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婆发现有喜了,暂时不想让朋友看老婆的下面知道,又想作诗一首发泄一下,奈何胸中无墨,求大神指点

段友们,我前一阵和朋友出去玩,找了小姐被老婆发现了,老婆提出离婚,_百度知道
段友们,我前一阵和朋友出去玩,找了小姐被老婆发现了,老婆提出离婚,
可是我很爱我的老婆不想离婚,老婆觉得离婚是对她最好的爱,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爱她,我知道自己走错了,真心想悔改。
我有更好的答案
然后了?你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我该不该和她离婚,她觉得离婚是对她最好的爱,我觉得不离婚以后好好爱她是对她最好的,我是真心爱她,不知道到底该离婚还是不离婚是对她最好的爱
坚持认错,在行动上表现出来。求的原谅。
会坚持认错的,但是想知道是否该离婚,我只想让她好,她觉得不和我离婚在一起很痛苦
为她好就不应该犯这种错误。个人感觉还是原配好,除非原配老公太坏了。
请问您是男生还是女生,我想看看不同性别的人怎么看这个问题
女的,原不原谅得看犯的错误大小,以及长久以来的个人表现。
采纳率:54%
来自团队:
别离,她会原谅你的,就想知道怎么发现的。
那天和朋友一起去,我先走了,后来朋友微信和我聊天了,聊天记录被老婆发现了
态度好,慢慢就原谅你了。
感谢朋友,出现这种事到底是离婚对于女人好还是不离婚好,离婚了也许她会找到个好人,不像我这么垃圾,但是我也不知道她会再遇到什么样的人,但是不离婚她可能心中一直有个坎,担心会不幸福,好纠结。
别人娶她也有坎,认为她嫁过,夫妻还是原配好。你真心对她好就别离,离了怎么对她好。
请问您是男生还是女生?男生女生对这事的角度是不是不一样呢
  女人必看(虽然我写的可能有点过火)   先声名我不是一个封建的男孩。但是,看到很多女孩为自己的男友献了身,失恋了之后却痛苦不已,我很不心。而且她们为男友献身的原因有些都很傻的,有些是对男孩子不够了解。所以,想给你们说说男孩子的一些心理和生理。   我要说的主题是:把你们的第一次留给和你领结婚证的那个男人!   首先,女朋友没有满足男朋友望的义务!!不要以为他天天叫你老婆,你就真的当自己是他的妻子了。当你的男友向你提出那方面的要求时,如果你不是很乐意,就要用委婉的语言,坚定的心态来拒绝,不要被他的诸如:反正我们会结婚的,什么时候不都一样吗;如果你不和我做,就是不爱我(这是激将法);或为他可怜的样子和苦苦的哀求而心软,(虽然这一点很难做到,毕竟你真的爱他,但是记得周蕙唱的那首吗:有时候心软是一种悲惨,推自己跌入深渊!难受确实会有一些,但不象他们表现的那么夸张,而且那完全是能够控制的,他会看你的态度而定了,你稍表现出一些心软来,他就会变本加利的。而且会更频繁的向你提要求。你就更难拒绝了。&我甚至听说,竟有男生骗女生说,如果不和自己做,那么勃起的下身就会一直挺着,而有些女生竟然相信了,真可怜&)。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会为你的矜持和有主见而更加的爱你,珍惜你,因为你在他的心目中会更加的神圣,高洁变的更有魅力和吸引力;如果做了,他会暂时表示一下感激,对你出奇的好,但是请不要高兴的太早,如果有一天你再拒绝了他,他的脸往往会让你感到心寒的!而且,做了之后,自己就陷入了被动!!谁不想珍惜自己的第一次啊,为他付出的越多,就对他的期望值越高,就越害怕失去他,就会越迁就他,这在很多男生眼里就是失去了性格,就会觉得乏味,他就会越让你失望。当你们再次出现矛盾的时候,他就不会在像以前那样早早的来给你道歉了,因为,最放不开的还是你啊!就算是你们将来结婚了,养成这这样的习惯也不好啊。如果他为此离开了你,那么恭喜你,你离开了一个并不爱你的人,甚至说是一个另有他图的骗子(尽管这样的人往往很有魅力)。我有%的把握,保证你会找到一个真正爱你,要比他好的人!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没法活了的,过那最初的半年,从和他的生活中走出来清醒之后,你会发现事实并不象你原来想的那样。   其次,如果你不是处女了,分手后你又遇到了你也爱他,他也真的很爱你的人,你向他坦白,他还会接受你,因为他知道,你没有错,甚至会认为你是无辜的,是受害者。如果他也不是了还好一些,如果他还是,我敢十分肯定的说,他一定会很难受的,是非常的难受,当他晚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浮现出一副,你和别的男生亲热的画面来,那会让他难受的几乎要离开你的冲动,他越是爱你,越是感到你很纯洁,越会感到难受。甚至会有一种被别人侮辱和嘲笑的感觉。他宁愿朝自己的脑袋上打一大棒,忘记这一切。你可以站在他的位置上想一想是不是这样。这绝对是一个阴影,或许会好,但是却需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如果他爱你,为了你的名誉他不会对任何人讲这件事,一切的苦都要自己来背,在你的面前也可能表现的很坚强。但这一切的感受他多少都会经历的。而你的内心必定十分的内疚,或许会有悔恨,而你更需要做的还是来安慰他。好女孩还会觉得很对不起他,要一辈子补偿他,而他也会认为,你是因为欠他才这样做的。而他对你的好,对你感情的投入会大打折扣,虽然,他还会珍惜你,但是也不像以前那样如此的珍惜你了。你心你爱的人受这样的折磨吗?   再次,我知道每一个女孩子都很珍惜自己的第一次的。但是一个因为你不和他****就要离开你的人比起要和你共渡一生,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人,要给你一个家的人,一个你生病了,只有他会带你去里看病,并心疼的照看你的人,一个不管你犯了什么样的错误,或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能理解你,安慰你,哄你开心的人相比,你不想把你的最珍贵的礼物奉献给后者吗?   最后,大学阶段,仍然还是不稳定的阶段,未来会怎么样,还是不能预料,毕业时,虽然相爱但却不能在一起的多的是,爱情固然能激发起人的巨大潜能,但也不是包打天下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都会越来越现实的。希望对爱情有浪漫幻想的女孩能够认识到。海誓山盟时,我也相信那是真心话,但是现实的残酷,也是相当的残的!
最后希望大家能接受一个观点:洁身自好是美德不等于封建落后!(相信最后受益的是女孩子自己)   我是个男生,我只所以发表这个贴子,一方面再也不心看到很多善良而软弱的好女孩被欺骗,另一方面,也再也不心看到,很多用情而敏感的好男孩子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和不公!!他们真的都很可怜都很无辜的,希望世界多一些完美,少一些遗憾和悔恨!
那些说不在意女朋友是不是处女的多半都是占过了便宜还想占的,请女孩子们不要上当!!!真的他遇到了自己动情的女孩子,知道她不是处女了,他也迷糊!!1个男人想把你放倒的时候(不管你是不是处女),总会捡你最爱听最想听的话去说的,例如“一个有责任心和宽广胸怀的男人是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处女的,只要对自己感情的自信就足够了”类似这样的连他们自己都不信的话。但是当他们提上裤子后心里想的还是找个处女当老婆(除非他们没这个能力,那就不用说了,随便凑合1个就得了).....呵呵,这就是男人!   女人想在未来得到真正长久的幸福的话,就把自己的裤带在结婚前把得紧一些!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不然你就是再怎么愤青酸葡萄阿,只要你婚前把不该在婚前丢的东西丢了,你未来的老公也会别扭的,他就是再爱你也一样。世界上不存在不在乎老婆是否处女的男人,%的男人的潜意识里都希望老婆是CN.......
而且,傻丫头们,当你们在婚前轻易的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你们在未来的老公的选择面上已经窄了很大一部分,真正出色的男人占有欲和自尊心(包括虚荣心)是很强的,他们是不会选择1个已经被别人先占领过的领地的.......
不公平对吗?是的,这就是现实,男人就是这么自私,出色的男人对老婆的要求更加严格,所以,各位还是CN的女生们,切记不要太轻易的丢掉你那张通往未来幸福的入场券......不然当别人只因为比你多了张票就牵走了那本该是属于你的白马王子的时候,你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愤青酸葡萄阿一下了......   有一些会说CN不就是一个膜没了吗,这些都是安慰人的,男人关心女人是不是原装并不是关心哪个膜,那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思想伴随着哪个膜的丢失而丢失了,你的思想已经不是处女了,谁会愿意和你爱的时候你却想着另外一个男人,这会让一个男人像吃了一个苍蝇那样恶心的。   至于已经交出自己第一次的女人,择偶的时候更加要小心,那些打着“不在乎是否处女”旗的男人,脱不开以下几种类型:
1.的老,知道什么叫饥不择食吗?他们并不是不在乎是否处女,而是因为他们本身的生理需要强迫他们赶紧找1个女人来发泄自己几十年来?
2.一切以“你躺下”为最终目的的禽兽,这种男人很善于伪装自己,而且可以说是很了解女人的弱点,他们会花最少的代价骗得你躺下,因为你们在他们眼中只是猎物和记事本上的某一页(夜)罢了,所以他们当然不在乎你是否处女(当然是的话更好,赚到了!)
3.小P孩,没有交过女朋友,一切理想化,刚看完言情小说偶像剧外加神雕侠侣,觉得自己就是王子杨过救世主,世界上一大堆灰姑娘小龙女等着他去拯救,他们往往不在乎你们是否是处女(80%还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别忘了小P孩也有长大的一天,当他们大了事故了进入社会了狐朋狗友多了的时候,他难免不会想到这个问题“我还年轻为啥非娶个被别人拆了封的?”就算他年轻一时冲动迫于压力娶了你,但当他结婚了,压力大了,考虑得事情多了的时候,天天在单位忙得跟孙子是的每天被压力压得跟王八是的晚上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抱着你的时候,他也难免会想到为了你这么个并不完全属于他的女人这么苦究竟值不值,这时再有几个狐朋狗友再在背后嚼嚼舌头说说风凉话,估计你们就离家庭不远了......
4.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的男人,想着自己身高普通,长相普通,收入普通,家世普通,学历普通,性能力普通......一切都普通。想想随便找个女的生生孩子就过1辈子算了,他们同样也不会太在乎是否处女,准确的说他们觉得好女孩是不会看中他们这种没什么出众地方的男人,所以这种男人虽然谈恋爱的时候会说我一定一辈子对你好之类的让你塌实的话,但是这种男人只要你在那张红纸片子上签下名字后骨子里就会越来越不重视你,因为他们找个老婆暖被窝生孩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时说不好听的你就是“糟糠”了,而且这时你不是处女的这个现实会在婚后慢慢在他的心底浮现出来,放心,他不会说出来伤害你的,这种男人一般求稳定,也不会和你离婚,但是他们可以说是“第3(者)梯队” 的主力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呵呵,而且这种男人多半没什么出息,一辈子你可能都在和他不停的还着各种贷款,还得担心他会不会被单位炒鱿鱼还不上贷款,你会不会和他一起去早点吃低保扫大街......
