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海浪拍击着船舷，发出空荡荡的回响，两个人在海风中并肩而立，一起望着黑沉沉的海面。
&&&&“你有弟弟么？”叶修很突兀地问。
&&&&“没有，我是独生子。”
&&&&“那你有父母吧？”
&&&&“……有的。”
&&&&“你爸妈很正常？”
&&&&“很正常。”没有计较叶修的神逻辑，张新杰认真地回答道，莫名地感到一阵揪心。
&&&&“你也知道，我家老头比较……一言难尽。”隔了一会儿，叶修小声说，“我家就是那样了。”
&&&&“嗯。”
&&&&&&&对于叶修的家庭背景，他其实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听见过传闻，说他的家族曾经显赫一时，涌现了很多高级将领。但不知为什么，及至他父亲这一辈，却没有人再入伍从军，而是所有人都齐齐地投身政界。所谓隔行如隔山，这些潜在的军事天才，从政之后全都泯然众人，唯一一个做出点成绩的就是叶修的父亲，大部分还都得归功于祖辈功绩的余荫。
&&&&&&&而事实证明，这位过于耿直的铁腕政治家，其实真的不怎么具备政治头脑……在一次派系斗争中，他轰轰烈烈地败下阵来，从此在联盟中销声匿迹。
&&&&“所以，我和我弟都想离家出走，这也就不奇怪了。”
&&&&“你有弟弟？”张新杰抓住了重点。
&&&&“双胞胎，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叶修微微笑了笑，神色变得很柔和，“不过从小到大，我爸妈从来没认错过我们，这也是一种才能。”
&&&&&&&这不是一种才能……而是因为这世界上，绝不会有人和你相似。张新杰默默地想着，即使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后来，你弟弟离家出走了？”张新杰追问。
&&&&“我很多年没见他了。”叶修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就像是他所凝视的、黑暗中的海面，“12岁的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以为我把他害死了。”
&&&&“那不是你的错。”丝毫不明白前因后果，可张新杰近乎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他一贯严谨，凡事讲究有理有据，从不轻易下断论。然而一旦涉及到叶修，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替他辩护，完全不问根由。
&&&&“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叶修眺望着海天之间无尽的黑暗，沉声说道，“所以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很高兴。我能接受他恨我、不原谅我，只要他活着，这都无所谓。我让少天去找他，希望他能回到联盟……”
&&&&“他不肯原谅你么？”张新杰隐约猜测到，黄少天作为信使必然失败了。
&&&&“还要糟。”
&&&&“他恨你？”
&&&&“还要糟。”叶修顿了顿，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说道，“他对少天说，‘我没有哥哥’。”
&&&&&&&他复述那五个字的语气，让张新杰感到胸口一阵抽痛。心情不好么？不，那明明就是痛苦，海一样深邃、又无边无际的痛苦。
&&&&&&&有一个人，你们共同分享了童年的回忆，从尚未出生起就拥有世界上最紧密的羁绊。你们一起成长，拥有过无数温馨的点滴，注定要互相扶持到垂垂老矣……但突然间，一切都不复存在，另一个人粗暴地将这一切抹去了，仿佛你生来就是孑然一身。
&&&&&&&很痛苦么？大概是很痛苦的吧？张新杰没有兄弟，他无法切身地感受到这种手足之情。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痛恨起自己独生子的身份来了，尽管这种痛恨毫无逻辑。
&&&&“雪峰告诉我，他加入了‘冲锋队’。”
&&&&“那个敌国的种族主义团体？”太过震惊，张新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听说过这个团体，近年来兴起在敌国境内，却是旧酒装新瓶，仿佛某个恐怖的种族主义幽灵回魂。这个组织内，聚集了大量的疯子、阴谋家和激进右翼份子，视联盟为洪水猛兽，宣称要对联盟进行屠杀和种族清洗。
&&&“他从小的理想就是离家出走，现在又有理有恨我，不想回联盟，也情有可原。”叶修不再看海了，而是转头望着张新杰，“但我没想到，他抛弃了过去，抛弃了家庭……现在，竟然连祖国也抛弃了。”
&&&&&&&他凝视着张新杰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痛苦、遗憾和无奈。一旦撤下那坚不可摧、镇定从容的面具，他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哨兵，将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自己的向导面前。这样赤裸坦诚的姿态意味着什么，张新杰无暇去想，他只知道，一股巨大的悲痛和震撼快要把他击倒了。全凭最后一丝意志支撑着，他才没有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叶修，竭尽所能地安慰他。
&&&&&&&安慰……叶修竟然在向他寻求安慰？那个不可战胜、从容冷静的叶修，竟然会流露出脆弱的姿态，向自己寻求安慰？究竟是多深沉、多强烈的痛苦，才能让叶修也无法将其隐藏、独自承受了？
&&&&&&&……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
&&&&&&&张新杰突然明白了，今晚叶修会徘徊在自己门外，理由其实最简单不过。作为一个哨兵，在痛苦时渴望向导的安慰，这根本就是本能的反应，如同饥渴时渴求食物，疲劳时渴求睡眠。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叶修所需要的，是作为向导的自己……是能够安抚他的情绪、驱散他痛苦的，作为向导的自己。
&&&&&&&可那样的自己，根本不曾存在过。
&&&&&&&如果能让共鸣阻抗消失，如果能在此刻对叶修进行精神调控，无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张新杰一定都会欣然答允。可现实就是，作为一个向导，他对于叶修的痛苦无能为力，再怎样尝试也只能徒劳而返。
&&&&&&&而自己又该怎么安慰他呢？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么？这样盲目乐观的话，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张新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张新杰说，每一个字都好像在撕裂他的喉咙，“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叶修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很想伸手把张新杰抱在怀里。可最终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摇头说道：“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张新杰想。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向导，无论是黄少天、张佳乐，甚至是陈果、唐柔，他们中的随便哪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给予叶修安慰吧？
&&&&&&&叶修所需要的，是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你不该让我安慰你。”张新杰说，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流露出一股绝望，“其他人都比我更合适。”
&&&&&&&叶修笑了笑，这是张新杰所熟悉的，那种略带嘲讽却又令人心跳的笑容。在短暂的脆弱之后，叶修又变成了那个强大、从容的哨兵，但张新杰知道，痛苦并不会因为掩饰而消失不见。
&&&“但问题是，我不想让其他人安慰啊。”叶修轻快地说。
&&&&&&&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着神彩，那是一种有点玩世不恭、但又非常坚定的眼神。于是张新杰明白了，和以前许多次一样，叶修又做出了选择……无论他多么聪明睿智成熟老练，在和自身利益相关的事情上，却总是那么草率随性。
&&&&&&&没有一次，叶修做出的选择，是符合自身利益的。尽管能够透彻地分析利弊，可最终他所选的，只是自己喜欢的或想要的，丝毫不考虑后果。在别的问题上，他总是运筹帷幄城府深沉，可唯独在自身相关的事情上，他表现得就像个最任性的孩子。
&&&&&&&而一旦做出选择，他就永远都不会改变。在有些事情上，叶修是最顽固不化的人。
&&&&“叶修。”张新杰下意识地叫了他的名字，心中同时翻涌着强烈的矛盾、恐慌和痛苦。
&&&&“哎。”叶修笑着答应了一声。
&&&&&&&虽然他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他半靠在栏杆上的身影，显得那么寥落又孤单。
&&&&&&&无法压抑的情感突破了边界，在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之前，张新杰已经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一切都会好的。”在他的耳边，张新杰低声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隔着厚厚的大衣，他的体温和心跳还是能清晰地传递过去，让叶修感到胸口突然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
&&&&&&&有时候，你向某个人寻求安慰，其实并不是想要他为你做些什么。有时候，你只是需要确定他爱着你，并且知道他在你身边……
&&&&&&&这样就够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他伸出手去，也紧紧地抱住了张新杰。在广阔而寂静的海面上，他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直到旭日初升。
————————————————————————
必须解释一下，关于弟弟的事，叶神想太多了。
1.领便当真不是叶神的错……
2.弟弟到什么时候，都还是那个兄控的弟弟
3.弟弟既没有抛弃过去也没有抛弃家庭更没有抛弃祖国，一切都是为了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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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搬文】[叶周/HE/哨兵向导AU]攻陷叶修特别行动组BY年年端阳
1L原文链接：原文指向叶all，这里只转了周叶的部分，看全文请戳链接因为周叶吧好像有一点点冷清，所以算是搬文暖吧⊙﹏⊙
