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翔含义的意思是什么

1.298元/1年/1个账号2.主从账号方便管理3.集中开发票,方便报销张海康与广州朝翔忠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劳动争议2015民一初608一审民事判决书关联公司:关联律所:相关法条:广东省广州市天河区人民法院民 事 判 决 书(2015)穗天法民一初字第167、608号(167号案原告、608号案被告):住所地广州市天河区。法定代表人:姚熙果,总经理。委托代理人:钟文强,律师。张海康(167号案被告、608号案原告):男,19XX年X月X日出生,汉族,住广东省XX县。委托代理人:黄希,律师。委托代理人:冯凡果,律师助理。(以下简称朝翔公司)与张海康劳动争议两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朝翔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姚熙果及委托代理人钟文强,张海康的委托代理人黄希到庭参加了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朝翔公司诉称及辩称:日,我方与张海康签订《岗位调整薪资协议》,主要约定:我方为张海康提供电子信息专业技能实务培训服务,实训时间为3个月左右;在实训期内或期满后,我方向张海康推荐相关工作岗位,协助张海康就业,并承诺在其通过实训考核后的2个月内完成张海康的岗位调整工作(即通过我方的推荐或协助完成张海康就业的目标);同时,我方承诺在培训期满后对表现优秀的学员可以参加我方公司的面试考核,通过我方公司总工程师考核要求的实训学员可以留任我方公司工作。同日,张海康通过&企合宜学贷&与案外人唐宁签订《借款协议》,约定张海康向唐宁借款13800元用于支付上述培训费用。培训期满后,张海康于日向广州市天河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提起仲裁,要求我方支付工资差额、经济补偿金等。广州市天河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于日作出穗天劳人仲案(号仲裁裁决书,我方认为该裁决认定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有失公平、公正,理由如下:1.仲裁委认定双方签订的《岗位调整薪资协议》符合劳动合同具备的主要条款,据以认定双方已签订劳动合同,我方认为该项认定事实错误。根据劳动合同法的规定,劳动合同应当具备以下条款:劳动合同期限、工作内容和工作地点、劳动报酬等。而双方签订的《岗位调整薪资协议》并没有关于上述条款的任何约定,原裁决将《岗位调整薪资协议》第一条第2款&甲方承诺实训时间为三个月左右&、第3款&甲方承诺为通过总工考核要求的直接调整岗位为电子工程师,并根据考核表现转正后综合工资不低于3500元&认定双方对劳动合同期限、工作岗位以及劳动报酬的约定,完全是断章取义的说法,割裂了条款整体所表达的含义。首先,协议第一条第2款明确表明我方为张海康提供实务培训服务的期间为三个月左右,而非三个月的试用实习期。其次,协议第一条第3款表明张海康被录用是有前提条件的,可见此前双方并无建立劳动关系。第三,协议第二条第2款&甲方向乙方推荐的企业都有一定的规模和信誉度,包括研发机构公司、台资公司等电子类企业,如果出现&&甲方将不再对其调整岗位&。该条款明确表明我方承担为张海康推荐电子类企业、安排张海康参加面试等义务,而调整岗位的意思则是张海康在经过我方的培训后,我方有义务为张海康寻找合适的岗位,协助张海康就业,根据我方提供的邮件证据显示,我方在培训期内积极履行义务,张海康也通过我方的推荐或协助参加了面试。据以上事实可知,双方之间的关系不属于劳动关系,而属于平等主体之间的服务合同关系。2.劳动关系的客体是劳动力。本案中,张海康并没有付出任何劳动力,更没有为我方创造任何实质的劳动效益。3.张海康提交《银行转账明细清单》要证明我方每月向其发放工资1076元,但我方认为,首先,在将近三个月的培训期间,张海康未提供任何劳动,我方不可能向其发放工资,该笔款项系我方给予张海康的生活补贴,因张海康等人大多系在校学生,没有任何经济收入,且张海康为接受我方的培训已通过&企合宜学贷&借款13800元用于支付培训费用,每月仍需偿还该笔借款的相应利息、服务费用等,出于对张海康现实经济原因的考虑,我方仅承诺在为期三个月的培训期间给予张海康每月定额补贴,以解决张海康的基本经济需求。其次,根据张海康与案外人唐某签订的《借款协议》第十条的约定,张海康是清楚知道借款系用于支付其在我方接受培训所需的费用,即表明张海康在签订《岗位调整薪资协议》时就清楚双方建立的不是劳动关系,而是一般民事关系。第三,张海康主张每月工资为2800元,但仲裁委在计算工资差额时,将实际发放的1076元扣除借款利息、服务费276元后,只按800元计算,属于认定前后矛盾。综上所述,我方不同意张海康的全部请求,现起诉要求:1.我方无需支付2014年8月至10月期间工资差额6000元;2.我方无需支付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1400元;3.本案诉讼费用由张海康承担。张海康诉称及辩称:我于日进入朝翔公司工作,与其签订了为期3个月的试用期合同(即岗位调整薪资协议),合同中约定转正后的综合工资不低于3500元/月,合同协议签订的同时,公司明确提出要求和诱导我方入职则须签订《借款协议(企合宜学贷)》,是以我个人身份向北京一位从未相识相见的唐宁借取本金13800元作为&入门费&转至公司账户名下,并承诺借款所涉每月利息与服务费由公司承担,公司两年内会归还于我,债务不会由我承担。合同签订之后,我在朝翔公司一直兢兢业业工作,公司分别于日、9月14日、10月14日发放工资均为800元/月+&入门费&的利息276元/月(包含服务费)。迄今为止,公司也从未给我缴纳任何的社会保险。我认为:1.依据劳动合同法的规定,试用期包含在劳动合同期内,劳动合同仅约定试用期的,试用期不成立,该期限为劳动合同期限,据此,公司应当按3500元/月的标准向我支付工资。加之公司支付我工资800元/月已低于广州市最低工资标准1550元/月的标准,足以证明公司在工资发放方面存在严重违法行为,故我依据劳动合同法的规定要求解除双方劳动合同,并要求公司支付2014年8月、9月、10月的工资差额8100元、经济补偿金1750元;2.我向唐宁的借款13800元系公司变相违法收取、扣押我的财产,公司应返还该13800元及支付相应利息,并对因此而造成的我所有一切损失承担赔偿责任;3.用人单位和劳动者应当依法参加社会保险和缴纳社会保险费。故公司应当为我补缴或一次性补偿我的养老、医疗、工伤和失业保险等社会保险费;4.依据劳动合同法的规定,公司按应付工资差额+应付经济补偿金总额的100%的标准向我加付赔偿金9850元。综上所述,我不同意公司的诉讼请求,现起诉要求:1.朝翔公司支付2014年8月、9月、10月的工资差额8100元;2.朝翔公司立即返还违法收取的财产费用13800元及支付自日至上述款项实际全部归还之日止的相应的利息(利息的计算按照中国人民银行同期贷款利率计算至上述款项实际全部归还之日),并对因此而造成的一切损失承担赔偿责任;3.朝翔公司补缴或一次性补偿自日工作至10月16日)的社会保险费;4.朝翔公司支付经济补偿金1750元;5.朝翔公司按应付工资差额+应付经济补偿金总额的100%的标准加付赔偿金9850元。经审理查明:日,张海康与朝翔公司签订《岗位调整薪资协议》,该协议主要包括以下内容:一、朝翔公司的义务:朝翔公司承诺100%保证员工实训期间的实训效果,承诺实训时间为3个月左右;承诺为通过总工考核要求后的员工直接调整岗位为电子工程师职位,根据员工考核表现转正后的综合工资不低于3500元。二、朝翔公司的权利:1.朝翔公司有权制定张海康在实训期间的管理制度并严格执行相关制度;2.张海康在实训期间不得无故离职,朝翔公司向张海康推荐的企业都有一定的规模和信誉度。三、张海康的义务:张海康在实训期间必须遵纪守法,服从朝翔公司的管理制度;违纪扣完30分终止员工实训安排,并不予岗位调整安排。四、张海康的权利:朝翔公司必须在张海康通过实训考核后,不超过2个月内完成张海康的岗位调整工作。次日,张海康与案外人唐宁签订《借款协议(企合宜学贷)》及《还款事项提醒函》,约定:张海康向唐宁借款13800元用于支付朝翔公司的培训费用。第一阶段还款分期8个月,还款起止日期为日至日止,每月偿还本息227.70元、服务费48.30元合计276元;第二阶段还款分期12个月,还款起止日期为日至日止,每月偿还本息1152.30元、服务费48.30元合计1200.60元,共计还款16615.20元。借款支付方式为由唐宁通过网上银行汇款方式将款项汇入到张海康指定收款帐号即朝翔公司的名下。协议签订后,朝翔公司确已收到上述借款。朝翔公司分别于日、9月14日、10月14日以银行转账的形式向张海康发放1076元。当日或次日,张海康的该账号即被转账支出276元。自2014年11月始,朝翔公司称其再未还款,而张海康表示其一直在还款,同时确认会清偿借款。除上述查明的事实外,张海康等31人还主张如下事实:1.其是看到朝翔公司在智联招聘网发布招聘广告后,向朝翔公司网上投递简历,后朝翔公司通知其参加面试,由公司股东林娅负责与其面谈薪资,约定试用期3个月,试用期工资800元/月,转正后工资3500元/月;2.朝翔公司诱导其签订《借款协议》,其不认识唐宁本人;3.日离职,因朝翔公司违法用工,低于广州市最低工资标准支付劳动者工资及违法收取劳动者财产,故提出解除劳动合同。朝翔公司辩称:1.张海康等31人的入职时间为培训时间,公司每月支付张海康等31人800元为生活补助,并非工资;2.确认有网上招聘员工及培训生,但张海康等31人来到公司后,发现其技术不合格需进行培训,并告知培训需收取培训费,张海康表示同意并与案外人唐某签订了《借款协议》;3.日为张海康等31人的最后上课时间,不存在离职问题。日,张海康向广州市天河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劳动仲裁,要求朝翔公司:1.支付2014年8月至10月期间工资发放低于合同约定工资的80%差额6000元;2.支付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1400元;3.支付变相违法收取借支财产费用13800元。