5.条件很差的男人,这个不多说了,大家都明白。
而那些真正的社会精英,能带给你一生幸福快乐并且敢于负责有担当的优秀男人,95%都不会找1个有过“历史痕迹”的女人去做相伴自己一生的妻子,分享自己快乐的终身伴侣(因为他们的选择面很广很广),当然婚前排解寂寞的女朋友是可以的,但是结婚,呵呵,不可能......除非,你骗他,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当西洋镜被拆穿的时候,也就是你一生痛苦的开始.......
确实很不公平,但是,姑娘们这就是现实,把握好自己吧,不要等到和终身幸福绝缘的时候再想到自己为啥当年不再把裤带攥的更紧一点呢?......
求他原谅,保证没下次
你和朋友玩,你老婆跟着干啥
那就是你的错了
我知道是我错了,不该出去玩了,以后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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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的地方从未有过光亮,所以,我比其他人更不曾惧怕黑暗。
&&&&&&&&&&&&&&&&&&&&&&&&&&&&&&&&&&&&&&&&&&&&&&&&&&&&&——题记
“天玑”被包围的时候是个暗夜。
冲天火光笼罩了这片废弃乡村野落。云影寂寂,天幕不甚明亮的淡月若隐若现。有警笛鸣澈声划破夜空。亮如白昼灯火下,那料峭秋风中似也带了些火药腥煞味道。
七年磨一剑。剑出鞘处,H市最大的黑帮终于尽入猎人彀中。
蹇宾进到“天玑”最后据点仓库时正值凌晨。那身簇新警服穿在身上,肩上章纹闪烁着并不灼目的银光。他向着远处被心腹簇拥护卫着的齐之侃轻声一笑,七分威仪三分傲慢的熟悉神情依稀还是昔日里“天玑”算无遗策笑面虎军师,只是这一次,他终于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推了推鼻梁上新架的金丝眼镜,有些和煦面庞上依旧笑意宛然。他冲着齐之侃所在方向微微俯身,有些喑哑的声音碎了一室静寂“老大,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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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辛苦了。”那警员有些郑重向蹇宾敬了一礼,对这位卧底七年生死一线的长官,他们素来是心存敬意的。他放下卷宗,有些关切看了看蹇宾略显苍白的脸色“长官要不要先回医院休息片刻?”
“不必了。”蹇宾浅淡摇了摇头道“只是得麻烦您送我去趟郊外的公墓。这么久过去,我也终于有机会去看看他。”
警员沉默一瞬,他自然知晓蹇宾口中的“他”是谁,于是一时也说不出阻拦的话来。垂着眸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默认了蹇宾请求。
到了郊外公墓时正是骤雨初歇。泥泞土地中氤氲着淡淡青草香气,雨打天地通透如洗,有残红随风,云蔽处,柳绿翩然。
那石碑有些静寂伫立在一方天地。几束车矢菊摇摇,墓碑上少年的笑容灿如朝阳,一双清澈眸子依旧宛若生时。
“孟章…”他有些怀念似拂过碑上烫金字迹“你我相识许久,可惜你故去已有两年,我才终于能名正言顺的来看你。”
照片上少年依然温和笑着,颊边暖意似可驱散阴霾。青年叹了口气,也毫不顾及形象的盘膝落坐“仲堃仪也不在了。”他絮絮自语,又似乎在说给那永远不会再回应他的人听“半年以前,在天枢彻底土崩瓦解时候,自杀。”
四野旷旷,惟几缕呼啸风声滑过蹇宾耳畔“听说他死的时候,所用就是当年你那把配枪。”他突然有些嘲讽般低笑了一声“呵…人都不在了,做这些深情还有什么用?”
“我还记得当年出发到H市时,临行前上司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卧底这行,最磨人心的不是生死,而是牵挂。’结果到头来,你我居然一样牵挂上了自己的对手。”
他站起身,沾在衣服上泥土纷扬而落。最后顺着照片方向望了一眼,那熟悉少年依旧是记忆里眉目清秀沉默寡言的样子。蹇宾抬脚向公墓外走去,有些飘渺的慨叹终是慢慢散在了风中“只是可惜了,我们和他们,注定你死我亡。”
蹇宾第一次见到齐之侃是在他卧底之前。
彼时日影幽然,细碎阳光散乱在地。方值初秋疾风过径,似乎连空气中也弥漫着幽冷气息。流云缱绻堪堪入画,斑驳金光自九天上透过浮生广漠,恰是不染纤尘。
蹇宾百无聊赖的将车停在码头前打盹。正浅眠间,他忽然感到车窗被人敲响。抬头向外望去,车窗前那人黑衣墨发站的笔直,宛如男模身材走在街上估计也会吸引大把迷妹蜂拥而至。当然前提是:这人没带了一身半干涸血迹的话。
虽说扬善惩恶算是蹇同志分内事。不过那会儿早确定将以卧底身份前往H市的他却并不想招来任何不必要事端。他摇下车窗看着伫立在外的青年,停顿几秒后才开口问道“有事?”
“救我!”那人低沉声音颇为悦耳,只是满脸理直气壮神情却看的蹇宾霎时心火升腾。
于是他单手撑腮有些调侃似反问道“难道我看起来很像善人?”
“不太像。”青年回应的实诚,可转瞬间却从黑色风衣中掏出一把枪来正对上蹇宾眉心。他挑挑眉,勾起一抹有些懒散挑衅笑意道“你是不是善人与我无干,但我直觉你应该会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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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废弃仓库里冷寂苍凉。破败枯枝烂叶混着泥泞湿土铺杂在地上,齐之侃持着枪挥退正欲拦阻心腹稳步上前。麻袋组成的战壕隔绝了两人身形。眼前有未散尽硝烟冉冉弥漫,他看向蹇宾,那人依旧扬着张似笑非笑俊脸,精致到有些阴柔的轮廓下一双桃花眼盈然如波。
除了陌生的警服,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那身警服,便注定了两人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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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话里分明带了点激将之意,但蹇宾却没半点着恼。转了转手中的cs9手枪,嘴角还是噙着丝惯常笑意“就怕你再没这个机会了。”他抬眸扫了眼四周“败局已定,你束手就擒或许会更实际些。”
“败局?”齐之侃讽刺般冷哼了一声“确实。天玑军火库除了这一处外早被你带人清了个彻底,你们自然可以觉得稳操胜券。”他复又瞥了眼蹇宾身后严阵以待特警阵队“不过我算无遗策的军师大人,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向右前行几步,一扬手,烟尘飞扬中被枯草覆盖的竹木箱子霎时露出原貌。齐之侃睨了眼箱子里码的整整齐齐一箱炸药,有些得意似看向蹇宾道“德国最新制造上等货,我记得当时这笔生意还是你亲自谈下的。杀伤力如何你应当比我心中有数。”
蹇宾一愣,连忙挥了个手势示意身侧同僚向后稍退几步。齐之侃好整以暇看着对面警方有些慌乱神情,停顿片刻才懒懒补充道“如何?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谈,其实没什么好谈的。天玑而今穷途末路,官家态度更是势在必得。最坏结果也不过是将警力尽数折在此处,但要说放他们一条生路?那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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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和特警负责人商量片刻,队长犹豫过后终于听从蹇宾建议将队伍带了出去。偌大房间内警方势力现下惟剩蹇宾一人。他随意自行搬了把椅子落座,黑洞洞枪口从战壕后对准周身每一处死穴,他轻叹口气,那云淡风轻神情不似身处修罗场命悬一线,倒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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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之侃没答话。身侧属下表情凝肃的严阵以待,呼啸冷风穿过空荡荡室内,玻璃窗被吹的摇晃作响。他忽然有些感慨似叹道“看来这地方还真是个风水宝地,天玑两任领导者虽说水火不容,但最后居然要埋骨一处了。”他摇头笑出了声“阿蹇,其实你对这儿也是印象深刻对吗?”
蹇宾站起身,挺拔身形被昏黄日光灯拉的悠长。他有些恍惚般垂下眸。纵然经年已过,可那些绝地反击并肩作战的日子,又如何能不深刻呢?
而彼时,天玑的boss还另有其人。
问卷链接见
之前说过想出个双白同人本,想了想还是打算在出前做个印调
因为关系到印刷成本,希望参与妹子一定要如实填写
本子中只收录双白相关同人,清水无差偏齐蹇,所以只打单tag了,但无车,所以吃无差的也不会影响阅读
然后和之前的意向调查有些差别,说明一下:
新本子里确定会收录中篇有:
神兽成长计划、韶光与共、执手(这篇会做一定修改后重新放出)
短篇确定收录的有&:
同归、钧天史书记、江山覆手、最难是君心
其他掉落不定
全本会保证在十余万字,200多页左右
占tag非常抱歉,过后会删
刚写完,发晚了很抱歉。
不知如何定义齐X主星总督饼
未来向星际AU,齐蹇向,两万多字一发完
照例OOC预警,不喜请慎入
………………………………………………
我孤身行过冰原荒野,而阴暗世界的围墙外,四周早已悄然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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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色电磁轿车停在少年面前。齐之侃调出个人终端中刚刚接收到的信息,站起身拍拍前襟并不存在尘土,然后迎着四周人近乎惊恐眼神踏进车内。
莫非是讶异他这母星来的土老帽也有运气蹭到专号车?少年盯着窗外还在擎着随身终端拍照传宇宙网的一票民众暗搓搓瘪嘴:好歹也是京都原住民,这心理素质,也忒不淡定了些….
然而齐之侃这次想错了。民众的兴奋与他本人可没有半点关联。能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这辆车在主星人民眼里近乎非凡的代表意义。
车牌号001,与主星编号一致无二。而自三十年前以来,这个特殊牌号便始终只属于一人——联盟最高学府校长、“神”的忠诚僚属、主星球总督蹇宾。
电磁车停在总督府大门前,齐之侃抬脚迈下。在人工化时代调节气候早已不是难题,所以府内气候正值怡然如春。少年向着内厅行去,两边铺天盖地种植的尽是人工桃树,淡粉色星点花圌苞绽在枝头,有缤纷落英翩然洒落,娇艳如美人初妆。
风急桃花也似愁,点点飞红雨。
齐之侃有些诧异。在地球外各人造星并不流行培育树木。人造星的大气土壤尽是科技融合而成,既不合适栽培也无需绿化加以点缀。于是偶有几盆地球出产的花草种子出现最后也多变成贵人房间里赏玩之物。像这种千辛万苦从地球运来土壤专门种树的,来自乡巴佬地区的齐之侃童鞋表示:我不理解你们有钱人世界….