此楼注意，下楼开更1、哨兵向导AU，私设无可避免&_&. 简单来说就是叶修大大是五感敏锐战斗力爆表叼炸天的哨兵，其他人是同样战斗力爆表并且能对叶修大大进行精神污染（并没有）的向导。 2、背景设定是叶修大大因为激素波动，2个月内必须脱离未结合状态，找个向导相亲相爱。陈果和苏沐橙作为按头小分队，集结了小周、邱非、小安、乐乐、、点心大大、黄少和喻队，并有可能集结到韩队张副队等人，表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谁去收了这个妖孽吧……于是一群未结合向导就各怀心思来找叶修大大报到了。 3、军队架空背景。 4、cp是叶All，平行空间设定，每一个平行空间拿下叶修大大的人都不同。所以其实会在这个背景下，分别写互不干涉的叶周、叶秋、叶韩等等等等。第一弹预计是叶周。有可能出现喻黄和。 5、全部Cp大部分HE，部分有可能是OE。能确定的是第一发叶周是强制HE. 这里只转了叶周部分，原文1L链接！这里只转了叶周部分，原文1L链接！这里只转了叶周部分，原文1L链接！【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开搬啦~\(≥▽≤)/~背景 　　安文逸从车上下来时，正看见叶修瞪大了双眼，嘴里的香烟“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见了鬼的模样。 　 被吓傻了的叶修，很好。安文逸在心里默默吐槽，说出去都没有人信。能把他吓成这样，陈果和各大军区的顾问团，此次真是死也瞑目了。 　　 　 他推了推眼镜，自觉地站到了身边，和邱非、张佳乐、孙翔、方锐列成一排。七个人面面相觑，到最后还是安文逸先说了话：“叶修前辈……嗯，队长好。” 　　邱非目光紧盯着叶修，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声音有点紧张：“队长好。” 　　张佳乐毫无同情心地指着叶修大笑，一脸大仇得报的表情：“哈哈哈哈，叶修，吓傻了吧！” 　　一张脸帅得惨绝人寰，耳朵却微微地发红：“前辈……好。” 　　方锐嘿嘿一笑，走过来拍了拍叶修的肩膀：“怎么样？惊喜吧？叶队，给你的节操点根蜡，预祝一下它死无葬身之地。” 　 孙翔从刚才就在蓄力，此时终于挑衅值满点，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却只见叶修一脚踹飞了方锐，朝着营房飞奔而去。 　　 　　叶修爆发起来，那是何等的速度，在场的人只觉得眼前残影一晃，人就不见了。倒是方锐的哀嚎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靠，叶修，有没有人性啊你！身为哨兵，居然殴打一个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你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心理阴影么！禽兽啊！有没有人管管？” 　　当然没有人管，众人只是盯着他看，各怀心事。到最后还是张佳乐忍不住了，上来给方锐补了一脚：“有完没完，你黄少天附体了？” 　　外头闹腾成什么样子，叶修其实都听得到。身为联盟顶级哨兵，只要他乐意，五公里外的叫一样听得清清楚楚。但此时他把听觉大幅调低了，院子里那帮人在折腾什么他完全不关心——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电话听筒上。 “怎么回事，”截断了陈果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叶修对兴欣兵团的团长大人毫不客气，“解释一下？” “啊……你说那个。”陈果的声音里透出点心虚，“不是你自己申请的么？把千波湖哨所的人员调动一下……这不就给你调动来了么。” “老板娘，你是不是忘了，”叶修试图唤醒她的逻辑，“我这里是战斗单位。你派六个向导来？”“嗯，这六个是向导没错，”陈果强词夺理，“不过你没说过不要向导吧！这六个人，完全符合你的要求嘛。” 　　要求……叶修想到这个，哭笑不得。人生中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后悔，恨不得穿越回去，掐着两周前的自己大喊：你提个毛线的要求啊！ 　　 事情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如今叶修的名字已经让无数人咬牙切齿、愤恨不已，但半年前，这个名字却还无人知晓。 　 那时候人们所熟悉的，是斗神，叶秋。 　 十八岁从军校毕业，一年内就横扫各大战场，几乎战无不胜。他所带领的嘉世军团，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扭转战局，给联盟带来无数次的胜利，如一把撕裂敌人心脏的尖刀。 　 联盟首席战术大师。联盟首席哨兵。联盟第一人。这都是加诸在叶秋身上的称号。无论是他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对战场的掌控，都登峰造极到了传说的程度。 　 而在叶秋迄今为止的战绩中，有两战最广为人知。 　 一战是一线峡战役。这一役，嘉世军团击退了十倍于己的敌军，彻底扭转了整个战场的局面，被称为是“拯救联盟的一战”。 　 这场战役，让叶秋成为了嘉世军团的团长。 　 也同样是这场战役，让叶秋从一个已结合哨兵，变成了未结合哨兵。 　　 一线峡战役发生在八年前，而另一场战役，则刚好结束在半年前。在海原战役中，叶秋迎来了他军旅生涯中的首个惨败——嘉世军团死伤超过了2/3。 在平民和普通士兵中，叶秋是万众瞩目的联盟斗神，在军队上层，他却从不是什么讨喜的角色。轰轰烈烈的派系斗争中，叶秋从来没有一次站对了队伍，只靠着他不可战胜的姿态，才能多年屹立不倒。 　 而这一次，斗神战败了。
各方势力大乱斗的结果，就是嘉世军团宣布：叶秋积劳成疾、旧伤复发，在二十六岁的年龄光荣退役。而这个消息被公布的当天，成立不久的兴欣兵团便招收了一位可敬的志愿兵。 　 他的名字，叫做叶修。 　　 　 联盟和入侵者的战争历时近十年，此时正是白热化阶段，急切地需要更多平民入伍。只是这位“平民”未免也太过英武，入伍第一周，就领着一群新兵干掉了敌方的精锐部队。兴欣内部一片哗然，团长陈果在发现这位“新兵”正是自己的偶像叶秋时，几乎当场就跪了。 　 脑残粉遇到了偶像，后果还用说么？ 　 整个兴欣算是在叶修面前彻底跪了。 　　 　 叶修的到来，彻底把兴欣由一个草莽组成杂牌军，变成了屡战屡胜的奇兵。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兴欣已经成了联盟的利器，叶修也再一次成为了掀起血雨腥风的男人。 　 好吧……其实他一直都是。 　　 　 一个月前，叶修截获了敌方的情报，推断出接下来千波湖将成为重要的战略根据地。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叶修没有结集部队，而是单枪匹马地来到了千波湖，暂时担任了这个哨所巡逻队的队长。 　 事实证明，这个举动错误无比。 　　 　 兴欣的士兵大多是草莽出身，千波湖巡逻队的成员更是草莽中的草莽，不懂纪律为何的真汉子，酗酒斗殴乃至小偷小摸无所不能。叶修铁腕了一个月，总算让这群人把街头作风收敛了，看起来像人民军队而不是地痞流氓——但唯有一件事他真心管不了。 　 那就是哨兵对向导的骚扰。 　　 　 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千波湖哨所没几个人，哨兵居然占了大多数。和常人比起来，哨兵的五感敏锐行动迅速，单兵作战能力相当惊人，一般早早就进了军校警校，当作未来精英培养着。千波湖地区倒好，哨兵们全部混迹街头，倒是在国家被侵略的时候又纯爷们起来，拎着砖头入伍了。 　 哨兵的五感比常人敏锐，负担也就比常人更大，加上基因加成，导致哨兵常处于一种焦虑、暴躁、好斗的状态。而天生能安抚哨兵，具有强大精神感知和操控能力的向导，对于哨兵来说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哨兵对于向导的渴望，是镌刻在基因里，任何手段都无法完全压制的。 　　 　 千波湖的这一帮哨兵，各个都是大龄未结合，见到向导哪怕是刀山火海都要往上扑。偏偏千波湖镇上就有不少未结合向导——那里刚好有个隶属军队的野战医院。 　 于是这群饥渴的哨兵就成天的往医院跑，哪怕被叶修从里到外狠狠揍翻了几百回，也依旧九死而不悔。叶修对此毫无办法，好在他不用为那些未结合向导的安全担忧——因为镇上的治安负责人，是唐柔。 　 唐柔是个未结合向导，同时也是个花样年华的大美女，对于这群饥渴哨兵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可惜这姑娘的战斗力逆天，简直突破了向导的生理极限，居然能领着一群普通人徒手团灭一队如狼似虎的哨兵。 　　 　 叶修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接到唐柔的电话，对方礼貌地告诉他，他的下属给当地治安造成了一些影响，请他来镇上把他们带走。叶修也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对着唐柔道歉，而对方则礼貌地笑笑，语气中的不屑显而易见：“没关系，未结合哨兵么，就是这样。” 　　叶修觉得自己的膝盖好疼。 　　 　 观察了一个月，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激战，叶修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把联盟的未来交待在这群货手里。于是他叼着烟给陈果打了电话，要求撤换巡逻队的队员，对于新来的人他只提了三个要求：不要未结合哨兵，不要未结合哨兵，不要未结合哨兵。 　 于是未结合哨兵没来，陈果大手一挥，给他送来了六个未结合向导。 　　 “老板，”叶修夹着电话，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整理着思路，“虽然千波湖现在没问题，但是接下来很可能成为前线。你这时候派六个向导来？” “你这是歧视向导。”作为一个向导陈果感到非常不满，“向导就没有能打的？你也不看看来的都是谁！周泽楷啊，枪王啊，向导里最强的哨兵，哨兵里最强的向导！方锐啊，黄金右手啊！远程攻击完虐大部分哨兵啊！张佳乐啊，弹药之王爆破之神啊！一拉引线一座山都给你轰平了啊！邱非啊，你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啊！军校第一名毕业十项全能啊！小安啊，和你有过革命情谊，张新杰钦点来和你结婚……不是，合作的啊！孙翔……呃，这个就算了。” 喘了一口气，陈果继续说道：“总之，全联盟最顶尖的向导都给你派去了，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这战斗力比一般哨兵凶残多了好么。” “我正想问呢，”叶修无耐地苦笑，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轮回的少将加少校，兴欣的少校，霸图的上校加上尉，再加一个嘉世的上尉……跑来听我一个中尉指挥，这是有病吧？” “唔……”陈果支支吾吾，“你也说了，千波湖战略重要……” “而且，向导也就算了，你还派未结合向导，还六个……未结合哨兵隔着十公里都能味到这股信息素味，这暴露目标也暴露得太凶残了吧？” “这个不会，这个不会。”陈果赶忙替大神向导们正名，“这几个是什么人啊？向导里的大神啊！闭着眼睛都能遮盖信息素。” “问题是，他们来我这可都是无遮无挡的啊。”叶修吐了口烟，“现在我这儿全是瓜果蔬菜味，就是一农贸市场。” 　　陈果无语，未结合向导的信息素，对于未结合哨兵来说，那就是最有魔力、最蚀骨销魂的味道。这位感情好，直接给人归类到农副产品去了。 “老板娘，”最初的惊愕早就过去了，叶修用他惯有的语气，没精打采地问：“你到底给了各军区什么好处，才让他们下血本了？” “你就当时你魅力大。”