日,广州市天河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作出穗天劳人仲案(-3142号仲裁裁决书,裁决:一、朝翔公司支付张海康2014年8月至10月期间工资差额6000元;二、朝翔公司支付张海康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1400元;三、驳回张海康的其他仲裁请求。张海康、朝翔公司均不服该裁决,向本院提起诉讼。本院认为:结合张海康、朝翔公司的主张和举证,本案首要的争议焦点是张海康和朝翔公司是否存在劳动关系。认定本案的劳动关系是否成立的核心标准是双方关系是否具有劳动关系的从属性,即是否形成了一种以管理与被管理为特征的人身依附关系。首先,从本案最直接的证据《岗位调整薪资协议》来分析,张海康据此主张该协议即为书面劳动合同,而朝翔公司则主张该协议不符合劳动合同应当具备的主要条款,其实质为培训服务合同。对此,本院认为,从《岗位调整薪资协议》的形式看,确实不具备劳动合同法规定的劳动合同应当具备的主要条款,但从该协议的内容来看,可以印证双方存在事实劳动关系,诸如:朝翔公司对张海康的称呼为&员工&,而非培训人员;朝翔公司承诺通过考核的&员工&直接调整岗位为电子工程师,转正后的综合工资不低于3500元;朝翔公司还要求张海康等人在实训期间不得无故离职,必须服从朝翔公司的管理制度,违纪扣完30分终止员工实训安排等等,均可证明张海康等人将其人身自由在一定限度内交给朝翔公司,有服从朝翔公司的管理、接受朝翔公司过错制裁的义务,如此已形成以管理与被管理为特征的人身依附关系。其次,《岗位调整薪资协议》的条款虽涉及了培训方面,但我国劳动法明确规定,用人单位应当建立职业培训制度,根据本单位实际,有计划地对劳动者进行培训;从事技术工种的劳动者,上岗前必须经过培训。职业岗前培训是用人单位应当履行的劳动合同义务之一,朝翔公司以岗前培训来否认劳动关系,依据不足,本院不予采信。况且,朝翔公司对为何不签署真实的培训服务合同,而以《岗位调整薪资协议》代之,不能给出合理合法的解释及相应的举证,由此产生的不利后果由朝翔公司承担。再者,朝翔公司在其所称的3个月培训期间,还向张海康等人每人每月发放800元的补助,此不符合一般培训机构的实际。最后,朝翔公司以张海康等人没有提供任何劳动力,更没有为其创造任何实质的劳动效益为由,否认劳动关系。对此,本院认为,张海康等人可能没有提供的是职业上的劳动力,但其等在朝翔公司的安排下进行的岗前职业培训也是劳动者从事技术工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朝翔公司支付了部分工资亦可说明此点。综上,本院认定张海康与朝翔公司之间存在劳动关系。张海康和朝翔公司存在劳动关系,张海康作为劳动者的合法权益依法应当保护。关于张海康主张的的工资差额,张海康以《岗位调整薪资协议》中约定的转正后的工资3500元计算差额。本院认为,张海康接受培训的3个月虽属于劳动合同期,但其显然没有提供职业上的劳动力,按照每月3500元的标准主张薪酬,此明显与实际情况不符。但朝翔公司每月只向张海康发放800元的工资,又明显低于同时期广州市最低工资标准1550元/月,故本院认为应按1550元/月计算三个月的工资差额较为适宜,即朝翔公司应支付张海康工资差额(1550元-800元)3个月=2250元。关于张海康主张的经济补偿金,张海康以朝翔公司违法用工,低于广州市最低工资标准支付工资及违法收取劳动者财产为由,提出解除劳动合同。本院认为,朝翔公司每月只向张海康发放800元的工资,此显属违法。张海康以此依据劳动合同法的相关规定要求解除与朝翔公司的劳动合同,并要求朝翔公司支付经济补偿金,于法有据,本院予以支持。至于具体的金额,如前所述,应按月工资1550元的标准计算,即朝翔公司向张海康支付半个月工资的经济补偿金775元。关于张海康主张朝翔公司按工资差额和经济补偿金总额的100%的标准加付赔偿金,该主张依据不足,本院不予支持。关于张海康主张朝翔公司返还违法收取的财产费用13800元及支付自日至上述款项实际全部归还之日止的相应的利息(利息的计算按照中国人民银行同期贷款利率计算至上述款项实际全部归还之日止),并对因此而造成的一切损失承担赔偿责任。对此,本院认为,朝翔公司在招用张海康等人的同一天,即安排劳动者以支付培训费为由与案外人签订《借款协议》,所借款项均汇入朝翔公司的名下,即由朝翔公司实际收取。如前所述,张海康与朝翔公司系劳动关系,朝翔公司应当为张海康等人提供必要的职业岗前培训,而不应无理收取张海康等人的所谓培训费。因此,张海康等人的借款行为应为朝翔公司的行为,所借款项亦本应由朝翔公司偿还。但鉴于张海康等人明确表示因以其等名义借款,其等已主动履行了按期还款义务,对余额部分亦会清偿,故本院认为朝翔公司应当支付张海康等人向案外人偿还的借款。据查明的事实,分期还款的金额共计16615.20元,扣除朝翔公司已支付的前3期828元(每期276元),朝翔公司还应支付张海康15787.20元。该款项按《还款事项提醒函》的约定,已包括还款的本金、利息及服务费,张海康依此履行还款义务则无其它损失,故张海康主张的利息及损失,本院不再支持。关于张海康主张的社会保险问题,此不属于法院处理范围,由劳动者向社保机构投诉解决。综上所述,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五十条、第六十八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第四十六条、第四十七条第一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四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一、广州朝翔忠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自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5日内支付张海康工资差额2250元;二、广州朝翔忠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自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5日内支付张海康解除劳动合同的经济补偿金775元;三、广州朝翔忠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自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5日内支付张海康15787.20元;四、驳回广州朝翔忠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张海康的其他诉讼请求。如果未按判决指定的期间履行上述义务,应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五十三条的规定,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两案受理费20元,由广州朝翔忠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负担。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立案庭)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诉于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 判 长  余 洪人民陪审员  江秋华人民陪审员  邱丽均二〇一五年十月十四日书 记 员  陈丝茗置顶反馈APP微信天眼查公众账号下载天眼查APP电&&&&&&&话 : 400-871-6266工作时间 : 周一至周五 9:00-18:30在线客服 :&商务合作 : 官方论坛 :&官方微信 : 官方QQ群 : 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中国裁判文书网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版权局固定电话:400-871-6266版权所有:北京金堤科技有限公司(C)2015 JINDIDATA 京ICP备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400-871-6266举报邮箱:五格总评及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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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卦原文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白话文解释益卦:筮遇此爻,利于有所往,利于涉水渡河。《象辞》说:本卦上卦为巽,巽为风;下卦为震,震为雷,风雷激荡,是益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惊恐于风雷的威力,从而见善则从之,有过则改之。《断易天机》解益卦巽上震下,为巽宫三世卦。益卦为损益、收益之意,利有所往,利涉大川,多主吉。北宋易学家邵雍解损上益下,奋发有为;进取成名,商贾获利。得此卦者,正当好运,奋发图进,得人帮助,能获名利。台湾国学大儒傅佩荣解时运:得意之时,改旧换新。财运:贸易要快,才有利益。家宅:小心风雷;婚姻好合。身体:肝火太盛。传统解卦这个卦是异卦(下震上巽)相叠。巽为风;震为雷。风雷激荡,其势愈强,雷愈响,风雷相助互长,交相助益。此卦与损卦相反。它是损上以益下,后者是损下以益上。二卦阐述的是损益的原则。大象:强风配快雷,声威增长之象,长男配长女,夫妇合体,增益儿孙之象。运势:现正当吉运,可得贵人之助而成功,宜施惠于人,施比受更有福。事业:大胆投入,勇于支持他人事业,必相得益彰。勇敢前进,敢作敢为。只要心地善良、纯洁、谦虚,事业必定与日俱增,前程无可限量。助人宜即时,要在应急。开拓事业,内部团结一致,人心所向,树立恒心,不怕冒险犯难。经商:勿追求小利,让利于顾客,反而必获丰厚利润,切忌贪心不足!在遇到危险时应向他人求教,争取诚实的援助。求名:真心实意地施惠于他人,自己必然可以得到诚心诚意的回报,并且获得支持,事业必成。婚恋:相亲相爱,良缘天定。决策:心胸开阔,乐于助人。人际关系好,得到众人的支持。自己贵在树立恒心,克服三心二意。尤其要向比自己优秀的人学习,借助对方的力量,充实和发展自己。树立必要的冒险精神。平日要施善于人。因此,即使遇到危险也会得到他人救助。