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盖了多少英雄贼胆txt全集下载求下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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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发飙的蜗牛
状态:已完结
在死神的指尖跳舞,书写一个独行盗贼的传奇,一个盗贼的菜刀之路。远古坟墓亡灵巫师们的古老咒语,遥远地狱幽暗深渊里的恶魔咏叹,兽人部落老牛头人祭司的远古战歌,地精国度遗失的科技文明,图拉里昂森林的远古遗迹,翡翠岛的神秘宝藏,无尽之海的奇特种族,一样的恩泽斯,不一样的传说。-------------------------贼胆&第四六一章 巅峰之战(大结局)  萧御和赵岚馨在拍卖行瞎逛,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去新星了,现在只是在游戏里消遣时间而已。  “夜色城堡,坐标.28659!”  萧御接到了萧翎发过来的坐标,微微一笑,没想到萧翎比他先按奈不住了。夜色城堡是很有名的一栋建筑,位于亡灵帝国迪雅和人类国度埃拉西亚的交界地带,那座城堡无人居住也没有怪物,只是听说在夜晚的时候有幽灵出没。  “晚上两点准时进入,地点是城堡顶端的瞭望台。”萧翎说道,他等这一战已经很久了。  “我不愿意占你便宜,时间定在白天,下午两点吧。”萧御说道,夜晚对盗贼有利,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好,下午两点,我这就动身!”  现在已是一点二十了,四十分钟足够萧御赶到那里。  “我要去会会一个朋友。”萧御对赵岚馨歉意地说道,今天下午又不能陪她了。&&&&。。。。。。。。。。。。。。。。。。。。。。。。。。  萧御叹了一口气,别过头不去看燕琳,和赵岚馨、小雨一起转头准备登机了。  燕琳微笑地看着萧御,看着他走远,招手送别,却笑得很是勉强,直到萧御的背影消失在了登机口,低头默默地流泪,许多年后,你还会记得我吗,或许很快便会把我忘了吧。不过不管十年,二十年,或者是更远,我都会等你回来的,这样默默地守候,直到老去,只求有一天你能够无意间把我想起,就足够了。  飞行器强劲的轰鸣声响了起来,在跑道上加速,逐渐脱离了跑道,越飞越高,消失在了天空之中。贼胆(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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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客服:,小说群:  谁 是 英 雄  ——隋唐风云录  卷首词一  根据隋唐之交重大历史事件编写创作  卷首词二  鼓角震苍穹,大旗凌风,将士如虎马如龙。战定乱息干戈后,谁是英雄?
  勋业泰山崇,文治武功,江山如画气如虹。风簸浪淘千载后,谁是英雄!  ——调寄《浪淘沙》  目
录  第一章
洛口聚义  第三章
东都鏖战  第五章
河东烽火  第七章
河北惊雷  第九章
玄武喋血  第十一章
贞观之治(上)
贞观之治(下)  第一章
荥阳大战  (一)  隋,大业十二年。  大业,是隋朝第二个皇帝,后来被称为“隋炀帝”的杨广的年号。  皇帝,真是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奇怪生物。他不仅要占有天下的物质财富、占有成千上万的女人,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连无形的时间,也要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一个皇帝登了基,不管他的位子是抢来的、骗来的、继承来的,抑或是靠自己本事挣来的,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改元”。即从当上皇帝那年起(如果是继承来的,为了表示对“先皇”的“孝道”,一般则从第二年改起),在他所能控制的区域内,时间就得称作他指定的某某元年,以后沿称某某二年、三年……直至他呜呼哀哉或者被逼下台,另外的人当了皇帝,又另外地称作一个某某元年、二年、三年等等。当然,只要皇帝老爷高兴,自己中间又改一个年号,甚至在位期间几次改动年号也是常有的事。例如,隋朝的第一个皇帝,也就是杨广的父亲,后来被称为“隋文帝”的杨坚,他的年号起初叫开皇,后来又改称仁寿。杨广的年号,倒一直用的是大业。大业十二年,就意味着杨广当皇帝已经十二三个年头啦。  