陈果咬着牙，违心地说道，“他们全是自愿来追求你的就完了。” “呵。” 　　陈果无语，这话确实漏洞太大啊！别人也就算了，孙翔……说他自愿来追求叶修，搞笑呢吧？ 　 果然瞒不住他啊！陈果叹了一口气，不过一开始她和苏沐橙也没打算瞒着，在叶修这等老奸巨猾的货面前，陈果觉得自己简直纯洁善良天真无比。 “我和各军区联系，说你也到了该结合的时候了，请他们支援一下送几个向导来，务必把你拿下。”陈果破罐破摔地坦白了，“结合以后，我们会按照随军条例，把你调去你向导所在的军区。你也知道，虽然他们平时总想弄死你，不过斗神免费当劳力……嗯，他们就同意了。” 　　叶修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除了这六个，还有吧？” “有。”陈果爽快的承认了，“蓝雨和雷霆也同意了，就是人选暂时还没定下来。还有几个军区在商议，过两天给答复。” “老板娘你……这突然抽的什么风啊？” “叶修，”陈果停顿了一下，很郑重地说道，“你上个月的体检报告，我和沐橙都看到了。” 　　被人点破了秘密，叶修倒是一点不在意：“别听军医瞎说，没那么严重。” “我们已经确认了，比报告上说得还严重。”陈果的语气里带着怒气，又流露出担忧，“你保持未结合的时间太久了，而且你不接受向导的调整……我不知道你还干了什么，总之你的激素反馈已经到了警戒值。叶修，如果你还保持未结合状态，两个月之后你肯定会出现激素危向……有可能狂化、失感，甚至……死亡。” 　　说到后来，陈果已经有点哽咽了，叶修吸了一口烟，表情倒是很平静。 “那也不能包办婚姻吧。”他吐了口烟，语气一如既往地讨打。 “叶修，沐橙很担心你。”陈果少有地没被他激怒，“苏沐秋去世之后，你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你……替她想一想。”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另一端的叶修，按灭了手里的烟头。在橙火的火光熄灭后，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低声说：“我试试吧。”
第一章 挂了电话，叶修走出营房，门口的六个人还在闹哄哄地折腾。 看见他出来，张佳乐和方锐没停手，仍然上演着真人PK，孙翔一脸不可一世狂霸拽酷，周泽楷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安文逸默默地把脸扭向一边……唯有邱非站直了，抬手对叶修行了个军礼。 “哎呦卧槽，”方锐手还掐在张佳乐脸上，不忘了转头吐槽，“忘了，这货现在是我们直属领导，见着他得行礼吧？” “好像还真是……”张佳乐把他的手挥开，加入了吐槽行列，“靠，之前我就想，这货降级了见他就不用敬礼了，白高兴了。” 孙翔总算抓住了说话的机会，估计是憋得太久，音调都比平时高：“叶秋！现在我级别比你还高两级，我是不可能对你敬礼的！” 安文逸扫了他一眼，冷静地说道：“理论上，军衔高于从属关系，你确实不用给他敬礼。”叶修抬手还了邱非一个军礼，只不过比起邱非无可挑剔、白杨般挺拔的姿态，他这个军礼怎么看怎么像注了水的。 “敬礼什么的，干脆全免了。”放下手，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点燃，“这都跨出十级去了，真要见面就敬礼，每天不用干别的，光抬手了。” “敬礼……”一直没说话的周泽楷，这时候终于开口了，“应该的。”叶修扭头看了看他，这个年轻的少将，英俊的脸上是一贯认真的表情。六个未结合向导导，五个在他面前都撤去了对自己信息素的遮掩，唯有他仍然向周遭投放着暗示，即使是叶修也捕捉不到他的味道。 无论哨兵还是向导，都会持续地向四周发散信息素，而未结合向导的信息素中，还会包含自己特有的味道。这种味道对未结合哨兵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因此未结合向导为了自身安全考虑，都会尽力对信息素进行遮盖。 中和剂是比较普遍的方法，它能中和向导的信息素，可中和剂本身也含有味道。最稳妥的方法，还是不断向周围投放精神暗示，使四周的哨兵忽视向导的气味。但这样做的难度很高，要持续就更不容易了——这要求向导有极强的精神控制力。 目前联盟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向导，除了黄少天，基本都站在叶修眼前了。持续地遮盖气味，对这几个人来说，虽然轻车熟路，但毕竟也是种负担。有叶修在，安全问题不用顾虑，更何况这次来千波湖，好像就是为了吸引（勾引）叶修吧？ 目的都如此不纯洁了，那还遮掩个P啊。 于是安文逸没喷中和剂，其余几位都彻底放松了，让自己的信息素无拘无束地四散飘洒。唯有周泽楷，他仍然像往常一样，认真地遮盖着自己的气味。这位少言寡语的青年向导，在某些事情上认真得有些钻牛角尖——比如他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总希望对方看见的不是一名未结合向导，而是周泽楷本身。轮回的副团长，周泽楷的搭档兼好友江波涛曾经说过，要是周泽楷的想法能表达出十分之一，那他的话就会比现在多十倍。叶修和周泽楷认识五年，基本上不存在什么交流障碍，但这种过于细微的想法，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所以对于周泽楷的态度，叶修并没有多想，只是把拿烟的手朝张佳乐的方向挥了挥：“你们几个，学学小周，把味儿都收一收，太呛。” 能对未结合向导的信息素做出“太呛”评价的哨兵，全联盟只叶修一家，别无分号。张佳乐一挑眉毛，明显是要习惯性抬杠，叶修先发制人地点名了：“尤其你啊，张佳乐，你那止咳糖浆味能不能藏着点。” 俩人认识九年，碰面无数，基本每次都以张佳乐动手打人告终。这一次张佳乐果然又暴怒了：“你妹的！什么止咳糖浆，那是蜂蜜味！你眼睛底下长得是摆设么！” 平心而论，张佳乐怒得合情合理，他的信息素确实是蜂蜜味，还是百花蜂蜜。至于他的还击，也不是无凭无据，叶修的鼻子是不是摆设早有争议——因为他是个老烟枪。 哨兵的五感十分敏锐，虽然可以自行对敏感程度进行调节，但没有向导的帮助，即使调到最低也仍比正常人敏感数倍。对正常的哨兵——比如喻文州肖时钦孙哲平什么的——来说，烟味闻起来就和催泪弹差不多，叶修居然能一根接一根地抽个没完，这是何其的不科学。 对于张佳乐的暴怒，叶修基本是撩完就走，从不恋战。九年下来，张佳乐已经掌握了一个真理：对叶修发泄愤怒，动嘴是没用的，得动手。 于是他一个飞踢就踹了出来。 在肉搏方面，用“弱”来形容张佳乐都是客气，只能用“渣”。叶修当然不可能被他踹到，轻轻松松地闪开了，烟灰都没落一片。 “向导自重啊。”这句话一说，院子里气氛就不大对劲了。 哨兵们多以强者自居，所以绝大部分哨兵认为，绝不能和向导动手，这是欺负弱者的行为。但认识叶修的向导都很清楚，“不和向导动手”这句话，在他那里就是狗屎。 活例子邱非就摆在眼前，还是个血淋林的例子。
邱非十七岁时，毕业实习被叶修钦点了做警卫员。无数少女都荡漾不已，觉得联盟第一哨兵与青涩的美少年向导，这是要捧在手心千般呵护万般宠爱的节奏了。结果在事实面前，她们纷纷表示：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早在军校时，邱非就上过叶修的战术课，到了实习的时候，他表示愿意学习格斗。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叶修每天都在格斗场把一个小向导打出一脸血，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在后来一次针对未结合向导的绑架事件中，被绑架的小向导，出其不意地把绑匪哨兵打出了一脸血。 “我开始怀疑哨兵存在的意义了。”在法庭上，那位绑匪哨兵哭着如是说，一副世界观崩塌的表情。 综上所述，叶修在向导们心里，其实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基本每个向导都会承认，这个哨兵牛掰，非常牛掰，但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仰慕什么的，吸引什么的，都先放一放。 果然还是先揍他一顿再说。哨兵的精神感知力，和向导绝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但作为联盟第一人，叶修还是察觉到了这群向导精神波动的异常紧绷——这TMD是放大招的前奏啊。 然后他就听见张佳乐高高兴兴地说：“集火集火！一波带走！！！。” 空气中的压迫感陡然增加了数千倍，丰富的经验让叶修秒懂，是要死的节奏。向导在肉搏方面无法和哨兵抗衡，但在精神攻击方面，那绝对是碾压级的。面对顶级向导的精神轰炸，叶修的精神防御再强，也顶多对抗一两个。一打五？再逆天也是有限度的。 对，一打五，千钧一发，叶修还是分辨出了周泽楷没有动作。感叹了一下这位后辈心地之纯良，他抵抗着五人的攻势，试图挽救几个迷途的灵魂。 张佳乐就不用说了，这会儿兴高采烈干劲正足，能收拾叶修一次大概是他的终极梦想。方锐……这位也没戏，猥琐于无声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孙翔，能把叶修灭一次大概他的天空星星都亮了。安文逸，默默转过脸一副随便吧放弃治疗的表情。邱非……这个画风稍微有点不一样。他对叶修那是无比尊敬的，所以对每一次和叶修较量的机会也是无比尊重的。 “和哨兵比精神对抗，你们好意思么。有本事单挑啊。”看出这群人已经没有抢救意义，叶修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此言一出，连邱非都听不下去了。 “受死吧！”孙翔大喊一声，众人拾柴火焰高，攻势又猛烈的几分。 要打断向导的精神攻击，其实方法很简单——直接把人打死打晕打残就行。真要动起手来，叶修挑翻这五位都不用半分钟，问题是现在这五个人，全都比他的军衔高…… 叶修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打晕五个高级军官要判几年后，果断放弃了这种想法。在五个顶级向导不遗余力的集火攻击下，叶修感到自己的精神防御岌岌可危，几乎就要出现裂缝。事实上，他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换别的普通哨兵来，这会至少已经被拍晕了一个连。 向导用强大的精神攻势击破哨兵的精神防御，就能使哨兵陷入深度昏迷，俗称拍晕。至于被拍晕的后果，在一次军校讲座上，叶修是这样总结的。 “轻则大小便失禁，重则性功能障碍。”无论是轻是重，都免不了是一出人间惨剧，生死关头叶修没有放弃治疗，而是从容地喊了一句：“小周！” 周泽楷眨了眨眼，精神屏障瞬间就扩散开来，盾一样抵御在叶修面前。张佳乐一声“叛徒”还没喊出口，叶修已经趁机拉住周泽楷的手，两人箭一样逃出了攻击的范围。