台湾张铭仁解卦益:表示利益、好处,是由上对下的一种好的给予,主吉象。对事业投资都有相当的帮助,可得贵人来相助、扶持。解释:有利益,有好处。特性:重大我,轻小我,热心公益,爱热闹场合,团体事务协调工作。对自己的生活要求少,在朋友口碑中不错。运势:乘盛吉之运,可得他人之助而诸事顺畅,家业有成。大致吉利之运也。家运:有喜悦之象,发达之意。疾病:可治愈,提防肝胆、肠胃之疾,或性病等。胎孕:胎有不安。子女:得家人之喜爱,天真顽皮。周转:可成。买卖:可得大利。等人:迟来。因有好事相告。寻人:难逢,防有害。若出走者会自回。失物:有望可寻回。外出:有利可获。大胆外出行动。考试:成绩优良,父母有喜悦之象。诉讼:有牢狱之灾,或事因女人、房地产引起,宜和解。求事:大好时机,勿错过。改行:有利。开业:开业者则大有利图。由于您的浏览器禁用了javascript,无法正常使用本网站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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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公子  一  傍晚时候,岚山之北起了墨色的雨云。随着墨云黑压压的卷起直顶天空的云  山,早春明净的天空迅速的黯淡下去,一层阴翳的铁灰色笼罩着岚山和岚山之南  的白水城,阴得令人心颤。    急切的扣门声自柴扉外传来,马嘶和犬吠中夹着不知多少人的脚步声,岚山  脚下一处普通的山野茅舍被惊醒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从柴门的空隙中透入,似乎  是许多的火把在外面摇晃。    “来了,来了,”一身旧绨袍的老人应声小跑而来,打开了柴门。    青色的靠衣,青色的绵铠,敲门的中年人精悍瘦削,腰间带着一张暗青色的  角弓。他逼上一步,犀利的目光在老人脸上一转,而后冷冷的扫了一眼庭院。院  子小而简朴,中央一口水井,草棚下面堆着些细麻和搓好的麻绳,木柴整齐的码  在南面的茅草檐下,屋檐下挂着一串去年的旧高梁。冷风嗖嗖的吹着,瓢泼的大  雨已经在黑云里蓄积了很久。    “先生,我们出门打猎,借贵地避一下雨好么?”中年人说话还是彬彬有礼  的,语气却冷漠。    “不妨,不妨啊,贵客请进,”老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外面飞鹰走狗的剽悍家  奴,急忙闪身让开了道路。    中年人却闪开一步,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去,这时才显出他背后站着的主人,  一身白色的绵靠一尘不染,正仰头看着天空翻滚的疾云。片刻,他才转向老人点  了点头,微笑:“有劳老先生了,小小一些礼物,就算是我们讨扰一番的谢  仪。”    主人身后的家奴急忙闪出,将腰间的革囊解下,解开封绳整个的递了上去。  老人伸手去接,只觉得掌中一沉,叮叮当当的上百枚金铢散落在地,照得人眼睛  一亮。大燮的金铢,三成金五成银,剩下的才是锡材,价值高昂。一枚金铢在市  面上能换一头生猪,或是一石糙米,够一个中等人家半个月的家用。这样的出  手,不能不令人侧目。    “怎么那么不小心?”主人淡淡的问道。    家奴浑身一颤,急忙俯下身去,手脚麻利的将一个个金铢拾起,重新封好在  革囊中,递回老人手上,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老人手持这笔巨款,一时间回不  过神来,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门外出猎的豪客。    “一点意思而已,”主人笑了笑。    他年纪已经不小,脸上满是风霜,身材也不高大,可是举手投足间,有一种  威严挥斥的气概,身后那群架鹰牵狗的魁梧家奴摒息静气,都像是矮了他一头。    主人缓步而入,他掀起袍摆的时候,腰带上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摆动起来,  溢彩流光。中年的管家和手持弓刀的家奴们跟着他鱼贯而入,先是随身护卫的佩  刀武士十人,再是手持弓箭的红衣家奴二十人,然后是肩荷墨羽飞鹰的鹰奴二十  人、牵着猛獒的犬奴二十人,紧跟着下来,竟然是二十名狮奴,每两人牵着一头  头罩铁面的狮子,狮子桀骜不逊,利爪在地下刨蹭,嘶声低吼着,狮奴带着小棘  刺的皮鞭不时的抽打,才令得它们不敢造次。最后跟随的是五十名小厮,所牵的  大骡背上拴着猎物,从野兔、雉鸡直到黄羊,最后竟是一头浑身黑毛的狗熊躺在  小车上,三枚羽箭并排插在它胸口弯月形的白毛上。    小小的院落顿时被出猎的队伍挤满了,猛獒的呜咽,狮子的低吼汇在一处。  老人敬畏的看着这位豪客出猎的队伍,小心翼翼的问:“敢问先生尊姓?”    “我姓薛,”主人淡淡的答道,“白水薛北客,在城里做一些生意。”    “薛先生!”老人瞪大了眼睛,手中的一袋金铢“啪”的落在地下。    “婆子,婆子,”老人忽然对着屋里喊了起来,“出来待客了,出来待客  了,白水城的薛北客薛先生来我们家了。”  薛北客微微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听到他的名字,十有八九 的人都会如此  。薛北客本来并非宛州人。他发家于夜北的草原,是澜州称霸一方的富豪,名  下的牧场不下万顷,放马奔驰,一日一夜都未必能从这头跑到那头去。燮王北  巡,登上高山看他的草场,无边无际的绿色一眼望不到头,白色的羊群仿佛大片  的云,每一片都不下万头。燮王惊讶之余也开了个玩笑,说若是这些羊都是战  马,天启城也不是我们姬氏的,而要改作薛氏的天下了。    虽然东陆之北的商路上所向披靡,薛北客的一个心结却是宛州商客的名声。  无论别处的商人怎么阔绰,宛州依然是人们心中的万商之国,宛州的商人才是商  人中的魁首。薛北客对此不忿已久,于是五十七岁那年,他把产业交给长子打  理,带着亲随七百人,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直下宛州,到达了白水城。    薛北客到的当天,就散发请柬,邀请白水所有的商户晚上赴宴。地点是他在  城东庆辉坊的大宅。白水城的商户知道薛北客的名字已经许久,却对这个北方大  豪的财力并不明了。他们不敢怠慢,准备了礼物,结队前往庆辉坊,却发现薛北  客所提的大宅竟然只是一片空地,野草萋萋,了无一物。自觉被戏弄的宛州商户  们大怒,正准备一齐修书斥责的时候,薛北客带着从人含笑而来。没等宛州商户  们说话,薛北客的从人带着木材和板料直奔空地,每个人都手脚不停的工作,打  地基、立大柱、上屋梁,仿佛魔术一般,一栋广厦在人们眼中渐渐成形。    旁边早有薛北客的从人奉上了茶水,两盏茶过去,一间雕饰精致的广厦已经  拔地而起,薛北客轻衣宽带,含着笑意请客人们入席。    进入那间广厦,商户们更是被其中的辉煌震惊,建筑和装饰的风格集中了羽  族、人类和河洛的风格于一身,按照常人的想法,一年也未必能够建成。薛北客  排下的宴席是流传自胤朝皇室御宴的鲤唇驼峰席,菜馔的精美,侍酒少女的娇  媚,都令见多识广的商户们错以为身在幻境中。席到一半,薛北客令从人捧出成  箱的翡翠作为贺礼,赠给在场的所有商户。大家都知道澜州出产的翡翠比起宛州  的水苍玉和山玄玉品质更佳,拿到这些价值连城的翡翠时,都激动的双手颤抖,  不能自已。    薛北客散完了翡翠,才笑说自己带的所有翡翠一天之内全部送出了,只余下  一枚。已经被他豪气折服的商户问起为何只留一枚的时候,薛北客只是微笑着伸  出小指,露出其上的一枚翡翠戒指。那枚戒指上的翡翠毫不起眼,令在场的商户  们哑然,此时一名当铺的老朝奉却忽然颤抖着起身,拜求那枚戒指一看。薛北客  含笑把戒指给他,老朝奉足足看了半晌,忽然惊叫了一声:“是龙血翡翠,世上  真的有这种翡翠!”    龙血翡翠这四个字让博闻的沁阳商户们大惊失色,龙血翡翠是翡翠中的极  品。倒不是源于它的质地,而是这种翡翠是秘道大师制作法戒器的珍奇原料。相  传古代巨龙死后,它们的血经过千万年才会化成这种翡翠,而这种翡翠仿佛一种  天生的魂印器,带着龙族的智慧和力量。它的价值,更是不可估量的。    当晚,那些商客回到家里的时候,个个茫然失神,自认是井底之蛙。仅这一  举,薛北客就名震宛州了。  老人的妻子应声从屋里出来,那是一个脸色黝黑上了年纪的妇人,眉间带着  一块疤痕,对着薛北客笑笑,笑容近乎丑陋。    “贵客来了,舍下没有什么可招待的,”妇人说,“我这就下厨去整治一些  菜,请贵客饮酒解乏。”    “好,”薛北客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人恭恭敬敬的把薛北客请进了茅舍。茅舍干净简洁,墙上抹着白灰的腻  子,挂着几幅不知名的字画,居中一张小桌。薛北客的从人静静的候在外面,老  人掩上柴门,请薛北客坐上上首。面黑带疤的妇人捧上一套崭新的粗瓷,为薛北  客和老人斟上米酒,自己就在隔壁的厨下忙活。    薛北客品了一口米酒,倒也有山野的风味,他微微点头一笑,和老人攀谈起  来。出乎他的预料,在这荒僻山野遇见的老人分外的博学,说起远方的趣事和轶  闻,前朝宫廷的秘录,简洁有趣,回味悠长。不时的,老人还敲击碗碟,唱一曲  北陆的牧歌,宁州羽人的古调,令人出神。而老人待他的态度始终谦恭有礼,也  令薛北客遭遇大雨的坏心情都消退了。    片刻,老人的妻子上了几个小菜,分别是蘑菇甘蓝、素炒油蒿、白闷丝瓜和  子鸡汤,分外的清爽,薛北客吃了两筷子,神色更加欢愉,对山野的老人夫妇也  有了些兴趣。    “老先生在这里居住很久了么?”薛北客问。    “年轻时候也和薛先生一样经商,就在白水城,后来来这里居住,快二十年  了吧?”    “先生也曾经商?”薛北客笑笑。    “小产经营,谋生不易,”老人说到这里,忽然透出小心翼翼的神情,自桌  边站起来,对着薛北客长拜,“今天偶遇薛先生,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  薛先生能否应允。”    “哦?”薛北客笑笑,“老先生有什么请求?”    “在下有几个朋友,也是白水的商客,家传的祖产,铺面不大,经营也很不  容易。近日铺面都被薛先生买去了,虽然薛先生也出了公道的价格,可是天长日  久,总是还要靠铺子生活的。在下厚颜,想请薛先生以原价将铺子卖还给他们,  不知道可否?”    薛北客听到这里,白眉一皱,露出的不悦的神情。    自从他在筵席上一举震慑了白水商户,就开始以其雄厚的资金在白水城里大  片的收购铺面。他南下的立意就是一举垄断白水的商业,所以不愿让一家小商户  逃出自己的控制,若是有人不愿出卖产业,他就以金钱威压,又雇佣流氓滋事,  逼得对方不得不屈从。