这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因为时局不太平,往日熙熙攘攘的东都洛阳通往军事重镇荥阳的大道,此时显得格外冷清。宽阔的大道上,阒无人迹,既没有过往的商贾行旅,也不见归家的耕夫渔妇,只有离大路不远的河堤上,当初为皇帝巡游江都而栽下的“御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天空中偶尔传来几声喑哑的鸦鸣。  在落日的余辉中,踽踽行来了一人一骑。在苍茫的天地之间,他们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却又显得那样的触目。  马,是一匹驽马,身架高大,瘦骨嶙峋,不紧不慢地走着。它当初也许是一匹良驹,但现在只有偶尔抬起头来,晚风吹拂着它那长长的鬃毛时,才依稀可见当年的雄姿。  马上的骑士,是一位非常年轻的男子,稚嫩的脸庞上刚刚冒出一点点微黑的髭须。他胁下佩着一柄宝剑,迷蒙着双眼,仿佛没有睡醒,身躯随着胯下的坐骑一颠一簸地前进。  他叫贾润甫,是齐郡鹰扬郎将贾务本的公子,东都洛阳国立大学——国子监下属四门学馆的学生。由于厌倦了学馆里无聊的生活,父亲所在的部队张须陀兵团最近又奉调来到离东都不远的荥阳,他于是决定弃文就武,投笔从戎。  国子三馆的朋友们听说这个消息,凑份子在酒楼为贾润甫送行。  所谓国子三馆,指的是国子监下属的国子、太学、四门三个学馆,大体相当于现代国立大学下属的几个学院。但与现代学院不同的是,它们并不是按不同的学习内容来区分,如现代的文学院、理学院、医学院之类,而是按学生父辈或祖辈的官职大小来区分的。例如,必须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或二品以上官员的孙子,才有资格进入国子学馆;四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或三品以上官员的孙子,才有资格进入太学学馆。  贾润甫由于父亲贾务本仅仅只是一个五品的地方官员,所以只能在最低一个等级的四门学馆读书。但因为贾润甫平时人缘不错,加之投笔从戎又是一个颇为刺激的话题,所以前来送行的人还不少,连一些贾润甫并不熟悉的同学也参加了这次聚会。  同学们纷纷向贾润甫敬着酒,同时七嘴八舌地发着议论。  “润甫兄,你这条路算走对了。”一个大嗓门的同学端着酒杯嚷嚷,“瞧瞧咱们这些国子三馆的学生,有门路的,一等是到宫里当侍卫,跟皇上游江都去了;二等是找吏部开条子,到郡县当官去了。就剩下咱门这些没门路的三流货,要读书吧,朝廷好些年都不开科取士了,读了有什么用?要喝酒吧,这洛阳酒楼的价钱又贵得吓人……”  “哎,哎,哎……”刚刚压好了一壶酒的胡姬,闪着绿色的大眼睛走了过来,“你们这些穷学生,哪回我不照顾你们?只收一点点钱,还要说我的酒价贵得吓人!”  “嗨嗨,”大嗓门的声音突然变小了,陪着笑脸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呸!”胡姬啐了一口,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学着汉家女子的口吻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但音发得不准,把“良”字说成了“狼”的音。  众人趁机起哄:“好,狠狠地揪,别放过了这个没狼心的!”  “不是没狼心,是有狼心,他对你狼子野心啊!”  “别闹了,别闹了。”说话的是杜如晦,他有显赫的家世,却不屑以此求官,在同学中有着很高的威信。他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杜如晦端着酒杯走到贾润甫面前:“润甫兄弟,你不愿在洛阳过这无聊的生活,要靠自己的力量,一刀一枪去挣功名富贵,我佩服你。来,干一杯。”  贾润甫眼睛湿润了:“杜大哥,谢谢你。”  “好,干!”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哼!”角落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一个尖嘴猴腮的国子学生对身边的同伴说,“什么靠自己的力量?要不靠他爸爸贾务本是张须陀的副将,他凭什么能去荥阳投军!”  这个尖嘴猴腮的学生叫杜淹,论辈份算是杜如晦同族的叔叔,但实际年龄差不多大小。  “张须陀?这可是当今第一能征惯战的名将,威名赫赫的大英雄啊!”胖胖的同伴并没有响应杜淹那酸溜溜的腔调,却吃惊地睁园了眼睛赞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道,“从大业八年起,打反贼王薄、打孙宣雅、打裴长才、打左孝友,打卢明月……哪一仗不是大获全胜!”  “他手下两员大将秦叔宝和罗士信,那可是了不得。” 一个感兴趣的同学加入了谈话,“就拿最近打卢明月来说吧,卢明月有十万之众,张须陀才一万来人。