女孩
  哦不、或许应该说我是
  “那女孩的男孩”
  她带我参观她的房间
  很棒吧!像挪威的森林……
  “慢慢地看吧,到你想去的地方……”
  她这么说着,
  我浏览四周,
  猛然发现这屋子里,
  一张椅子也没有。
  发表当时,这首诗以其“难解”形成话题,出现了各式各样的解释。在被遗忘的房间里,升着寂寞的火,是暖炉?还是麻药?而所谓“像挪威的森林般漂亮吧!”与“简直就象置身于挪威的森林一般”这样的表现,或许代表着什么不一样的意义吧!“norwegianwood”这个词,具有“在挪威真实存在的森林”与挪威木头制造的“北欧式建筑”两种意思。但是,与这些不同的第三种意思,村上春树在其《全作品六》中所附的小册子里面暗示着,在其小说中隐约可见。
  所谓“norwegian wood”这句话,其名词本身具有自然般膨胀起来的乐趣,是沉静的、忧郁的,且不知何故又感到认同。虽也问过挪威人,在挪威话中“挪威的森林”这个词也带有以上这些相近的意味在。约翰·;列侬或麦卡特尼最终应该知道这些事吧!
  对作曲的人来说,说出“或许知道吧!”这句话,一定具有某种特别的含义在里面。但是,村上春树就特别避免说这一类的话。
  若“六十年代的孩子”中的安魂曲,含有北欧某地的神话味道,那所谓的“挪威的森林”便是掌握人类命运的三位“妖精”所栖息的“宇宙树”大森林吧。
  村上春树著作年表:
  1979年 长篇小说《听风的歌》  (**像新人文学赏)
  1980年 长篇小说《1973年的弹珠游戏》
  1981年 翻译《my lost city》  原著 费兹杰拉德
  对谈集《walk don`t run》与村上龙合著
  随笔《梦中见》与丝井重里合著
  1982年 长篇小说《寻羊冒险记》  (野间文艺新人赏)
  1983年 短篇集《开往中国的慢船》
  翻译《我打电话的地方》  原著 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
  短篇集《看袋鼠的日子》
  随笔及翻译《象工厂的快乐结局》  插画 安西水丸
  1984年 随笔及翻译《波之绘·;波之话》   摄影 稻越功一
  短篇集《萤·;烧谷仓·;其他短篇》
  随笔《村上朝日堂》   插画 安西水丸
  1985年 长篇小说《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谷崎润一郎赏)
  翻译《暗夜鲑鱼》  原著&&瑞蒙·;卡佛
  翻译《西风号遇难》  原著 c·;v·;欧滋柏格
  短篇集《回转木马的终端》
  画册《羊男的圣诞节》  画 佐佐木马其
  随笔《电影的冒险》与川本三郎合著
  1986年 短篇集《面包店再袭击》
  翻译《放熊》  原著 john irving
  随笔《村上朝日堂的逆袭》   插画 安西水丸
  随笔《苏格兰汉斯岛的午后》& &插画 安西水丸
  1987年 随笔《the scrap 怀念的1980年代》
  随笔《日出国的工厂》  插画 安西水丸
  翻译《world`s end》  原著 paul theroux
  长篇小说《挪威的森林》
  翻译《急行&北极号&》  原著 欧滋柏格
  翻译《the great dethriffe》  原著 c.d.b.bryan
  1988年 评论《费兹杰拉德的书》
  翻译《爷爷的回忆》  原著 卡波提 (truman capote) 画 山本容子
  长篇小说《舞舞舞》
  1989年 翻译《有用的小事》  原著 瑞蒙·;卡佛
  翻译《核子时代》  原著 tim o`brien
  随笔《村上朝日堂 嘿嘿!》
  翻译《没有名字的人》  原著 欧滋柏格
  翻译《某个圣诞节》  原著 卡波提
  1990年 短篇集《电视人》
  游记《遥远的太鼓》
  游记《雨天炎天》
  翻译《谈真正的战争》  原著 tim o`brien
  翻译《圣诞节的回忆》  原著 卡波提
  《村上春树全作品 》卷1 2 3 4
  翻译《大教堂/瑞蒙·;卡佛全集3》
  《恋人絮语/瑞蒙·;卡佛全集2》
  1991年 《村上春树全作品 》卷5
  翻译《安静一点好不好?/瑞蒙·;卡佛全集1》
  1992年 长篇小说《国境之南 太阳之西》
  1994年 随笔《终于悲哀的外国语》
  长篇小说《发条鸟年代记》* 附记1: 本文由杭州市一医院章欣先生键入。* 附记2: 村上春树作品中涉及许多the beatles与the doors等摇滚乐队的歌曲,此为其作品的一大特点,若有兴趣者可访问&湛江碧海晴天()----个人主页&中的&音乐&类个人站点:
  the doors:  
  the beatles:&&
  这两个个人主页内容非常精彩,推荐!* 附记3: 村上作品中还经常提到的the beach boys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支民摇乐队.但我一直未能找到介绍他们的站点,若有知道的能否告知? 谢!* email: * 最新消息:村上春树之《挪威的森林》于9月18日开始在rider的个人主页连载!强烈推荐!…∏苛彝萍觯……〉刂啡缦拢
   y.c.于杭州
看袋鼠的好日子
  作者:村上春树
  栅栏里面有四只袋鼠。一只是雄的,两只是雌的,还有一只是刚生下来的小袋鼠。
  袋鼠栅栏前面,只有我和她。本来就不是很热闹的动物园,再加上又是星期一早晨,入场的客人数,还远不如动物数来得多。
  我们的目标当然是袋鼠的婴儿。除此之外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值得看的。
  我们从一个月前报纸的地方版上,知道了袋鼠婴儿诞生的消息。并在一个月里,一直继续等待一个参观袋鼠婴儿的适当早晨的来!伤。可是,这种早晨总是不肯来。有一天是下雨,第二天也还是下雨,再过来一天地上还是湿湿的,接下来连着两天都刮着讨厌的风。有一天早晨她的蛀牙痛了,另外一天早晨我又不得不去区公所办点事。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真是一转眼就过去了。我在这一个月里到底做了什么,我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好像觉得做了好多事,又觉得什么也没做。要不是月底,收报费的人来了,我连一个月已经过去了都没注意到。
  可是不管怎么样,专为看袋鼠的早晨终于降临了。我们早上六点醒过来,打开窗帘一看,立刻确定这就是看袋鼠的好日子了。我们洗了脸、吃过东西、喂了猫、洗了衣服,戴上遮太阳的帽子便出门了。
  “你说,那袋鼠的婴儿还活着吗?”在电车上她问我。
  “我想还活着吧;因为没看到死掉的消息呀。”
  “说不定生病了,住到哪里的医院去了呢。”
  “那也应该会登出来呀。”
  “会不会太紧张躲在里面不出来?”
  “你说婴儿?”
  “谁说的,我说妈妈啦。说不定带着婴儿藏在后面黑黑的房间里呢。”
  女孩子实在真会想,什么可能性都想得到,我真服了。
  “我总觉得,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不可能看到第二次袋鼠婴儿了。”
  “会这样吗?”
  “你想想看,你以前有没有看过袋鼠婴儿?”
  “没有。”
  “你有信心,从今以后还会再看到吗?”
  “不晓得会不会。”
  “所以我很担心哪。”
  “不过,’我抗议道:“虽然或许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可是我也没看过长颈鹿生产,也没看过鲸鱼游泳,为什么偏偏袋鼠的婴儿,现在会成问题呢?”
  “因为是袋鼠的婴儿啊。”她说。
  我干脆看报纸。向来跟女孩子辩论就一次也没赢过。
  袋鼠的婴儿不用说是活着的。他(或许是她)比报纸上所看到的大得多了,很有力气地在地上跑来跑去,那与其说是婴儿,不如说是小型袋鼠来得更恰当。这件事实使她有点失望。
  “好像已经不是婴儿了。”
  还是像婴儿啊,我安慰她。
  “我们真该早一点来啊。”
  我走到贩卖店去,买了两个朱古力冰淇淋回来时,她还靠在栅栏达,一直望着袋鼠。
  “已经不是婴儿了啦。”她重复着说。
  “真的吗?”说着我把一个冰淇淋递给她。
  “因为如果是婴儿,就应该在母亲的肚袋里呀。”
  我点点头舔着冰淇淋。
  “可是不在肚袋里嘛。”
  我们于是开始找寻袋鼠的妈妈。袋鼠爸爸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长得最巨大、最安静的,是袋鼠爸爸。他一副像才华已经枯竭的作曲家似的脸色,正盯着食物箱里的绿叶出神。剩下来的两只雌的,体型长得一样,毛色也长得一样,连脸上表情都一样,说哪一只是母亲都不奇怪。
  “不过,有一只是母亲,有一只不是母亲噢。’戏说。
  “嗯”
  “那么,不是母亲的袋鼠是什么呢?”