步行刚穿过回廊,早候在跟前的中年管家便以令少年万分惶恐的恭谨态度俯身行了个大礼“齐上校,先生在书房等您。”
“您无需如此客气….”齐之侃连忙摆手“在下只是奉上级命令前来应聘总督府侍卫一职,当不起此等大礼。”
“这是先生的命令。”管家眯起眼轻声一笑,眸中却有不明意味飞快闪逝,快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远来是客,齐上校不必过谦。”
然而,当村里来的少年一路上第N次遇见向他俯身行九十度鞠躬大礼的总督府侍从时,依旧忍不住露出了困惑的迷茫眼神。
话嗦你们总督府的人,都这么懂礼貌吗?
蹇宾的书房就坐落在一片假山背后。
人造太阳的浅金色光芒笼罩下,一方池塘内水随风动翻卷如浪,星点点几丛浅碧荷叶下游鱼交错嬉戏,一架白玉石桥连纵南北,水汽蒸腾间更是恍入蟾宫仙阁。
莫说在追求简洁智能的主星,便是在地球,这种古味似乎也只存在于老资料馆的纸质书中。
站在梨木雕花的仿古门前,少年心下愈发思量:倒不知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总督,究竟会是何等人物。
他伸手扣了扣门扉,便听见里面一道清冽如金玉声音近乎平板般传来“请进。”
推门而入,号称“神”以下最具权势的大人物正站在房间巨幅挂画前,好整以暇的低头仔细系好最后一枚西装袖扣。
见得人来他转过身,那是一张近乎完美面容。浅咖发色将渊临岳峙青年模样衬的柔和些许,他无意识弯起唇角,削薄嘴唇抿成一线,便更衬的那双墨黑色瞳眸如冬日冰雪乍破,恍惚有寒潭冷泉在浸了水般的桃花眼底涓圌涓流淌,幽邃中带着些波澜不惊的淡漠。
纵揽尽三千风月也及不上一人容华。
齐之侃顿时有些愣怔,似是未曾想到传闻里的蹇总督竟会如此年轻,而同时一股莫名熟悉感在瞬间尽数冲进脑海意识深处,诡异甚至有些荒唐。
却也只是片刻。不过下一秒,少年已本能般站定抬手敬了个军礼道“地球守备处上校齐之侃,前来主星报道!”
意料之外的,蹇宾却没有立即回话。齐之侃疑惑抬起头,却正对上了那人望向他的复杂目光。
似乎所有情绪与挣扎都被细细密密封在眼底,但终是如微风拂过的流水掀起些许涟漪,堪称姝丽的桃花眼似乎能穿过身体直达心绪深处,又似乎那双眼看的并不是他,只是透过容器在望向另一个不知名虚空。
“总督阁下?”少年又一次开口唤道。
直至此刻蹇宾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收回目光有些意味不明的弯唇一笑“你多大了?”
这问题来的有些莫名,然而齐之侃却仍老老实实答道“三十三岁。”
33岁,对如今平均寿命早已突破300的人类来说,也不过是将将渡过十分之一的如日初升年纪。
“原来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年轻的总督却只是自失般摇摇头,齐之侃注意到此时这人目光又变得有些悠远,他回过头再次望向墙上挂画,顺着目光延去,那画上无人无景,仅有似着着千年前古装的两只手紧紧相扣,仿佛岁月长河经年流逝,惟身边彼此可一路携行、同去同归。
“这幅画出自地球。”注意到身边远道来的上校眼神里有些好奇,青年缓缓开口,近乎好脾气的解释道“很多年前,我和那位送我画的故人,与你一样都来自母星。”
一双圆圆鹿眼遽然睁大,蹇宾看着对面人嘴里似乎能塞进个鸡蛋吃惊神色,颇存了些逗弄心态眯起眸,在他面前摆了摆手笑道“他乡遇故知,齐上校莫非高兴傻了?”
“没…没有。”少年收回神,却难得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只是没想到总督阁下圌身为‘神’的宠儿,竟会和在下一样出身叛星。”
叛星,是三十年前伊始宇宙对曾经人类发源星球的蔑称。自那位天资纵横、席卷了半个联盟的叛军首领被‘神’击败葬身黑洞后,本就被抛弃视为山野荒蛮的母星在多数人类心里便多了种新的身份——反叛者。
妄图违抗神旨,不自量力、螳圌臂圌当圌车的愚蠢之徒。
“那不是叛星!”蹇宾遽然开口喝道,一双眼里隐约怒气盈然。
可眼望向小上校呆愣着张脸似乎仍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的委屈模样。青年忽地微不可察叹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底好久未曾泛起的莫名痛意。罢了,对于出生不过三十余年的少年来说,早已被从小灌输敬神崇神的他们,又能知道些什么?
“你出去吧,管家会带你去侍卫队报道。”蹇宾似是不愿再多言转过身,挥挥手吩咐道。
“可我还没有进行应聘考试。”
“不必。”冷冽声音顺着空气轻声传来,恍惚又回到了初始时疏离淡漠模样“你已经通过面试了。”
齐之侃仍旧一脸状况外打开门,从外关上门扉瞬间,凭借素来引以为傲的耳力,他听见一句近乎飘渺慨叹在空寂书房内缓缓弥散,直到彻底无踪。
“小齐….他和你很像,可终归,他不是你。”
陵光登门拜望时,蹇宾正倚在会客室沙发上悠闲品着咖啡顺带处理终端传输来的信息。
青年一身白色西装,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陵光瞧见那清隽斯文模样,不知怎得脑海里竟冒出四个大字:衣冠禽兽。
蹇宾看见人来闲闲招了招手,慵懒语气里说出的话一瞬间却让陵光只想把他掐死干净“难得你陵大少爷有空翻我牌子,莫非被公孙钤甩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从来只有本少甩人的份,你以为我是你?”毫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一抬眼时却正对上几步外齐之侃如青松般挺立站岗的身影。某人手一抖,价值上万星币的杯盏便被毫不客气砸在地上。
“他….他他他他….”惊骇到近乎说不出话,陵光抖着手,用见鬼一样眼神直愣愣盯向齐之侃。
“好好说人话,什么时候还染上个结巴毛病?”蹇宾嫌弃瞥了眼对面人,语气冷飕飕解释道“这是我新聘用的贴身护卫,你有什么意见?”
那一眼冷厉警告意味憋的陵光霎时没了话,眼看齐之侃已然诧异望向自己,他强自灌了口水,平复心情后才勉强把话题拉回正轨“我有要事找你。”
“最近神那里可不怎么太平。”陵光蹙紧眉用手指轻扣了扣桌面道“你这主星总督若做腻了就趁早辞职,整日跟个闺阁姑娘似闭门不出,当真不知这位置有多少人惦记?”
“若木华又趁机兴风作浪了?”
“知道就好。”陵光下意识般暗搓搓瞥眼齐之侃,复叹口气压低声音道“纵然你和那人早已决裂,但三十年前决战时你为他求情场景还历历在目,神眼下虽对你信任有加,但日后是个什么情形,谁还能说得准呢?”
“神与我们不同,它没有感情没有好恶,你该试着相信它。”
“相信?”陵光抬起眸望向自家多年好友,忽然挑起眉冷冷一笑。
“我现在突然有些理解那个人的决定….”冷白色水晶吊灯下,紫衣青年秀气面容被光影打的朦胧。他说“神”只是宇宙间最精密仪器不假,可人工智能发展至今,我已经开始迷茫它究竟是帮助人类管理世界的规范者,还是这个宇宙间真正主圌宰。
“蹇宾,我有些害怕了。”
齐之侃一直觉得总督阁下有点奇怪。
譬如无事时极喜欢把他叫到身边,什么也不说只是坐下盯着看。最开始几次吓得自己浑身汗毛倒数,差点没直接嚷出来我是个正经护卫,坚决只卖艺不卖圌身才不会因为你生的好看就违反底线原则。
可时间长了齐之侃却发现,蹇宾看的从不是他,而似乎在透过这张脸看向另一个或许永远回不来的未知灵魂。
是“那个人”吗?齐之侃想起某日陵光的话和支开他时隐约听见的“克隆体”三字,垂下头,掩饰性遮住了眸间复杂。
窗外夜色如幕,淅沥沥人工雨不住敲打在玻璃窗上。少年盯着不远处正疲倦合眼瘫在沙发上的修长人影,犹豫半晌后才慢腾腾挪过去,解开军装盖在那人身前。
自家上司几天前独自去了智能星一趟,再回来时便听闻几个最高议会议员被爆出丑闻最后不得已引咎辞职的消息,据说直气的议长若木华在宇宙网个人主页上连发数条状态,言辞暗指蹇宾仗势欺人。
可惜指控却无疾而终。
说来宇宙联盟虽以001号为京都,但论及最核心所在,除去智能星外却再无其他。
因为那是“神”的居所。
然而神不是人,更不是组织。
两百年前宇宙联盟成立,当时最顶尖科技人才汇聚京都,共同组建了一个能容纳所有讯息的人工智能主机,并将其命名为——“神”。
初始时神不过是个被人所操控的大型存储器,但随着几代不断发展,对科学技术过于依赖的人类早习惯利用超高速运算能力处理一切,于是及至如今,神之触须早透过宇宙网渗入方方面面,它不仅拥有军备武器控制权,甚至可以从脑海意识终端里提取信息,运算匹配出人的各项能力数值。而这种被界定好的机械数值,也将如圣旨般跟随人类一生。
或许“神”早已不再是智能机器代号,而是成为了能控生杀任予夺的真正神明。
暖黄色光晕掩映,平素里冷厉高华的总督阁下容貌被衬的柔和些许。狭长如蝶翼羽睫在清俊眉目间投下点点阴翳,齐之侃呆愣直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僭越了。
微叹口气正想移开步伐,却不妨睡得迷糊糊那人忽然睁开眼,软着声音突然冲他唤道“小齐….”
齐之侃双脚瞬间如扎根在地面之中。
那不是他平素里所熟悉蹇宾。少年无奈摇头,总督大人唤他时总是叫齐上校、齐护卫,声音也是冷淡疏离的,他早已习惯那种平板不辨喜怒的政客特有语气,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人竟会软了嗓子,七分傲气三分骄纵的唤他“小齐….小齐….”