你们猜,他是怎么打败的卢明月?”  好几个同学围了上来,“快说说。”  “讲吧!”  “别卖关子啦!”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又啜了一口酒浆,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卢明月纠集十万人马,攻打下邳。虽然下邳离齐郡有数百里之遥,但下邳紧邻江都,事关皇上的安危,张须陀仍旧毅然率军救援。因为贼兵势力浩大,开始张须陀也没敢轻举妄动,双方相持十多天未见胜负。这时,张须陀军中带的粮食又快吃完了。这当口,不退吧,军心必乱,没法打仗;要退吧,下邳一失,江都危急,惊动皇上,罪名可就大啦。你们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  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他却又啜了一口酒浆,悠悠地说:  “张须陀左思右想,下定决心:这军,还是得退。”  “退!”  “退兵?!”  “退兵。”他又肯定地重复了一句,然后弯下腰放低声音,竖起一个指头神秘地说道,“可临退前,他料定卢明月必然来追,预先安排秦叔宝和罗士信领兵埋伏在芦苇之中。”  “让秦叔宝和罗士信做伏兵?”  “对!”他直起腰来大声说道,“一见张须陀退兵,卢明月果然带领主力来追。秦叔宝和罗士信放过敌军主力,乘虚直捣贼人的大营,他们爬上敌人的栅门,拔掉敌人的旗帜,放火焚烧敌人的营盘,一时火光四起,烟尘冲天,卢明月见老营起火,急忙转身去救,张须陀趁机回兵夹击,结果贼兵大败,卢明月仅仅带着一百多骑兵跑掉。就这样解了下邳之围,分了皇上之忧。”  众人由衷赞道:“啧啧,了不得,了不得!”  “所以呀,”他很满意自己这一番介绍取得的效果,又啜了一口酒浆说道,“这一仗能够大获全胜,固然张须陀运筹有方,可要没有秦叔宝和罗士信,那还是难以成功的。”  “尤其罗士信,真正了不得!”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又一个感兴趣的同学加入了谈话,  “听说他年纪不大,个头矮小,可武功盖世,下手又快又狠。十四岁那年,跟随张须陀征讨贼人。反贼刚刚开始布阵,他就挺着长矛冲过去,一眨眼的功夫,接连刺死好几个人,还顺手割下一个人的脑袋,扔在空中,用矛尖戳住,打着马在阵前飞跑。反贼们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张须陀趁势挥兵进剿,大获全胜。为此,当今皇上还专门叫人画了张须陀、罗士信破敌图进呈御览呢。”   “这个罗士信,听说出身很低贱,参军前不过是在张须陀府中服役的一个执衣童儿。”说话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公子,一面说一面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唇。  “出身低贱怎么啦?常言道,英雄莫问出身嘛!”有人不服气地反驳道,“听说罗士信要求参军的时候,张须陀起先嫌他年纪小、个子矮,开玩笑说,你那个样子还要参军?不怕铁铠把你压趴下!罗士信一听,立时跳下将台,披起两重铠甲,佩上两个箭囊,扳鞍上马,左右开弓,箭箭没有虚发。啧啧,真教人不可思议呀!”  “既是做执衣童儿,想必乃一般农家子弟,但何以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确实有些令人不可思议。”一个同学文绉绉地提出了疑问。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又一个同学粗声大嗓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吧,那秦叔宝出身也不高贵呀!”  “秦叔宝出身也不高贵,你听谁说的?”好几个人发出了疑问。  “听谁说的你们就别管了。”大嗓门煞有介事地说道,“告诉你们,秦叔宝原先曾在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帐下做小校,秦叔宝母亲死了,来护儿专门派人去他家吊唁。左右亲随很奇怪,一般的军卒家里有丧事的多了去啦,来大将军都没管,为什么唯独对秦叔宝要派人吊唁呢?来护儿说,你们别看他现在卑贱,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的。由此可见,秦叔宝出身也不高贵是吧。”  “哦!”  “哎哎,你们别光扯秦叔宝、罗士信啊!”胖子不满地说道,“固然罗士信、秦叔宝英雄了得,可张须陀决不是那种光靠部下卖命来邀功的人。哪一仗他不是亲临战阵,身先士卒?特别是打裴长才那一仗,那才叫一个精彩,不亚于当年长坂坡前的赵子龙啊!”  “怎么回事,说说,快说说。”  “别忙,我也得喝口酒润润嗓子。”  