  不知道,她说。
  袋鼠婴儿并不理会这些,只顾在地面跑来跑去,并不停地到处无意义地用前脚挖着洞。他或她看来是个不知道无聊是什么的生物。不停地在父亲周围团团转、只吃一点点绿草、挖挖地面、在两只雌袋鼠之间玩把戏,一会儿躺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又爬起来开始跑。
  “袋鼠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她问。
  “为了逃避敌人哪。”
  “敌人?什么样的敌人?”
  “人类呀。”我说:“人类用弯刀杀袋鼠,吃它们的肉。”
  “为什么小袋鼠要躲在母亲的袋子里?”
  “为了一起逃走啊。因为小袋鼠跑不了那么快。”
  “你是说被保护着吗?”
  “嗯。”我说:“小孩子都是被保护着的。”
  “要保护多久呢?”
  我应该在动物图鉴上,把袋鼠的一切都先调查清楚再来才对的。因为这种事早在预料之中。
  “一个月或两个月吧。”
  “这家伙才一个月呀。”她指着袋鼠婴儿说。
  “应该留在母亲的袋子里的嘛。”
  “嗯。”我说:“大概吧。”
  “你不觉得躲在那袋子里很美妙吗?”
  “对呀。”
  “所谓小叮当的口袋,是不是具有回归舱内的愿望?”
  “不晓得。”
  “一定是啊。”
  太阳已经升得好高了。从附近的游泳池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天上飘浮着清晰的夏云。
  “想不想吃点什么?”我问她。
  “热狗。”她说:“还有可乐。”
  卖热狗的是个年轻的工读生,五门车式的摊子里面,放着一部大型的收录音机。在热狗还没烤好之前,史提芬温达(stevieWOnder)和比利祖(Billy JOe)唱歌给我们听。
  我回到袋鼠栅栏外时,她说:“你看!”指着一只雌袋鼠。
  “你看!你看!跑进肚袋里去了。”
  真的!那袋鼠婴儿已经钻进母亲的袋子里了。肚袋胀大起来,只有尖尖的小耳朵和尾巴末端往上翘出来。
  “会不会太重啊?”
  “袋鼠很有力气的。”
  “真的吗?”
  “所以才能活到今天哪。”
  母亲在强烈的日光下,并没有流一滴汗。就像从青山道路的超级市场买完午后的菜,正在咖啡室里小坐片刻舒服地喝一杯的那种感觉。
  “在被保护着噢。”
  “嗯”
  “睡着了吗?”
  “大概吧。”
  我们吃了热狗,喝了可乐,然后离开袋鼠的栅栏。
  我们要离开的时候,袋鼠爸爸还在食物箱里寻找着失落的音符。袋鼠妈妈和袋鼠婴儿正合为一体,在时光之流里休息片刻。神秘的雌袋鼠则像要试试尾巴的状况似的,在栅栏里不停地反复跳跃。
  今天可能会是很久以来最热的一天。
  “你要不要喝啤酒?”我说。
  “好啊。”我说。
  作者:村上春树
  我一面喝着汤,一面开始打起瞌睡。
  汤匙从我手上滑落,碰到餐具边缘,发出叮当一声巨响。好几个人回头看我,坐在旁边的她轻轻干咳一声。我为了打圆场,便故意将右手掌张开,并一下朝上一下朝下地假装在检查什么。不管怎么说,总不希望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一面喝汤一面在打磕睡。
  大约十五秒之间假装检查完我的右手,然后悄悄深呼吸一下,再度回去喝玉米汤。头脑后方感觉有点麻木,好像把一项尺寸太小的棒球帽朝后戴的感觉。汤盘正上方约三十公分的地方,飘浮着一团卵形的白色气体,正对我喃喃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忍耐,好好睡吧。”从刚才开始一直就这样。
  那卵形的白色气体的轮廓,周期性地一会儿变鲜明,一会儿变模糊。而我愈想确定那轮廓的微细变化,我的眼皮就变得愈来愈重。当然我也摇了几次头,把眼睛使劲闭上,或避开,努力想让那气体消失,可是怎么努力它还是不消失。气体一直在桌上飘浮着。我困得要命。
  我为了把睡意赶走,一面把汤匙送进嘴里,一面在脑里拼玉米汤的英文。
  太简单了,没什么效果。
  “你说一个难拼的单字让我拼好吗?”我向着她那边悄悄说。她是中学的英文老师。
  “密西西比。”她小声说,深怕被周围的人听见。
  Mississippi我在脑海里试拼着。四个s四个i二个p。好奇妙的单字。
  “还有呢?”
  “不要讲话,快点吃!”她说。
  “我好困哪。”我说。
  “我知道啊,可是拜托你不要睡,大家都在看着呢。”她说。
  我实在不该来参加结婚典礼的。新娘的朋友这桌,坐一个男的,也实在奇怪,何况其实根本也不是什么朋友。这种事就应该断然拒绝的。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在家里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约克夏·;特利尔。”她突然说。我花了颇长一段时间,才搞清楚原来是要我拼音。
  我这次说出声来,从前我拼音测验的成绩一直是颇得意的。
  “就像这样,再忍耐一个钟头吧,一个钟头以后就让你好好睡个够。”
  我把汤喝完,接连着打了三次呵欠。几十个侍应生包围着,把汤盘收下,然后又端来生菜和面包。好像跋涉了千山万水才到达这里的那种面包。
  不管谁说也不会有人听的那种致辞,还漫长地拖延着。不外是人生、天气之类的话题。我又再打起瞌睡来。她用高跟鞋的鞋尖,踢着我脚踝。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困过。”
  “为什么不睡饱了才来呢?”
  “我睡不着啊。想东想西的没睡好。”
  “那你就继续想东想西吧。总而言之,不要睡!因为这是我朋友的结婚典礼啊。”
  “又不是我的朋友。”我说。
  她把面包放回盘子上,什么也不说地盯着我脸看。我干脆吃起烤蟋。味道像古代生物似的娃。一面吃着蛙,我已经变成一只飞龙,转眼之间已飞越了原生林,冷冷地眺望着荒凉的地球表面。
  地球表面有一位蛮体面的中年钢琴师,正在谈着有关新娘子小学时代的回忆。她是一个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孩子,因此虽然比别的孩子进步迟缓,可是到最后却比谁都弹得深入动人。哦!我想。
  “你也许觉得她是一个无聊女子。”她说。“其实她是一个非常突然的人呢。”
  “喂”
  她让手上的拿着的汤匙停在半空中,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真的啊,不过也许你不相信。”
  “我相信哪。”我说。“如果我能好好睡一觉起来,一定更相信。”
  “也许确实有点无聊。不过无聊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对吗?”
  我摇摇头:“没什么罪呀。”
  “总比像你这样,斜眼看这世界好得太多,对吗?”
  “我并没有斜眼看这世界啊。”我抗议。“只是正在睡眠不足的时候,突然被拉来不认识的女孩的结婚典礼上充数而已。就以是你的朋友为理由。本来我对结婚典礼就不喜欢,真是‘—;—;一点一都一不一喜欢’的。像这样一百人聚在一起吃这无聊的餐,真是的!”
  她一句话也不说,把场匙整齐地摆在盘子上,再用膝盖上的白色餐巾擦擦嘴角。有人开始唱起歌来。闪光灯一连闪了几下。
  “只不过很困而已。”我忽然冒出一句。就像连旅行箱也没带,却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样的感觉。我双手交抱着,前面送来牛排的盘子,而那上面依然飘浮着一团白色的气体。“假定这里有一条白色的床单。”那团白色的气体这样对我说。“刚从洗衣店送回来浆得硬挺挺的床单,你懂吗?你只要钻进里面去,也许有点凉,不过一会儿就暖和,而且有太阳的味道噢。”
  她的小手碰到我的手背,传来一股香水的香气。她纤柔溜直的头发拂过我的脸颊,我突然吓醒。
  “再一下子就要结束了,拜托忍耐一点。”她在我耳根这样说。她胸部的形状明显,白色丝质洋装妥贴合身。
  我拿起刀子和叉子,像用T字尺画线似地,慢慢切着肉。每张桌子都十分热闹,每个人都叽叽喳喳地互相交谈着,叉子碰在盘子上的声音混进那些声音里,简直就像地下铁繁忙时段,拥挤的情况一样。
  “说真的,我每次参加人家的结婚典礼都觉得好困。”我告白道:“每次、每次都一样。”
  “真有这回事?”
  “不骗你,‘真的’是这样。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不过到现在为止没有一次结婚典礼我不打瞌睡的。”
  她有点傻眼了,喝了一口葡萄酒,拿起几根炸薯条。
  “是不是有什么自卑感?”