一股酸楚情绪涌上心头,夹杂着些许连自己都莫名的心疼与宠溺,似乎岁月轮转,在何时何地他不止一次听见过这种呼唤。
可惜那确实只是错觉,因为蹇宾所唤的、所心心念念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少年自嘲般弯起唇,迈开步伐欲打算离去,却未想尚意识不清的人手腕忽然一用力,竟将他整个人拉倒在了沙发上。
火热躯体便在下一刻紧紧贴近胸前,带着蹇宾身上特有松竹香气。齐之侃的意识仿佛在片刻间彻底停滞,竟任由那人八爪鱼般攀上自己背脊,絮叨叨在耳边说个不停。
“小齐不愿接受蹇家拉拢,可本少却想把最好的都给小齐….”
“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你还是要走吗….”
“总督阁下,你认错人了!”强自忍耐半晌,齐之侃终于硬圌起心肠打算把身上青年强硬拽开,可下一秒伸手时,却无意触到了蹇宾脖颈间不正常温度。
“你在发烧?”少年一愣,抬手探向那人前额。远高于人体正常体温的触感灼热手心,齐之侃霎时再狠不下心来,无奈摇摇头,终于一把将蹇宾打横抱起向卧室走去。
“你口中小齐究竟是谁?”将青年放在床上,又取来退烧药小心喂下后少年站起身,近乎自言自语般小声呢喃道。
“他对你很好?还是我很像他?你要我来做护卫是不是因为这张脸缘故?”齐之侃垂着头,一句句道出在蹇宾清醒时他断然不敢开口的问题。
即便早明白注定无人回答….
窗外桃花被雨水摧折大半,淡粉色花瓣零落在地混着泥土彻底湮灭成尘,他走过去将玻璃窗严丝合缝关紧,然后才走回蹇宾身边近乎小心翼翼轻触上那张白玉似脸庞。
平素冷厉张扬眉眼此刻在少年手下软圌绵绵近乎乖顺。齐之侃闭上眼,自嘲、爱恋、难过等等繁复情绪被尽数掩藏在眸底,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然后清浅勾唇一笑。
“其实我很嫉妒那个人。”他轻声开口“即便,我并没任何立场讲出这句话。”
蹇宾又一次见到公孙钤是在午后。
而自三十年前开始,他便再未曾踏足过这处京都最高研究所。
火焰般云霞遮蔽穹苍。一身白大褂的斯文教授站在窗台边,迎着太阳照射角度小心翼翼侍弄着手边枝叶繁茂的雍容牡丹。
微风清凉,春光正酣。公孙钤听着身后愈发接近脚步声,头也不回招呼一句道“好久不见。”
“牡丹养的不错。”刚开完联盟例会,蹇宾难得着了身戎装,他解下军帽闲置在一旁案几,忽然似讽刺般开口道“如果你在研究方面也能像养牡丹一样上心,想必我会更加感动。”
这话说的委实不太客气,幸而公孙先生对丧偶人士习惯报以十二分宽容和耐心。所以也就好脾气无视了挑衅“我给你的药效果不佳?”
“应该说分毫没有效果,不然我也不至如此心急。”蹇宾长长叹口气,削薄嘴唇被他抿的死紧“今早例会上,若木华已向神提交在地球全面架设意识终端连接网络议案,一旦工作落成,那么最后远离机械掌控的世外之所也将彻底沦陷。”
“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窗前朱圌红色牡丹迎着霞光开的极馥郁张扬,仿佛花事了前的将尽荼蘼,唯留下股孤注一掷决绝悍勇。
“蹇宾。”公孙钤斟酌开口,连言辞都变得有些艰涩“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可那侍卫不过是个克隆体,就算你复制过齐之侃记忆芯片,莫说能否激活还未可知,纵然成功,克隆体复制的也只有模样举止,他永远变不成真正齐之侃。”
“那又怎样?”蹇宾遽然起身,桃花眼里再没了往日刻意疏离高华,浓烈像团燃尽天地的蒸腾火焰“小齐必须回来!无论为此会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试一试。”
对面青年背脊挺直,下唇早被无意识咬破渗出斑斑血迹。公孙钤抬起头,那人眼中光芒似极冰原中凛冽独行的孤狼猛兽,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蹇宾时情景。
那时早春缱绻,打遍最高学府无敌手的白衣少年牵紧身侧一看就知是富贵绮绣堆中长大的小公子手心,跑来他们单身狗团队里眯着双圆眼秀恩爱道“这是蹇宾,我好容易追来的媳妇儿。”
明明怎么都不似一个世界同路人,但站在一起时偏有种异样极端和谐。只是那时,小公子眉目间尽是故作骄矜伪装下掩不住的羞涩乖顺,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充满浸圌淫杀人不见血阴谋场后独有的属于政客的阴诡狠辣。
决绝疯狂像极了最后几年里那个人模样。
可经年岁月蹉跎,他们中又有谁还能重新回到昔日无暇少年时光?
“也罢。”公孙钤终于开口“你找个机会将他带到母星。如今能避开神耳目的大约也只剩下那一处所在。”
三月后,001号主星总督蹇宾与护卫乘宇宙飞船亲赴数百光年外地球,与母星总督洽谈连接意识终端网事宜。
消息传来时,宇宙网用户霎时炸开了锅。
【蹇总督三十多年里第一次外出巡游嗷!怎么就去了穷山恶水的荒蛮叛星,我不服!】
【楼上仔细说话。蹇总督自己也出身地球,回家探个亲关你们吃瓜群众什么事。】
【呵呵,背叛好友卑躬屈膝才换来如今总督位置,这种人圌渣午夜梦醒不知道怕不怕鬼敲门。】
【楼上乡巴佬已举报!没有神你现在还在穷山恶水啃干粮,谁给你们的勇气支持叛军?】
宇宙网上的混战蹇总督大概无缘知晓,因为此时身处地球的他与自家侍卫竟难得遇上了次生死危机。
与人造星一年气温可以任意调节不同,母星季节长久以来界限分明。午后和煦阳光顺着母星最高学府道路两旁梧桐叶悄然洒下,正值初秋,微风揉碎枯枝散叶,旋即在地上铺排成层层叠叠金黄。
“总督阁下也是T大毕业?”齐之侃偏过头望了望身侧青年,自那日他照料蹇宾起,两人态度便和缓不少,偶尔也能如朋友般闲聊几句,这对小护卫来说已是难得意外之喜。
“也?”蹇宾一愣,下意识般蹙紧眉,却终究还是点点头似怀念般开口调侃道“可惜岁月催人老。真说起五十年前,我也算风靡T大的英才人物。”
齐之侃偏头瞄了眼身边人那张眉目如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面孔,默默把“你哪老了?”这句到嘴边吐槽强自咽回腹中,算了,有钱人的世界….他依旧不怎么懂。
“总督大人在学校时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欢。”
不!蹇宾差点下意识摇头。他其实很招男孩子喜欢,奈何追求者都太菜,打不过身边某个暴力狂魔….
青年忽然有些怀念似弯起唇一笑,再回过神时微眯眼,语气里终是带了几分试探性意味开口问道“齐上校在学校时是什么样子?”
“我嘛….”少年有些尴尬挠挠头,似是觉得自己经历在这位天子骄子面前堪称班门弄斧“教室、资料馆,偶尔逃课同朋友打游戏,同多数人一般无二。”
总督大人却没再说话。
不,并不是这样!似乎有个声音在心底一遍遍嚷道。他低下眸,伤感离愁情绪在眼底飞速晃过。
眼前的齐之侃其实并不曾来过T大,或者说他脑海里记忆是完全虚假的。
而真正来过T大那人也从未与庸碌者等同,五十年前他与自己并肩而立,号称近千年校史最灿烂光辉流星。中二时代的学生粉丝团还铺天盖地写满过应援语,说两人“文臣武将,双璧凌空。”
而如今,却是武将不再,双璧存一。
注定只影寂寥。
天边流云缱绻,九霄外穹苍浩渺夺人心神,他收回目光正打算吩咐齐之侃一道离开,却只闻身后有什么破空声隐约传来,伴随的还有少年近在咫尺的惶急怒喝“阿蹇小心!”
仿佛有一道惊雷瞬间自脑海深处乍响,蹇宾意识瞬间空白。近乎茫然被身侧人带翻在地,直到那人已拔圌出腰间粒子手圌枪将他推出战圈,青年转过头,原站处的扭曲空气里似乎仍有子弹未曾消散遗留痕迹,那几乎是个决定生死的瞬间。
可蹇宾却无暇担忧此刻处境,他想方才那句近乎下意识般脱口而出的阿蹇,应该并不是因久久思恋而又一次产生的错觉。
目光如利剑般紧紧追随少年脚步,眼见他身影如云中燕雀般翻转腾挪,手中粒子枪近乎精准射穿对面人胸膛。青年站起身,直到此时才隐约察觉到手掌斑斑血痕,他摸出随身武器正打算上前助那人一臂之力,却不妨冰冷枪口忽然顶上了自己后脑。
“让你的护卫住手!”沙哑声音蓦然开口。
蹇宾冷冷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惧色“你是谁的人?若木华?星际海盗?还是本督其他手下败将?”
“你不配知道!”
不远处听见混战声早第一时间奔袭过来的护卫队不断围近战圈,眼见刺杀者身影一个又一个减少,身后人声音愈发冷硬“最后一次机会,蹇总督是聪明人,一路钻营才好容易换来荣华富贵,想必不会愿意同我这等小人物在此同归于尽。”
“OK….”蹇宾嘲讽一笑,才冲着正在厮杀的那人与护卫队吩咐道“住手!”
齐之侃回过头,在瞧见青年被刺杀者禁锢时霎时便赤红了眼眶。费了好大力气才按圌压下奔上前将那人一枪爆头的冲动。
不行,总督还在他们手里。他需要冷静!
似乎全身血液都在渐渐冰冷,但少年执枪右手仍是稳稳当当。他咬紧唇,在前边人遮挡下飞速向右移动几步,似是在寻找能突破僵局的微妙契机。
“既然放下枪,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了。”身后人一声冷笑,毫不客气推搡蹇宾向前迈去,几分嘲讽、几分得意的扫视向总督府护卫。
然而那得意却在看清不远处一身白色劲装、墨发圆眼的少年容貌时彻底凝固,蹇宾感觉到后脑握枪的手猛烈一颤,不祥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敌过身后人的开口速度。
“元帅阁下!”沙哑声音冲着齐之侃惊喜喊道“您竟然没死?”