胖子也端起架子,啜了口酒浆慢慢说道,  “大约是大业九年吧,一天,贼首裴长才纠集了两万多人马,突然跑到齐郡城下大肆抢掠。因为当时正是农忙,府兵们都回家种地去了,张须陀一面通知集合人马,一面只带着身边五个人就上马冲了出去。一出城门,贼兵哗哗地就上来了,一下子把他们围了有好几百重。张须陀马快枪也快,在贼兵中左冲又突,杀敌无数,自己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可杀敌的劲头一点也不减。正在这时,城里的大队人马出来了,张须陀指挥兵马,一下把贼兵打得大败而逃。以五骑对二万,你们说,古今的勇将有几人能和他相比?三国时的大英雄赵子龙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忽然有人问道:“张须陀,他不是一直在齐郡当官吗,怎么会来到咱们附近的荥阳?”  “还不是因为瓦岗寨的反贼翟让越来越猖狂,大有进逼洛口,威胁洛阳之势啦。” 尖嘴猴腮的杜淹好一阵子没得开口,心中老大不爽,当下连忙插进话去,摆出一副深知内情的样子侃侃而谈,  “这洛口,一是皇上从江都回转东都洛阳的咽喉要道,二是有全国最大的粮仓。要是丢了洛口,麻烦可就大了。所以皇上亲自下旨把张须陀和他手下的精兵良将秦琼、罗士信等一共两万多人马从齐郡调来荥阳,就是为了确保江都到洛阳这条性命攸关的通道的安全。这一来,张须陀可是风光了,他不但由齐郡这个中等郡的通守调任了荥阳这个上等郡的通守,皇上还特别给了个河南道黜陟讨捕大使的头衔,掌握了河南道十二郡的赏罚征讨大权。现在呀,见了张须陀可是要称张大使啦!”   说到这里,瘦杜淹不由得羡慕地咽了一大口唾沫。  “我看皇上是多虑了。”胖学生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说道,“瓦岗寨翟让这伙反贼能有多大志向?掀得起多大风浪?”   胖学生这句话又引起了一番议论。  “听说翟让这人是没多大了不起,不过他手下的徐世勣、单雄信二人倒是不可小视。”  “还有,被朝廷通缉的要犯李密,据说最近也加入了瓦岗军。这人可是野心勃勃,非等闲之辈呀!”  胖子轻蔑地挥了挥手:“得了得了,那李密当初跟着赫赫有名的越国公杨素的儿子杨玄感造反也没弄出个名堂,现在投奔瓦岗军这帮草寇能有什么指望?讲到徐世勣,他的能耐就是说动翟让跑到洛水上去拦截公私船舶,抢钱枪东西。照我看,瓦岗军这伙反贼进逼洛口,不过是想去洛口仓抢点粮食,正所谓‘饥贼盗米’罢了。”  有人提出了异议:“话虽如此,不过这次张兵团到了荥阳之后可没有什么大的建树。有人说是翟让害怕张须陀,一直避而不战;也有人说是张须陀持胜而骄,玩忽职守;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养寇自重,要跟朝廷讨价还价。这不,听说皇上已经派了他的小舅子萧御史前去督战,张须陀要不赶快打个大胜仗呀,恐怕就不好交待啦!”  瘦学生杜淹紧紧接上说道:“是呀,正因为如此,张兵团必须马上打个大胜仗。”他满怀嫉妒地又咽了一口唾沫,“以张兵团的实力,打败这群盗米饥贼真是易如反掌。所以呀,咱们的润甫兄这个当口去投军,真可谓‘取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啦。”  “哦!”胖学生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突然端起桌上的酒杯,用与自己肥胖身躯不相称的敏捷步伐走到贾润甫面前,“润甫兄,‘苟富贵,勿相忘’,你要得了功名富贵,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穷哥们啊!”  “你算什么穷哥们?瞧你那身肥膘,我们才是真正的穷哥们呢!”  “润甫兄!”  “润甫老弟!”  大家端着酒杯一拥而上。  连胡姬也端了一杯酒,结结巴巴地说:“贾郎,祝你打胜仗,当大官……”  (待续)  (注:自即日起,陆续刊出拙作长篇历史小说《谁是英雄—隋唐风云录》。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与《隋唐丛谈》的有关文章相互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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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  