  “没什么迹象可寻哪。”
  “一定有自卑感!”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我每次都梦见跟一只能一起冲破玻璃窗走过去呢。”我开玩笑地试着说:“不过其实是企鹅不好,企鹅老让我和白熊吃蚕豆,而且是大得不得了的绿色蚕豆……”
  “不要讲话!”她劈头一句。我沉默不语。
  “不过我一参加结婚典礼就打瞌睡是真的。有一次打翻了一瓶啤酒,还有一次刀子和叉子一连掉在地上三次。”
  “真伤脑筋啊。”她一面把盘子上的肥肉细心拨开,一面这样说:“你自己其实是不想结婚的,对吗?”
  “你说所以我就在别人的结婚典礼上打瞌睡?”
  “复仇啊。
  “潜在的愿望所造成的复仇行为?”
  “对”
  “那么每次搭地下铁的电车就打瞌睡的人又怎么样?他们难道有当矿工的愿望吗?”
  她没有搭腔。我中途放弃了牛排,从口袋掏出香烟,点上火。
  “总之。”她停了一下之后说。
  “你希望自己永远是个小孩。”
  我默默吃完Gooe-berrysherbet,再喝热腾腾的ESpresso咖啡。
  “还困吗?”
  “还有一点。”我回答。
  “要不要喝我的咖啡。”
  “‘谢谢。
  我喝完第二杯咖啡、抽完第二根香烟,打了第三十六次呵欠。打完呵欠抬起头时,桌上白色气体已经消失无踪了。
  每次都是这样。
  气体消失之后,桌上开始分发一盒盒蛋糕,而我的困意,也不知道被吹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自卑感?
  “要不要去游泳?”我试着问她。
  “现在?”
  “太阳还很高啊。”
  “好是好,只是没带游泳衣怎么办?”
  “酒店的商店就可以买到。”
  我们抱着蛋糕盒子,穿过酒店的走廊走向商店,星期天下午,酒店门厅里挤满了参加结婚典礼的客人和家族。
  “晦!你说‘密西西比’这单词真的有四个S吗?”
  “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情。”她说。她的头发飘散着美妙的香水气味。
计程车上的吸血鬼
  作者:村上春树
  倒楣的事往往接二连三跟着来。
  我相信换成你也会这样做。
  所谓一般而论,结果就是这么回事。
  因此要跟别人好好相处,并不简单。我常常想,如果能像玄关那块踏脚垫一样,躺在那里就能过一辈子,那真是太棒了。
  不过玄关踏脚垫的世界也还是有玄关踏脚垫的一般论,大概蛮辛苦的吧?唉呀!管他怎么样。
  总之我在交通阻塞的道路上,被关在计程车里动弹不得。秋天的雨打在屋顶啪啪啪啦响。计费表每跳一下,发出的味呼声,就像喇叭枪口射出来的散弹一样,直穿过我的脑浆。
  唉呀,完了!
  更加上这是我戒烟的第三天,要试想一点快乐的事,都想不起半点。没办法,我只好从女孩子脱衣服的顺序起,其次是手表,叮叮哈哈响的手阈,然后是……
  “先生!”突然司机开口道。我好不容易跋涉到衬衫的第一个扣子的时候。“你认为真的有吸血鬼吗?”
  “吸血鬼?”我呆呆望着倒后镜里司机的脸。
  司机也望着倒镜里的我的脸。
  “吸血鬼,你是说那个会吸血的……”
  “对。你觉得真的存在吗?”
  “你是指吸血鬼式的存在,或无形的吸血鬼,或吸血蝙蝠,或妖精,还是真正的吸血鬼?”
  “当然是真的。”司机说完,只向前移动了五十公分左右。
  “搞不清楚。’我说:“这个我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就伤脑筋了,相不相信总要决定一下啊!”
  “不相信。”我说。
  “你是说不相信有吸血鬼吗?”
  “不相信。”
  我从口袋掏出香烟,含一根在嘴上,也不点火,只在嘴唇上打转。
  “幽灵呢?你相信吗?”
  “幽灵好像有的样子。”
  “不能好像什么的样子,你能不能回答Yes或比?”
  “YeS。”没办法我只好说:“我相信有。”
  “你相信有幽灵存在噢?”
  “Yffi”
  “但是不相信吸血鬼的存在?”
  “不相信。”
  “那么幽灵跟吸血鬼的差别到底在哪里?”
  “所谓幽灵,也就是对肉体存在的antithese(对照)啊。”我信口开河地说。这我最拿手。
  “哦!”
  “而所谓吸血鬼,却是以肉体为轴心的价值转换哪。”
  “也就是说,你承认antihese,却不承认价值转换,对吗?”
  “因为麻烦事一承认,简直就没完没了嘛。”
  “先生,你真高明。”
  “哈哈哈,因为大学念了七年才毕业呀。”
  司机~面望着前面大排长龙的车队,一面在嘴上含一根细长的烟,用打火机点起火。车里飘来一阵薄荷味道。
  “不过,如果真的有吸血鬼,你怎么办?”
  “大概很伤脑筋吧?”
  “只是这样吗?”
  “不行吗?”
  “不行啦。所谓信念,应该是更崇高的事。如果你相信有山,就是有山。如果你相信没有山,就是没有山。”
  听起来好像是那首(Lbllov an)的老歌似的。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
  我嘴上还含着那根没点火的香烟,叹了一口气。
  “那你相信吸血鬼的存在步?”
  “相信。”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因为相信哪。”
  “有证据吗?”
  “信念跟证据毫不相干。”
  “说的也是。”
  我索性再回去想女孩子衬衫的钮扣。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不过证据倒是有噢。”司机说。
  “真的?”
  “真的。”
  “怎么说?”
  “因为我就是吸血鬼呀!”
  片刻之间我们都安静下来。车子从刚才到现在才前进不到五公尺。雨还照旧啪啪啪啪地下着。计费表已经超过一千五百元。
  “对不起,打火机借一下好吗?”
  “没问题。”
  我用司机递过来的白色Paher打火机点上烟,让停了三天的尼古丁,再送进肺里去。
  “车子塞得好厉害噢。’同机说道。
  “就是嘛,”我说:“不过,刚才你说吸血鬼……”
  “噢”
  “你真的是吸血鬼吗?”
  “是啊。说谎也没什么好处啊。”
  “那,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当起吸血鬼的?”
  “已经有九年了吧。正好从慕尼黑奥运会那年开始。”
  “‘时光请留步,你真美丽。”
  “对,对,就是这年。”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请便!请便!”
  “你为什么要当司机?”
  “因为不想被吸血鬼这概念绑住,披着大斗篷、坐着马车、住在城堡里,这样不好。我也照样缴税、照样做印鉴登记哟。什么的士高、打电子游戏机,我都来。你觉得奇怪吗?”
  “不,没什么奇怪呀。可是,有点搞不清楚。”
  “先生,你不相信吗?”
  “什么?”
  “我是吸血鬼……你不相信,对吗?”
  “当然相信哪。”我赶快说:“相信有山,就有山。”
  “嗯,这还差不多。”
  “那,你常常要吸血噢?”
  “这个嘛,既然是吸血鬼,当然要哇。”
  “可是,血也有味道好的跟不好的吧?”
  “那当然。像先生你的就不行,香烟抽太多了。”
  “我戒了几天烟呢,到底还是不行啊。”
  “假如要吸血的话,说什么还是女孩子的好。吸起来好舒服。”
  “我好像可以了解。那么,女明星又是什么感觉?味道怎么样?”