四周刹那间一片静默。
几声惊蝉清鸣恰在此时不合时宜响起,低垂梧桐枝条将青年影子映的愈发孤冷凉薄,蹇宾一张巴掌大脸上惨白如霜雪,他握紧拳,指甲入肉,本就被刮蹭出圌血痕掌心滚烫液体又一次汩圌汩溢出。
自宇宙联盟建立起为防止武将坐大便不曾设立过元帅一职,各军队长官最高不过上将军衔,所以这个略缺乏正规性的职位从始至终便只为一人所独有过,便是号称冷面厉芒,兵锋最盛时席卷大半个联盟的不世出天才,叛军元帅齐之侃。
与眼前这个地球出身小侍卫同名同姓,但那个人的光辉,纵览尽星际历史也绝无人可望其项背。
于是此刻,少年只是茫然睁着双眼,略带费解艰难开口道“我想…你应该认错人了。”
“不可能!”那人断然回道“我曾在元帅身边做过近卫统领,不可能认错他的容貌。”
“真的只是巧合。”齐之侃有些费力解释,不知究竟想劝服对方还是劝服自己相信“我今年才三十几岁,怎么可能……”
变故就发生在突然一瞬,少年的话还未及说完便被枪声打断。他睁大双眼,仿佛一片猩红在眼底弥散,那刺杀者栽倒在地,脖颈被粒子枪穿出圌血洞,他咬紧牙右手按住皮肉翻卷伤口,另只手依然摩擦在地上努力向前爬去。
“元帅阁下……”模糊的、几乎辨别不清的破碎声音自原就沙哑喉间发出“我们…我们一直都在等您归来。”
“世间无神,战士永在!!”他拼尽全身力气最后吼出一句,然后一动不动瘫倒在地,那双并不出众眼睛直圌挺圌挺望着齐之侃方向,一丝满足笑意在染满鲜血唇边悄然绽放。
少年太阳穴近乎针扎般剧痛起来,零星片段记忆在意识深处如老电影般蓦然浮现。
似是不知哪年哪月,一身银铠将军站于星舰甲板,手中光剑直指向天,意气贯长虹。
“世间无神,战士永在!”他一字一顿说道。回应他的是身后千军万马扬声响起凛然怒喝。
齐之侃的手近乎不可抑制颤抖起来,他抬头看向青年,眼神三分散乱三分迷茫甚至夹杂着几许难以言喻的彷徨痛意。
蹇宾依旧笔直站在对面,眉宇平静近乎淡漠,只是面色早白的趋于透明。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早已桑田沧海斗转星移,少年终于缓缓开口,他问:我是谁?
蹇宾闭上眼,喉间早抑不住血腥味弥散在嘴边,他清楚知道自己本当摆出总督绝对权威喝止住小护卫,甚至该想方设法说几句谎话打消疑心。在小齐苏醒之前,一个可能会猜到真相当事人无疑将是最大意外,这危险不应发生,甚至早该扼杀于萌芽之中。眼前人不过是个虚构出记忆的鸠占鹊巢者,他有什么无法狠心,又有什么割舍不下?!
可终究面对那张脸时蹇宾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齐之侃就这样一步步走近青年面前,挑起嘴角,又一次尖锐讽刺般开口道“我是谁?”
这不是他所熟悉连与自己对视时都会红脸的小护卫,甚至不是静好岁月里笑起来宠溺又澄澈白衣少年。铺天盖地噩梦袭来,青年避开锋刃般眼神,近乎窒息般俯身揪紧前襟衣领。
那是专属于曾经齐之侃元帅的神情。
恍惚间又是几十年前冰冷雨夜,寒凉细密水滴隔着玻璃窗依旧刮骨般冻得人生疼。他被抵在墙壁,昏黄光线将两人纠缠身影拉得绵长密不可分。那甚至不能称为一个正常的吻,所有爱意温柔不再,仅留下如同野兽般疯狂绝望撕咬。少年掐起自己下颌,尖锐战甲禁锢的周圌身骨血都在隐约生疼。他缓缓启唇,同样尖锐讽刺在耳边一字一顿道“蹇总督,是不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你真可以送我去死?”
蹇宾近乎剧烈干咳起来,有什么温热液体从胸前不断渗出,直到天旋地转间被条有力手臂紧紧拥在怀里时,他低下头,终于看见素白西装前一朵朵晕开猩红色血花。
方才近乎不要命绝地反击,纵然有赖出其不意,但到底还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所以在他手间配枪击穿对方咽喉时,那人消音武器也同步射圌入了自己胸膛。
青年眯起眼看向抱紧他之人,容貌英挺甚至有几分威仪眉目间唯独双圆眼显得格外孩子气。他复又咳了口血,凛冽桃花眼慢慢闭合,难得有几分虚弱痛苦声音就那样轻轻散在风里“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蹇宾再次醒来是在一周后。
浓郁消毒水味弥漫在病房。青年睁开双目,浅金色曦光烧灼眼球,他瞥了眼不远处被光晕笼罩身着白大褂,鼻梁上架副金丝眼镜的故友身影,心里竟没来由倏然失落。
他在失落什么?青年心里咯噔一响,连忙挣扎坐起身压下了那股不该有莫名情绪“你比我想象的动作要快。”
“不快,我今早才来看你。”公孙钤回过头走了几步坐到蹇宾床前,颇有些调侃意味开口道“知道这几日守着的人不是我,蹇总督有没有感觉心情好些?”
“公孙钤!”一声怒喝掩不住几丝被看穿心虚“你什么时候和陵光学会了喜欢不合时宜开玩笑的毛病?”
“好吧,我的错。”教授大人毫不在意耸耸肩,语气里倒委实没有几分真诚。
“所需设备执明已经备好。”对面人抬眸瞥了瞥门外动静然后才压低声音道“三天后可以进行。”
蹇宾点点头,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他呢?”
“你的小护卫吗?我还以为你无所谓。”公孙钤摇摇头,天生君子脸上连笑起时都格外温文端方“事情我已经全盘相告,他同意了。”
“你没病吧!”蹇宾险些一口血堵在胸口,他强撑直起身,幽邃瞳里霎时笼了层未化寒冰。
“不然呢?”向来好脾气书生眯起眼,难得露出几分刻薄讥嘲“让他稀里糊涂,甚至带着对你的崇敬倾慕安心去死?”
“蹇总督,冷静是件好事,但冷静过头不是。”公孙钤叹了口气继续道“就像你当年为了给那人留条后路不惜在全星际面前上演背叛反目大戏。可你知道他最后几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你该和你家小护卫好好谈谈。”教授站起身,带了几分居高临下意味嫌弃瞥了眼青年“别装了,我知道你对他没那么无情。”
“公孙钤….”床上病号蹙紧眉咬牙切齿“有人说过你比陵光更让人讨厌吗?”
“没,你是第一个。”窗外流转光影折射圌入室内,君子模样的人勾起唇,笑容甚是温和好看。
“不过我很佩服你。”他忽然小声说道“那位齐上校其实并不是克隆体对吗?”
蹇宾神情霎时一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然而快的趋于一瞬,青年神情已彻底恢复如常“当年我被最高议会弹劾隔离审查,一切实验可都由你们研究所负责。”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做到的。只是昨晚检查时发现他身体里有组数据似乎与我记忆并不相符。”公孙钤继续道“恰好当时复制克隆体时我做过改动,毕竟让个可能会被人工智能利用的拙劣品顶着属于他一切生活,这无疑是种侮辱。”
“无需那么防范。因为希望他回来的从来就不只你一个。”
在昏沉间蹇宾感到有人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很暖,摩挲在如白玉般微凉腕子上似能从相触肌肤一路烫进心底。
“你醒了。”黑暗中低沉声音悄然响彻,青年一惊,近乎下意识般抽回手腕。
触感瞬间消失,齐之侃无声叹了口气却未再多言。他站起身,月光将修长身形笼上层晦暗剪影“公孙教授已经坦诚一切,或许很快你想见那个人就能彻底回归。”
“别说话。”少年嘟起嘴做了个“嘘”的动作,他声音依旧很平淡,似乎近来发生一切并没在他心底留下任何深刻印痕“近几天我想起许多片段,他确实是个很伟大的人。”
齐之侃转向蹇宾,漆黑房间内青年看不清眼前人哪怕任何一丝微小神情,只听得见声音如来自另一个世界般悠悠响起“待他苏醒后我就会彻底消失吧?”
“….是。”
“最初公孙教授讲明一切时我其实非常拒绝,你知道为什么吗?”少年顿了顿,蹇宾甚至感到有浅笑声从耳畔传过“因为我在想:如果那个齐之侃元帅回来了,我的亲人朋友会不会感到难过?可后来细细思之,自己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虚拟品,就连记忆都完全虚假,所以也就没了什么不舍和遗憾。”
“说来我真正认识过的人只有你….”声音到后来几不可闻,他吁口气没有再继续,可两人都清楚知道那句未完之语究竟是什么。
只可惜你并不期待我的存在。
一轮明月冉冉,似能照尽千里江山遗憾不平事。然而天道圆缺无情,此恨终是不干人间风与月。
少年颊边梨涡泛起,圆眼中泛起光芒似比日边云霞更加澄澈“不过我确实很羡慕他。”他侧过身去望向床边青年“能有人一路并肩携行,是件幸事。”
计划开始在三日后。
实验室内精密仪器红蓝光交错,各种连接线路后环绕的是一座巨型冷冻舱。蹇宾刷开检验程序进入大门,一眼望去便是半透明玻璃罩内齐之侃躺在舱内的身影。
他俯下圌身费力深吸口气,恍惚有针扎般痛意在心底游走,绵绵密密刺痛每一个角落。
然而青年依旧没有说话。
“你身体还没痊愈,回去歇着吧!”身侧紫毛挑染青年有些关切开口。母星总督执明,也算蹇宾从小一路成长的玩伴。
青年摆摆手未曾答言。而本就粗线条执明自然无从猜到种种纠葛。倒是一旁摆圌弄仪器的公孙钤出声解释道“他主动向我要求提前躺进实验舱,现在应该在深度沉睡。”
“知道了,开始吧。”
公孙教授想说些什么似抬起头,但看见面前人近乎尖细下颌与不正常脸色时终归还是把一切话吞进腹中。走上前几步合紧舱口,然后郑重按下仪器台上红色启动按钮。
仿佛一切时间都在瞬间停止流动。实验舱外几人心思各异注视着监视器上每一丝微小变化,没有人能猜到在漫长等待后他们迎来的究竟会是什么。
是希望?还是彻底破碎绝望?
而意识脑海深处,齐之侃感到有柄利剑在一次次劈向扇久久尘封大门,相反原有记忆却在渐渐淡化,仪器电波如忘川水流般冲洗着记忆,所有情愫纠缠如同生根蔓草,然后在场燎原大火中彻底灰飞烟灭。
人世爱恨说到底无非执念二字,而念去时灵台无垢亦无物,自然破执。
身体保护机制还在紧紧抓圌住主导权不放,齐之侃努力放松意识,几近与本能对抗般允许仪器电波入侵。记忆被唤圌醒冲刷滋味仿佛头顶被彻底斩成两半,意识身处的少年发出一声如狂乱野兽怒吼,灵魂割裂剧痛震的每一寸血肉都在隐隐生疼。
生命消失最后,人究竟会想些什么?