  (二)  贾润甫记不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酒。  贾润甫也记不得自己究竟怎样上的马,出的城。  此刻,他只是恍恍惚惚地策马沿着大道向东行进。荥阳离洛阳不算很远,他应当在今天晚上赶到父亲的大营。  秋天的晚霞,绚丽而短暂,不知不觉间,天色已变成了黄昏薄暮。  秋风吹着树木的枯枝,发出了一种幽幽的很奇怪的声音。  贾润甫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他想起了那漂亮的胡姬在敬完酒之后,竟然一把搂住自己,“咂”地亲了一大口。嗨,这胡家女儿,就是爽朗大方。  同学们哄然了:  “好!”  “好!”  “再来一个!”  “……”  可是,为什么她紧紧地抱住自己不松手?  她的手臂勒得他好痛。  他想挣,挣不脱。  他想喊,喊不出。  “小三子啊,娘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一声刺耳的尖叫,把朦胧中的骑士惊醒。他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张骷髅般可怖的瘦脸,瘦脸的主人,正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口里不停地叫道:“小三子呀,你可回来啦,娘想死你啦!”  与此同时,面前跃起一团巨大的黑影,两眼闪着惨惨的绿光,挟着腥风向他扑来。  他想拔剑,但双手被老妇人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巨兽挟带的冷风,已经吹到了他的头顶;巨兽口中喷出的腥气,已经刺进了他的鼻腔。  他两眼一闭,心里一沉:“我命休矣!”  “黑子,黑子,你过来,到阿婆这里来。”  听到老妇人唤狗的声音,骑士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只见那只叫做黑子的大黑狗,举动十分奇怪,沓拉着尾巴,不远不近地围着老妇人转圈,但就是不肯走到她的身旁。  “黑子,”老妇人悲哀地说道,“老大死了,他是给皇上挖河死的,可怜呀,整天泡在水里,连腰上、腿上都生了蛆;老二死了,他是给皇上打高丽,死在辽东,连尸首都找不到;只剩下小三子,又叫他们抓去运军粮,我天天在这里等,在这里盼,千等万盼,就是不见他回来,也不知道还活不活在世上!黑子,黑子,阿婆只剩下你了,你还不过来?黑子,黑子……”  大黑狗仿佛听懂了老妇人的话,它摇着尾巴,温顺地走到老妇人面前,依偎在她身边,发出了亲昵的呜呜之声。  老妇人抚摸着大黑狗:“黑子,阿婆知道,你从来不乱跑,你是没吃的,你饿坏了,你是去找吃的……”  “黑子!”老妇人突然发出了尖厉的叫声。黑狗也“汪”地一声跳开了,敌意地望着老妇人。  “黑子,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为什么会这样胖?你为什么嘴里有怪怪的腥气?你吃死人了!你说,你有没有吃小三子?!”  老妇人手里举着一块石头,步步逼近大黑狗。老妇人深凹的眼窝里冒出了仇恨的火花,大黑狗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咆哮。  “畜生!”老妇人手里的石头“乒”地一声扔了出去。大黑狗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嗥叫,一个大跳,恰好跳在贾润甫的面前。它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这个马上的陌生人,仿佛要把一腔怒气出在他的身上。  贾润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往马臀上猛抽一鞭。驽马也似乎知道危险,放开四蹄狂奔起来。  大道两边的树木。箭一般向后退去;尖利的冷风,吹得两耳生疼。贾润甫顾不得这些,他只是一鞭又一鞭地抽着马,没命地向前奔去。  驽马渐渐放慢了脚步,侧耳听去,已听不到老妇人的哭骂和大黑狗的嗥叫声。  贾润甫稍稍放下心来,只觉得满肚子的酒浆已化作了一身的冷汗,尤其背上又冷又粘,特别地不舒服。他不禁深深后悔自己的孟浪,如果此刻还在洛阳的国子监学馆,要不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要不正在和同学们一起喝酒吃饭。  想起吃饭,贾润甫忽然觉得饿得要命。今早在饯行宴会上,只顾应付同学们敬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散席后又迷迷糊糊地骑马赶路直到现在,他只觉得胃一阵一阵疼痛地收缩,肚子也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不知什么时候,驽马已经离开了大道,自行到路边啃着枯草。  看着马急急忙忙用嘴唇搜索着草叶,贾润甫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歉意。父亲当初把马给他时曾经说过:“这马不错,在战场上多次救过我的命。现在虽然老了点,可终究是匹好马。”