  “岸本加世子,那味道真好!真行寺君技也不错嘛。不敢领教的是桃井黄。差不多就这样。”
  “希望你吸得称心如意啊。”
  “但愿如此。”
  十五分钟后我们分道扬镳。我打开房门,开了灯,从冰箱拿出啤酒来喝。然后打电话给刚才阴错阳差没见面的女朋友。听她一讲,原来阴错阳差也有阴错阳差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这么回事。
  “我跟你讲噢,你最近最好暂时不要搭练马区车牌号码的黑色计程车。”
  “为什么?”她问。
  “因为有司机是吸血鬼。”
  “真的吗?”“真的。”“你在替我担心?”“那当然。”“练马区车牌号码的赤色计程车吗?”“对”“谢谢。”“不客气。”“’晚安。”“晚安。”
没落的王国
  作者:村上春树
  没落的王国背后,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流过。河水非常清澈,里面住着许多鱼,也生有水草之类,鱼就吃这个过活。鱼儿认为王国是否没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那倒也是。对鱼来说,是王国或共和国,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既不投票,也不必纳税。
  “这档子事,跟咱们没关系。”他们这样想。
  我在小河里洗脚,小河的水好冷,脚伸进去一下子就冻红了。从小河这边可以看见没落王国的城墙和尖塔。尖塔上还立着二色旗,迎着风啪啦啪啦地飘扑,走过河边的人,都抬头看那旗子,然后这样说:
  “你瞧!那就是没落王国的国旗呢。”
  姓Q是我的朋友-或者曾经是。这么说是因为姓Q的跟我,这十年来,彼此没做过任何一件像朋友的事。因此到如今,我想还是用曾经是朋友,这种过去式来说,比较正确。总而言之,我们曾经是朋友。
  我每次要向别人说明姓Q的这个人的时候,总会被一种绝望的无力感所侵袭。虽然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说明事情的人,把这一点也算进去的话,要说明姓Q的这个人,就更加是一件特殊的作业,顶难的差事了。而每次做这个尝试的时候,我就会被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绝望感所侵袭。
  简单地试试看吧。
  姓Q的跟我是同年,却比我长得英俊潇洒570倍,个性又好,又不会向别人炫耀,也不骄傲。就算有人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带给他麻烦,他也绝不生气。“没办法啊,彼此彼此嘛。”他说。不过一次也没听说他带给别人麻烦过。加上教养又好,父亲在四国的某个地方当医生,因此经常有相当多的零用钱,却并不因此而奢侈浪费,经常都清清爽爽的,服装的品味也非常高。
  此外还是个运动健将。高中时代在网球队还参加过校际杯比赛。对游泳有兴趣。每星期要上游泳池两次。政治方面属于温和的自由主义派。成绩也-即使称不上出类拔萃-也还算优良。几乎从来不为考试开夜车,不过却没有fails过任何一个学分,因为上课时都很认真听课。
  钢琴弹得相当好,有很多比尔艾汉斯(Bill EVanS)或莫扎特的唱片。小说方面喜欢巴尔扎克(Honors de Balzac)或莫伯桑(Guy de Mpet)之类的法国作品,大江健三郎的也偶尔读读,而且能做非常确实的评论。
  当然对女孩子也相当有吸引力-没有理由不受欢迎。不过也并不“到处留情”。他有一个相当端庄美丽的女朋友,是某个女子大学气质高雅的二年级学生,每星期天约会。
  好了好了。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大学时代的姓Q的。虽然好像有什么地方说漏了似的,不过反正没什么重要。总而言之,姓Q的是个没缺点的人物。
  姓Q的那时候住在我隔壁的房间。就在借借盐,借沙律酱之中,我们建立起了交情。不久之后就常常互相到彼此的房间,听听唱片,一起喝喝啤酒。我跟我的女朋友,和他跟他的女朋友,也曾经四个人一起开车到镜仓玩过,我们很合得来。大四那年夏天,我搬出公寓,于是我们就分手了。
  我再见姓Q的,是那以后的十年左右。我正在赤圾附近的酒店游泳池旁看着书,而姓Q的正在我旁边的躺椅上坐着。姓Q的旁边坐着一位非常漂亮,身穿比坚尼,玉腿修长的女孩子,她是跟姓Q的一起的。
  我立刻就知道他是姓Q的,姓Q的还是依然那么英俊潇洒,三十出头的现在,看来更增添了几分从前所没有的某种类似威严的东西。年轻女孩子们走过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多瞄他一眼。
  他没注意到我,本来我的脸就算是比较平凡的,何况还带着太阳眼镜。我迟疑了一下,结果还是决定不打招呼。因为姓Q的正跟旁边的女孩子讲得正热烈,我觉得打搅他们不大好。何况我跟姓Q的之间几乎没什么共通的话题,像我以前借过盐给你噢!我向你借过沙律酱,这种程度的话题也拖不了多少时间。因此我只顾默默地继续看书。
  因为游泳池非常安静,因此姓Q的和那女孩子的谈话,难免全传进我耳朵里来。听起来事态相当不简单,我干脆放弃看书,专心洗耳恭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可是我讨厌这样嘛,我不是开玩笑。”长腿女孩说。
  “不,所以嘛,你的意思我很了解。”姓Q的说:“可是啊,我也希望你了解我说的,不是我愿意这样做,这不是我决定的,是上面的人决定的。我只不过转达上面决定的事情而已呀,所以请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好吗?”
  “哼!谁知道。”女的说。
  姓Q的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说不完的活简单归纳起来-当然相当多地方是以我的想象补充的这样子的。也就是说姓Q的是在电视公司之类的地方当导演之类的,女方正好是有名的歌星或女演员,而女方有了某方面的纠纷或丑闻-或者只是单纯的过气了而已-节目被取消了。而作为现场直接负责人的姓Q的就被授命完成转达的任务。因为我对演艺圈的事不甚了解,因此摸不清楚其中微妙的语意,不过大致的意思,我想八九不离十。
  以我所听到的范围来说,姓Q的确实是诚恳地尽了他的职责。
  “我们没有客户支持就做不下去呀。”姓Q的说:“你也是在这一行混饭吃的,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嘛。”
  “那你是说你一点责任和发言权都没有罗?”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不过也非常有限哪。”
  接下来有好一阵子,两个人依然继续那没有出口的对话。女的想知道男的为了保护自己,做了多少程度的努力。他说:我拼命帮你说了。可是没有证据,女的不相信。我也不太相信。姓Q的愈是想诚实地说明,不诚实的空气就愈像雾一样飘溢在四周。可是那也不是姓Q的责任,谁也没有责任,因此两个人的谈话就找不到出口。
  女的好像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很喜欢姓Q的似的,一直到这次的事情发生以前,两个人一定感情不错吧?所以女的才更生气吧?不过最后女的终于放弃了。
  “我知道了。”女的说:“算了!去买可乐吧。”
  姓Q的听到这句话,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站起来走向商店去,女的戴上太阳眼镜,一直盯着前面发呆,我则盯著书上的同一行看了好几遍好几遍。
  姓Q的终于两手拿着装满可乐的大纸杯走回来。然后递一杯给女的,就在躺椅上坐下来。
  “不要想得那么严重嘛。”姓Q的说:“下次一定还有……,”
  这时候,女的手上拿着的可乐纸杯,往姓Q的脸上狠狠地丢过去。杯子在姓Q的脸上打个正着,L号大杯的可口可乐的三分之二,都没在姓Q的身上,剩下来的三分之一则溅到我这边来。然后女的一句话也没说,站了起来,先把游泳衣的屁股部分往下拉一点,就头也不回地,大摇大摆走开了,我和姓Q的都呆了大约十五秒钟,周围的人也都吓了一跳似的盯着我们。
  首先清醒过来的是姓Q的,他向我说了一声对不起,把毛巾递过来。我说我要去洗个澡回绝了他。姓Q的有点困惑地把毛巾收回去,擦擦自己的身体。
  “让我赔你这本书。”他说。书确实已经湿漉漉的,不过那只不过是一本便宜的袖珍本,而且也不怎么好看,有人把可乐泼过来让我不必看下去,还要感谢他呢。我这样说完,他才安然微笑起来,跟以前差不多的,令人舒服的一张笑脸。
  接下来他马上准备离开,临走又谢了我一次。可是他到底到最后都没想起我来。
  我把这篇文章的题目,定为(没落的王国),是因为正好从那天的晚报上,看到有关非洲有个没落王国的消息。那篇报道说“一个强大的王国褪色的时候,比二流共和国崩溃的时候,还要感伤”。
  32岁的DAY TRIPPER
  我三十二岁,而她十八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一切都很烦。
  我才三十二岁,她已经十八岁……这样倒还好。
  我们是不错的朋友,不比这多,也不比这少。我已经有太太,而她的男朋友至少也有六个。她在平常weekday里跟六个男朋友约会,每个月只有一个星期天跟我约会。其他的星期天她在家里看电视,在看电视时的她就像海象一样可爱。
  她生于一九六三年,那年甘乃迪总统被枪杀,而我则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流行的曲子好像是Ciff Richard的(SulnmrHoidcy}gB?