他不清楚旁人心绪。可当残存意识慢慢脱离身体控制权时,少年记起的似乎只有一双眼睛。
桃花目水波缱绻,却偏偏冷彻如昆仑山巅终年皑皑不化积雪,冻结所有悲欢圌爱恨。
第一次见到那人时,传闻里权柄滔天青年淡漠伫立冷的彻头彻尾,却在转向墙壁上那两个古装人影执手的挂画时露出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微小笑意。
仿佛冰霜雪色不再,千载岑寂下乍破清河涌动,一笑如三月春风。
或许初遇便忍不住添了些僭越妄念,那时窗外桃花碎如雨春意软暖葱翠,仅四目相对一刹,已注定动了心魔。意识里齐之侃轻声一笑,没有不甘也没有怨恨,世事种种如风过眼,缘劫尽付飞灰。
蹇宾,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虚假记忆下的齐之侃,在他苏醒那刻大脑芯片就已被“神”激活,他来你身边目的本是为了算计与监视,若发现异动时便出手彻底扼杀毁灭。
作为宇宙间最精密仪器,“神”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创造出拙劣复制品,在你们步步为营同时,它同样在黑白棋盘上筹谋落子,遍生杀机。
可人心终究不可计算,纵然再精准高运算程序,也预料不到情之一字所向。也或许这就是鸠占鹊巢的代价,身体原记忆虽然消失,但深入骨髓情愫却仍旧留存,无论是叛军元帅还是连笑起时都会红脸小侍卫,蹇宾于他注定是那株扎入心脏的刺,割不开舍不下放不得忘不掉,哪怕注定鲜血淋漓。
属于齐上校意识慢慢如潮水褪去,他似乎能清晰感觉到自己逐渐向黑暗深渊坠去,陷入混沌最后一刻前,少年仿佛看见到银白色战甲威仪身姿如影像般飞速掠过,那人容貌与自己一般无二,惟圆眼深处,尽是能划破万里灰暗泥沼的澄明曦光。
是该被那人念念不忘的桀骜不可一世风华。
小上校无声叹口气,他想自己终归还是有几分遗憾的,遗憾那句喜欢大约再无缘能说出口了。
总督阁下,祝你幸福……
“唤圌醒程序正常。”冷冻舱外,公孙钤取下头上的监测头盔转身冲蹇宾说道。
“他大概何时醒来?”
“最迟两天后。”
“那就好。”蹇宾点点头举步向前,玻璃罩子里少年合眼安静沉睡,浓密睫毛遮住漆黑如墨深重瞳色,在熹微灯光照耀下甚至添了几分懵懂天真。但他清楚知道这人睁眼时究竟会是怎样肆意狂妄只身可覆天下的霸气模样。
可惜,自己注定不能守护在侧待君归来。
“我该返程了。”右掌摩挲在舱盖,似是隔着微凉阻隔仍能触碰到心上人腕间肌肤“剩下诸事便有劳你们照拂。”
“你居然不等他苏醒?”执明下意识开口,身侧公孙钤霎时甩过把眼刀,玄裳青年一愣才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老老实实瘫在一旁装“盆栽”。
“我还有许多事要做。”青年低下头轻声道。薄如一线的唇难得微微勾勒,那笑似经过太久等待,如干涸沙漠中跋涉旅人初见绿洲,疲倦带了些不敢置信的惊喜。
浅褐瞳仁剔透,恍惚有北国雪化后三月桃花恣圌意盛开,美的不染纤尘“小齐,再见!”
齐之侃觉得自己做了场无尽冗长的梦。
他站在翻涌河流前,一架乳白石桥悬空纵横于水面,似在这条无尽道路上彳亍过太久,少年干涸开裂唇边有猩红血液斑斑渗出。有些迷茫按圌压住胀痛额角,风声呼啸而过,四周死寂,没有回应也没有归途。
心底有道声音一遍遍诱哄自己踏上石桥,莫名且诡异,仿佛穿越彼岸便能渡无涯苦海彻底绿柳花明。少年迷茫着眼踏上前几步,慢慢的、惶惑的,然后在不知不觉间无意识加快步伐….身体逐渐轻如穿梭燕雀,所有疲倦痛意在顷刻间如潮水褪去,待到最后几个石阶近在眼帘时,他抬脚迈向前,然后在倏然间愣怔原地。
清冷绝望声音在那瞬于耳畔轰然炸响。飘渺若隔世,却宛如柄利剑直扎胸口,每一处骨骼都随着呼喝隐隐作痛。
他说“小齐,你回来啊!”
是谁?是谁在唤他?
少年睁大眼,雾蒙蒙湿气铺天盖地荫蔽上空,回过身向后望去时,竟发现来时坦途平路顷刻化为暗底凝渊,漆黑墨色下凶险难定。
“你还要继续吗?”非男非女华丽声音轻巧浮现,带着几分讥嘲凉薄,似是早预料到人类贪生怕死者最后抉择“这可是条不归路。”
齐之侃没有答话。他忽地冷声一笑,然后回身想也不想的向着无尽空谷一跃而下。纵然荆棘险阻,纵然不知前路漫漫究竟是怎样世界,可只要是那道声音主人所愿,哪怕九天十地刀山血海,他也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回来伴他身侧。
而就在跳下那一刹,记忆闸门轰然大开,一道道零星过往抽丝剥茧自意识深处拖曳拽出,然后重新灌进种种陌生崭新天地。
顺着思绪逆流而洬,更多细节如春回大地柔枝新吐般悄然复苏,齐之侃似乎能看到三月桃花初绽,帘外天光朦胧雨打芭蕉,有修长人影近前指尖覆上自己手背,略带清冽松竹冷香顺着鼻端传入,嗅觉的满足顺着经络肢骸逐渐蔓延,恍惚场盛大旖旎幻梦一直麻痹进神经深处。
他几乎愿陷进梦里长醉不醒。
只是……那人究竟是谁?
清俊五官似笼上层模糊白雾,少年用尽气力努力回想身旁青年模样,可心痛感蓦地传来,如剔骨利刃一遍遍在心底无情研磨。齐之侃依旧紧紧抓圌住怀中人手腕不放,似乎偌大空寂天地中惟有眼前一丝真切暖意,纵毁天灭地亦不会放手。
掌下腕骨纤细到恐一用力就会堪堪折断,他听见那人轻了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唤道“小齐…小齐…”
笑意在脸上慢慢凝固,原本迷茫鹿眼里眸光渐渐复转为清明。爱恋的、复杂的、愤怒的诸多心绪全然升起,一颗心被太多回忆填满涨到近乎四分五裂。淡色唇微微开阖,几十年戎马倥偬杀戮无数的铁血名将此刻连唤出个名字都觉得震颤发抖。
他说:阿蹇。
周遭重重迷雾在那刻尽数褪去,天外金芒透亮,少年抬起头,英俊眉眼泛着黑曜石般透亮光芒,他弯起唇角,一身银盔战甲迎风猎猎,万顷山河日月匍匐在脚下,霸气傲然旷世无双。
战神临世、王者归来。
阿蹇。他又一次开口,眼眶赤红。
自少时起一路相交相知相离相杀,缱绻温暖情愫夹杂着被背叛厌弃的繁复杂念袭来。恨耶?爱耶?尽是又尽不是。那是执念,浓烈的剥开血肉刻尽骨髓,然后在漫长岁月里早已如生根缠绕蔓草般分割不清。
阿蹇,蹇宾,蹇总督。只要我不死,这份纠缠就会永远继续……
“快启动唤圌醒程序!”实验舱外的监控器前,公孙教授瞥了眼显示屏上跳动剧烈的数值,忙转过身冲执明喝道。
蓝色按钮按下,两人同时长吁口气,四目眨也不眨紧盯向玻璃罩方向。
少年依旧一动不动躺在榻上,双眼静静闭合仿佛没有任何感觉知觉。公孙教授右手暗地握拳,蹙紧眉,金丝眼镜笼罩的温文脸上罕见出现抹惊慌颜色。
即便为安蹇宾之心刻意夸下乐观海口,但这场实验结果究竟如何,他其实并无百分百把握。那人意识已沉睡太久,任何毫末微小失误,在冰冷医学书里不过只是由凉薄文字所书写的可容忍概率,可于他们却无疑致命。
所以齐之侃,求你!求你千万别让蹇宾、让所有人失望!
原本平稳的心跳数值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急性子执明三步并两步跑到实验舱前,只见少年狭长羽睫震颤的越来越快,仿佛在用尽气力般摆脱几近悠长梦魇。
他终于睁开双目。
混沌天地在顷刻间被烈焰焚尽重生,齐之侃坐起身推开镶嵌稀有化石的玻璃罩盖。他还着着身进实验台前素色劲装,那时微风涤尘,灼灼灯光掩不去室内如雪银白,少年就那么抬起头无声一叹,恍惚跨越三十年寂寞岁月生死旧梦,依旧还是那副睥睨山河一剑直指天下模样。
是齐元帅?还是齐上校?