第二章 　 周泽楷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不，不是因为奔跑，叶修为了照顾他，已经特意放慢了速度，这种程度的负荷他完全没问题。让他胸口一阵狂跳的，是叶修和他交握的手。 　 是叶修的手…… 　　他有点恍惚，随后意识到叶修一定能感觉到他加速的心率，于是心跳得更快了。 　　 　　两个人跑了几分钟，叶修突然停了下来，把衔在嘴里的香烟拿在手中。 　　烟只剩下一小截，周泽楷觉得不可思议，在高速奔跑的状态下，他居然也能接着吸烟。 “小周体能不错。”叶修评价道，最后吸了一口，然后把烟蒂仍在脚下，踩灭。 　 周泽楷的目光仍然落在他的手上。 　 作为军人的手，漂亮得有些过分了，但他见过那双手持枪的模样，也见过它们高擎旗帜的模样。 　　 “伤好了？”叶修踩灭了火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 “好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随后又想起如果不是负伤，上次怕是也见不到叶修。 　　四个月前轮回派了三个团往北方战线，他也随团去了。交火的时候指挥所暴露，敌方轰炸机没命地往那边冲，最后连房顶都给掀翻了。吴起带人掩护他隐蔽，结果一群人全受了伤，周泽楷被弹片结结实实拍了一下，让人送回后方医院住足了两个月。 　　这件事掀起了轩然大波，一群人争论着还该不该让未结合向导上前线，争论来争论去也只得不了了之。毕竟说到底，全联盟能上前线的向导本来就少，在前线的未结合向导更是两只手都数不满——况且这几个人身后全跟着几千个鬼哭狼嚎求合体的哨兵，哪天心血来潮就解决了个人问题也说不定。 　　 　　外面物议如沸，事件的主角却老实地呆在医院，每天茫然地盯着四面白墙。烽火硝烟里翻滚了五年，突然彻底安宁下来，周泽楷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在半空，根本落不了地。 　　自打住院以后，想来看他的人挤暴了整个住院部，可惜99.9%进不来门。联盟早预料到这种情况，把他的病房警卫级别提高到A级，过不了层层审核，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不分公母。 　　 　　这天下午，伤员周泽楷如常地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盯着墙壁发呆。外面一声轻响，是门打开的声音，周泽楷有点诧异——今天下午，并没人通知他有访客，也没有医疗计划啊。 　　军人的警惕性瞬间觉醒，无数个念头飞快地脑中闪过。他紧绷了身体，做好了闪避和格斗的准备，接着他看清了门口的来人——然后他就整个死机了。 　　叶修穿着便装，一手抱着一大束花，另一只手轻轻一扬，对他打了个招呼。 “挺有精神啊，小周。” 　　门在他背后关上，周泽楷看着他走过来，把那束花放在床旁。 “沐橙让我带来的，她在要塞参观，今天就不过来了。” 　　花香瞬间浓郁起来，周泽楷被那香味熏得头昏脑胀，只有呆呆地看着叶修拉了把椅子过来，宾至如归地在他床边坐下了。 “病房不错，我以前住的那间连窗户都没有。”叶修四处打量了一圈，评价道，“你这间没问题，真打起来有遮蔽有掩护，那个位置还能打打伏击。” 　　死机的周泽楷正努力完成重启，鉴于事发突然，速度稍慢了一点，也算是情有可原。 　 周泽楷系统修复中，系统重启完成40%。 “叶修……前辈……” “听说好得差不多了？”叶修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我记得没伤到手。” 　　周泽楷系统修复中，系统重启完成60%。 “没……” “你这屋里没武器吧？枪被缴了？” 　　周泽楷系统修复中，系统重启完成80%。 “嗯。” 　　叶修一脸“哥就知道”的表情，在口袋里掏了掏，居然就掏出一把枪来。 “藏好了，别说是我给的啊。” 周泽楷系统修复中，系统重启完成90%。 　 他认出来了，这把是叶修的配枪，因为用了多年，枪柄都摩挲得光滑了。他还知道叶修被逼退役的时候，这把枪也留在了嘉世，现在不知怎的，居然又躺在他的手心里。 　 周泽楷脑子里全是疑问，自然也就没有动，事实上，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消化叶修突然坐在他床边的事实。 　 叶修等了几秒，见他不接枪，干脆就探过身来，将那把枪塞进了枕头底下。 “出院了还我啊。”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转头对周泽楷说。 　 太近了。周泽楷一片混乱地想，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即使在馥郁的花香里，他现在也能清晰地分辨出叶修的气息，属于一个哨兵的味道——强大、熟悉而温暖。 　 然后他看见叶修对他笑了笑，仍然是一贯地漫不经心、一贯地懒懒散散。 　 一贯地……一击必杀。 　　屏幕黑了。周泽楷全黑的世界中，只剩下了这么一行字。 　　系统意外，是否发送错误报告？ 　　那天下午，周泽楷到底重启了多少次已不可考，不过在混乱过后，他总算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前辈……怎么来的？” 　　且不说叶修现在是联盟的头号不稳定因素，单凭他未结合哨兵的身份，就不可能单独出现在周泽楷的病房里。 “陪老板来要塞开会，顺便来看看你。” 　　这两天要塞是召开了会议，各集团都派人参加了，周泽楷也知道。 　　但他问的当然不是这个！ “怎么……进来的？” “遇见少天了，给我打了下掩护。对了，你走廊的传感器我拆了，走的时候再给你装上。” 　　周泽楷没再问具体细节。叶修和黄少天，这种顶级哨兵向导的组合，不要说是潜入医院，潜入个核基地都绰绰有余。唔，说起来，去年自己和叶修合作的那一次，还真的潜入了核基地…… 　　等一等，重点不是这个。破坏军事设备、无视军纪、私自会面未结合向导、教唆勾结他人攻击警备人员……这上军事法庭，够判多少年的？ 　　不要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这么罪恶的事啊！ 　　 　 内心波澜万丈，但周泽楷所能表现出来的，也就是默默无语的一脸担忧。 “以哥的水准，没问题。”叶修把黄少天的功绩一笔勾销，完全没提在潜入过程中，警卫人员受到了何等惨无人道的精神污染，“淡定。” 　　那点担忧瞬间消散。周泽楷知道，叶修说没问题，那就是真的没问题。然后他又突然明白了，叶修为什么要借他自己的配枪。 　 叶修未必非要以这种方式来看他，但他冒着风险，却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这次来的是他，下次就可能是别人。 　 对向导来说，这个世界从来算不上安全。 　 何况是战争年代。何况他是军人。 　　 　　 换了别人，大概会大呼保卫系统不够严密，要求增加安全措施，乃至于派人24小时保护他云云云云。但这从来不是叶修的风格。 　 他只会告诉你，危险，然后给你一把枪。别的哨兵会试图寸步不离地保护向导，但叶修，他只会试图让向导自己保护自己。 就是这种观念，让叶修上了向导联合会的黑名单，隔三差五就要被拎出来批斗一番。要知道，叶修以未结合哨兵的身份在将军级别上待了六七年，政工部愣是憋着一个对象都不给他介绍，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才不是因为政工部被他闹腾得鸡犬不宁，拿这个借机报复呢。
第三章那次探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在晚间查房之前，叶修离开了病房，走之前真像他说的一样，把传感器复原了。那之后周泽楷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再也没什么突发状况。那把枪一直放在他枕下，即使在出院之后他也一直带在身边，几乎每天都小心地擦拭保养。而就在现在，他面对着叶修，心脏激烈地狂跳着，那支枪也正插在他腰间的枪套里。 前辈说过，出院以后要把枪还给他……周泽楷想，但没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有点舍不得。两个人现在正站在千波湖边，再往东走就是一片落叶的森林。深秋的北境已经十分寒冷了，两个人肩并肩站着，看了一会结着薄冰的湖。 “走走？”叶修问他，“一直站着，小周你冷吧。” “哨所……没关系？”周泽楷有点担忧。虽说千波湖是后方，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这群人来了就一通闹腾，可是什么都没有交接呢。 “没事，他们有分寸。”叶修把手插进作训服的口袋里，想了想又补充道，“邱非和小安有分寸。”于是两个人就朝着森林走去，军靴踩在落叶和枯枝上，万籁俱寂就只听得到这点声音。走着走着，周泽楷突然开口说：“前辈……” “嗯？” “好安静。” 叶修转头看了看他，这位英俊的少将正凝望着林间薄薄的暮色，脸上的表情很舒展，眼神里却透着点迷茫。往东两百公里，敌军的轰炸机疯狂地投射着弹药，把农田变成一片焦土；往北一百公里，王杰希正带着微草拉锯似的争夺阵地……然而这里却这么宁静，宁静得仿佛能让人忘记战争的存在。 “后方嘛。”叶修说。 “战争结束……想做什么？” 叶修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没想过。大概回家看看？” 看见后辈疑惑的表情，叶修一笑：“十几年没回去了。唉，哥没和你说过？我是离家出走的。”惊呼什么的，尖叫什么的，当然不符合周泽楷的风格。于是叶修看到的，就是周泽楷脸上一排巨大的惊叹号。 叶修被他逗笑了，心想人长得好看就是犯规，连惊呆的样子都挺可爱。“……为了参军？” “军校。”叶修说，“这个可复杂了啊，一时半会说不清。” “……慢慢说。” 叶修有点无奈。周泽楷的语气很坚定，看着他的表情也是一贯地认真，一旦被他这样看着，自己老有种莫名的不忍心。 “以后的。”叶修伸出手来，拿掉周泽楷头顶的一小片落叶，“先回去。”两个人掉头朝哨所的方向走去，周泽楷走在前头，叶修就看见他微红的耳朵尖。这都多大了啊？叶修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这动不动脸红的毛病居然一点都没变，和刚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周泽楷走在前面，可以看见夕阳里袅袅的炊烟。他又忐忑、又兴奋地想着，如果战争结束了……是不是就能每天都像这样呢？ 和叶修一起，迎着夕阳回家。叶修猜测得不错。 除掉方锐的猥琐、张佳乐的脱线、孙翔的不带脑子，至少邱非和安文逸还是可靠的。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安文逸已经拟好了训练和轮值计划，正和邱非逐条修改呢。 “我看看。”叶修拿过来，感叹了一下安文逸起草的文件就是有条有理，比起包子来……不，这种对比本身就很不科学。 “六点半起床，七点出操，十点半熄灯……嗯，行。岗哨还是按现在的，一个就行，指挥所不设岗。”至于日常训练这一项，大家很有默契的都没去提。一帮高级军官，你是让他们去每天跑圈呢还是打靶呢？出操那是实在免不掉，哨所就得有个哨所的样子，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个哨所的指挥员……连个军人的样子都没有。“报告队长，千波湖哨所的驻防武器核对完毕，明天开始重型武器维护。”邱非仍然站的笔直，严肃的气质和这群不靠谱的军官微妙地区分了画风，“请示是否开始分发枪支。” “行，发吧。”叶修看着一群人闹哄哄地嫌弃库存的步枪手枪，在门板上敲了敲开始强调，“提醒你们啊，发到手的都给我好好保养。我们兴欣现在刚起步，武器什么的都紧缺，谁都别搞破坏。以后每天枪支检查，有受潮的不合格的，发现一次，罚你们部队一辆坦克……哦，小安是空军，那就让老韩送架歼击机过来。” 被点到名的安文逸默默扭过了脸。 ——不，我不认识这个人，更不想和他结合啊！比起这货来，连韩文清看起来都如此坦诚正直温柔英俊！！！ 以上是被张新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被韩文清威逼（没有利诱）才前往千波湖的安文逸内心无声的咆哮。“叶修大大，”方锐一脸无辜地举起手，“那我怎么办？我要不合格，你罚老板娘？” “你个废物点心，擦枪都不会，兴欣养你是吃干饭的？” “我靠叶修你什么态度，你现在不是应该深情款款地追求我么！” “这就是我深情款款的态度，你要不要多感受一下？”“叶修你要脸么！”难得地一次，张佳乐和孙翔异口同声了。 虽然内容没什么稀奇的。