父亲再三叮嘱道,“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宁肯自己不吃也不能让马饿着。马这东西,最有灵性,只要你不亏待它,它就决不会辜负你。”想到这里,贾润甫连忙跳下马来,把马牵到路旁田野里草多一些的地方,说道:“你也饿了,吃吧,吃吧。”  驽马默默地啃着枯草,月亮偶尔从厚厚的云层里向外探一下头。萧瑟无边的田野中,除了这一人一马,似乎再没有别的生命迹象。  远处的草丛中,悄悄飘出了一点碧绿的萤火。在这死寂的田野中,它是显得那样地醒目、轻盈、可爱。  一点、两点、三点……霎那间出现了无数的萤火,星星点点,飘飘荡荡,数量之多,令贾润甫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今年夏天,皇帝在东都时,曾命数千人捕捉萤虫,晚间游山时一齐放出来,光照崖谷,恍如仙境,贾润甫和同学们曾偷偷地跑到御苑附近去观看。今夜,在这荒野之中,难道谁也有这样的雅兴?  贾润甫忽然童心大起,打算捉一只来看看。他张开手,小心翼翼地向最近的一只萤火扑去。  明明好像扑在了手里,掌中却空无一物。抬头一看,一点绿光却冉冉地在前方飘荡。  接连几次都是如此,贾润甫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和发怵。揉揉眼睛仔细看时,那点点绿光却好像并不是萤火。萤火的光芒绿中带黄,有点令人温暖的感觉;眼前这光,却是纯绿,绿得令人发冷。同时,在空中悠悠忽忽,飘飘荡荡,也不大像虫儿的飞舞。  贾润甫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这是……”  过去听人说过,老皇帝的时候,让越国公杨素监工建造仁寿宫。杨素为了赶工期,役使丁夫非常苛急,累死病死的成千上万。死者就地丢进坑里,填上泥土做地基。有的还没有死,只是累了病了跌倒,也被推进坑里活埋。仁寿宫建好后,老皇帝搬进去住,天天晚间都听见外面有隐隐的哭声,一天夜里披衣起来察看,只见满院子都是星星点点的绿光,忙问左右侍臣是什么,侍臣们吞吞吐吐地回答:“鬼火也……”  “鬼火也!”仿佛正是要证实这个猜想,贾润甫的脚“咔”地一声踩上了一件发脆的物事,低头看时,竟是荒草中的一具骷髅。  惨白的月光,此时正好露出云层,照在骷髅的头部,显得难以言喻的凄清和诡异。贾润甫觉得,那骷髅彷佛正在冷笑,嘲笑他的懵懂无知,  “哈哈,萤火,萤火?是我们这些尸骨的鬼火呀,鬼火,鬼火也!哈哈,哈哈哈哈……”  “鬼火,鬼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贾润甫跌跌撞撞地跳上马,飞一般地逃出荒地,沿着大道驰去。  他没命地逃着,官道两旁的槐树,像奇形怪状的鬼魅不断向他扑来;他的耳边,彷佛还轰轰响着骷髅的笑声。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猛然拉住了他坐骑的缰绳,马愤怒地嘶叫着人立起来,贾润甫头脑几乎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回,真的完了!”  “郎君,郎君,别误会,别误会!”面对贾润甫下意识拔出的宝剑,拉住缰绳的人连忙松了手,退后一步连连摇手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情急之下拦住了郎君的马头,请郎君恕罪。”说罢,深深打了一躬。  贾润甫见他口口声声称自己为“郎君”——那时的“郎君”,就跟“少爷” 、“老爷”意思差不多,是奴仆对男主人和主人朋友的尊称,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但右手仍然紧紧握着剑把,用剑尖指着来人厉声问道:“你拦住我的马要干什么?说!”  “郎君,”来人又打了一躬,陪笑着说,“我们是奉了家主爷之命,请郎君赴宴的。”  “请我赴宴?”贾润甫奇怪极了,脱口问道,“你家主人是谁?请我赴的什么宴?”  “这个嘛,现时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郎君一去就明白了。”  “这……”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邀请,贾润甫不禁沉吟起来。  来人见贾润甫心怀疑虑,连忙说道:“郎君但请放心,我家主人是有名有姓的高门大户,原来也住在洛阳。眼下,已经有不少客人进去了。只是荥阳方向来的多,洛阳方向来的少。郎君是洛阳来的,要是过门不入,家主一定要责怪小人。”说到这里,又退后一步深深打了一躬,“请郎君务必赴宴,可怜可怜小人们。”  “请郎君务必赴宴,可怜可怜小人们!”几副粗大的喉咙里,同时发出了应和之声。  