  其实是不是都无所谓。
  总之她生在那样的年份。
  跟那种年份出生的女孩子约会,那时候是想都没想到过。到现在还一直觉得不可思议,就像跑到月球背面去抽烟一样的感觉。
  年经女孩子很无聊,这是我们这些伙伴们的一致见解。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有人跟年轻女孩子约会。那么他们是否终于找到不无聊的女孩子了?不,没这回事。简单地说,是她们的无聊吸引了他们,他们一面把满满一桶无聊之水从自己头上淋下来,一面让女孩子一滴水也没沾上,他们极纯粹地对这种麻烦的游戏乐在其中。
  至少我是这样想。
  醒来的时候,我……
芝士蛋糕形的我的贫穷
  作者:村上春树
  我们称呼那块土地叫做“三角地带”,除此以外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因为那完全就像画图画出来似的三角形的土地。我跟她住在那块地上是一九七三或七四年的时候。
  虽然说是“三角地带”,不过如果你想象成正三角形那就伤脑筋了。我们住的“三角地带”是更细长、像楔子似的形状。再说明仔细一点的话,首先请先想好一个的圆形芝士蛋糕,然后用刀子切成十二等分。换句话说,照时钟的文字盘一样地切下去。结果当然就产生十二片尖端呈三十度的小芝士蛋糕。把其中一片装在盘子上,一面啜着红茶,一面慢慢地仔细观察看看。这就是-尖端细长的小芝士蛋糕-我们“三角地带”的正确形状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自然的土地出现呢?或许你要这样问,或许不问也不一定,不管怎么样都好。不管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当地的人也都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三角报了,现在也是三角形,将来很久很久以后也还一定是三角形吧。当地人好像不太想谈,也不太愿意想那块“三角地带”似的。为什么“三角地带”────m长在耳朵后面的疙瘩一样-被这么冷落呢?理由不太清楚,大概因为形状奇怪了吧。
  “三角地带”的两边,有两种铁路穿过,一边是国铁线,一边是私铁线。那两条铁路原来一并行驶的,以这楔子形的尖端为分歧点,像被撕裂开来似的,以不自然的角度各奔南北。这倒是相当具有可看性的景观。望着“三角地带”尖端,电车来来往往的样子,感觉就像站在一艘行驶在海上,乘风破浪的驱逐舰的船头上似的。
  可是从住的舒适感和居家性观点来看的话,“三角地带”实在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首先是噪音骚扰,这不用说,因为正好被两条铁路紧紧夹在中间,没有理由不吵。打开大门电车就从眼前奔过,打开后窗那又是另一种电车从跟前冲过。所谓“眼前”的表现法绝对不算夸张。事实上电车来去就是近得可以跟乘客四目相对、点头招呼的程度,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真过分。
  也许你要说,不过等最后一班电车通过以后,就安静下来了吧。一般大家都这么想,连我还没实际搬来以前,也是这么想。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最后一班车。载客列车在凌晨一点左右全部行驶结束之后,接下来深夜货车又紧接着来了,而黎明时分货车告一段落之后,第二天的载客运输又开始了。就这样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地没完没了。
  唉呀!总算过去了。
  我们会特地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住,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租金便宜。独栋住宅而有三个房间,连带浴室,外加小小的庭院,租金只要跟一间六叠大的公寓房间一样就行了。既然是独栋住宅,要养猫也可以。简直就像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家似的。那时候我们才刚结婚,不是我们自豪,实在是穷得可以登在“健力氏记录”上也不奇怪的。我们从车站前面房地产公司的招租条上发现这房子要出租。从条件、租金、格局看来,简直像挖到金子似的惊奇。
  “便宜是便宜呀。”头发秃顶的房地产经纪人说:“可是,相当吵哟,如果能受得了这一点的话,要说挖到宝,捡到便宜倒也可以。”
  “总之能不能让我们看看?”我问。
  “可以呀,不过你们自己去看好不好?我一去头就痛啊。”
  他把钥匙借我们,并画了一张地图,真是轻松的房地产经纪人哪。
  从车站着起来,“三角地带”就在附近。可是实际走起来,跋涉到那里却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迂回绕过铁路轨道,踱过陆桥,在脏兮兮的坡道上上下下,最后才从“三角地带”后面绕进去。附近完全没有商店之类的设施。极其落魄偏僻。
  我跟她走进孤伶伶盖在“三角地带”尖端的房子,在那里面迷迷糊糊耗了一个钟头。在那之间无数辆电车通过房子两侧。特别快车一通过,玻璃窗就哗啦哗啦响。电车正在通过的时候,彼此听不见对方的讲话声。如果话说到一半电车来了,我们只好闭上嘴巴等电车完全通过。等安静下来,我们才开始说话,下一班电车又来了。因此我们这种沟通意见的切断或分裂,像极了尚鲁克高达(Jean-Luc Godard)的电影风格。
  不过除了噪音之外,家的气氛本身却相当不错。结构虽然老旧,整体也有若干伤痕,不过客厅既有花台,窗外又有小走廊,感觉颇佳。从窗口限进来春天的阳光,在榻榻米上照出一片四方形,很像很久以前我小时候住的房子。
  “决定租下来吧,确实是吵了一点,不过我想习惯就好了。”我说。
  “只要你说好就好。”她说。
  “在这里像这样安静不动,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结了婚,有了家似的。”
  “说的也是。”我说。
  我们回到房地产公司,说要租下房子。
  “不觉得吵吗?”秃顶的房地产经纪人问道。
  “吵是吵哇,习惯了就好。”我说。
  房地产经纪人把眼镜摘下,用纱布擦擦,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戴上眼镜看看我的脸。
  “哟!你们还年轻嘛。”他说。
  “是啊。”我说。
  于是我们签下租赁合约。
  搬家时借朋友的小型客货车跑一趟就足够有余了。棉被。衣服、餐具、台灯、几本书和一只猫,这就是我们全部的财产了。既没有收音机,也没有电视机。洗衣机、冰箱、餐桌、暖气炉、电话、电开水壶、吸尘器、烤面包机,没一样有的。我们就是穷到这地步。因此说是搬家,也花不了三十分钟。钱没有就是没有,人生非常简单。
  帮我们搬家的朋友,看到我们这新居,被夹在两条铁路之间,好像也吓了一跳。他搬完东西之后,看看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刚好一列特别快车开过,什么也听不见。
  “你说什么?”
  “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他好像很佩服似地说道。
  结果我们在那里住了两年。
  房子盖得糟透了,到处是裂缝,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因此夏天倒是十分凉快,冬天可就惨如地狱了。既然没钱买暖气炉,于是天一黑,我跟她跟猫就钻进被窝里,名副其实地拥抱着睡觉。早晨起来一看,厨房水槽结冰是经常有的事。
  冬天过去春天来临了。春天是美妙的季节,春天一来,我跟她跟猫都松了一口气。四月里照例有几天是铁路罢工的时候,一到罢工,我们真是幸福。电车一整天连一辆也不在轨道上跑。我跟她抱着猫走下铁轨,晒太阳,简直像坐在湖底一般安静。我们正年轻,才新婚,而阳光又免费。
  到今天我一听到“贫穷”两个字,就会想起那三角形细长的土地。现在那房子里,不知道住着什么样的人?
意大利粉之年
  作者:村上春树
  一九七一年,那是意大利粉之年。
  一九七一年,我为了生活而继续煮着意大利粉,为了煮意大利粉而继续活下去。只有从铝锅热腾腾冒起来的水蒸气,是我仅有的荣耀,而粉酱锅咕嘟咕嘟发出声音的番茄酱则是我惟一的希望。
  我弄到一个连德国牧羊犬洗澡都够大的巨大铝锅,买到一个做西点的计时器,并跑遍以外国顾客为目标的超级市场,搜集了各种名称古怪的调味料,在外国书店找到了意大利粉的专门书,以成打为单位买了大量的番茄。
  大蒜、洋葱、沙律油和五花八门的香味,化作细微的粒子,飞散在空中,浑然化为一体,被吸进六叠榻榻米大的房间的每个角落。那居然像古罗马下水道一样的气味。
  公元一九七一年,意大利粉之年所发生的事。
  基本上,我是一个人煮意大利粉,一个人吃意大利粉。由于某种原因,和谁两个人一起吃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吃,我觉得意大利粉好像是应该一个人吃的料理。至于理由何在,则不清楚。
  意大利粉总是附有红茶和沙律。装在茶壶里三杯份的红茶,和只有生菜拌小青瓜的沙津。把这些整齐地排在桌上,一面以斜眼瞧着报纸,一面花上长长的时间,一个人慢吞吞地吃意大利粉,从星期天到星期六,意大利粉的日子接连不断,这结束之后,新的星期天起,又开始了新的意大利粉的每一天。
  一个人吃起意大利粉来,连现在都还觉得好像听见敲门的声音,有人走进房间里来似的,尤其是下雨天的下午更是这样。
  可能会到我房间里来的人物,每次都不一样,有时候是不认识的人;有时候是曾经见过的人;有时候是高中时代只约会过一次,脚非常纤细的女孩;有时候是几年前的我自己;有时候是带着珍妮花镇丝(Jennifer Jones)的威廉荷顿。
  威廉荷顿?