对面两人怔愣不敢开口,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从冰冷榻上翻越而下,然后冲他们露出抹熟悉又略带狡黠的灿然笑意。
“公孙兄、执兄…”右手向前递出,自少小时一路过命的同僚兄弟,而今终于跨越时空岁月又一次重新相遇。
“别来无恙。”
在宇宙联盟网民心中,这可能是个值得记入永恒星际历史的特殊年份。
西元3056年9月,001号星总督蹇宾在拜访母星返程途中不幸遭遇海盗,一番恶战后除总督本人重伤逃回,其余护卫队成员全数阵亡。
半月后,地球总督执明宣布脱离宇宙联盟自立,同日,曾经叛军元帅齐之侃归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没有人会不知道“齐之侃”这三个字究竟代表怎样意义,那几乎是根屹立不倒擎天标杆,只要他在,反人工智能力量便会永远生生不息。从某个意义上说,这位总是一身银白战甲,手执“千胜”光剑英俊少年,几乎是另一个等同于“神”的存在。
而此时只身掀动联盟风雨当事人正毫不客气坐在母星总督书房,一手拖着盏上好醇咖啡慢慢饮啜,星眸偶尔抬起,带着些压迫性光芒毫不客气扫视向一旁苦着脸坐立难安的紫毛挑染青年。
“我对灯发誓:蹇宾遇刺这事真跟我没半点关系…”执明四指并拢,郑重举天表明圌心声。
彼时室内灯火闪烁,巨大水晶吊灯倏然剧烈闪烁几下,然后短暂陷入片黑暗后才重新复苏。
执明:“……”
齐之侃:“……”
在家用器具完全自动化时代还能遇见智脑罢圌工这种低概率事件,执总督您的人品还真是一言难尽。
“大佬你信我!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没事拿你心上人下手干嘛…”
未完言辞倏然定住,青年眼望着对面人霎时寒如利剑眸光,颇为识相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他可能又说错话了…
“唔,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拜访。”事实证明执总督虽然情商堪忧,但看眼色功力确实是一等一的强,打开门飞速向外溜走,步伐快的几乎与落荒而逃没什么两样。屋内少年看着那人消失背影,摇摇头露出抹无奈笑意。
三十几年不见,他这位昔年室友情商胆量,还真是分毫不随年纪增长而增长。
窗外漆黑一片,连月光都看的不甚分明。盏中深褐液体澄澈,在冷白灯光映衬下愈发透亮浅烁,齐之侃弯起眸意味不明勾勒唇角,然后忽地仰头将它一饮而尽。
美式咖啡浓郁苦味弥散在口腔深处,呛得连肺腑都泛起些微涩意。
真难喝!少年冷嗤一声。就如同他至今不明白蹇宾为何会对这味道情有独钟一般,那人所思所想,自己从来都难以揣测。
夜风微凉,齐之侃空洞着眼直愣愣毫无焦距望向玻璃窗方向,手腕上智脑所提醒时间数字鲜红刺痛眼球,他想大概是由于太久不见故人缘故,某个自以为很完美压在心底名字而今不间断在脑海浮现,每当忆起时便觉得心脏一阵紧揪似疼痛。
齐之侃第一次见到蹇宾就是在五十年前的今天。
那时最高学府绿意葳蕤,隐隐金光从幽暗云层投射圌出来,无端刺的人心烦。
少年毫不留情逃了人工智能研究史课溜去老资料馆图书室。道两旁梧桐叶繁茂,破落小楼掩在绿茵背后,连楼梯都似笼上层层叠积灰。却偏有株碧绿藤蔓沿着墙壁一路蜿蜒到三楼窗台,在角落兀自顽强盎然。
齐之侃抽圌出本《母星简史》倚在书架上读的津津有味,人工智能发展迄今,纸质老旧图书早被追求简约高速人类彻底废弃。于是少年毫无形象放心叼着根棒棒糖,未打理头发凌圌乱,一双懒洋洋眸子里分毫看不出学府校友所传的阳光帅气校草风采。
反正此处除了他连只鸟都没有,形象什么实在无关紧要。
却不妨图书室的门便在此时随着“吱哑”一声猝然而开,齐之侃嘴里棒棒糖吓得险些没掉落在地。诧异抬起头,不远处那人素白衣衫如雪,下颌清俊轮廓如玉勾勒,更衬得那双桃花眼清冷幽邃。他冲着少年点头客套一笑,唇边绽起尽是格外优雅风仪。
仿佛富贵世家倾尽锦绣罗绮养出的矜贵小公子,齐之侃虽诧异这样乖乖牌好学生怎会来到多数人不屑一顾所在,但对于不熟之人他向来不喜多言。同样疏离还以一礼,却在低头无意间瞥到对面人所执书籍时惊奇怔住。
《浅论人工智能弊病与处理办法》。百余年前计算机界天才奥威尔博士所著。那是位终其一生推行反智能化坚定先驱,可至现在,在“神”触角笼罩遍地球每一个角落的今天,它却彻彻底底被打上新代号烙印——禁圌书。
“你对神有什么看法?”他忽然没头没脑开口。
对面小公子一怔,似是未曾想会接到这么个奇怪问题,垂下眸思索片刻,再启唇时终是带了几分郑重回道“人心不可计算…”
同样的答非所问。然四目相对间少年却忽然抬起头朗声大笑,圆圆鹿眼里眸光艳比骄阳。
那本该是场再美妙不过相遇。人生最幸事不过得一知己,相爱相知相携相伴,纵前路晦暗未及拨云见日,可终有君相伴在侧,青史尽头同去同归。
只是世事仓皇后,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在最高学府毕业第三年,本与他们一道暗地里组建反人工智能力量的蹇宾,却忽然利用蹇家与若木华交情坦然接受了神招募,昔日最高学府高举大旗的校史双璧,顷刻间成了场最大笑柄。
彻底背叛,彻底倒戈相向……
而从此后,他与那人背道而驰转手作敌,他一路组军队、建同盟浴血兵戎剑锋割碎人工智能骗局谎言,而蹇宾则化身“神”最忠诚僚属,扶摇青云直上直到如今无双权柄,001主星总督之位。
那几乎是齐元帅心底最无法提及残忍噩梦。
窗外无雨无风,苍穹夜幕无尽,只影独阑珊。
少年站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屋外葱茏松柏簌簌摇晃,他平静睁着眼,眸底却忽然有迷茫色彩一闪而逝。
与那人相处一切情景早如表面完好无缺伤疤般掩在内心深处。他恐于提及,却不得不承认影像随岁月流逝变得愈发清晰。可自苏醒以来,那些熟悉经历里却偶尔夹杂几许本不该为自己所有零星片段,狠狠敲打着意识闸门。
齐元帅默默叹口气。自苏醒起他似乎发现有些事并非记忆里固执以为模样,执明与公孙钤隐瞒虽然成功,但却远远称不上天衣无缝……
所以有些事,自己总要全力求个明白。
齐元帅苏醒的莫名,但对反人工智能组织而言却恍若瞬间有了主心骨。自母星宣布独立不过半年便已有数个小星球倒戈响应,风头一时无两。
而与此相对却是宇宙联盟高层无比惶急忧虑。身为001号主星总督,“重伤”略稍见恢复的蹇宾近来便被神频繁召见,在外界眼里三十年里足不出户总督大人,如今险些没常驻智能星内。
又是个夏日暗夜,纷扬扬雨水轻轻洒落,如山河清润千顷,一根毫笔已堪入画。
白衫青年难得着了身玄色披风,黑红军装衬得身姿愈发俊秀圌挺拔。方从智能星开完军部会议,他有些疲倦旋开总督府书房大门,熟悉暖黄灯火缱绻,却偏有道阴翳影像映在雪色墙壁,在光晕下依旧凛然而立站成笔直一线。
见得人来,那身影悠然回首,墨色瞳孔透亮如琥珀,唇畔却扬起抹似笑非笑意味“蹇总督,好久不见……”
青年下意识防范摸向腰间粒子枪的手霎时一顿。
“小齐…齐元帅有何事见教?”蹇宾垂下眸复又开口。仿佛只是平静面对许久不见昔日故人,至于那些唯有一人得知疯狂绝望等待与恍若隔世再见惊喜,早已被仔细冰封在心底深处,仿佛于炽圌热火山表面覆上层凄冷冰霜。
以假意掩饰真心,永远是蹇总督最擅长的事。
对面人白衣墨发骄傲独立,桃花眼深处尽是坚决划开界限疏离冷漠。齐之侃倏然弯唇嘲讽一笑,这人神情恍惚让他想起三十年前…
那时同样风雨夜寒彻,室内灯火将两人交圌颈纠缠身影拉的朦胧,冷冽松竹香与皂荚气交融一处,原该是分外缱绻温暖姿态。
他掐起那人下颌,近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开口道“蹇总督,是不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你真可以送我去死?”
对面人蓦然呆怔。恍惚眸底冰封无澜湖面融化,刻骨哀伤到能从双桃花眼中涓圌涓淌出圌血来,那时齐之侃一惊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闭上眼,可刚想开口道歉时却被青年坚定残酷回答冻在原地。
他说“小齐,这个世界并非仅凭腔孤勇热血就可以改变…”
那人嘴唇发紫抖的语不成声,说出话却分毫不乱,决绝仿佛当年他听闻自己组建反智能化组织时平静说出句“我陪你一起”时候。
那时齐之侃猛地转过眼,圆圆鹿眼丧失了所有光亮,仿佛再多看一刻伪装出坚强意志力就会彻底崩溃。
眼前这人的心到底该有多硬?数年相遇相伴,是知己是恋人情浓时也曾相信即便毁天灭地黄圌泉碧落亦会一路相随,可经年岁月悄然,眼前青年竟能用一句轻描淡写话语坦然说出彼此间彻底诀别。
或许放弃念头便在那一刻油然而生,自此后江湖不见,哪怕棋输半招被神逼入死角兵败身陨时,他依旧没有只字片语留给那人。
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知己成敌桥段,可如果……一切并不是自己以为那样呢?
所有过往寸寸化为空白,齐之侃闭上眼,嘴里依稀品出几分血腥甜味。属于另一个自己陌生记忆在脑海里翻卷涌动,他想要努力说些什么,却发现身体被抽空,连一丝一毫力气都使不出来。
蹇宾,你怎么能,又怎么敢?!
眼见少年面上颜色风云变换,白衫青年有些诧异,他垂下眼纠结片刻,终究按耐不住想近前看个分明。却不妨刚抬脚迈出几步时,对面人忽然伸手反扣自己手腕一把扯住牢牢拉进怀中。
生涩又缠圌绵的吻就在那刻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在唇上辗转噬咬。齐之侃钳制紧青年细圌腰,保持着拥抱姿态似乎能直到山河暗淡地老天荒。他单手托起那人下颌,冷冽松竹香味如相隔世纪般传来,浓烈无处发泄感情几乎能将人彻底溺毙其间。
那不过是个情侣最简单寻常举动,可就是这样一个亲吻与拥抱,他们已隔的足够久。
蹇宾几乎以为自己陷入场可怕迷梦,如同过往三十几年中每次午夜梦境,然后在即将陷入时猝然消散。仅留下泡沫般难以自拔空洞幻觉,在寂静孤寂室内散发着透骨冷意。
他近乎惶惑环紧身边人背脊,温热躯体触感从掌心传来,青年一愣,意识回神间慌忙推开齐之侃桎梏。
“齐元帅这是何意?”他退后几步挑起眉,仍是虚伪假面上那副疏离伤人伤己模样。
“我以为你会知道其中原因……”少年刻意停顿一瞬,才似笑非笑弯唇回道“您说是吗,总督阁下?!”
“什…什么意思?”蹇宾遽然瞪大眼,素来清冷脸上竟不自觉浮起个傻呆呆神色“你究竟是谁?”
“是昔日故人。”齐之侃伸出手有些调戏似在那人耳边呼出口气道“只是拜总督阁下所赐,于是恰好有了些本不该属于我的记忆。”
“你……”
窗外烟雨迷离,桃花树枝桠在朦胧月光下增添抹碧绿痕迹。扑面而来灼热气息在颊侧微微拂过,蹇宾被身后人一双手臂箍的死紧,身后千军万马翻覆天下少年此刻声音甚至带了些委屈吹在颈边“阿蹇…你骗了我快四十年。”
“给反人工智能组织传递情报的神秘人其实一直是你对吗?”齐之侃絮絮开口“如果此次身为齐上校记忆没有复苏你又当如何?联合公孙钤执明再骗我一次,然后眼看着我到死都心存恨意遗憾?”