贾润甫又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路旁还站着一排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人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拿钢刀,此时齐刷刷迈步拦在了马前。  “好吧。”看看面前这些大汉,贾润甫有些无可奈何地同意了。一则,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多少恶意;二则,如果硬要走,恐怕也未必走得掉;三则,折腾了这么一大阵,实在是又饿又累了,管它三七二十一,有个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也好。  “多谢郎君!”为首大汉十分高兴,高声喊道,“莫十二!”  一个精悍的年轻人应道:“在!”  为首大汉道:“你赶快带路送郎君进去,筵席恐怕就要开始了。  “是!”莫十二将拿着火把的左手向前一伸,示意道:“郎君,请吧。”  大汉们也迅速闪在两边,高举火把道:“请!”  在火把摇曳的光亮下,贾润甫这才看清,一条宽阔的道路,与大道成“丁”字形,向旁边的山坡上伸展。他想了想,将宝剑插入鞘内,跳下马来。机灵的莫十二立即拉住了缰绳,牵着马,引着贾润甫向山坡上走去。  (待续)
  (三)  莫十二短小精悍而又热情健谈,当他得知,眼前这位郎君不仅是东都国子三馆的学士,而且是刚调来镇守荥阳的张须陀张大使副将的公子时,立即滔滔不绝地向贾润甫介绍起情况来。  这里的主人,复姓宇文,双名智及。是当今皇上最宠幸的左翊卫大将军、许国公宇文述的二公子。还在皇上当太子的时候,他就和自己的哥哥——宇文述的大公子宇文化及一起,给太子当“千牛”。 “千牛”,是由他们执掌的千牛宝刀——言其极为锋利,可以杀一千条牛不卷刃而来的称呼,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御前带刀侍卫”。显然,这必须是朝廷亲贵大臣子弟才能担任的职务。皇上即位后,他们又都当上了禁军的将军。今年夏天,宇文述、宇文化及等随皇帝去了江都,宇文智及则在中途被皇上钦点留下镇守洛口仓。  “洛口仓?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洛口仓!”贾润甫吃惊地问道。他原先也曾听说过,在东都与荥阳之间的巩县龙首原上,有一座大粮仓,储粮之多天下第一,因为地处洛水注入黄河的河口附近,所以就叫做洛口仓。如果这里真是洛口,应当离荥阳县也就不远了。  莫十二用手向前一指,“可不,前面就是洛口仓的仓城了。”  “仓城?”贾润甫定睛细看,只见前面一座黑魆魆的大城,正中是高高的城楼,两边的城墙远远地延伸出去,在夜色中似乎望不到尽头,不由惊叹道:“这座仓城好大!”  “当然,”莫十二骄傲地应道:“方圆有二十多里呢。”  正说话间,有人上来接过缰绳,将马牵至旁边一座临时搭起的马棚里拴好。贾润甫看了一眼,已经有好几匹马拴在里边。  莫十二高举火把走到城门前喊道:“开门!”  “谁!”守城人粗声问道。寂静的寒夜中,清晰地传来了城头兵器撞击之声。  “是我——莫十二,奉主人之命送客人来赴宴的。”  “莫十二?”守城人看清了确实是莫十二,不禁埋怨道:“我说你们的客人怎么也不一块来,前前后后的,老子今晚开了七八次门,手都磨起泡来了。”  “少罗嗦,耽误了贵客赴宴,主人怪罪下来,你吃罪不起。”  守城人沉默了,随着一阵轧轧的声响,包着铁皮的沉重木门被缓缓吊起,莫十二引着贾润甫走了进去。  “关门吧。”莫十二向城上喊道。  “算了。”守城人望着坡下正在移动过来的几点火光,懒洋洋地说道:“这不,又有人上来了。再说,里面还有瓮城,真要有几个小贼敢来,岂不正合了主人的心意。”  “瓮城!”  听着两人的对话,贾润甫这才注意到,进了城门之后,不远处竟赫然又是几道高大的城墙,把这个门团团围住,恰象一个口小肚大的陶瓮。贾润甫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瓮城”。但一般的瓮城,多筑在主城之外,作为防守主城城门的屏障;这个瓮城,却设在主城的城门之内,明显是别有用途的了。  “郎君,您奇怪这个瓮城没设在城门之外,倒设在城门之内,是不是?”   莫十二见贾润甫有些疑惑地观察着瓮城,不禁又得意地侃侃而谈:  “这就是我家主人的高明之处了。洛口仓储粮之多,天下第一,远近闻名,那些造反的饥贼岂能不打主意?我家主人一上任,立刻在仓城之内加筑了瓮城。外表看来与前无异,内里却是个大大的陷阱。倘若真有哪些不知好歹的饥贼胆敢冲进城来抢米,那时候,前有瓮城挡道,后面大门一关,贼人就真成了‘瓮中之鳖’,若不束手就擒,便只有死于擂木箭矢之下了。”  贾润甫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家主人不但要守好仓城,而且想诱敌深入,擒贼立功啊。”  “可不是吗!”