一时间白水的市面人心惶惶,大小商家无不战战兢兢,恐  怕保不住自己的产业。有人甚至传说薛北客有不臣之心,妄图控制宛州的商业,  用以对抗燮王。宛州十镇其他的大商会不清楚薛北客的实力,也不敢妄动,只是  派遣了几个有名的清客上门,想请薛北客放过散碎的小商户,但是都被薛北客严  词拒绝。    “这件事老先生不必再提,身为商人,”    “我也知道薛先生是大商家,”老人长叹,“可是薛先生也要照顾那些小商  家经营不易,一间铺子,几代甚至十几代的传承,都是先辈的心血,就请薛先生  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薛北客怒气更甚,举杯喝茶,默然不语。    “老朽以无用之身,再请薛先生!”    薛北客终于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扬眉,抛去了手中的粗瓷盏子,掀起衣袖露  出那枚龙血翡翠的戒指和满臂的旧伤疤:“我年少的时候不过是个放马的孩子,  风雨来去,也曾历尽艰辛,直到现在这些疤痕都不能痊愈。而现在我单凭这枚戒  指就可以买下半个白水,我呕心沥血,才有今天的成就,以我的实力和地位,又  何须管那些庸庸碌碌生活的人?他们又焉能知道我的志向和抱负?”    粗瓷盏子落地摔得粉碎。薛北客的从人拔刀冲进了茅舍,对着老人虎视耽  耽。薛北客摆摆手,起身就要离去。    老人默默的看着地下碎裂的茶盏,长叹一声,对着薛北客长拜:“贵客能否  允许在下讲一个故事赔罪呢?”    薛北客有些讶异,他看着老人,忽然觉得老人身上有种气质,悄无声息的改  变了,变得遥远又空忽,令人不得不仰视。他不由自主的挥退了手下,坐回了桌  边。屋外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雷,漂泊的大雨哗啦啦的打落,老人颤颤的点燃了孤  灯,茅舍中静了许久。    “薛先生在北方称霸,不知道我们宛州商人的故事,”老人低声道,“就说  说宛州的商人吧。”  老人的声音悠远缥缈,随着灯的青烟,隐约中有种神秘的气氛缓缓的升腾起  来。    如果说重骑兵,没有人敢和青阳的虎豹骑相提并论,而说金属的炼制和打  造,火山河洛的技巧就像是不可逾越的大山,至于诗歌的吟唱,一个普普通通的  羽人少女也足以令东陆宫中的博士汗颜,据说她们歌唱的时候,风为之止息,落  叶垂直的坠在脚下,入骨的忧郁和轻愁弥漫整个森林,连飞鸟也为之回翔,天地  间静得只有一支遥远的歌谣。    造物的神奇实在不是任何种族的语言可以描述的,它将不可思议的能力赋予  不同的种族,别人纵然羡慕,却是难以模仿追效的。    我们宛州的商人,也是这样。有人说九州大概不是人、羽、蛮、洛、魅、鲛  六个种族,还是加上商,因为宛州商人赚钱的本事,已经不算是人了。    名利场中,也有出类拔萃的人,宛州以商业称雄的百年间,有过许多的异  人。我今天要说的只是其中一个传奇,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公子  忽。他崛起之前,宛州没有人听过他的名字。他离去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他的  去向。他仿佛流星一样在宛州的天空上一闪而过,人们回忆的时候,只能看见流  星过去留下的一道光痕了。也有人叫他“刹那公子”,刹那的光辉,却是说之不  尽的风流。  公子忽来到白水城,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天,守城的军士忽然  吹响了号角,震动了整个城池。号角是敌人进攻的预警,承平之世已有数十年,  白水城的人从未经过战争,此时惊惶失措,一片混乱。城尹和都护手忙脚乱的奔  上城墙,才看见远处黑压压的骑军,在白水城外的山道上鱼贯而行。    守城军士刀出鞘弓上弦,全神戒备的时候,天地间忽然响起一阵渺渺的笛  声。笛声中,那支庞大的“骑军”缓缓推进到城下,这时人们才看清那不是什么  骑兵,而是上千头扛着货驮的健驴,精悍的仆从牵引着驴子,为首的是个年轻的  公子。他懒散的斜跨在驴背上,吹着一根翠玉的笛子。    “我家公子忽,奉上薄礼,请城尹分赠百姓,”一名精干的随从带着二十箱  礼物登上城楼。    箱子打开,五箱是精美的玉簪,五箱是玳瑁的手镯,五箱是极北之地的麝  香,剩下的,则是码得密密实实的金铢。闻风出来看热闹的百姓都为这豪阔的出  手震惊时,年轻的公子忽拍着小驴,衣衫轻扬的穿过城门,仿佛一阵不知来自何  处的清风。    就这样,公子忽在白水城建立了他的基业。他迅速的和宛州十镇的其他大商  家订盟,共享水道、码头和商路,生意迅速铺展到宛州乃至中州,最后连北陆青  阳国的宫中都使用带有“忽”字标记的银器,他不过用了短短的十年,就成了贵  族王侯也不敢不奉若上宾的豪商。    公子忽的来历始终是个迷,有人传说他是大晁皇朝时候青王的后裔,知道大  晁时代那笔失踪近千年的国库藏金的所在,所以他其实是以行商为掩护,悄悄的  把沉重的金铤挖出来,夹带在货物中运到宛州。不过这话怕是妄传,公子忽第一  笔本金是否来自古老的秘藏谁也无从考证了,可是他称霸白水的时候,掌握着六  万余顷的森林,整个宛州一半的玉矿,还控制了河洛制器的整个销路。这些资产  又怎么能以区区一笔黄金来衡量呢?以这么大的基业来掩护,去挖掘一库黄金,  这么想的人未免太小气了。    有亲近公子忽的人说,他确实是行商的天才,而且异常的刻苦。一般的商人  不过是贱买贵卖,跟风而行,公子忽却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宗卷馆。他府里的门客  博士计算整个东陆四州每年消耗的各种货物,以及水道和商路的运输能力,并将  这些消息都绘制成图用以参考,他的宗卷馆最庞大的时候,不下十万卷宗。那些  繁复晦涩的图表,在别人看来无疑是天书,公子忽研读起来,却废寝忘食,有时  候找到了商机,就在宗卷馆中高声呼酒,和宾客们一起狂饮。    公子忽还有很大的赌性,为求一胜不惜行险。    他来到宛州的第一笔大生意就是当时销金河林场木材的争夺。公子忽本身已  经有宛州六万顷的森林,但是和澜州销金河的木材产量相比,还是不能不甘拜下  风。那时候南淮城的大商客褚汶和他在木材市场上的争夺相当激烈,褚汶就想到  了要去打通销金河木材的通路,这样把销金河的大笔木材引进宛州,压低价格,  只要一年就可以打垮公子忽的林场,从而独霸宛州的木材市场。公子忽得到这个  消息的时候,褚汶的使者已经带着大车的黄金,向着澜州出发超过一个月了。    褚汶确实也是行商的奇才,这一招赌注下得极大,真正打中了公子忽的要  害。公子忽震惊之下,闭门三日不出,三日后,他忽然下令典压他在白水的所有  铺面。试想以公子忽的家业,即便是宛州总商会江氏以家族之力,也无钱收购他  的产业,一般的典当铺子又哪里敢让他典压铺面呢?不过公子忽自有办法,他把  所有的店铺都以半价典压给白水的散户。零散的商户虽然不成气候,但是他们聚  集起来,本金却是惊人的数字。以公子忽豪阔的名声,加上半价典压的好价码,  散户们纷纷动心。于是只在十日之间,公子忽就将所有的产业典压出去,约定来  年以三分利息赎回。同时白水城所有的现金和金玉都汇集到了公子忽的手中,他  亲自带着这笔现金和珠玉,雇佣一队快船沿着越州的海岸北上。    众所周知,通常去澜州的水路,从中州的海岸前进穿过天拓峡是最为安全  的,越州水路风高浪急,不知多少船队曾经葬身海底。但是公子忽没有采纳门客  的建议,他坚持要从越州航线北行,因为越州航线在风势好的时候更快。他只要  夺取澜州的林场,其他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那一路行得极为艰险,七艘大舰组成的船队到达澜州的时候,仅仅剩下三  艘,金玉也损失了三成之多。据说在海上遭遇风暴的时候,公子忽□□上身,亲  自带着门客们和水手一起顶着狂风暴雨降帆操舟,连续两日三夜都不下甲板。看  似文弱的公子身上有股野性,令水手们都惊叹不已,于是整个船队都听从他的号  令,仅仅用了二十三天,就在澜州靠岸。公子忽不眠不休,带着成箱的金玉在秋  叶城购买来年的木材,只要手持林场地契钱来的人,公子忽当场现金交易,气概  夺人。这种出手澜州的客商哪里见过,公子忽名声大震,短短三日,他所带的金  玉都变作了成箱的单据,而来出售木材的商户还是源源不绝。公子忽没有了现  金,但是他已经在澜州建立了信誉,他手书的欠条一样的有效,交割的单据还是  雪片一样向他手中汇集。    等到七日之后褚汶的使者带着大车登上澜州的山原时,他们惊恐的发现澜州  来年的所有木材都已经是公子忽的了。那时公子忽正坐在晋侯的府邸中饮酒,从  容不迫的说这笔豪赌一年之内就能收回利润。    确实如他所料,当他掌握了销金河的木材。褚汶就彻底落在了下风,这个主  意本是他想出来的,但是有如一把双刃剑,可以伤到公子忽,也能伤到他自己。  褚汶的林场无法低档来自销金河的木材狂流,仅仅一年间,曾经富甲南淮的褚汶  不得不将全部的林场出售给公子忽,还背上了无数的欠债。    公子忽看他木然的递上林场的地契,也长叹一声,仿佛这声叹息已经压抑了  整整一年。    “只差一线,”公子忽说,“在这里奉上地契的就是我而不是你了。”  公子忽倒也并不为难褚汶,他将林场两成的资产划到了褚汶的名下,令褚汶  为他打理,褚汶从此就成了公子忽林场的大管事。当时有人劝公子忽说褚汶聪明  犀利,让他掌握大权,将来可能暗地里作怪。不过公子忽却只是笑,说那一战褚  汶已经胆丧,一个折了锋芒的人不会再是以前的褚汶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直  到公子忽离开白水,褚汶都只是安安静静的为他打理林场,以前那个狡猾如狐凶  猛如虎的豪商褚汶,已经不在世上了。    公子忽的名声也相当的不错。单说财富,他极盛的时候也未必能超过自羽烈  王之世称霸数代的宛州江氏,不过若说豪气,江氏的主人却是远远不及他了。    他有古时世家的风范,喜欢在府中蓄养宾客。只要有几分才华,愿意进入公  子忽府中的,他都敞门招待。甚至有些市井中的浪荡子冒充高士,公子忽也并不  拒绝,宾客们劝他择人,他只说不至于为了几个小人败坏了待客至诚的名声。    但他自己对物欲却没有什么要求,虽然家中蓄养着各族的歌姬舞女不下千  人,不过他却终身未婚,这些妖娆不过是给往来的客人佐酒享乐的。他的衣食也  简单,吃得少而精致,没有排场,也不浪费。那种什么水晶馔、鲤唇驼峰席、流  杯宴的把戏公子忽府上的厨子都能做得出来,不过也只是做给客人享用,公子忽  本人这时候不过饮一杯米酒,在旁边作陪。    