闹腾了半天，这群人到底还是都去擦枪了。爱惜武器是士兵的本能，一群军校出身的将领从十几岁就养成的良好习惯，自然也不会突然丢了。按照轮岗计划，傍晚这一岗是孙翔的，他背起枪毫无逻辑地攻击了一通叶修，终于还是去执勤了。 “话说叶修大大，孙翔干嘛老针对你？”没有得到深情款款的追求，方锐大大郁闷地问。 “我哪知道，”叶修很欠抽地说，回头看见周泽楷正认真擦枪，很没必要地加了句，“小周知道么？”周泽楷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还闪动了一下。 安文逸又一次痛苦地扭过了脸，内心波澜壮阔地开始刷屏。 为什么！周泽楷将军，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你被叶修调戏了，唯独你自己还不知道！ 为什么！张新杰首长，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你其实想自己来，但是你自己还不承认！ 放我回前线啊！他在这边痛苦地咆哮，他痛苦的根源却突然表情一变，速度惊人地冲了出去。几乎没有停顿，周泽楷和张佳乐也都跟在了他身后，手中还提着枪。邱非正要冲出去，却被方锐拦住了，后者一脸少儿不宜的表情，看得安文逸心惊肉跳。 “怎么回事？”和叶修混久了，安文逸知道对兴欣的人毫无使用尊称的必要，尤其是这位。 “走，出去看热闹。”邱非和安文逸疑惑地走出去，就看见一个漂亮姑娘，显然是刚才还和孙翔打得激烈，现在还斗志昂扬的。叶修一手一个，把俩人拆开了，正在盘问呢。 “小唐，怎么回事？” 哨所不开伙，一日三餐都是从镇上的驻防部队送来，唐柔有事的时候，就干脆自己来送。关于打架的原因，她还没开口，孙翔倒嚷起来了：“卫兵神圣，不可侵犯，你这个新兵没听过？过来我们接着打，打完了把你领导找来，关你禁闭！” 叶修看看唐柔：“小唐，你侵犯他了？” 唐柔笑笑：“没有。”不过对于孙翔的邀战，她倒是挺感兴趣，跃跃欲试的样子。 “哎，你今天自己过来，有事？”叶修不是方锐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生怕俩人再打起来，赶紧把话题转开。 “有任务。”唐柔从口袋里拿出张文件给他，“明天霸图37团往前线开拔，部分部队在我们镇上整修，要我们负责警戒。驻防人手不够，果果说让你们支援一下。” “37团啊……”叶修看了眼张佳乐，俩人表情都有点微妙。 “没问题？”唐柔确认了一下。 “没问题。” “嗯。”唐柔把军帽带回头上，潇洒地跳上巡逻车，“对啦，沐沐说晚上打电话给你……私人问题。” 车子开走了，但所有人都注意到，唐柔临走时对周泽楷意味深长的那一瞥。 “什么情况？”方锐凑过来，“小唐看上枪王大大了？不能够啊！” 叶修下意识地看了眼周泽楷，发现后者也在盯着自己，一脸局促，眼神无辜。 叶修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根蜡。“吃饭。”叶修说，“吃完饭早点睡觉。都听见了，明早有任务，出警戒。出完操就出发。” “出警戒？”安文逸忍不住了，“谁去？” “全体。” 于是全体向导都炸了锅了。 “队长，让未结合向导出警戒，好像不符合规定……”这是邱非，反对得倒不很坚决。 “叶修大大你醒醒！我们六个加小唐，七个未结合向导去给一帮未结合哨兵出警戒！你是去维持秩序的还是引起暴动的啊！”这是方锐，一副被调戏的良家少女状。 “我申请今晚和前线通话，”安文逸推了推眼镜，下定决心一样，“我要向张新杰首长汇报工作（谈谈人生）。” “叶修你……”张佳乐居然很罕见地没炸毛，但是有点纠结。 “叶秋我凭什么听你指挥？我堂堂一个少校军官，是团级，团级！我会去给人出警戒？别做梦了！！！” 不用说，音量最大的是孙翔。叶修思考了半秒，转身看着正努力措辞的周泽楷，“小周，他现在是什么兵种？” “步……” “根据步兵条例29条，聚众斗殴、不服从军令、顶撞指挥员，关禁闭。” 于是众人只觉的眼前一花，孙翔就被叶修提着衣领，转手塞进了放步枪的大木箱。枪支都拿出来了，空箱子塞一个人倒是绰绰有余，众人还不急反应，就只听“咔嗒”一声，是叶修盖上了箱盖，还把锁给锁上了。 静默了三秒。 而后箱子里传出孙翔又踢又捶的动静，还有“放我出去”的喊声。这回就连方锐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叶修大大，你这禁闭……会不会太限制级了一点啊。”大概是孙翔的禁闭起到了申明纪律的作用，一顿晚饭大家吃得格外宁静。吃完了饭，周泽楷本着战友爱的原则把孙翔放了出来，还给他留了晚饭。 于是解散前，叶修重申了一下明天的任务，这次只有张佳乐说话了。 “叶修你明天保障好秩序啊。” 叶修一脸严肃：“怎么说话呢，是你们保障好秩序。明天要是有热情的小哨兵冲过来，要求握个手、合个影什么的，不能朝人家开枪。” 看看张佳乐的脸色，他赶紧补充一句：“手雷也不行。” 眼看张佳乐要炸毛，他才接着说道：“张佳乐同志，我必须批评你，身为一个上校军官，一个老兵，你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呢。”张佳乐被他说得一愣，只好接着听他放嘴炮。 “明天路过的可是你们霸图的兵，37团？我记得这是第一次上前线，都是新兵。你想想，一群小孩十七八岁，一上前线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普通人另说，要是哨兵的话，连个向导的手都没摸过就牺牲了，凄不凄凉？你作为他们的首长，牺牲一下色相怎么了？” 张佳乐老老实实听了半天，听到后面才发现不对，差点没气傻了：“叶修你妹！你自己怎么不去牺牲！” “我不是哨兵么。”叶修一脸沉痛地说，“你相信我，我要是个向导，早就深入基层给大家送福利去了。” “禽兽啊！”方锐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居然表情比叶修还沉痛。 “总之你们明天温柔一点，别拒绝人家。你想想，万一人家孩子牺牲了，你就他一生中见过的唯一也是最后一个向导了。”张佳乐彻底无语了，方锐仍在脑补，邱非一脸“我习惯了”的表情，安文逸早就放弃了治疗，孙翔还沉浸禁闭的阴影中不能自拔……只有周泽楷看着叶修，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 “哎哎，玩笑啊，小周。”叶修吓了一跳，赶紧申明，“这个是玩笑。明天正常执勤，有情况正常处理。” 周泽楷又露出那种略带羞涩的笑来，对叶修点了点头。叶修再次给自己点了根蜡，在周泽楷面前放垃圾话，总觉得十分……作孽啊。
第四章　　苏沐橙的电话在晚上十一点二十七分准时来了，和叶修估计丝毫不差。　　因为这时《我的军中男友》刚好结束三集联播。“ 怎么样怎么样？”苏沐橙的声音听着很愉悦，“那群莺莺燕燕都到齐了吧？”　　叶修被她的用词狠狠雷了一下。“别闹。”“怎么样怎么样？”苏沐橙少见的十分兴奋，追问个不停，“有进展没有？”“才一下午能有什么进展？”“唉嘿嘿嘿嘿嘿。”“你找我就这件事？”“不是，和你探讨人生。”“……”“这几个人里，你最喜欢谁呀？”苏沐橙温温柔柔地问，听到那声音都能想想出她眉眼弯弯的样子。“谁也不喜欢。”“真的？那上次在第四要塞，去了趟医院你的枪哪去了？还有去年在首都开会，谁追着你跑出去了？还有前年大会师，你半夜去谁家串门了？还有大前年授衔，你……”“首都的事谁告诉你的？”“王杰希。”苏沐橙卖队友卖得干脆利落。“大眼他怎么说的？”“你猜呀。”“沐橙，其实我也要和你谈人生。”“嗯？”“上星期，我看见老板娘在亲你的照片，就她办公室墙上的那张。”“我和果果是清白的。”苏沐橙严肃地说。“还有小唐——”“我和柔柔也是清白的。”“云秀——”　苏沐橙突然不吭声了。“你不是吧？”叶修少见地惊讶了，“她可是个哨兵。”“你不懂。”苏沐橙说。“我承认。”这个他真心不懂。“行了，不和你说了，到我换岗了。你早点睡。”“嗯。”　 挂了电话，叶修拿起枪朝岗哨走去。已经过了熄灯时间，院子里一片安静，偶尔能听见有人在不安地说着梦话。　 今晚是个晴天，院子里洒满了冰冷的星光。周泽楷正在执勤，端着枪一丝不苟，姿态无可挑剔，目光却已经完全放空了。　 那模样让叶修笑了起来。　　　 这几个人，站岗的样子他统统见过。张佳乐根本静不下来，多动症一样，隔一会就去摆弄手里的枪；邱非最有军人姿态，身体挺拔眼神紧绷，仿佛一只小豹子；方锐眼神四下乱晃，找到机会就坐一坐靠一靠；安文逸一直皱眉，熬一秒算一秒；孙翔……好像每次站岗都是以斗殴收尾的。　 但周泽楷同他们，都不太一样。这些人里，除了孙翔没有上过前线，安文逸是非战斗编组，其他人无论新老，都是亲历过鲜血和死亡的。他们亲手杀死过敌人，也亲手埋葬过战友，战争会改变一个人，而死亡会让人心变得坚硬。　　可周泽楷从来没有变过。　　　这时候他沐浴在星光下，在一片银辉中显得年轻又纯净。除了更高了一些、更英俊了一些，他看上去和十八岁时几乎一模一样。叶修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的周泽楷，还是个年轻的上尉，在授勋仪式上，因为他替他带勋章的动作而胀红了脸。　　真单纯啊。二十二岁的叶修看着那双眼睛，在心里感叹着。明明杀过人，目睹过死亡，看起来却好像从没被战争伤害过似的。　　这么想着，他很不合事宜地摘下了对方的军帽，在年轻的上尉发顶揉了揉。对方顶着一头乱发，呆呆地望着他，叶修呵呵一笑，把军帽替他带了回去。　　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里，两百万军人奔赴了前线，有四分之一永远沉睡在他们战斗过的土地上。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很年轻，有些人从未爱过，有些人则留给别人一颗哀痛的心。　　五年了，他们都还活着。　　“前辈……”周泽楷看见了他，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在星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行了小周，”叶修也对他笑了，把他的枪从肩上拿下来，“你去睡吧，换我站岗。”周泽楷往旁边让了让，等叶修站上岗哨的位置，就默默在他旁边站着。 “去睡吧。”叶修催促了一遍，“明天还有任务呢。”周泽楷握着枪摇摇头，仍然站在原地：“陪你。”叶修看了看他，星光下向导年轻而英俊，认真里带一点点笨拙。他的胸口上别着一枚红旗勋章，是十八岁那年叶修颁给他的那枚。在叶修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摘下来过。于是他没有说什么，就让周泽楷站在他身边，两人在星光下，静静地站完了这一班岗。或许是在星光下站了太久，那天晚上，周泽楷梦见了以前的事。　　同样的星光，寒冷、清澈而宁静，也曾照耀在激战过后的战场上。梦里的王杰希狠狠盯着对面的刘小别，周泽楷从不知道他也会愤怒到几近失态。　　那是大会师后的一场恶战，微草、嘉世、蓝雨和轮回都伤亡惨重。在战斗最惨烈的时候，军校的孩子们都提前入伍，许多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随鲜血被掩埋进脚下的土地。“他才十五岁！你可以死，我可以死，但是他不能死！”他听见王杰希怒不可遏地说，“你将来要做他的哨兵，喻文州把他交给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周泽楷想起那个小向导的样子——活泼，好动，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精力。在战事不那么吃紧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这样小的孩子竟然也会被派到前线。　　太不应该了。周泽楷想，他甚至根本不懂战争有多可怕，总是往最危险的地方冲锋。所以他才像所有的新兵一样，瞬间就倒下了，在血泊里气息奄奄。　　刘小别站得笔直，但是低着头，平时响亮的嗓音现在几乎低微得听不清。“保护他。”“你是怎么做的？他差点就死了！”王杰希说着说着，突然拔出枪来指着他，“我告诉你，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我先毙了你！”