  不过,他们没有一个进到房间里来,他们好像犹豫不决似的,只在房间外面徘徊而已,结果连门也没敲,就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外面下着雨。
  春、夏、秋,我继续煮着意大利粉。那简直就像对什么事情的报复似的,就像一个把负心情人的古老情书,一束束滑落炉火中的孤独女人一样,我继续煮着意大利粉。
  我把被践踏的时光之影放在钵里,搓揉成德国牧羊犬的形状,放进沸腾的开水里,撒上盐。并拿起长长的筷子,站在铝锅前面,直到厨房的计时钟“叮铃”&#0;&#0;发出悲痛的声音为止,我一步也不离开。
  因为意大利粉狡猾得很,所以我的眼睛不能离开它们一下。它们好像现在就要溜出错锅的边缘,散失在暗夜里似的。正如原色蝴蝶在热带丛林里会被吞入万劫不复的时光里一般,黑夜也在悄悄地等待着吞没意大利粉。
  波罗乃滋(poloAnise)意大利粉
  巴吉利可(basilico)意大利粉
  菌香意大利粉
  牛肉意大利粉
  规肉番茄酱意大利粉
  火腿蛋奶(carboara)意大利粉
  蒜茸意大利粉
  还有冰箱里的剩菜残羹,也乱七八糟倒下去,做成连名字也没有的悲剧性意大利粉们。
  意大利粉在蒸气中被生下来,就像江河的流水一样,流过一九七一年时光的斜坡,然后匆匆逝去。
  我为它们哀悼。
  一九七一年的意大利粉。
  三点二十分,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躺在榻榻米上盯着天花板出神。冬天的日光,正好只在我躺着的部分,造成一滩阳光的游泳池。我简直就像死掉的苍蝇一样,在一九七一年十二月的阳光里,呆呆躺了好几个钟头。
  起先听起来,并不觉得是电话铃,只像是空气层里,不客气地溜进来被遗忘的记忆片段之类的东西。重复了几次之后,才好不容易开始带上电话铃的体裁,最后变成百分之百的电话铃声。震动着百分之百现实空气的百分之百的电话铃声。我仍然以躺着的姿势,伸手抓起听筒。
  电话的对方是个女孩子,印象非常淡薄,好像午后四点半就要消失无踪似的女孩。她是我一个朋友过去的女朋友。并不是怎么熟的朋友,只是见面打招呼的程度而且。看起来好像颇理直气壮的奇怪理由,使他们在几年前成为情侣,而类似的理由却又在几个月前把这两个人拆散了。
  “告诉我他在哪里好吗?”她说。
  我望着听筒,并以眼睛追踪着电话线,电线连接得好好的。
  “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没有人告诉我啊。”她以冷冷的声音说。“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说。说出来之后,听起来却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她默不作声。
  听筒像冰柱一样变得冷冰冰的。
  接着我周围的一切也都变成了冰柱。简直像J.Q巴勒德的科幻故事的场面似的。
  “真的不知道。”我说:“他什么也没说,就不晓得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在电话那头笑着。
  “他不是那么设想周到的男孩子,他是除了会咯咯吱吱之外,什么也不会的男人。”
  确实正如她所说的,是个不怎么聪明的男孩子。
  不过我还是没有理由告诉她,他住的地方。如果他知道是我说出来的话,下次大概就轮到他打电话来了。无聊的胡闹再也不敢领教。因为我已经在后院挖了深深的洞穴,把一切都埋在里面,不管多少人都没办法再把它挖出来了。
  “对不起。”我说。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突然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因为本来就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对不起。”我重复地说:“我现在正在煮意大利粉呢。”
  “什么?”
  “我正在煮意大利粉。”
  我在锅子里放进空想的水,用空想的火柴,点上空想的火。
  “所以怎么样?”她说。
  我将空想的整把意大利粉,轻轻滑进沸腾的开水里,撒上空想的盐,将空想的厨房计时器拨到十五分。
  “现在我没有空,被意大利粉缠住了。”
  她沉默不语。
  “这是非常美妙的料理哟。”
  听筒在我手上,再度开始滑落到冰点以下的斜坡。
  “所以,请你等一下再打来好吗?”
  我急忙补充一句。
  “因为你正在煮着意大利粉?”她说。
  “嗯,对。
  “你一个人吃吗?”
  “对呀。”
  她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真的很伤脑筋哪。”
  “帮不上忙很抱歉。”
  “还有一点金钱上的问题。”
  “哦?”
  “我希望他还我钱。”
  “对不起。”
  “意大利粉?”
  “嗯”
  她无力地笑着说:“再见。”
  “再见。”我说。
  电话挂断的时候,床上的阳光游泳池已经移动了几公分。我在那滩光地里再度躺下来,望着天花板。
  想到那把永远也没被煮成的意大利粉,实在悲哀。
  或许我应该告诉她一切的,现在竟然后悔起来。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男人,画些抽象画,想当画家,却只有嘴巴最行的空洞男子。而且或许她真希望他还她钱也说不定呢。
  她不晓得怎么样了。
  会不会已经被午后四点半的影子吞进去了。
  杜兰姆(dururn)·;塞摩利那(sernoina)。
  意大利平原培育出来的金黄色麦子。
  如果意大利人知道了一九七一年自己输出的原来是“孤独”的话,不知道会多么惊讶啊?
  作者:村上春树
  走下狭窄的水泥楼梯之后,前面就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笔直地伸出去。也许因为天花板太高了,使得走廊看起来像晒干的排水沟一样。每隔一些距离悬挂着的日光灯上盖满了黑黑厚厚的灰尘。那灯光好像是透过细细的网格照出来似的不均匀。而且三个里面就有一个不亮。连要看自己的手掌都觉得很辛苦的样子。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运动鞋的胶底踏在水泥地上的平板声音响在昏暗的走廊。
  走了二百公尺或三百公尺,不,也许走了有一公里也不一定。我什么也没想地继续一直走着。那里既没有距离也没有时间。不知不觉之间甚至连正在前进的感觉也消失了。不过,总之大概是在向前进吧。我突然在T字路的正中央站住了。
  T字路?
  “请笔直走过走廊。走到尽头就有门。”明信片上这样写着。我在尽头一带的墙上仔细观望一番,但那里既没有l’1的形状也没有门的影子。既没有过去曾经有过门的痕迹,也没有即将要装门的迹象。那真是一面极干脆的水泥墙,除了水泥墙本来就该有的特质之外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没有形而上学的门,没有象征的门,也没有比喻的门,简直什么都没有。
  完了完了。
  我靠在水泥墙上抽了一根烟。这样一来,接着该怎么办呢?往前进呢?还是就这样退回去呢?
  虽然如此,但坦白说我并没有那么认真地犹豫。说老实话,我除了前进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我对贫穷的生活已经十分厌倦。对分期付款的贷款、对离婚妻子的赡养费、对狭小的公寓、对浴室的蟑螂、对繁忙时段的地下铁,对这一切的一切都觉得厌烦了。而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好工作。工作轻松,薪水好得叫人眼珠都要飞出来。一年有两次奖金,夏天还有长期休假。总不能因为少一扇门,或多一个转弯就轻易放弃呀。
  我用鞋底把香烟踩熄,然后把十元硬币抛向空中,以手背接住。是正面,于是我往右边的走廊前进。
  走廊两次往右转,一次往左转,下了十段阶梯,又再往右转。空气像咖啡一样冰冰凉凉的。我一面想着钱的事,想着空气调节得很好的舒适办公室,想着漂亮女孩一面继续走着。只要到达一扇门,这一切的一切就可以到手了。
  终于前方看得见门了。从远远看那看来好像是一张用旧了的邮票一样,但逐渐接近之后开始一点一滴地带有门的体裁,终于变成一扇门。
  门,多么美好的发音哪。
  我干咳一声之后轻轻敲门,退后一步等待回音。过了十五秒也没回答。我再一次,这次稍微用力地敲,又退后一步。没有回答。
  我周围的空气逐渐开始僵硬起来。
  被不安驱使正要敲第三次门,脚刚往前踏时,门无声地开了。简直就像被从什么地方吹进来的风推开了似地极自然的开法。但当然门不是极自然地开的。听得见打开电灯开关的啪吱一声,然后一个男人现身在我眼前。
  男人大约二十五岁上下,身高比我矮五公分左右。刚洗的头发正滴着水,赤裸的身体用暗红茶色浴袍包着。脚白得不自然,而且细。鞋子尺寸大约是22号左右吧。长相像钢笔习字簿一样平板,但嘴角则露出人很好似的微笑。
  “对不起,我正在洗澡。”
  “洗澡?”说着我反射地看着手表。
  “这是规定。吃过午饭之后一定要洗澡。”
  “原来如此。”我说。
  “有什么事吗?”
  我从上衣口袋拿出刚才那张明信片,交给男人。男人深怕弄湿它只以手指尖夹起明信片,重读了好几次。
  “我好像迟到了五分钟。”我解释着。
  “噢噢。”他点点头然后把明信片还给我。“你要在这里工作啊。”
  “是的。”我说。
  “我什么也没听说,不过反正我会帮你通报上去。”
  “谢谢。”
  “可是约定语是什么?”
  “约定语?”
  我一愣摇摇头。“什么也没听说……”
  “那就伤脑筋了。没有约定语谁也不能通过啊。上面的人严格交代过。”
  我再抽出明信片来看一次,还是没有关于约定语的记载。
  “一定是忘了写了。”我说。
  “总之能不能帮我引见上面的人?”
  “所以说,因此需要那约定语呀。”他说着想在口袋里找香烟,但不巧浴袍上没有口袋。我把自己的香烟递一根给他,用打火机为他点上火。
  “很抱歉……那么,有没有想到什么…像是那个约定语之类的东西。”
  商量也没有用。约定语根本想不起来。我摇摇头。
  “虽然我也不喜欢这种正经八百的麻烦事,不过上面的人自有上面的人的想法吧。你了解吗?”
  “我了解。”
  “在我之前做这工作的家伙,也曾经把一个说是忘了约定语的客人引进去,结果就为了这个被解雇了噢。现在好工作可不容易找啊。”
  我点点头。‘噢,这样怎么办?给我一点暗示好吗?”