公子忽自己也有一掷千金的时候,而且他花在玩乐上的金钱绝不比别的富商  花在女乐上的钱少。    公子忽喜欢打猎。    若是寻常猎一猎野兔黄羊,当然不算是什么豪奢的举动,一张弓一袋箭一匹  快马而已,能值几何?偏偏公子忽喜欢捕猎的,确实些令人望而生畏,甚至听都  没有听说过的庞然大物。    夜北有种叫做专犁的异兽大家都知道的,但是捕捉这种异兽,却是一般人想  都不敢想的事情。专犁的别名叫做寒兽,有人说专犁每个关节里都有一粒散发寒  气的明珠,将它全身冻得冰冷。这种寒冷连它自己都无法忍受,只好藏在有地热  的温泉里。好在它们活得很长,又没有天敌,否则早就绝种了。一般的动物只要  被它接近,以满嘴的寒气一吹,连骨骼都会冻成冰渣。    但是公子忽的性格,偏偏是对这种危险的动物有兴趣。他从古书上读到专犁  的故事,兴奋难耐,和几个门客商议之后,订下了捕猎的计划。其实今天回想起  来,公子忽的办法也并不艰难,只不过别人却没有他那样肆无忌惮的天才想法。  夜北固然寒冷,但是却有温泉地热。公子忽调集人手,在夜北发掘热泉。他们发  掘的温泉连在一处,通向夜北一处死火山的山口,而那个死火山虽然不喷发了,  山口里还是滚烫的。公子忽下令在火山边炼钢,将一锅一锅的钢水倒进那个巨大  的火山坑里,钢水冷凝之后就结成了一层薄而光滑的铁壁。然后公子忽的门人们  在里面灌上雪水,变成一个巨大的温泉池。    这一切做好之后,公子忽带着门客们吹响了一种夜北猎人常用的雾笛。传说  这种笛子的声音最像专犁的叫声,雄性的专犁听到这声音,自然会以为是雌性发  出的求偶的消息。果然不出他们的预料,藏在温水潭中的雄专犁误以为是同伴,  兴奋的钻了出来。它寻觅着前行,发现一个又一个的温泉眼,专犁只在有泉眼的  地方活动,这个发现让雄专犁更加振奋。它在每个泉眼中怯退了身上的寒气后,  就追寻着雾笛的声音进发,最后的目标则是那个死火山的山口。    死火山是最大的温泉,当专犁看到这池温泉的时候,它觉得是找到雌专犁的  家了,于是开心的跃进了火山的温泉中。此时公子忽的门人们早已在火山的山壁  上凿出了缺口,温泉的水倾泻而出,专犁失去水的依托,顿时落在了火山坑的底  部。而四壁都是光滑的钢铁,凭它的利爪也不可能爬上去,公子忽就这么捕获了  专犁。    他的雄心到此也就为止了。公子忽并没有杀死专犁,他只是收集了专犁流泪  化作的寒珠作为证据,而后放它离去。白水城的人们有很多都亲眼看见他带回的  寒珠,每到盛夏的时候,寒珠上面都凝着一层薄薄的霜色,这是一般明珠不可能  有的。他捕海蛇的故事也是很有名的。宛州毗邻的瀛海,浩瀚荒远,迄今为止,谁  也不曾航海出去,看看海的尽头是什么样的。有人说海的尽头是一片垂落万丈的  瀑布,瀑布下面是黑洞洞永无止境的星渊,雨水从天上落下,最后都汇集到大海  里面去,海水涨了,就从瀑布落进星渊中。若是人落进去,永远不会死,只会在  那个无底的深渊中永恒的下落,直到万亿年后天地完全崩坏。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九州诸族和这个天地比起来,毕竟是一些虫蚁般的小东  西。人们看不到大海那一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有时候古书上会记载一些  关于四野八荒的奇闻轶事,就有涉及远海奇观的,不过谁也不能证实,公子忽倒  是特别喜欢这样的传说。    那一年宛州的渔家都抱怨说鱼少了,以往春秋两季,总有浩大的鱼群沿着洋  流从深海而来,经过宛州的海岸去向闽中岛,再沿着洋流穿过天拓峡,去向澜州  东面的寒海。但是那个秋季,该来的鱼群却只来了一半,尤其是些珍稀美味的海  鱼,整个宛州的渔户都不曾捕上几条。    渔业本不是公子忽的产业,不过他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一次宴客的时候,公  子忽传令上一道绿鳍斑背豚,厨子却说市面上买不到,整个宛州那年就不曾捕上  几条绿鳍斑背豚。公子忽一听之下,沉默良久,忽然抛下满座的客人起身离去。  那是正值木材销售的旺季,可是他把诺大的一摊生意都交给了自己的门客,自己  匆匆带着几个精干博学的门客直奔北邙山。    从北邙山回来的时候,他带回了河洛打制的巨钩。世上也只有河洛的工艺能  把公子忽所绘的图纸变成一件真实的器具,那只钩是珊瑚金打造的,像是一束十  二尺长的伞骨,一共有十二枚锋利无比的钩镰被机括收在径尺粗的轴杆边,但是  一旦张开,就是一张直径二十四尺的钢骨刺伞。拜河洛的工艺和珊瑚金轻韧的特  性所赐,这只钩却不重,两个成年男子就能扛得起来。    公子忽带着巨钩回到宛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鱼群少得更厉害  了。以往宛州和天拓峡的渔业可供应大半个东陆,而那一年,连宛州市场上都难  以买到好鱼,至于天拓峡那边的渔场,近乎毫无收成。不少渔户惶然失措,觉得  是上天之罚,商议着要请星相师长禳星求福。    公子忽是名震东陆的人,他到达海边的第二天,所有渔户都知道公子忽来海  边是要捕海蛇。可是海蛇固然剧毒,却并非什么稀罕的东西,似乎不至于引动公  子忽这样的人。渔户们都放下了打渔的营生,去公子忽所居的驿馆看热闹。公子  忽气魄很大,当场就给出丰厚的报酬,雇下了所有看热闹的渔户,却并不说该怎  么办,只是要渔户们都听从他的调遣。    渔户们收了公子忽高额的聘金,都应承了。过了几日,公子忽亲临海边,买  下一条偶然闯入近海被活捉的鲨鱼。公子忽的门客带着工匠在海边的峭岩上打下  径围一丈的巨大绞盘,绞盘上缠着来自河洛的细韧铁链。公子忽传令善于捕鲸的  渔户各自准备小舟和投枪,剩下的人则负责驱赶公牛拖曳绞盘。那支珊瑚金的巨  钩被裹在整个的一张鲸鱼皮中,缠在鲨鱼的腹下。公子忽的门客搜集了市面上所  有能见的绿鳍斑背豚,将它们的胆囊提炼出来,吸在一团晒干的海草中,放在鲸  鱼的皮囊中。这一切准备好之后,公子忽就让渔户们把鲨鱼放回了海里,任随它  游走,那道同是珊瑚金打造的细铁链长达百里,缠在巨大的木轱辘上,随着鲨鱼  的远游,越放越长。    公子忽做完了这一切,仿佛成竹在胸,不慌不忙的和门客们一起守在绞盘边  饮酒放歌。渔户们有的不解公子忽的作为,壮着胆子上去询问,公子忽也不回  答,只是大笑着用酒把他灌醉。这样一直等了二十一天,第二十一天的时候,公  子忽走在海边,忽然看见涨潮的水中有无数死去的海蜇。他呆了一下,高呼着奔  向键盘,令渔户和门客们鞭策犍牛。同时五十多艘捕鲸的小舢板破浪而去。    十二头犍牛的拉扯下,绞盘越抽越紧,珊瑚金的铁链被收回三十里之后,对  面传来的拉力大的不可思议。河洛打造的锁链果然不同寻常,竟然不断裂,可是  整个绞盘的基础却几近崩溃。公子忽亲身上阵,带领善于建造的门客们以两尺长  的铁锥和大石固定绞盘,而后带领渔户们一起上前推动绞盘。那场真是百年难遇  的盛况,附近二十里的人几乎都赶到海边围观。随着绞盘继续抽紧,人们惊讶的  看见远处的大海尽头有巨大的水浪翻涌,正是铁链直指的方向。仿佛是一只庞然  大物在海中疯狂的挣扎,巨大的水雾把它的身体完全遮蔽起来,人们只能隐隐约  约看见不时跃出海面的黑影。    捕鲸的渔户们遵从公子忽的吩咐,将小艇驶到距离那片水雾五百步的地方。  他们在滔天的狂浪中几乎无法支撑,只能用小艇头上的小床弩将一丈长的铁梭投  射出去,而后立即离开。前前后后,足有两百支铁梭被投进了水雾里,铁梭上都  涂了麻药。但是水雾中的庞然大物挣扎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公子忽下令所有渔户  都撤回海岸上,用一根巨钉把珊瑚金的铁链订进了岩石中。自己则点起篝火,彻  夜的留在海边观察那个东西的动静。那东西带着铁链一时东游,一时西游,想要  挣脱,但是始终不能。铁链崩得就像钢弦一般,不过显而易见,时间越长,那东  西的劲道越小。  次日早晨,公子忽下令起开巨钉,继续抽回铁链。这一次拖动绞盘的犍牛增  加到二十头,双方的较量堪称你死我活,铁链每抽紧一尺,围观的人心里都要一  紧。靠近海岸的海面上波涛起伏,仿佛沸腾一般,没有人敢走近海滩。一直坚持  到傍晚,铁链终于带着那个大东西被抽回到沙滩上,人们惊恐的看见那是一条不  可思议的巨蛇在远处的沙滩上翻滚挣扎,它庞大的身躯痉挛着抽打在沙滩上,细  沙像是灰尘一般被激飞起来,黄沙蒙蒙中仿佛是巨龙在怒舞。    这才是公子忽要捕猎的海蛇。    不过海蛇毕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挣扎了一夜之后,它沉重的身躯横在了沙  滩上,那双诡异的红色眼睛也失去了生机。这时公子忽才带着门客和渔户们小心  的靠近沙滩,人们清楚的看见那只珊瑚金打造的巨大伞钩整个的张开来,卡在了  海蛇的喉间,只有不到一尺的钩间深灰色的蛇鳞间透出来。这就是说那蛇的身体  几乎有二十尺粗细,而它的身体竟有五百尺之长,每一片鳞片都仿佛桌面的大  小,坚逾精钢,半数的铁梭都没能穿透它的鳞皮。它最后挣扎的时候把沙滩边的  岩石也打得粉碎,身体却没有怎么受伤。公子忽令人张开死蛇的嘴,无数细细的  蛇牙仿佛一片白森森的荆棘,那只作为诱饵的鲨鱼的鱼骨还扎在蛇牙上,大概是  受伤的海蛇无法吞咽吧。    有人当时就敬畏的要跪下,觉得那就是传说中的龙。公子忽却说不是,古史  中所谓龙,是极有智慧的神兽,而这种海蛇被称为“尨鱦”,不过是深海一种可  怕的异兽。因为寿命很长,所以它们可以长得极其巨大,像这样巨大的尨鱦至少  已经有数百年的生命。尨鱦一般不靠近海岸,大量的捕食深海的鱼群,尤其喜欢  绿鳍斑背豚这种鱼的胆汁味道。所以听说鱼场减产,绿鳍斑背豚尤其的难得,公  子忽就想到了是成群的尨鱦游到了内海,于是有了捕猎的想法。    公子忽命令门客把尨鱦的身体剖开,把全部的蛇血都倒回大海里,据他说这  样蛇血的味道会被别的尨鱦闻见,尨鱦知道有人可以捕猎自己,就会畏惧,自然  会退回深海,从此不必担心渔场的收成了。渔户们惊喜之余,对于公子忽的敬仰  更是到了极致,所有人点着篝火在海滩边欢歌痛饮了半个月,公子忽令门客把尨  鱦的蛇肉切下以古法烤制,尤其的鲜美,它巨大的蛇胆被分给城中的老人,每个  老人都饮到了蛇胆酒。尨鱦头骨下的两枚细骨被抽了出来,磨制成晶莹透明的两  柄利剑,被进贡给了燮王,据说虽然是骨剑,却堪与精钢的制品相比。    只有尨鱦的毒囊,公子忽说奇毒无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于是命令不  得刺破毒囊,而是把它整个的带回了家中,埋藏在地下。公子忽剥下海蛇的皮,  作为一匹地毯,竟然可以从门口一直普到他家的中堂还有余。直到现在,有人还  说走过那张蛇皮,令人禁不住的毛骨悚然。桌上的火焰跳了一跳,薛北客从出神中回复过来。    “公子忽这个名字,我也曾听说,可是这些故事多半是后人附会,他离开白  水城也有快二十年了,有人说三十年,众说纷纭,当不得真,”这么说着,薛北  客的眼睛却还是有些空朦。老人淡淡的说来,仿佛遥远异域的事情,却真实详尽  的令人不得不思索,他淡然的声音中,自带着一股魔力。    “真实与否,不是我辈能够追究的,”老人笑了笑,“只是个故事吧,不过  公子忽真正的传奇,还不是钓尨鱦,而是猎风……”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管家轻声道:“主人,雨停了,走么?”    薛北客愣了一下:“不,你们等在外面……先生刚才说猎风?”    老人又笑了:“是啊,猎风,所谓的风,是指大风……”    大风这种鸟,世人多半都知道,可是从没听说过任何一个人见过。各族古老  的传说里,都说曾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看见铺天盖地的大鸟掠过,它飞过的时  候风向为之逆转,双翼遮蔽了阳光。甚至有一种传说,之所以有白天和黑夜,是  因为大风中的帝王在天空飞过,它是一只双翼可以覆盖整个九州的神鸟,飞在极  高极高空旷无极的高天上,当它觉得冷了,它就会飞到太阳下去烤火,这时候它  遮挡了阳光,黑夜就降临。等到它觉得燥热了,就会飞开,这样又是白天了。    其他关于大风的传说还有它们吃大鱼和海蛇为生,就是公子忽所钓的尨鱦,  所以它们不能生活在近海,因为近海的小鱼小虾没法让它们吃饱。它们的蛋巨大  而坚硬,像是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岛,需要长达十二年才能孵化。那时候整个  蛋上都长满海草和螺贝,和真正的浮岛没有半点区别。有人曾在海上遇难,在一  个浮岛上等待救援,浮岛却忽然裂开,巨大的雏鸟挣扎着破开岩石一样坚硬的蛋  壳,振翅飞上了天空,那浮岛就是大风的蛋了。    当然这些传说没有人能证实,就像龙的存在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却  没有人亲眼见过。或许只是人们的臆想,或许是早在远古就已经灭绝的神兽,或  许它们还生活在远离诸族的神秘所在,只是不愿意让人见到而已。大风在诸族的  传说中都是雄伟的神兽,又有缥缈莫测的意思。前朝翔帝的名讳就是白风翔,本  是期望他励精图治,一飞冲天,不过他最后舍弃家国做了一个漂泊的歌吟者,帝  朝的武士们走遍九州也找不回自己的皇帝,倒是合乎了缥缈莫测这层意味了。    这个故事甚至关系到公子忽最后离开宛州,那时候他也才三十四岁而已,起  因居然只是一片鸟羽。  公子忽钓得尨鱦之后,整个宛州都有人不断的送来新奇之物,其中多半是伪  造虚托的玩意,但是偶尔也会有些珍品,比如一块黄鱼的耳石,居然有磨盘般  大,不知道那黄鱼有多么巨大了。但是其中最珍奇的,还是大风的羽毛。    有一天,一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扣响了公子忽的大门,说是有件祖传十几世  的珍品,想请公子忽帮忙鉴别。公子忽问他是什么,年轻人却很是腼腆,犹豫了  许久才说是片鸟羽。门客们讶然,而后满堂都是哄笑声,公子忽却令仆役和门客  们安静,温言款语的请他把鸟羽拿出来看看。年轻人便卸下了自己背上的包袱,  他打开包袱的时候,人们竟然觉得是自己看错了,那包袱中不是什么鸟羽,而是  一片青灰色的丝绸,卷在一只两尺宽的木轴上。年轻人默默的滚动木轴,那幅  “丝绸”展开,青灰色的薄而韧,闪着人们从未见过的粼粼之光。人们上手去摸  的时候,并非丝织的感觉,却异常的滑爽,像是羽毛。当时全部的门客都怔住  了,以他们的博学多闻,却不知道世间有这种怪异的东西。若说是羽毛,即便大  鹰翅尖的长翎,一丝羽毛又能有多长?最多不过就是小手指那么长罢。而那个年  轻人所展示的羽毛,竟然长达五丈,而且仅仅是鸟羽中的一丝,扁平的像是片刀  形的树叶。    “风……大风!有鸟曰风,翼比天地……”静了许久,一个博学的门客声音  颤抖,“是大风的羽毛啊!真的是大风的羽毛啊!”    消息仿佛惊雷,传遍了公子忽的整个府邸,所有门客都围聚来观看。有人一  口咬定必是伪造的,有人却以为确实是真的大风羽毛,最后汇成两派争得面红耳  赤。公子忽素来不对门客加以管束,这帮博物君子们又最好面子,最后争不过,  就在中堂之上扭打,彼此都狼狈不堪。但是那丝羽毛确实与众不同,有人扯下细  细的一条,悬着重达数百斤的铁椎,羽丝伸长了许多,却绝不断裂,刀砍剑削,  都没有用。    最后还是公子忽止住众人,要年轻人说出这片鸟羽的由来。年轻人却说祖上  的传说已经很不清楚了,似乎是先辈曾经当过渔户,出海捕鱼的时候,看见一阵  海潮袭来,一只腐烂过半的奇形巨鸟在海水中载浮载沉,腥臭的气息冲天而起。  先辈惶恐之余,叩拜而退,只是裁下了大鸟翼尖羽毛的一丝,一直作为珍物流传  给子孙。    “如果是十几辈之前还能看见大风的尸体,那么不过是两三百年前还有活得  大风,”公子忽沉默良久,“那么大风这种神兽依旧存在于世上也并非不可  能!”    他的话重达千钧,令一众门客热血沸腾。公子忽这么说,谁都清楚他已经有  了捕猎大风的打算,门客们不再争论鸟羽的真假,纷纷以自己的所学上前献策,  都说世上若有一人可以以人力挑战大风的力量,那么也只有公子忽了。    堂上热火朝天的时候,却有一个老人忽然站了出来。    “公子绝不要听这些人胡说!”老人斩钉截铁的说,“自古想要捕猎大风的  人,还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    这声断喝令门客们大为恼怒,博物君子们焉能忍受别人对他们的见地横加指  责?更令他们不满的,是这个姓尚的老人只是公子忽家中一个喂鹦鹉的闲人。    尚老人也算公子忽的门客,本来却是白水城中一个无业的游民,逢着有富商  施舍粥米,他就去凑热闹,没有吃的,他就在城外的树林里面采点野菜嚼食。与  众不同的是,他随身喂着一只好看的鹦鹉,那只鹦鹉像是他的命一般,有好吃  的,他都先喂给鹦鹉。一次寒冬腊月,公子忽施舍热粥的时候,看见饥饿的游民  们对先到的尚老人推推搡搡,抢夺他手里的肉馒头。而尚老人被踢出人群,手里  仅剩一小团饭粒,却自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喂给鹦鹉。看他那幅认真的样子,似  乎鹦鹉是他的命。    “你有什么所长么?”公子忽上前去问他。    “我会养鹦鹉……”犹豫了很久,尚老人才回答。    “也算一门学问了,做我家的门客好么?”    当时就有人劝说公子忽不要招揽这种闲人,否则以他游民偷鸡摸狗的性子,  会给府里增加许多麻烦。    “能够为一只鹦鹉不惜己身,也算是奇人,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就留在我  家里吧,”公子忽这么说。    尚老人就这么成了公子忽的门客。他的时间还是都扑在那只鹦鹉的身上,有  什么好吃的,都先给鹦鹉,整日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对鹦鹉说着什么。而可笑的  是,尚老人说得再多,那只鹦鹉却是一句也学不会。公子忽府上豢养的鹦鹉也不  少,统统锁在鸟舍的一只细丝笼子里。尚老人养的那只鹦鹉和他的主人一样臭脾  气,不屑于和别的鹦鹉往来,喂食的时候也不知道礼让,一头就闷过去抢吃的,  吃的又分外得多。    凡是动物,只要分群,就有高下尊卑的区别。别的鹦鹉当然也不满这只不懂  道理的生客,于是联合起来撕咬尚老人的鹦鹉,也不给它机会抢食吃。这只鹦鹉  一身翎毛弄得散乱不堪,在五彩缤纷的鹦鹉中间,显得孤独又狼狈,倒像是饱受  其他门客欺负的尚老人。    不过那只鹦鹉也倔犟,任凭别的鹦鹉欺负它,它并不还手,冷眼在一边看  着,偶尔抓到机会,就上去抢几口食物,再退回来等着挨打。    公子忽是喜欢鸟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只鹦鹉的与众不同。他倒是颇喜欢尚  老人养的那只鹦鹉,也许是他不太喜欢别的鹦鹉太过谄媚的谀词,于是觉得这只  不会说话的鹦鹉更加有趣些。隔个几天,他就回去鸟房看看那只鹦鹉,特别的带  上一些碎米和谷子喂它。那只懒洋洋的鹦鹉渐渐的也知道公子忽喜欢自己,一见  公子忽来了就上上下下的跳,要吃的。而一旦喂饱了它,它翻个身就四仰八叉的  睡了,也不管公子忽是不是还在逗它。公子忽有时候也笑骂说这个无赖鸟儿,不  过他还是喜欢那只鹦鹉,渐渐的,他就管鹦鹉叫忽忽了。    “忽”该是他自己的名字,他管一只鹦鹉叫忽忽,谁都可以看出公子忽是真  的喜欢那只鸟儿,于是府上门客敢欺负尚老人的渐渐也少了。    尚老人在公子忽的门下不曾进言一句,他的第一句话,就惹来了大麻烦。    “先生懂什么?”    “先生除了喂鹦鹉还知道古史神兽么?”    “今日的鹦鹉先生喂好了么?就在这里大发宏论?”    门客们的讥讽层出不穷。尚老人不善言辞,只能瞪着眼睛,以他蹩脚的宛州  方言争论,到了最后,谁都觉得他是在胡搅蛮缠了,可是尚老人的声音越来越  高,嘶哑得搅乱了中堂上的规矩。  “先生不必劝了,”公子忽并不喜欢别人影响他的决定,所以语气也颇为严  厉,“没有大风险,庸庸碌碌的事情并非忽所喜欢的。”    他的决心向来不容动摇,公子忽就是这样高才而桀骜的人。    尚老人沉默良久,于是长叹一声说:“那么让我也为公子尽力吧,其他宾客  或许有猎获大风的办法,我却只知道一个办法,让大风不能伤害公子。”    公子忽有些诧异:“那么敢问先生是什么方法呢?”  “现在还不能说,”尚老人摇头,“但是我要忽忽一用,还有公子钓得尨鱦  时候留下的那只毒囊。”    公子忽不愧是名震宛州的豪客,微微思索,答应了尚老人的要求,他其实有  些舍不得忽忽,但是尚老人这么说的时候,严肃得令人无法拒绝。而其他的门  客,尽数出动搜集大风的消息了。    公子忽门下的宾客,果然也不是普通人,颇有一些饱学的博士,通晓《海苍  志异录》、《韶溪通隐》一类的古书笔记。而关于大风的传说,恰是这些难以查  证的野史笔记中最多。门客们又北上天启城,在帝朝藏书的《古镜宫》中借阅民  间绝迹的善本。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竟然综合了所有关于大风的只言片语,  画出了草图,在公子忽面前描述了他们所想像的巨鸟。按照各种古史和笔记的说  法,这种鸟已经栖息在大海深处的巨大岛屿或是其他陆地上,有着青黑色的羽  毛,长颈,有着修长的曳风尾羽,身长一百到一百二十丈,翼展达到可怕的五百  丈,利爪可以轻易的撕开海蛇坚韧的皮和鳞,它们甚至可能有牙齿,可以咬噬海  蛇和大鱼的肉。平时不可能看到这种鸟,因为即使它们偶尔接近大陆,它们也会  在极高极高的天空飞翔,在地下看起来像是大雁。