周泽楷觉得王杰希已经失控了，或许是因为埋葬了太多的战友，这个重伤的小向导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他觉得自己该劝劝他，可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将王杰希的枪口用力压了下去。“你发什么疯，王大眼。”　　 叶修站在那里，和每个人一样，全身都是尘土和鲜血。他一贯地没精打采，又有些漫不经心，在一片鲜血和死亡中，他看起来是全世界唯一正常的色彩。　　 王杰希没有说话，但在叶修的压力之下，把枪口慢慢地降下去了。　　“不是他的错。”叶修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就在他指尖升腾，一直飘向战场上的天空，“战争就是流血，总会有人死的。你第一天当兵啊大眼？”“我们可以死，但不是小孩，不是向导。”“普通人会牺牲，哨兵会牺牲，向导也会牺牲。不管多年轻，没有例外。”“但是他没保护好自己的向导，没尽到一个哨兵的责任！”在那一瞬间，叶修的表情突然变了。周泽楷从未见过这样的叶修——他站得笔直，双眼仿佛要喷出火焰，而他的手握紧了拳头，微微地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叶修会拔出枪来，或者一拳打在王杰希脸上。但是短暂的半秒钟过去，叶修突然又恢复了常态，只把手里的烟扔到了地上。　“你懂个屁。”他说，然后一脚踩灭了烟。　　 　　 火星闪了闪，熄灭了，像是沉入了浸透鲜血的大地。周泽楷猛地睁开眼，心脏砰砰地跳。　 他仍能感觉到胸口那股窒息般的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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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二天早上，事情比想象得更顺利些。大概是昨晚的禁闭了发挥了作用，从起床开始孙翔罕见地没说一句话，按部就班地洗漱、吃早饭、出操。连孙翔都如此服从纪律听指挥，其他人也就不好捣乱，开始积极地整装待发。临出门时安文逸拿出了中和剂，仔仔细细地喷了一遍。邱非犹豫了一下，跟他借了过来，也往身上喷了喷。这一下算是传了染，众人都跟突然想起来似的，传着那瓶中和剂喷来喷去。虽说平时里遮掩信息素的工作做得很到位，但今天不知要面对多少个未结合哨兵，搞不好还有突发状况，谨慎一些也是有必要的。叶修一直在他们旁边看着，等到张佳乐把中和剂拿到手，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建议你们，其实还是不要喷。别人本来不知道你们是未结合向导，一闻见中和剂的味道，干脆不打自招。”张佳乐被他一说，手里握着中和剂，喷也不是，不喷也不是。纠结了两秒，他拿着中和剂一通狂按，追着叶修就要往他脸上喷。直到那瓶中和剂喷完了，也没沾到叶修一个边角，倒是张佳乐累得够呛，呼哧呼哧直喘。周泽楷在旁边看着，脸上微微带点笑，冷不防叶修的视角转过来了，盯着他说道：“小周这样出门不行啊。”确实不行。众人纷纷复议。周泽楷那是谁？联盟第一脸，征兵的招贴画，动员的宣传栏，无数未结合哨兵心心念念的天鹅肉。就这么给他放出去，被人认出来了，那得是何等的灾难啊——各种意义上的。“得做做伪装。”叶修说。等到他端着一瓶迷彩颜料出来，众人彻底崩溃了。这伪装做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于是就只见周泽楷乖乖地站着，任由叶修拿手给他抹了一脸涂料。抹完了再看，整张脸上就只能看见两只眼睛，连睫毛上都挂了点颜料，忽闪忽闪的绿。倒是确实认不出来了。“怎么样？”叶修倒是对自己的成果挺满意，把周泽楷往前一推。“怎么样你妹！”张佳乐没好气地说，“一堆人里就他一脸马赛克，这不叫不打自招！”“你说得对。”叶修认真地说，然后伸手也抹了张佳乐一脸马赛克。在一片混乱过后，除了叶修是无码的，每个向导都经历了异常凶残的人工打码。一群人表情各异地赶到了集合地，唐柔一看见他们，倒是先愣了。“这是……要演习？”唐柔看看那一排惨遭打码的高级军官，又看看叶修。“军事需要。”叶修一本正经地说。唐柔摇了摇头，不再多问了，开始组织警戒线。她带的一队人，除了自己都是普通人，于是排成一队组成第一警戒线。叶修等人站在后头端着枪列成了第二警戒线。警戒的地点是一个公路收费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运兵卡车停下，让士兵们下车休整十分钟。休整区域已被整齐地标记出来，按照规定，士兵是不能离开隔离区的。
叶修等人的警戒线就设在隔离区的出口，没过多久，第一批卡车就驶到了。作为哨兵，叶修很早就听到了卡车行驶声、车上士兵的谈话声，但几乎和他同时，张佳乐“哎”了一声。“还挺多啊。”他和方锐说道，方锐叹了口气。作为向导，他们能敏锐地察觉到哨兵的精神波动，发现有一大波哨兵正在接近。不用说，全是未结合的。“有你在，果然是倒霉到家了。”叶修看看张佳乐，由衷地说着，得到了一连串的“叶修你妹”作为回应。第一批卡车有五辆，大约装载了一个连的兵力。根据张佳乐的估计，其中大概有一半是哨兵——看来这是个精锐连。精锐连的战士们跳下卡车。都是年轻小伙子，一路上闷得厉害，这时候找厕所的，说笑打闹的……乱糟糟成了一团。混乱了一会，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有妹子！”于是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四处寻找着妹子，很快，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唐柔就被发现了。一帮火力很旺又缺爱的毛头小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唐柔毫无畏惧之色，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中和剂……”有人轻声说，“她……她是个向导！”方才只是寂静，这句话一喊出来，整个人群就沸腾了。向导，还是个年轻的美女向导，这对未结合哨兵来说意味着什么？比起未结合哨兵对向导的狂热来，年轻男孩对姑娘的向往简直完全不用看。再怎么没谈过恋爱的男孩子，女孩总是见过的，甚至说过话，相处过。可是向导呢？那可是一旦到了青春期，觉醒了向导特质，就会被召进军校，严密保护的存在。在校期间，向导的生活区、授课区是完全和哨兵隔离的，哪怕是毕业后到了军队，未结合向导的身边也总是有重重保护，绝不会让未结合哨兵轻易靠近。可以说哨兵在结合之前，是基本没可能见到一个未结合向导的。而基于向导和哨兵人口数量的不平衡，大部分哨兵无法找到向导与之结合。于是成就了这样一个悲惨的事实：大部分哨兵，到死为止都没见过一个活的未结合向导，更别提说个话，相处相处了。眼下就有个美女向导摆在眼前，冲过去就能摸一摸，没准还能趁乱亲一下……于是就只见人群中，数十个未结合哨兵冲着唐柔冲过去了。年轻人啊。叶修在心里感慨着，站在原地没动。只见唐柔并不惊慌，一脸习惯的样子，第一警戒线的战士全部举起了枪，密集的火星射在了地面上。子弹减缓了哨兵们冲过来的攻势，等到步枪的三发子弹射完，人潮也停了下来。半秒后，有胆大的人想要继续冲过来，一发子弹却在离他脚尖一厘米的地方，掀起了一簇火星。“谁再过来，就不用上前线了。”唐柔举着自动手枪，悍然说道，“退后。”哨兵们面面相觑，他们谁也不怀疑，这个雌虎一样的姑娘真的会开枪。哨兵们没有后退，只是站在原地，躁动不安地望着唐柔。张佳乐忍不住了，转头冲着叶修喊道：“你这指挥员是死的啊？”他这一喊，倒引起了哨兵们的注意。方才他们只顾着去看唐柔，这时候才分辨出来，中和剂的味道在唐柔身后的第二警戒线也存在……甚至更为浓烈。“在后面！”有人喊道，声音激动得都变形了，“后面有好多向导！”于是这一下彻底失控了，哨兵们发疯一样地冲过来，唐柔抬枪就射。一个哨兵被子弹擦中了脚，但他好像不知畏惧似的，仍旧在往前冲。唐柔的子弹打光了，她仍然没露出一丝慌乱，没去换弹夹，只抬手给步枪上了刺刀。在一群疯狂的哨兵围攻下，她的身形显得很娇弱，但那映着刺刀寒光的脸庞异常坚定，甚至有点兴奋。张佳乐扭头看了看叶修，见他仍旧不动，倒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终于忍无可忍，掏出个闪光弹就扔了出去。没有炸裂声，没有白光。手雷在半空就被接住了，叶修一手握着被拆下的引爆器，另一手把已无危险手雷塞回张佳乐手里：“素质啊张佳乐，说了不让你用手雷的。”然后他就走了出去。再然后……地上就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哨兵。“双手抱头，都蹲好了啊。”叶修慢悠悠地在一群现行犯般的哨兵中走过，“都别动，谁动处分谁。”他声音不大，懒洋洋的没一点力度，但方才还如狼似虎的哨兵们此时都老老实实地蹲着，没一个人敢动的。“连长呢？”他四下望了望，动静这么大，连长还没出现，不应该啊。正张望着，一个人已经急急地从厕所那边跑过来，一看就情况就傻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是连长啊？”叶修看看他的肩章，“你这兵怎么带的，看到向导就往上扑，这要在战场上，敌人给你后面放两个未结合向导，哗啦一下，全成逃兵了。”一个要上前线的战士，你说他是逃兵，这绝对是最大的侮辱。连长同志刚要暴怒，一看清了叶修的脸，瞬间就打了个冷战。“叶……叶神！！！”他这一喊，又是一轮震惊。方才哨兵们瞬间被打趴，光顾着震惊+吓尿，完全没顾得上看打翻自己的人是谁。现在这么一想，简直不要太合理好么！！！半分钟干翻一群训练有素的哨兵，如此不科学的设定只有如此不科学的人才能完成啊！叶秋……不，现在是叶修大神！那是叶修大神啊！刚才还挫败不已的一群毛头哨兵，现在都感到了一股由衷地喜悦和自豪。艾玛，这个必须和别人好好炫耀一下。叶修大神亲手灭了我啊，亲手啊！大神再灭我一次啊！一片震惊过后，连长蒋游总算是活了过来，连骂带踹地把哨兵们重新集结了。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深切地为这些哨兵感到丢人——尼玛啊都被大神灭过了居然还贼心不死地看着那帮向导算是几个意思！！！但看着自己的兵们一个个痛不欲生一脸哀求的怂样……蒋游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压抑着自己无比想死的心情，犹犹豫豫地凑到叶修面前：“叶神，是这样的，你看，他们年纪也不大……咳咳，刚才处分也处分了，现在他们就要求，呃，要求和向导说说话。你看，现在我们也是要上前线，就当鼓舞一下士气……”出乎他意料，叶修想也没想，相当干脆地说：“行啊。”哨兵们是何等耳力，隔着好远就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只见叶修在离唐柔十米的地方拿脚踩了踩：“这是警戒线，不准越线。”然后他自己往警戒线上一坐：“行了，说吧。”众人泪流满面。