  男人靠在门上,把香烟的烟雾吐向空中。“这是被禁止的。”
  “只要一点点就行了。”
  “不过,说不定什么地方有隐藏的**呢。”
  “是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小声耳语道。“听好哦,非常简单的字,跟水有关系的。可以放在手掌上,但不能吃。”
  这次轮到我思考了。
  “第一个字是什么音?”
  “是X。”他说。
  “贝壳。”我试着说。
  “不对。”他说。“还有两次。”
  “两次?”
  “再错两次就完了。虽然我觉得很抱歉,不过我也是冒着危险犯规告诉你的。”
  “我很感谢。”我说。“不过如果能再给我一点暗示就更感谢了。例如是几个字的东西之类的……”
  “接下来你恐怕要说你干脆全部告诉我好了对吗?”
  “怎么会呢?”我呆住了。“我只是请你告诉我有几个字而已呀?”
  “两个字。”他似乎放弃似地说。“就像老爸说的一样啊。”
  “老爸?”
  “我老爸常说。你帮别人擦皮鞋,接着别人就要你把鞋带也帮他绑上啊。”
  “原来如此。”我说。
  “总之是两个字。”
  “跟水有关系,能放在手掌上但不能吃。”
  “没错。”
  “蜗牛。”我说。
  “蜗牛可以吃啊。”
  “真的?”
  “大概吧。也许不好吃。”他没自信地说。“而且不能放在手掌上。”
  “你看过吗?”
  “没有。”他说。
  “蜗牛。”我强硬地说。“可以放在手掌上的小蜗牛非常难吃,连狗都不吃的。”
  “等一下。”他说。“首先,约定语就不是蜗牛啊。”
  “可是跟水有关系,能放在手掌上,又不能吃的,而且又是两个字。”
  “你的道理说不通。”
  “什么地方不通?”
  “因为约定语就不是‘蜗牛’啊。”
  “那么是什么?”
  他一瞬间哑口无言。“这不能说。”
  “因为不存在呀。”我尽情放胆地冷言说道。“除了蜗牛之外,和水有关系,能放在手掌心又不能吃的两个字的东西根本一个也没有啊。”
  “可是有啊。”他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
  “没有啊。”
  “有。
  “你没有证据说有。”我说。“而且‘蜗牛’已经符合全部条件了对吗?”
  “可是……那可以放在手掌上的小蜗牛,说不定什么地方有喜欢吃它的狗啊。”
  “在什么地方?还有是什么样的狗?”
  “嗯-”他嘀咕着。
  “关于狗我什么都知道,却没看过喜欢能放在手掌上的蜗牛的什么狗。”
  “有那样难吃吗?”
  “难吃得不得了。”
  “你吃过吗?”
  “没有啊。那样难吃的东西我为什么一定要吃呢?”
  “‘说得也是。”
  “总之请你帮我引见上面的人。”我强硬地说。“蜗牛。”
  “没办法。”他说。“我且帮你通报一声。不过我想大概行不通吧。”
  “谢谢。我会报答你。”我说。
  “不过真的有能放在手掌上的蜗牛吗?”
  “有啊。”
  掌中蜗牛以天鹅绒布擦着眼镜的镜片,叹了一口气。右下方的口齿阵阵抽搐着。是牙齿啊,他想。真厌烦。牙医、税款申报、汽车贷款、空调故障……他把头靠在皮面扶手椅上,想着关于死的事。死像海底一样安静。
  掌中蜗牛正要人睡。
  这时对讲机响起来。
  “什么事?”掌中蜗牛对着机器吼道。
  “有客人。”门房的声音说。
  掌中蜗牛看看手。“迟到十五分钟。”
  作者:村上春树
  —;—;杜比兄弟“南湾行”的BGM
  就像南加州大多的土地一样,南湾几乎不下雨。当然并不是说完全不下雨,但雨这现象并没有下得足以伴随着基本性反应的观念渗透进入人们的心中。也就是说从波士顿或匹兹堡来的人即使说“简直像下雨一样令人厌烦”时,南湾的人要理解这意味必须比别人多花半个呼吸的时间。
  虽然说位于南加州,但南湾既不是旅游的名胜地,也没有爆炸摇滚乐的巡回演唱或电影明星的豪华住宅。只有几乎不下雨这回事而已。这地方雨衣的数量还不如流氓来得多。雨伞的数量还没有注射筒来得多。在海湾人口附近,勉强维持生计的钓虾渔夫即使钓起胸部中了三发四五口径**子弹的尸体,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坐着劳斯莱斯轿车的黑人戴着钻石耳环,而且用银烟盒打白种女人的耳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风景。
  总而言之,南湾市并不是年轻人永远年轻,眼珠都蓝得像海一样的那种南加州。首先海湾的海就不蓝。海上浮着黑黑的重油,偶尔也看得见因为船员随手一丢的烟蒂意外地把海上的渔火点着的。而这地方能够称得上永远年轻的只有那些死掉的年轻人。
  当然我既不是为了观光而来到南湾的,也不是为了追求道德而来的。要是为了这两个目的,到南湾市还不如到奥克兰的市立动物园去更恰当。我到南湾来是为了寻找一个年轻女子。我的委托者是住在洛杉矶郊外的一个中年律师,年轻女孩过去是在他那里当秘书的。有一天她和几张文件同时失踪了,其中还包括了一封极私人性的秘密信件。这是常有的事。而且一星期后那封信的影印和一封要求金额不算客气的信一起寄来。信的邮戳是南湾市。律师曾经想过那个程度的钱要付也可以。五万美金的金额并不会把世界弄得天翻地覆。但即使那封信的原件能够要回来,也难保要挟者不会留下几打的影印副本。这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当了私家侦探。以一天一百二十美元的必要经费,加上二千美元的成功报酬。便宜买卖一桩。南加州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钱买不到的东西谁都不想要。
  我拿着女人的相片在南湾一带的酒吧和俱乐部一家一家地跑。这地方要想很快找到什么人的话,这是最好的方法。就像一只手提着牛排走在鲨鱼**里一样,一定有鲨鱼会扑上来。但反应也许是**的子弹,也许是有用的情报。但不管是什么都确实是一种反应不会错,而我所要的其实也就是这个。我走了三天告诉几百个人我住的酒店名字,然后关在房间里把一罐罐啤酒喝光,一面清洁着四五口径一面等待那反应出现。
  等待某个东西这回事是一件相当辛苦的差事。虽然凭职业上的**知道一定有什么人会来,但等待依然很辛苦。两天。三天都窝在房间里继续等着之间,神经逐渐开始狂乱起来。觉得与其窝在这样的地方等候,不如出去外面到处打探比较快也说不定。很多人就是这样而把加州私家侦探的平均寿命给拉下来的。
  不过总之我还是等下去。我才三十六岁,现在死还太早了,而且至少我不愿意死在南湾市区小便的巷子里。在南湾市一具尸体还不如一辆二轮推车被人看重地处理。想要专程到这样的地方来死的人并不太多。
  反应在第三天下午出现了。我用胶纸把四五口径新贴在桌面底下。手上拿着小型左轮枪把门只拉开二英寸左右。
  “两手放在门上。”我说。就像前面说过几次那样,我还不想早死。就算是一桩便宜买卖,但我对我来说还是无可替代的推一珍贵的人。
  “OK,不要开枪。”是女人的声音。我慢慢打开门,让女人进来之后再把门锁上。
  正如相片上那样,不比相片更兴高采烈的女人。特别惹眼的金发和火箭一般的乳房,也难怪连中年男人都会被她捉住把柄。她穿着紧贴的洋装和六寸高的高跟鞋,手上拿着漆皮亮光皮包在床边坐下。
  “只有伯本(BoufI3oll)威士忌,要喝吗?”
  “好啊。
  我用手帕擦擦玻璃杯,然后注入三根指头的Oldcrow递给女的。女的舔了一口之后便干脆喝掉一半。
  “美好友谊的开始?”
  “但愿如此。”我说。“首先谈谈信的事吧。”
  “可以,信的事吗?很浪漫哟。”女的说。“不过到底是什么信?”
  “你偷出来,然后拿它当证据向某人敲诈勒索的信哪。还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因为我根本没偷过什么信哪。”
  “那么也没在洛杉矶的律师那里当过秘书吗?”