它们喜欢带有腥味的食物,喝  海水就可以生存,但是讨厌樟木的香气,因为传说有人在樟木林中以弓箭射中了  低飞大风,但是大风不敢扑下来攻击他,想必是畏惧樟木的气味。    当博士们在公子忽面前展开恢弘的画卷,展示一只飞翔在高天之上的庞然巨  鸟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热血沸腾。这些宾客多半和公子忽一样,有些狂放  不羁的性格,想到可以猎获这只神话般的大鸟,亲眼看一下造物的伟大,怎能不  激动莫名?    “那怎么才能伤到这种大鸟呢?”公子忽问。    “射它的翼根。从古史的记载看,大风在翼根是有弱点的,只要可以打造一  种机括,足以贯穿翼根,那么大风就和一只野雁没有区别了,”博士说。    “好!”公子忽拍案而起,“那就猎一只大风!”    公子忽行动仿佛风雷。他首先派门客北上,在羽国以重金订制了一艘木兰巨  舟,因为捕猎大风,必须深入大海,而整个九州,只有羽人的木兰巨舟才敢离岸  航行,而羽人绝密的造船之术可以在船舱中造出密仓。这些密仓绝不进水,即便  船翻了都不至于下沉。然后他又亲自进入河洛的地界,请求打造一种强劲的机  括,他和河洛们似乎有一种神秘的盟约,河洛们立刻满足了他的要求。阿洛卡亲  自下令,指派拥有“神匠”称号的河洛“铁锤哈都”监督打造,河洛们收藏的最  稀有的矿石摆在铁锤哈都的面前任他选用。    而尚先生却对这一切毫不关心的模样,自从他要了忽忽去,他就整日整夜的  把自己和忽忽关在公子忽宅邸的地窖中。他曾经嘱咐说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事实  上也没有人敢靠近,因为尚先生在熬制那枚水缸般大的海蛇毒囊,谁都清楚那蛇  的毒性。尽管公子忽小心的令众人不要戳破毒囊,而是直接把它埋在地底的石窖  中,但是那可怕的毒性已经慢慢的散发出来。来年石窖上的新草绿得令人畏惧,  有人亲眼看见一只野兔啃食了一口那草,当即就狂挣而死。    整个准备的时间长达两年,当羽人所制的木兰巨舟航行到宛州海岸的时候,  万户空巷,人们在海边以敬畏的心情看着长达两百尺的木兰巨舟破浪而来,精悍  而轻盈的羽人水手们在巨大的风帆上扯着棕缆飞纵,三叠的巨帆鼓起风势的时  候,护送的大燮战船都被远远的抛在后方。    与此相反,河洛悄悄运送到公子忽府上的铁箱以铜汁和铁箍封闭,没有人知  道里面是什么。负责护送的河洛武士只是在公子忽的面前将箱子打开一线,公子  忽看了一眼,立刻命令奉上黄金和珍稀的炼玉,请河洛们致问候和感激于阿洛克  和铁锤哈都。    一切都已经就绪,门客们摩拳擦掌,公子忽表面上还镇静,可是扣击着木兰  巨舟坚实的硬木船舷,他眺望大海的眼中也满是少年人无所畏惧的昂扬气概。    在石窖中闭门不出的尚老人终于走了出来,当他带着忽忽来到公子忽面前的  时候,公子忽这样山崩于前而颜色不变的人也呆住了。尚老人的肤色不但苍白,  而且近乎透明,都能看见血管在其下搏动,而忽忽竟然从一只黄鹦鹉变做了渗人  的惨绿色,一双眼睛红得诡异。    “公子小心!”一名精通□□的门客说,“这鸟儿身上有毒!”    尚老人也不辩解,只是让公子忽看忽忽脚爪上的铅制套子。    “忽忽已经是一只毒鸟了,”尚老人说,“但是蛇毒是穿不透铅套的,公子  不必担心。只要把忽忽带在身边,至少大风是不能奈何公子的。只是公子要记  住,千万不能让忽忽离开你的身边,它能够威慑大风,只是在很短的距离内,和  很短的一瞬间。”    公子忽半信半疑的接过忽忽,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忽忽过了八个月,似乎  对公子忽有些陌生了,不过只是片刻,它就认出了公子忽,像以前那样欢蹦起  来。    看见忽忽在自己肩膀上跳来跳去,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公子忽心头,令他觉  得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只无赖鹦鹉。他是豪放不羁的人,对于尚老人不抱丝毫怀  疑,虽然他也不相信这只鹦鹉可以震慑大风,不过他还是把忽忽带在了身边,不  愿意拂了尚老人的心意。    木兰巨舟起航的那一天是五月初一。没有人知道公子忽要在那天起航,他不  愿有太大的场面,于是趁着星夜带着精干的门客登舟。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人们  发现海港边已经没有巨舟的身影,只剩海天空阔。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趟航行  的凶险,而并非仅仅是一场热闹。在茫无涯际的大海上,捕猎一只无人见过的巨  鸟,一点点的倏忽,以足以让他们所有人葬身大海。    或许这是公子忽的最后一次冒险了吧?不少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对于公子忽这样的人,“最后一次”的可能,才是真正让他热血沸腾的  吧,至于大风,倒在其次了。  起初公子忽是按照中州到宛州的航线贴着海岸航行的,就在航线折向北方的  地方,他却命令水手和门客继续保持航线向西。这样他们就缓缓的离开了众所周  知的航道,真正的开始了深入外海的试探。谁都知道,星辰的运行和测算是一件  很复杂的事,要靠星相学来确切定位,在海上是完全不可能的。本朝唯一一个可  以准确测算星辰运行的,只有一百二十年前钦天监的西门博士,但是他也需要借  助铜瓦殿中庞大的皇极经天仪。所以大概只是航行了三四天,水手们就开始惊惶  了。海图上标明的礁石和岛屿再也找不到,四面望去都是碧蓝的海水,风极其的  微弱,庞大的木兰巨舟在这里,也不过像一片小小的枯叶。    公子忽却还镇静,他让水手们扎下四支铁锚,将巨舟牢牢的定在海面上。与  此同时,博学的门客们也开始忙碌了,公子忽离岸的时候,收购了市面上所有的  牡蛎。门客们将鲜活的牡蛎去壳,榨出汁液,而后一桶一桶的倾倒在海里,牡蛎  是海货中最鲜最腥的东西,对于大风有强大的诱惑。另一些人则在大船的船头架  起了简陋的工房,依照河洛留下的图纸,将那只铁匣中的机括安装在船头。    羽人的水手们并不知道那机括是什么,但是看门客们小心谨慎的样子,也知  道那绝非一件寻常的东西。他们偶尔谈论起来,只说机簧已经崩紧了,安装时候  千万不可剧烈的摇晃,否则机簧会崩断,雷矢没准会把船也毁了。    此时最悠然自得的倒是公子忽,他天天把忽忽放在自己的肩头上,持着修长  的海杆钓鱼,还不穿靴子,挽着裤角将小腿泡在海水中,轻松惬意的打着水花。  忽忽虽然变绿了,倒是和以前一样,饿了就跳着要吃的,吃饱了就一翻身在公子  忽的肩头上睡觉,公子忽钓到了鱼,它就忽扇着翅膀想上去偷吃,公子忽无奈,  只好做了一个小套子把它的嘴巴套起来,为此忽忽有很长时间都蹲在公子忽的肩  膀上扭头不看他。    随行的尚老人却有些异样,他日日夜夜都在船舷边看着南方,人变得越来越  枯瘦,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公子忽和门客们都为之惊惧,此时的尚老人有如  一具骷髅,双目却像两盏寒灯,令人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时间渐渐的过去了。海上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公子忽钓鱼的技巧竟然高得惊  人,总是带回海虹鳟和黑尾鲷一类珍稀的海鱼和水手门客们共享,羽人的水手善  于游泳,不时收获一些鲍鱼和干贝。船上的清水和米面又多,大家日复一日的烧  制海鲜,自得其乐,简直都要忘记为何而来了。    可怕的变化发生在第二个月的第三天。    那天早晨晴朗得出奇,整个天空万里无云,日光照得海水金光粲然,公子忽  还是一样的在小舢板上钓鱼,水手们擦洗着甲板,公子忽门下的博物君子们研究  着古籍。而此时的尚老人已经不在船舷边眺望了,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公子忽  下令把他锁在船舱里养病。其实即便不锁他,他也很难爬上甲板了,但是他依旧  扳着舷窗,死死的望着南方,仿佛那边有什么,令他死都要看一眼。    公子忽那天钓鱼的运气好得出奇,正悠然的时候,一个羽人水手忽然单臂扯  着棕缆飞荡到他的小舢板上。    “怎么?”公子忽问。    “要有雨了,公子还是上船去吧,”羽人水手说道。    公子忽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竟然真的在南方有一片黑云。海上的天气变得  最快,一时朗日,一时就是暴雨,公子忽是博学多闻的人,清楚这种可怕的变  化。于是带着鱼篓,收拾舢板上了大船。门客们在河洛的机括上铺设了雨布,就  要回舱避雨。此时他们忽然听见了尖利的啸声,那是来自远方的黑云。    一个枯瘦的身影撞破了船舱的门,猛地冲上了甲板,正是沉疴难起的尚老  人。    “来了!来了!大风!大风!”尚老人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大吼,恐惧  和兴奋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他的眼睛雪亮,面颊烧得赤红。    “大风?”公子忽和门客们一怔。    仿佛是为了印证尚老人的话,疾烈的狂风忽然袭来,全无任何征兆,利刃一  样割着所有人的脸。那时船帆只卸下一半,巨大的木兰船竟然被吹得几近倾覆。  所有人都滚倒在一侧船舷边,只有尚老人没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他的手有  如铁爪一样死死扣着桅杆,眺望着南方的那一小片黑云。    当人们再次看向那片黑云的时候,它已经压住了小半个天空。它推进的速度  快得不可思议,海水仿佛煮沸一样翻腾起伏,天空中仍有阳光,可是阳光照在身  上竟然是冷的。随着黑云的袭来,远处的海上迅速的黑了下去,让人心里浮起极  其不祥的预感。    “那不是云,”忽然间所有人都信服了尚老人的话,“那片云就是大风。”    云一般覆盖天地的巨鸟。    水手们忙着卸帆,门客们急着将准备的货物搬上甲板。等待以久的时刻终于  到来,公子忽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虽然明知这剑决不可能伤害倒大风,可是他  那样不畏生死的人此时也需要借助握剑来镇静自己的心神。    海水翻腾得更加剧烈,南方的半边天空似乎就要倾塌,海浪打在船舷上击得  粉碎,白碎的水花冲起在天空中近十丈高。