第六章隔着十来米，那哪是说话，根本就是隔空喊话。但是……有总比没有强，这总归是和向导说上话了是吧？而且这距离也不算远，以哨兵的视力，绝对能看清脸——然后他们看见一排马赛克，再次泪流满面。好吧，看不清脸，但他们身上有中和剂的味道，可以肯定是向导无误。于是一群哨兵站在叶修牌警戒线后，小心翼翼地不敢越线，一边使用各种贫乏的搭讪手段朝心目中的高岭之花们喊话。和唐柔搭话的还好办，叫美女叫妹子就是了，但后排那一群，一脸的马赛克什么也分辨不出来，这个……于是就有了如下风格的搭讪。“左二，左二！你是向导么！”张佳乐定睛一看，卧槽左二不就是自己么！一看对面比比划划的小屁孩，瞬间爆起一头青筋：“不是！鬼叫你妹！”对方果然是小孩，被他一吼头都垂下去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张佳乐到底还是有点心软，心想这孩子上战场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发点福利算了。“但是我认识不少向导，你要是立功回来，考虑给你介绍介绍。”对方立刻又复活了，中气十足地喊：“都男的女的啊？”张佳乐随口答道：“男的。”对方立刻丧失兴趣，淡淡地说：“哦那算了，我还是喜欢妹子。”然后转头又去冲着邱非喊：“右三，右三！！！”张佳乐瞬间气得冲他比了两个中指。你妹啊！喜欢妹子你还连着搭讪俩男的？有病吧！有这位带了头，无数的勇士就开始“左一右二”的乱叫了。周泽楷站在右一，因为被打了码，也没有比别人更引人注目。他本来就容易害羞，这种时候叫他回答那是不可能的，于是来撩他的人倒没有几个，全去集火话多的张佳乐和方锐了。 从一开始就彻底不在状态的周泽楷，目光穿过乱糟糟的人墙，一直落在哨兵们面前的叶修身上。叶修就坐在那里，随意地夹着烟，烟雾袅袅地飘散在空中。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叶修吐了一口烟，冲他笑了笑。然后他看见叶修做了个口型：挺住。于是周泽楷马赛克的缝隙里，透出一小片红色来。前辈……在看着我呢。他想。之前那片混乱就占了三四分钟，加上后来集结耽误的，真正留给这群人闹腾的时间也不过三分钟多一点。出发的号令一下，哨兵们再不舍也只好回到卡车上，有个男孩子简直要哭了，边走边对着唐柔喊：“女神！等我立功回来就和你求婚，要——等——我——啊——”唐柔握着枪，对他笑了笑。等我立功回来……周泽楷愣愣地想，那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啊。自己对叶修说出来没有？嗯……没有。幸好没有说。实在是太羞耻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一定要记得！”周泽楷回过神来，发现这句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士兵们已经集合得差不多了，叶修面前没剩下几个人，其中一个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眼神闪闪发光。说起来，刚才这孩子好像一直站在自己对面，和自己说什么来着……糟糕，走神了之后，完全没听进去啊。不至于是要紧的事吧？周泽楷忐忑地想着。
对不起，楼主抽了，忘记放授权QAQ
叶修叼着烟，扭头看着周泽楷一脸纠结的表情，知道他刚才一定是走神了。眼前这个小哨兵还在等他回应，一脸期盼的表情。悲惨啊。叶修觉得这悲惨得简直不忍直视。掏心掏肺地用生命和男神表白了三分钟，一不知道男神长什么样，二不知道男神叫什么……而且全程男神一个字都没听到。然后他就看见那位男神突然走过来，一直走到了他身边，对着眼前的男神教脑残粉伸出了手。脑残粉完全惊呆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也伸出了手去。周泽楷抓住他的手，握了握，然后松开。脑残粉彻底石化了。部队已经集合完毕，卡车不耐烦地再按着喇叭，催促着他返回车上去。脑残粉僵硬地跑了过去，在同伴的帮助下才爬上了卡车，脸上仍然是一副遭到雷劈的表情。兴奋过头了啊，叶修想。幸亏没让小周露脸。“怎么突然发福利了？”叶修站起来，看看周泽楷。“前线……”叶修想起来自己昨晚说过的话。——他们也许再也不会从前线回来，于是你就是他生命中唯一也是最后的向导。他们死之前，可能连向导的手都没摸过。太认真，这孩子。叶修琢磨着，果然还是不能和他开玩笑。不过这句话其实也不是玩笑。他懂得，周泽楷也懂得，他们每一个人其实都懂。上了前线的人，到底有多少能回来。“上前线就有福利啊？”叶修看着他，“下个月我也上前线。”周泽楷脸上涂满了迷彩，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两只耳朵慢慢地变得红彤彤的。真不禁逗。叶修有点愉悦地想，然后他就看见周泽楷有点笨拙地向他凑过来，凑过来……刚才还说过，不能和周泽楷开玩笑啊。叶修感叹着，没有动，也没有躲。于是周泽楷轻轻地吻了他的嘴唇。围观群众们惊愕了三秒，如果心理活动能变成文字浮动在空中，那这时警戒线的上方一定已经飘满了各种色号字体的“卧槽卧槽卧槽”。而后他们开始做出不同的反应。唐柔默默地微笑，一脸“我早知道”的表情。张佳乐刷地端起了枪，好像在犹豫要不要一枪崩了叶修，或是一枪崩了周泽楷，或是干脆连他们两个一起崩了。孙翔完全石化，而后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话都不会说了，仿佛周泽楷附身。方锐大大一脸悲痛：“卧槽叶修这才第二天！说好的两个月呢！”安文逸长舒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得到了解脱。虽说没有完成张新杰交代的任务，但输给周泽楷的话……也是很说的过去了。联盟之神在上，快让这俩人赶紧去领证，然后放我回前线吧！邱非握紧了枪，仍然笔直地站着，只是转开了目光。周泽楷亲完了叶修，微微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有点羞涩，但是坦率又坚定。还是有变化的。叶修想，五年前的周泽楷，大概打死他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来。“初吻啊，小周？”他明知故问了一下。周泽楷红着脸点了点头。“福利不错。”叶修也点点头，“那我就提前收了啊。”提前……周泽楷呆呆地看着叶修，想起了首都的那个下午，还有他在暧昧的光线中，调笑般说过的话。叶修……他还记得。
第七章当天的警戒一直到傍晚才结束。回哨所的路上，大家像是还没从震惊中缓和过来，一路都默默的，各怀心事，气氛诡异。唐柔留下来吃了晚饭，临走的时候很不满地说：“其实你今天不用出手的，我能搞定。”“你是能搞定啊，小唐。”叶修这会又抽起了烟，还拿烟点了点对面的张佳乐，“但是我们队伍里有个别人员素质极差，我是怕他暴起伤人。”“你妹叶修！你自己大街上搂搂抱抱的说别人素质差！”“都是未结合，政工部备了案的，搂搂抱抱合法合理，跟素质有什么关系。”叶修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表现，“你来我这也备了案吧？要不我也和你抱一下？”“滚滚滚滚滚！！！”“叶修大大，我也备了案的。”方锐吃完了饭把筷子一放，“搂搂抱抱不来一发？”“来！”没等他俩抱上，张佳乐已经哆哆嗦嗦地掏出枪来，“咔咔”地换了弹夹。这顿诡异的晚餐，到底还是以张佳乐的暴起伤人为结尾，在一片混乱中和谐而又好地结束了。八点钟的时候，通讯员送来一张电报，来自兴欣总参谋部。叶修有点诧异，打开一看，没加密，整张电报就一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落款：苏沐橙。军用电报不花钱，这点不好，容易造成通讯资源浪费。回头和后勤部提一下。至于这封电报……叶修很希望它被敌军截获了。这得杀死对方参谋部多少脑细胞啊。把电报收好了，翻出军用地图来看着，看到入神的时候有人往这边走来。叶修抬起头等了一会，外面响起敲门声。“邱非？”推门进来的，果然是一脸凝重的少年。邱非私下里来找他，这没什么不寻常的。这孩子他从小一直教导到大，看着他从一个新兵成长为嘉世的支柱，他前进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叶修的足迹。“队长。”邱非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眼睛里灼灼地闪着光。“哟，”叶修放下地图，意识到什么事情有点不寻常，“大半夜的，怎么了？”邱非仍然站得笔直，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老成，沉稳，又倔强。叶修示意他坐下，他却没动，固执地站在原地。于是叶修不再劝他了，就安静地等着邱非开口。“队长……”不知道过了多久，邱非终于下定决心般地开口了，“你喜欢周泽楷前辈么？”他没有叫他将军，只是使用了最普通的尊称。少年人执拗的心性里，他把周泽楷当作了一个需要去竞争的对手，而不是一个不可超越的界限。叶修有点意外。他一直以为邱非这次来千波湖，无非是想和尊敬的师长亲近亲近，毕竟这孩子从小就一直对他敬仰有加。“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问。”“我不是小孩子。”意料之中的回答。“未成年啊，还不是小孩？”“队长，我十八岁了。”叶修顿住了。他对邱非的记忆还停留在海原的战场上。十七岁的向导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锋，在四面楚歌的绝境下安抚着他的战士，把希望和信念带给那些绝望而恐惧的哨兵。一转眼，他也长大了啊。叶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邱非，他想起这个少年手持着军旗，在炮火中面对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的身躯，高喊着“嘉世没有倒”的身影。在他的注视下，联盟的小英雄渐渐开始眼眶发红。“邱非，”叶修有点无奈，只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等将来遇到你的哨兵，你会知道的。”“那队长呢？”邱非仍然紧绷着身体，好像害怕一放松了就会失去控制，“你遇到你的向导了么？”叶修看着他，没有回避，只是简短地说：“遇到了。”邱非凝望着他，眼神复杂。终于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抬手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出了门。这孩子从来不在人前哭。年轻人啊，叶修感叹着，没有一个叫人省心。包括苏沐橙。叶修拿起那封电报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毁尸灭迹。他没给苏沐橙打电话，估计这时候她的线路肯定被楚云秀占着——关于首都那件事，也不知道王杰希是怎么和她说的。随便吧，他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在那一天，他和周泽楷做了个纯情得匪夷所思的约定罢了。让我们把时间拉回一年前。