  “当然哪。我只是想到这里来和你做好事就有一百元可以拿啊…”
  一块黑色的气团涌上我胃的人口。我把女人推倒在床上后,拔下桌底的四五口径,便趴进床底下,说时迟那时快,**子弹发出金库柏(Gena Kmpa)的鼓点般的声音冲进房里来。子弹穿破门、打碎玻璃、撕裂墙纸、把花瓶的碎片迸散一屋子,椅垫子化为棉花糖。汤普逊**风的世界正在重新建立中。
  不过**这东西比起它的喧闹程度来说效果却不怎么样。确实要制造碎肉是很适合,但却不是能够正确杀人的武器。和多嘴的专栏女作家一样。总之是经济效率的问题。确定子弹已经用尽乒乓声之后,我站了起来,以令人着迷的速度连续扣了四次扳机。两发子弹有反应,另外两发落空了。如果有五成的打击率的话,就可以打道奇队的四号了。但却当不了加州的私家侦探。
  “蛮能干的嘛,侦探。”门的对面有人这样说。“不过只是到目前为止而已。”
  “我终于明白了。本来就没有什么敲诈威胁。信也是捏造的。只因为积逊的事件想堵我的嘴而且。”
  “是啊,侦探,你脑筋转得蛮快的嘛。因为你一开口很多人都大伤脑筋。所以只好让你在南湾市的便宜酒店里跟个**一起送命。这下子肯定恶名昭彰啊。”
  相当了不起的情节,可惜独白太长了。我朝着门连射三发四五口径过去。一发命中打击率三成三分三厘,正是引退的高潮时机。或许有人会送我十五美元的花圈也说不定。
  接着一阵枪林弹雨猛射。但这次没有持续多久。两发枪声像金库柏和巴弟里奇的鼓战一样互相重叠,十秒后一切便结束了。一旦出事警察的动作倒很快。只是要等到一旦出事之前比较花时间而已。
  “我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我大声吼道。
  “来了啊。”欧伯尼警官以慢吞吞的声音说。“只是想让你们先讲讲话而已。你倒是干得蛮漂亮的啊。”
  “对方是谁?”
  “南湾市一个小有名气的流氓啊。不知道被谁指使的,看我的本事总有法子叫他开口。洛杉矶的律师也要逮捕起来。你相信我吧。”
  “哇!你们真热心啊。”
  “南湾市差不多该清扫一下了。只要有你作证,连市长的宝座都要动摇了。也许这不合你的个性,不过这个世界也有不被收买的警官啊。”
  “是吗?”我说。
  “不过这次我的事件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个陷阱吗?”
  “知道啊。你呢?”
  “我没有怀疑委托者。这是和警察不同的地方。”
  他咧嘴一笑走出房间。警察的笑法总是一个样子。只有那些有希望领到退休金的人才笑得出来的笑法。他走出去之后只留下我和女人和数百发的铅子弹。
  南湾市几乎不下雨。在那里人们处理尸体还不如手推二轮车那么慎重。
图书馆奇谈
  作者:村上春树
  图书馆非常安静,因为书把声音都吸光了。
  那么被书吸掉的声音又怎么样了呢?当然没怎么样。简单地说不是声音消失了,而是空气的振动被吸收了而已。
  那么被书本吸掉的振动又会变成怎么样呢?不怎么样,振动只是单纯地消失掉而已,反正振动迟早要消失的,因为这世界上没有所谓永久运动存在。永久运动是永久不存在的。
  就算时间,也并不是永久运动。既有没有下周的这周,也有没有上周的这周。
  那么没有这周的下周呢……
  算了,到此打住。
  总之我在图书馆里,而图书馆是非常的安静。
  图书馆比必要的还要安静。因为我穿的是刚买的Polo皮鞋,因此在灰色塑胶地砖上发出咯吱咯吱坚硬而干燥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脚步声似的,穿新皮鞋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才会习惯自己的脚步声。
  借书柜台上坐着一位从来没见过的中年女性,正在看书。一本非常厚的书,右边印着外国语文,左边印着日文。好像不一样的文章,左右两边的段落和换行都完全不同,插图也不一样,左边一页的插图是太阳系的轨道图,右边却是潜水艇活门似的金属零件。到底是哪方面的书,简直无法知道。不过她却一面嗯嗯点着头看下去,从眼睛的动作看来,好像左眼看左边一页,右眼看右边一页。
  “对不起。”我开口招呼。
  她把书报到旁边,抬头看我。
  “我来还书。”说着我把两本书放在柜台上,一本是(潜水艇建造史),另外一本是《一个牧羊人的回忆》。《一个牧羊人的回忆》是一本相当有趣的书。
  她翻开封底里,查一下截止日期。不用说是在期限内。我是一定遵守日期和时间的,因为被教养成这个样子,牧羊人也一样,如果不守时的话,羊**会乱成一团,赶都赶不回来。
  她熟练地检查借书卡的存档,还我两张卡片,然后又开始看她自己的书。
  “我想找书。”我说。
  “下楼梯右转,81号室。”她简洁地说。
  下了楼梯向右转时,确实有扇门写着107。地下室非常深而阴暗,门一打开,仿佛这就要到巴西了似的感觉。虽然这图书馆我已经来过一百次了,却第一次听说有地下室。
  算了没关系。
  我敲敲门,本来就打算轻轻敲的,没想到门检却差一点脱落,真是非常粗制滥造的门。我把门检装回原位,然后轻轻打开门。
  房间里有一张!日旧的小桌子,那后面坐着一个脸上长满小黑斑的老人。老人头秃了,戴一副深度眼镜,秃得有点不干脆,还有稀稀落落会曲的白发,像火烧山之后的残局似的,牢牢贴在头皮上。我觉得干脆全部剃光还比较好,不过那当然是别人的问题。
  “欢迎!”老人说:“有何贵子哪?”
  “我想找一本书。”我说:“不过如果你忙的话,我下次再来好了。
  “不不不,没有忙的道理。”老人说:“因为这是我的工作,你要找什么书都行,不过你到底在找什么样的书呢?”
  “其实我是想知道一下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收税政策。”
  老人的眼睛闪闪发光。
  “原来如此,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收税政策啊。”
  我觉得非常不对劲,并不是非要知道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收税政策不可,只不过在坐地下铁时,忽然想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收税政策不知道怎么样而已。其实就算其他什么杉树花粉病的治疗法的主题,也一样可以。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收税政策。’老人重复一遍。
  “不过没关系。”我说:“并不急需,而且又那么专门,我还是到国会图书馆去看看好了。”
  “别胡说!”老人好像火大了似的说:“我们这里有关奥斯曼土耳其的收税政策的书就有好几本。你在这儿等一下。”
  “是。”我说。
  老人打开房间里面的铁门消失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我站在那里等老人回来等了十五分钟,好几次想逃出去,可是又觉得对老人过意不去而作罢。小小的黑色昆虫,在灯罩里绕着爬。
  老人抱着三本厚书回来,每一本都旧得可怕,装订晃晃荡荡的,房间里飘散着!日书的气味。
  “你看!”老人说:“《奥斯曼土耳其收税史》,还有《奥斯曼土耳其收税吏的日记》,还有〈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内的反纳税运动和其弹压》不是都有吗?”
  “谢谢。”我说着把三本书拿过来,往出口走。
  “等一下,等一下,那三本书都是禁止借出去的。”老人说。
  确实书背上贴着禁止带出的红色标签。
  “如果想读的话,可以在里面的房间读。”
  “可是,”我看看手表,五点二十分。“图书馆关门时间到了,而且吃晚饭以前不回家,我妈妈也会担心。”
  “关门时间不成问题,只要我说可以就可以。难道你不接受我的好意吗?你想我是为什么去把这三本书找来的?嗯?为了运动吗?”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我绝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这是禁止带出的。”
  老人深深地咳嗽,把痰吐在卫生纸里,然后看了一看之后,才丢进地板上放着代替垃圾筒的牛皮纸箱里。脸上的黑斑跳动着。
  “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老人把话像喷出来似地说出:“我像你这年纪的时候,读书像要读得渗进血液里一样呢。”
  “那么我就读三十分钟好了。”我无力地说,我非常不善于拒绝别人。“可是不能再久,我妈非常容易忧虑,自从我小时候被狗咬到以后,只要稍微晚一点回家,她就快要发疯似的。所以没念完的部分,等下星期天再来读。”
  老人的脸色稍微和缓下来,我好不容易松一口气。
  “到这边来。”说着老人打开铁门,向我招手。
  门后面是阴暗走廊。旧旧的电灯,闪着像灰尘一样的微弱光线。
  “跟在我后面走。”说着老人向走廊走去。好奇怪的走廊,走了一会儿之后,走廊向左右两边分岔出去,老人转向右边,然后立刻有许多岔路像蚂蚁窝一样分布在两旁,老人不假思索地就走进其中的一条岔路去,我把三本书抱在胸前,莫名其妙地跟在老人后面。老人的脚步比想象中快得多,自己到底走进几条岔路了也数不清,再走一小段又是岔路,然后T字路-我的头脑已经完全混乱了。市立图书馆的地下,有这么广大的**阵,简直乱来。市政府没有理由批准这种地下**阵的建设预算的。我本来想问老人这个问题,结果怕被他骂而没敢问。
  走廊尽头有一扇和刚才一样的门。门上挂着“阅览室”的牌子。周围寂静得像墓场一样,只有我的皮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老人却毫无声息地走着。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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