黑云渐渐显出了本相,人们看见海面  上鸟形的巨大黑影,随着那黑影的逼近,嗡嗡的声音仿佛要刺穿耳膜,虽然早已  准备好了软木的耳塞,可是每个人都觉得有锋利的长针一直刺进了脑颅中,滚落  在地的琉璃酒器在那阵可怕的声波中忽然崩裂!    波涛起伏的海面上,一道深可一丈的水痕笔直的射向了木兰巨舟,仿佛是一  道隐形的气刀割开了海面。    “是风割!闪开啊!”尚老人狂吼着。  那道隐形的气刀掠过木兰船的时候,“砰”的一声像是斩击在船舷上,硬木  制成的船舷竟然为之崩裂。此时巨大的黑影在头顶飞过,阳光完全被它遮蔽。阴  风怒号中,人们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只巨鸟,长颈青羽,六条巨大的曳风尾羽铺  洒开来,仿佛拖在它身后的六道黑烟。它的翼展不下千尺,双翼猛地一振,对着  天空飞升而起,振起的大风几乎要将木兰船压进海水中。    公子忽的门客中真有不畏生死的人,有人立刻操持手斧砍开了几只箱子,一  阵樟木香升起,狂风将箱子中的樟木屑席卷上了天空,一片蒙蒙的黄雾笼罩在周  围。而平时不善言辞的一个门客排众而起,在船头端坐冥思,一片火影从他身上  腾起,转而化作一层巨大的火罩将整个的船包裹在其中,被大风激起的水花泼在  火罩上,发出雷鸣般的暴响,瞬间就被蒸发了大半。这种阳昊之火的秘术极其耗  费精神,绝非普通的秘道士可以操纵,可是这个门客操纵起来游刃有余,并没有  吃力的样子。    公子忽并不是鲁莽的人,这两层壁障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大风畏惧樟木的木  香,而火焰更是令所有动物都退避的。公子忽的镇定也让门客和水手们徒然生出  了胆气,膂力强劲的武士们在船头张开起了三叠的踏张弩,所用的箭纯粹以钢铁  锻造,而公子忽顶着泼天而降的水花,走向了船头。随着他掀起雨布,那件可怕  的河洛制器终于暴露在人们的眼目中,外表看去,那不过是一只长宽各两尺有余  的铁匣子,朴实无华。可是当公子忽伸手去操作铁匣的时候,人们清楚的看见他  的手和铁匣之间激起了微弱的电火。    大风似乎是对这两层障碍深有畏惧,巨大的身体在空中悬停了片刻,而后忽  然对着天空笔直的升腾,变做头顶极小的一点,那是它已经腾入了极高的空中。  而后它猛地转身,垂直的对着木兰船下冲,像是想用身体把整个木兰船冲成碎  片。  “转舵!转舵!它要以风势把我们击沉!”尚老人大吼。    羽人们不愧是最优秀的水手,他们扯着棕缆飞纵起落,在狂风中竭力操纵着  风帆,木兰船以巨大的倾角划了一个半圆。大风激起的风势重重的击打在水面,  顿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出尚老人的预料,大风虽然不敢靠近木兰船,但  是却还有风割可以作为武器,它巨大的身形带起的疾风本就是不可阻挡的攻势,  若是这样强劲的风势落在木兰船上,整个船都会崩裂的。大风在临近水面不到百  尺的地方猛振双翼,再次升起,无人可以想像这遮挡日光的庞然大物竟然可以那  么灵活。    公子忽的门客们却在此时抓住了机会,踏张弩上的钢箭化成一阵箭雨飞射而  出。这些人不愧是武士中的佼佼者,四五十支箭组成的箭阵凝聚有力,“嗡”的  一声闷响,全部投射在大风的颈部,命中这样大的目标实在太容易了。但是让全  部的箭枝都集中在径围不过一丈的圆内,就看得出公子忽门客们的功力了。    暴雨般落下的水花中,忽然多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像是一场血雨一样。那些  钢箭真的伤了大风,人们看见它的颈部一阵一阵的血雾迸溅。    门客们欢呼起来,公子忽却依旧目不转瞬的凝望远去的大风。他操持铁匣的  手筋节毕露,一触即发的模样。他知道这些钢箭不过能伤到大风的毛羽而已,同  时也会激怒这只无敌于天空和大海的巨鸟,它一定会疯狂的反扑。    大风在远处猛地折身,这次它是真的暴怒了。那道破开海水的“风割”再一  次直指木兰船而来,它一头钻进了樟木的黄雾中,也不闪避阳昊之火的火障。释  放火障的秘道士大惊,不顾一切的集中精神,阳昊之火的光芒更胜。    暴怒的大风却不避开。它似乎不会鸣叫,可是它挤压着空气的声音却像是风  雷,震的周围嗡嗡作响。公子忽双手合持那只铁匣,冷汗和脸上的水珠一起滑  落。羽人水手们没有再调整船的位置,这是公子忽的命令,所有人都摒住呼吸抓  住了船舷和桅杆,大风激起的“风割”和木兰船的碰撞已经绝不可能避免了。双  方逼近的瞬间,也是决定生死的一瞬。    穿越火障的时候,阳昊之火在大风的身上产生了爆炸般的效果,青灰色的羽  毛被火焰焚得漆黑,秘道士吐出一口鲜血倒地。大风全身一振,庞大的身躯几乎  要压到船上,风割切在船的正中,“喀嚓”一声的裂响。    “龙骨……龙骨断了!”一名羽人的水手大喊。    公子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大风掠过头顶的时候,他将铁匣死死的抵在胸前  按动了机括。仿佛是身在雷云的正中心,一瞬间,人们觉得耳朵都要被雷声震聋  了,笔直的电光从公子忽手中的铁匣中射了出去,正命中大风的翼根,巨大的反  力退在公子忽胸口,他狠狠的摔倒在船舷的一角。    一根被闪电包裹的铁色长刺扎在大风的毛羽中,仅仅留了半尺在外面。    “雷戟!是雷戟!”一个羽人水手喊了出来。    羽人们是秘道的行家,看出了这件武器的本质。那是河洛以工艺制造的雷  戟,在那件可怕的武器上,有秘道所施的咒印,有如一件极其强大的法戒器,即  使不通秘道的人也可以使用。不必冥想,不必耗费己身的精神,只是用于一次必  杀的攻击。    雷电沿着射出的雷戟包裹了大风的全身,千千万万的雷火在爆炸和串连,紫  色的电光组成了硕大的光球。那只巨鸟双翼痉挛,毛羽炸开,痛苦的拧着脖子。  它撞断了桅杆斜斜的飞了出去,完全失去了风的依托,仅仅滑翔出一里,就栽进  了大海中。巨大的水花铺天盖地的飞扬起来,大风无力的沉进了水中。    每个人都惊心动魄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已经在死亡的大门边走了一圈。  公子忽擦去嘴角的血迹,艰难的站起来。雷戟的反力几乎要了他的命,那真是一  件非人类力量可以操纵的可怕武器。他没有管受伤惨重的门人,却是凝视着肩上  的忽忽。他有些讶异,不知怎么的,他有种感觉,大风扑近的瞬间,本是可以一  举扑杀所有人的。但是那只大风看见了忽忽,所以它忽然拔高,这才给了公子忽  以一击命中的机会。    难道大风真的是畏惧忽忽?可是忽忽只是只小小的鹦鹉,忽忽在他肩上扇着  翅膀跳着,似乎又饿了的模样。    “公子!”门客们都围聚过来。    “我没事,”公子忽摆了摆手,“尚先生在哪里?”    门客们转身,才发现尚老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口像是被巨大的钝器  猛地其中,整排的肋骨都已经断裂,人早已昏迷过去。那是大风激起的风割打中  了他,连龙骨都能震断的力量,当然不是一个老人可以承当的。    “是我的固执害了先生,”公子忽说,“快去拿药品,快去拿绷布!”    他亲自上前托起尚老人的身体,此时尚老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恐惧  的光芒。    “还没有死!它还没有死!”尚老人喷出一口鲜血大吼。  话音还没有落,整个船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羽人水手们跑到船舷边,手指远  处的海面,惊恐得说不出话来。海面上并没有大风,可是忽然有了一道近十丈高  的狂浪。除了海啸的时候,即使水手们也不曾见过如此可怕的浪峰,凭空高出周  围的海面十丈,像是一堵水的墙壁!    这次连公子忽也不知道该如何了。这样长达千尺的浪头,根本无从躲避,他  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水墙带着雷鸣般的声音扑近,最后把自己完全的吞噬  掉。    可是就在水墙距离木兰船不过半里的时候,整个水墙和周围的海面一齐裂开  了。巨大的水花中,白茫茫的水雾冲天而起,青灰色羽毛的大鸟振翅冲出水面,  凌空翻转着扑下!    这时一切都清楚了,大风根本没有死,这是一种会游泳的大鸟,它落入海  水,海水立刻导走了电火,而后它扑杀回来,那水墙是它巨大身体排开海水的结  果,它就是这样在海中张开大嘴吞食大鱼和海蛇的。公子忽深恨自己的倏忽,可  是已经太迟了,这种鸟既然是以尨鱦和巨大的海鱼作为食物,它怎么可能不会游  泳呢?有一本笔记曾经说到大风翱翔在海上,找不到可以栖息的大岛的时候,它  们就会站在较浅的海底睡觉,将头浮在水面。它们的鼻孔有瓣膜,可以挡住海  水,可是公子忽和门客们却没有留心。    巨大的风压下,大风张开了锋锐的长喙,公子忽面对着它,甚至可以看清这  种巨鸟口中的牙齿,牙缝中似乎还塞着巨大的鱼骨。大风要吞噬他们,尤其是公  子忽,这群伤害它的人类它绝不会放过。这一次它扑近的速度慢了许多,像是知  道公子忽已经没有第二发雷戟了,它没有带起凝聚的“风割”,而是缓缓的逼  近,愤怒的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猎物。    那是地狱一般的场景,覆盖天地的大鸟缓缓悬停在公子忽的头顶,深红色的  鸟瞳直径甚至超过了公子忽的身高,仿佛一面巨大的幽深的镜子。公子忽在其中  可以照见自己的影子,也可以感觉到那种疯狂的愤怒。大风猛地加速,对着公子  忽直冲过去……  “忽忽,忽忽,”巨大的风声中响起了忽忽的叫声。    这是公子忽第一次知道这只小鹦鹉其实也是会说话的。它猛地从公子忽肩上  腾起,化作一道绿莹莹的光。公子忽看向自己的肩上,只剩下忽忽的铁链和爪  套。忽忽竟然自己甩脱了铅套和链子,笔直的射向大风深红色的可怖眼睛,又快  又猛。    “扑”的,像是一颗石子落进深潭中,它竟然撞破了大风的眼珠,消失在其  中。大风身体一振,猛地拧头,腾空而起。人们看着它在空中疯狂的挣扎,像是  要用翅尖的利爪去掏出眼珠,它不顾一切的飞上飞下,痛苦的直插天空,然后又  倒栽进水里。再从水面上腾起,扭曲着翻转着飞翔,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它那种疼  痛,像是有无数利刃在身体里挖开它的血肉。    虽然它不会叫,可是看着它张开大嘴,每个人都能想像那是一种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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