“你闭嘴!”青年忽地愤怒打断,秋水样眸子里尽是惊颤痛苦。
那几乎是终其一生最无法面对噩梦。他至今还能记得听闻叛军元帅身殒时近乎天旋地转眩晕。
仿佛所有坚持努力都没了意义,千秋功名兴亡大业不过是场笑谈。宇宙山河偌大,可如果那人不在,所有荣辱付出又有谁能与共?
他抬起手覆在少年羽睫之上,掌下刷子似麻痒触感终于有种连心跳都活泛过来似错觉。蹇宾咬紧下唇,忍了太久眼泪终于在那刻如断线珠子般扑簌而下。
书房巨大挂画在光影下映入眼帘,着着古装人影两只手紧紧相握。那是在相识第三年齐之侃送给自己生日礼物,如今看来却一语成谶。在隔绝那么多年生死爱恨误会孤寂后,他与他终是重新携手并肩,又一次共同站在宇宙天地之下。
“这幅画你还留着?”身后抵在颈窝毛茸茸大头带着热气开口,蹇宾未曾答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有件事我好像没来得及告诉你…”少年嘿嘿一笑带了些不怀好意开口“这画算是我家传家圌宝,留着娶媳妇用的。你既然收了以后可就得对我负责!”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齐之侃露出抹狡黠笑意,猛然将蹇宾翻转过身来叼圌住那人唇圌瓣,一双手也毫不客气向素色西装内摸索探去“所以总督阁下不如先履行义务吧。”
“喂别闹…唔…”
赤金铸水晶灯光晕悠悠,夜雨缠圌绵落英轻飘,但得有情人在时,此一瞬即是永恒。
001号总督蹇宾倒戈向反人工智能方消息瞬间惊了整个宇宙。即便两次“降而复叛”青年不可抑制被打上卖主求荣烙印,但有赖总督阁下几十年运作,全盘接受情报及地下势力的叛军霎时如虎添翼,不过一年多联盟方领土已丧失近半,西元历3059年6月,齐之侃率属下乘星舰启航,兵锋直逼智能星。
彼时蹇宾和身侧少年并肩站在星舰之上,他极少见同穿了身银色盔甲,沉静桃花眼里带了些万事过眼后云淡风轻。
智脑终端正播放着宇宙网网民对这场最终战役揣测暗度。齐之侃随手瞟了眼界面,原本豪情得志脸上顿时就变了颜色。
【不得不感叹某墙头草真是好运气,虽说顺风倒的比谁都快,但谁让人家每次都能压对宝】
【说来齐元帅还是蹇宾前男友,床头打架床尾和,就凭那张脸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啊】
【非常同意】
【非常同意+1】
一声脆响打断青年思路,他偏过头看看身边怒发冲冠恨不得当即冲到宇宙网里打一架的人,随即安抚性拍拍他手腕示意冷静。
“他们哪来勇气这么评价你?!”齐之侃蹙紧眉咬牙道“一群自以为是蠢货懂些什么?”
“无妨。既然知道是无聊愚人,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我就是看不过去!”少年冷哼一声“等决战打完,老圌子非得和他们算算总账。”
“战果还没验收就先想着当暴君?”
“古有烽火戏诸侯,说明为了美人这买卖不亏!”
行吧。反正论起调戏功力他向来比不过身为元帅的某人。蹇宾有些无语想着:这时候他还真怀念某个连说话都会红脸小侍卫,说来明明两段记忆尽数融在意识之内,偏偏这人性格举止还真是未受到半点虚假记忆影响。
“报告元帅阁下,智能星守军已全数击溃!”副官敲开指挥室大门郑重报告道。少年满意点点头,正打算派遣部下前去拆圌除智能星上“神”的主机系统,却忽然被蹇宾一把拦住即将成行旨令。
“不能强圌拆。”青年缓缓开口“智能星上装有自毁系统。一旦引起爆炸恐怕半数大军都要葬身于此。”
“应当如何?”
“只能先切断神的各项启动权限再进行后续。”蹇宾默默叹口气,他抬起头目光又无意识再次变的悠远“恰好,我有可以进入主机室的权限。”
“怎么可能?!”
“小齐…”青年轻声一笑,眸子里隐忍尽去,恍惚间还是昔年自信狂傲风采无双矜贵小公子“我好歹也忍辱负重几十载,如果没有足够成果匹配,又如何配的起本督一番辛苦筹谋?”
“别担心。”他忽地上前几步在少年唇上轻巧一点,展颜笑起时桃花眼灿烂如星河永明朱霞漫天“这一次,你一定能赢。”
或许是太久没见过那人真心笑意,亦或许是他目光太过自信,所以齐之侃终究忽略了一件事,蹇宾承诺中所说的只有“你”,而不是“我们”。
命运既定大概就在一瞬间彻底无声写就,自此后再无修改契机。
人类总会面临选择过后种种结局,无论其是否愿意。
终于在第二日天光澄明之前,总督大人着着全副铠甲,包裹成粽子样站在主机室大门前。
“神的复杂运算程序纵然转化成人类也一定是最成功政客模样,它多疑又狡诈,我虽深受信任但所具权限也不过只容一人踏进主机室内。”青年开口冲组织人解释,又似也在说给身边抿着唇,一双手背尽是暴起青筋少年听“不过我身上带了全息监测仪,应该可以与你们随时交流沟通。”
“真不能再多带一个人进入?”齐之侃启唇,第101次询问道。
“真不能。”蹇宾无奈弯唇,在他刻意隐瞒时候,没人能猜到那张圌平静高华面容下所埋藏究竟是怎样心绪。他慢慢回过身,近乎贪婪抱了抱独属于自己的少年“小齐,再见…”
赤红熙阳带着璀璨金光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云朵层叠,本该是个极致曼妙时分,可四周却堪称一片诡异静默。所有人都清晰明白:这不仅是机械与反人工智能间最终决战,隐隐更是人类生死存亡时刻。在大半星球倒戈前提下,如果此刻不能彻底剪除仪器阴影笼罩,那么在今日过后,无疑就将会面临“神”的疯狂报复。
齐之侃白衣如雪,顶着两浓厚黑眼圈清俊脸上面色却比素裳还要苍白几分。无意识握住监控屏幕前栏杆,手指紧的似能在上面留下道道抓痕。少年阴沉眉眼,咬牙强压耐性听旁侧计算机专家在耳边絮叨道“蹇总督已突破第二道权限闸门,一切正常。”
“现在即将进入主控室大门。”
一声简单播报,在场每个人顿时都揪紧心房。仿佛场棋盘杀局终于到达收官时刻,他们眼看着蹇宾触动权限锁,然后睁着双桃花目输入虹膜验证信息。
“嘀嘀嘀…”清脆报警声响起,蹇宾脸色依然平静,可监控室外人霎时都紧张起来。齐之侃更是三步并两步冲到监控器前,指骨被捏的咯吱作响间愈发惨白。
是成功?还是失败?!
尘封厚重大门却在此时猝然大开。吱吱呀呀启动声振奋敲打着每个人心脏。可下一秒他们还来不及欢呼雀跃,便被所看见景象彻底惊在原地。
与预想中层层叠叠精密仪器网络连线不同。主控室内漆黑空无一物,唯有株巨大白色光柱直立房间中央,闪烁着梦幻光怪陆离斑斓影像。
“你来了。”
一道沙哑声音在此时于悠长黑暗里倏然响彻,带着机械金属音特有尖锐粗砺,仿佛能搜刮着在场每一个人耳膜。
是谁?是谁在说话?
监控期前组织成员哗然变色,一种类似不详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室内青年却平淡一笑,照旧还是副悲喜不惊模样。他一字一顿,缓缓开口叫出那个其实大家并不陌生名字“神,别来无恙。”
乳白色透亮色彩倏然在整个室内流转,奇异如华盛天光降临。那道声音似轻声一叹,飘渺若黄钟大吕天外梵音“我其实并不愿在此种方式下与你相见。”
“你们人类亲手创造了我,现在又要回过头置我于死地。”“神”迷茫开口,仿佛真的对这种行为表示万分不解“为什么?”
“因为人心不可计算。”蹇宾沉默良久才回答道“人也好,机械也罢,都没有资格成为凌驾众生之上宇宙主圌宰。”
“人心不可计算?”神冷声一笑,似反问又似嘲讽“那你呢?意识终端早与我主机权限进行绑定的总督阁下,也觉得你的心同样不可计算?”
“你说什么?”蹇宾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声愤怒咆哮彻底打断。那怒吼悲愤绝望,似被强行抢去伴侣草原孤狼,早被怒火激的燃烧尽所有理智“蹇宾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与主机权限进行绑定?”
“就是他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主机系统与程序连接被切断,蹇总督意识也会随之被困在脑海深处永远找不到出路。”神语声平板,可齐之侃却愣是从单薄机械音中听出几分幸灾乐祸“这是他当初决定效忠联盟时所签订契约。”
而那厢银甲少年冷静理智早被这句话尽数打破“我宣布计划取消,你现在、立刻给老圌子回来!”
就算与蹇宾闹得最僵岁月里,他也不曾用过置喙命令语气同眼前人说话。蹇宾看着显示器里少年赤红着双目,声音也由霸气愤怒渐渐转为了祈求绝望……
“不过就是堆破铜炼铁,没有你本帅难道就没其他办法?你快点出来!”
“只要你回来,你又一次骗我的账就勉强一笔勾销。”
“蹇宾你说话啊!肯定还会有其他办法!我不需要你去冒险。”
最后的最后,齐之侃空洞着双眼,蹇宾似乎恍惚看见有迷蒙水汽在眼底氤氲,刺的他心底一阵阵紧揪疼痛。
少年唇畔发抖,可怜兮兮萎靡模样像极只即将被抛弃小狼狗。他问:阿蹇,你不要我了吗?
蹇宾忽然痛的像要滴出圌血来,他想一定是近来劳累所产生错觉,血淋淋像嘴里都泛起丝丝腥甜味,有些努力向投影内那人勉力一笑,可刚弯起唇角时便有丝猩红液体顺着嘴边蜿蜒而下,妖圌艳夺目刺的人眼球生疼。
“阿蹇!!!”监控器前少年疯了似向通往主控室权限大门撞去,可人类凡胎肉体又如何能冲撞开高科技合金材料?齐之侃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烈撞击中移了位,身后几个副将拼命扯住他,可那人却不管不顾,似豁出性命也誓要拉进与心心念念之人哪怕一点点距离。
“阿蹇…求你,我求你…”少年喃喃开口“你别不要我!”
“蹇总督现在还觉得人心不可计算吗?”沙哑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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