地点是首都的红星会议厅，人物是若干高级军官，包括哨兵、向导和普通人，也包括视叶修——那时还叫叶秋——为洪水猛兽的向导联合会。事实上，这次会议正是向导联合会发起的。鉴于越来越多的年轻向导牺牲在战场上，向导联合会强烈抗议了联盟送向导上前线的行为。“八年了，我们的向导一直在牺牲！他们是联盟最宝贵的财产，是联盟未来的希望！他们原本是应该被保护、被重视的，而不是送上前线流血！”会议代表讲得慷慨激昂，周泽楷做为向导列席，在台下默默地听着。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很想反驳，但在会议上发言，对他来说果然是不可能的啊。往常这种时候，跳起来反驳的都是黄少天，不过这一次……黄少天因为屡次阻碍会议进程，被禁止参会了啊。这时候，喻文州温和地打断了会议代表：“不只是向导，我们的士兵都在牺牲。包括哨兵，也包括普通人。”“那你知道有多少向导牺牲在前线么？”会议代表像是被刺激了，更加咄咄逼人，“联盟有七万名向导在服役，八年里，有两千多人被派上了前线！你知道有多少个向导最后能活着回来么？不到一半！这个死亡率远远高于普通人，也高于哨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喻文州一时语塞了。因为会议代表说的，是不争的事实。向导在前线所发挥的作用是巨大的。正因为如此，击杀一个向导对于敌方战斗力的损伤也是巨大的。尽管受到了了重重保护，向导在战场上面对的危险，却始终是最多的。一时间没人说话，然后一个声音懒散地响了起来。“这不就意味着，有了那一千多向导的牺牲，你才能站在这说废话么。”是叶秋。他穿着军礼服，却没什么威严的仪态，然是东摇西晃散漫至极的样子。周泽楷看着他，感到自己的心一阵狂跳——是啊，果然是叶秋会说出的话。威武霸气地说完这一句，叶秋就因为破坏会议秩序，被人又一次请出了会议厅。这是第几次了？周泽楷回忆着，前辈似乎总是……被赶出去呢。看着叶秋从容走出去的样子，周泽楷有点想笑，于是他真的笑了。笑了一会，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会议厅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于是他干脆站了起来，追着叶秋的身影跑了出去。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周泽楷在院子里找到了叶修。树荫下的长椅上，他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脸上是很舒缓的表情。会议室里不能吸烟，叶修已经憋了很久，周泽楷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被人赶出来的。“前辈。”“哦，小周啊。”叶修看见了他，并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于是周泽楷就在他旁边坐下了，春日的阳光下，两个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头顶是油绿的树荫。叶修一枝接一枝地吸着烟，仿佛憋了很久似的，那些烟雾被微风很快地吹散。周泽楷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他想说，前辈你是对的。没有人喜欢战争，但是我们仍然无所畏惧地奔赴前线——为了保卫我们脚下的土地。他还想说别人并不懂，他们不懂你为这场战争牺牲了什么。你本来可以有十年宁静的时光、一个安稳的人生、一段幸福的爱情……你曾经有过的。但是他说不出口。他坐在叶修身边，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只是说道：“前辈……是对的。”叶修转头看着他，脸上被灿烂得阳光映得有些模糊。周泽楷看到他笑了笑，那笑容似乎非常、非常温柔。“小周啊，”叶修吐了口烟，看着天空说道，“在前线保护好自己。轮回总是护着你，这样肯定不行。战场上危险太多了，护得住这里护不住那里，到了最后还是靠你自己。将来你结合了，你的哨兵也不可能寸步不离的保护你，虽然他肯定想这么做。但是不行啊……那是战场，你们是军人。”周泽楷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叶修来说，这些他早就懂了。因为这是战争。因为我们是军人。我痛恨战争，也畏惧死亡，但我是一个战士，谁也不能剥夺我战斗的权利。我愿意用生命捍卫这片土地——和你一起。
第八章两个人在那张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叶修吸完了最后一支烟。他把空烟盒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突然把它抛向了空中。两声轻微的声响，是装了消音器的微口径手枪。那只烟盒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轨迹飞舞了一下，准确地落入远处的垃圾桶，变成一滩稀烂的纸屑。而那两枚子弹打在更远的水泥墙上，在墙面上擦出两道白印。“……押枪？”周泽楷惊讶地盯着那叶修，心想他不会只是单纯地……懒得站起来丢垃圾吧？“嗯。”叶修拆掉消音器，兴味索然地说，“上了战场根本不实用。也就苏沐秋爱鼓捣这种东西。”周泽楷想起来，在八年前的全军比武上，苏沐秋就是用华丽的押枪横扫了赛场，从一众哨兵手中抢回了射击第一。他从前从没听叶秋提起过苏沐秋的名字，这是第一次，说得平静而坦然。提起时这样平静，或许是因为没有留下遗憾。七年前，苏沐秋在一线峡谷，指挥着孤零零的两个营，将敌军的四个主力团困住了整整一天一夜。在最后的时刻，他引爆了工兵事先安置的炸药，山体崩塌将他和敌军的主力装甲部队全部吞没。无论如何，都只能这样。周泽楷想，不管重来几次，这都是英雄唯一的结局。“……想学。”叶修有点惊讶地看了看他，周泽楷的表情异常地认真。“行。”想了想，叶修终于站了起来，“走吧。”两个人到了射击场，打完了一匣又一匣的子弹。最后周泽楷抬起手，凌空三联射，终于将飞靶送到了指定的位置上。“可以呀小周。”叶修摘下自己的耳机，又摘下周泽楷的，“有前途。”周泽楷有些腼腆地笑着，额头渗出了薄薄的汗，睫毛微微地垂下。叶修和他站得很近，能轻轻楚楚地听见他的心跳，还有那略带局促的呼吸声。从很早以前，他就觉得周泽楷害羞起来很有意思。对于这个优秀的后辈，他难免比别人多了些关注，于是很多事情便都知道得很清楚——比如他的温和与寡言，藏在那背后的纯粹和认真，以及时常流露出的，对自己隐约的敬慕。起初只是单纯地欣赏，然而天长日久，渐渐就很难说清，这份关注里有没有掺杂些别的东西。在接触中累积起的点点滴滴，慢慢汇集成河流，又奔流向海洋，就在这一天、这一刻，毫无预兆地掀起了惊涛骇浪。周泽楷那孩子气的羞涩，居然引起了自己内心的一股冲动。坏了。叶修怔了怔，心想，这是要晚节不保的节奏。于是他赶紧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小周，你几岁来着？”周泽楷茫然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说：“……二十二。”还行，叶修松了口气，成年挺久了，没那么有罪恶感。两个人坐在休息区喝着水，沉默了一会，周泽楷说：“前辈……二十六岁。”叶修点点：“对。”“那时候……和我一样大。”叶修没明白他的意思。那时候？哪时候？四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哦……四年前自己第一次遇见周泽楷，在授勋仪式上。没想到，叶修在心里感叹着，那时候是真没想到，几年后自己居然对他有这种想法。他其实有好多年没想过战争以外的事情了。十五岁进军校，十八岁战争爆发，参军……一直到现在，整整十几年，最好的时光都托付给了战场。苏沐秋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说，战争结束了会怎么样。后来苏沐秋死了，仗一场一场地打下去，叶修就只会想这次他身边有多少人，又有多少能活着下火线。再后来，就连苏沐橙都不说战争结束之类的话了，他们只是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永不止歇地战斗下去。谁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一直在打仗啊。”人生中第一次，叶修发出了这种感慨。“会……结束的。”叶修转头看着他，周泽楷的表情认真而坚定。真是年轻啊。他不得不感慨，同时也被那种坚定感染了。“我会……”周泽楷望着他，仍然用那种坚定的口吻说道，“到……战争结束。和前辈……一起。”叶修惊讶地看着周泽楷，夕阳的余辉从窗口斜射在两人中间，仿佛是一团流动的火焰。在那好像能融化一切的光芒里，叶修终于伸出手去，在那柔软的发顶揉了揉，仿佛四年前那样。“谢谢。”他由衷地说。
周泽楷的手机第二十次响了起来，这一整个下午，所有人都在催促他回去。最后一个电话，江波涛已经在射击场门口接他了。“找到这了啊。”叶修说，“快走吧，你再不回去，我得上军事法庭。”周泽楷点点头，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叶修看着他在夕阳里长长的影子，突然觉得那像是一个来自和平年代的梦。“小周，”就在周泽楷要走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叶修在他身后喊道，“给发个福利怎么样？”他回过头来，有点疑惑地看着叶修，夕阳把两人的脸照映成奇异的金红色。“等战争结束了，让哥亲一下以示庆祝，怎么样？”周泽楷呆呆地看着他，很久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叶秋，你这算什么意思？”等周泽楷走远了，王杰希从后面走出来，皱着眉问他。“卧槽，我就听见有人。”叶修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郁闷，“搞了半天是你啊。”“你去惹周泽楷干嘛？”王杰希一脸严肃，“把他拐出来，一旦认真追究，可以判你两年到五年徒刑。”“不是我拐的，他自己追出来的。”“但是你在引诱他。”“注意用词。是调戏。”叶修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王大眼你那是什么表情。”“叶秋，别的那些向导你祸害了也就算了，但是周泽楷的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王杰希不得不承认，同为未结合哨兵，眼见叶修去荼毒联盟的向导第一人，这心情还是很复杂的，“以他的性格，还有他现在在联盟里的地位，你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这就是嫉妒。”叶修点了根烟，笑得十分嘲讽，“有什么承担不了的？小周要让我负责任，我就负呗。”他喷了一口烟，王杰希即使调低了嗅觉，也仍然觉得烟熏火燎。看着叶修的表情，王杰希在心里默默地想，果然还是该向联盟检举他。这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
第九章好，回忆杀到此为止，让我们把时间线拉回一年以后。叶修仍然坐在指挥所里，盯着那张作战地图反复地看。然而似乎这注定很难是个平静的夜晚，没多大一会，他居然就迎来了今晚的第二位访客。“叶修大大叶修大大，”方锐一进门就凑过来，闪亮的眼神非常真诚，“我这里有免费的感情咨询项目，不来一份么？”叶修注意到他手里抱着一个便携式电脑，比一般的笔记本要大许多，也厚上许多。他知道那是便携式的远程雷达-导弹系统控制平台，感情咨询大概是用不上这玩意儿的。“战况咨询免费么？”叶修问。“这个收费。”“那算了。”“我有句话，不知道应不应当说……”“那你千万别说。”“叶修大大，”方锐啪嗒一声把便携平台放在桌子上，让屏幕冲着叶修的脸，“其实是这样的，鉴于你今天在公众场合做出了各种无耻无下限的事情，我和兴欣的战友们都纷纷为你觉得羞愧难当。我们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心灵的创伤非常严重，导致一帆都出现幻觉了。”“哦。比如？”“比如在雷达信号里，看到一群有智能的鸟啊。”叶修看了看屏幕，显示的界面是雷达反射数据的一个截图。图中有七个红色的目标，根据雷达自动判定的结果，这七个目标被认定是鸟群。“监测员把这七个目标忽略了，不过一帆觉得有点异常，所以在核对米波数据的同时，他对空发出了电磁干扰。”方锐操纵者控制台，切换了一下界面，“然后就看到这群鸟变了队形了。”叶修看了一眼屏幕，没什么表情，伸手在桌边拍了一下。警报声在黑夜里传出去老远，半分钟不到，哨所中所有人已经聚集在了指挥所。“陆还是空？”张佳乐来得最晚，手里也提着一个和方锐类似的便携控制台，胳膊里还夹着一只榴弹枪。“榴弹枪可以放下了。”可能是由于时间紧迫，叶修居然难得地没有开嘲讽，“兴欣42号雷达阵捕捉到敌机信号，七架，使用了隐形技术，机种不明。”“看编队，”安文逸推了推眼镜，看着屏幕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是轰炸机。目标？”“目标应该是……”叶修把电子地图打开，在哨所上方虚画了一个圈，“我们。”众人静默了片刻。千波湖哨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