莫十二越说越高兴,“待等抓住了紧要的贼人,小的还想跟着主人去江都给皇上献俘呢。那时候……”  “嗤--”  “哧--”  背后几乎同时传来了两声冷笑。  寒夜中,这两声冷笑显得分外地刺耳。  一声,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冷峭之感。  一声,大而放肆,几乎是赤裸裸的讥嘲。  “是谁?!”  贾润甫和莫十二愕然回头看去,只见城外又走进几拨客人,高高矮矮,参差不齐,不大看得清楚他们的模样,但冷笑声却肯定出自他们当中。  “是谁?!”  莫十二睁大眼睛盯着新进城的这些客人,企图找出冷笑者,无奈光线太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莫十二悻悻地转过头来,突然没好气地吼道:“谁在那里生火?!”  贾润甫仔细看去,只见瓮城墙角腾起了一点小小的火苗,借着火苗微弱的光亮,这才发现还有不少人瑟缩着挤在墙根。  王十二继续吼道:“快把火灭掉!”  墙根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哭叫,但马上似乎被母亲用乳房堵住了嘴;有人在慌张地灭着火,似乎又被人止住了。  人群中慢慢站起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在深秋的寒夜中,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破烂的半臂,露出了大半个赤裸的胸膛。他身材魁梧,但腿脚明显很不灵便。  大汉向前跛了一步,望着莫十二拱手道:“长官……”  “长官个屁,还不快把火灭掉!”莫十二骂骂咧咧地说道,“任大海,你这摔不死的浑杂种,我一猜就知道是你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出的主意。现在到处乱党造反,朝廷叫你们晚上都要去县城里居住,宇文公子可怜你们,让你们就近在这瓮城里蹲蹲。可你们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要生什么火,万一把里面粮仓烧着了,谁来担这个干系!”  饥饿的婴儿从母亲干瘪的乳房中吸不到奶汁,更加猛烈地哭叫起来。  任大海看了看哭叫的婴儿和慌乱的母亲,再向前跛了一步恳求道:“长官,不是俺们不听话,就说你们叫大伙去河边给粮船拉纤吧,俺就是摔坏了腿也不敢有怨言,今晚,大伙实在是又冷又饿,还有这娃娃……”  “长官爷,您行行好。”怀抱着婴儿的女子也怯生生地开口求道,“容俺生个火熬口粥喝,有点奶水喂娃。”  “熬粥?”莫十二定睛看去,只见火上吊着一只小瓦罐,罐中放着一只木勺。  “熬粥!”莫十二恶狠狠地重复了一句,“你们哪来的粮食?该不是偷我们官仓的皇粮吧?!”  “不,不是……”  “什么不是,我倒要看上一看。”莫十二疾步上前,拿起木勺往罐底翻搅,  随着木勺的翻搅,浮起来的是几片黑呼呼的树叶。  “长官爷,这是俺们采的榆叶。”  “榆叶?”莫十二兜底捞了一勺,得胜似的指着在黑色榆叶中的几点黄色颗粒,“这不是粟米?还敢说没偷我们的粮食?你们这些刁民,逃得脱我的手心!”  “这,这是洒在地上,俺从土里拣起来的……”  “洒在地上?洒在地上也是朝廷的。你敢拣,就要按偷盗皇粮问罪!”  “偷盗皇粮?!”瘸腿大汉任大海忍无可忍,“你,你们讲不讲理?”  “我们怎么不讲理?!”  “跟他们罗嗦什么,皇上早有旨意:凡偷盗皇粮者,就地正法!”  城楼上忽然传来一句阴沉的话语,并且,紧跟着嗖嗖就是两支投枪。  这两枪投得实在突然,人们一时都被惊呆了,眼睁睁看着两支钢矛闪着邪恶的寒光,一支飞向任大海,一支飞向抱着婴儿的母亲。  正当两支钢矛飞向任大海和抱着婴儿的母亲之际,从刚刚进城的人群中蓦地跃起一个矮小的身影,轻轻用手一托,一支钢矛被改变了方向,“噗”地一声钉在了内城的大门之上,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声响。  但是人们还来不及庆幸,因为,另一支钢矛,已经越过了这群人的头顶,正向怀抱婴儿的母亲飞去。  “啊--”  人们这才清醒过来,并大声惊呼。胆小的人,甚至已经掩住了面孔,不忍看见母子被钢矛洞穿的惨状。  然而,这声惊呼的后一半却变成了欢呼。  不知怎地,从进城的人群中又疾如闪电地飞出了一柄流星锤,锤头和链子裹住了投枪的钢柄,生生将其拽落在地,发出了仓啷啷的声响。  城楼上的守兵先是愕然,继而哗然大乱了:  “拿反贼!”  “拿反贼!”  沉重的大门轧轧落下,刀枪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同时,一支火箭飞上了天空。  (待续)
  (接前)  随着火箭凌空,城墙上四周站满了守兵,他们张弓搭箭,齐刷刷地指向了瓮城中的人们。  进城的人们中,有的拔出了刀剑,有的连忙跑到城门下面,用手中的各种家伙,顶住正在落下的大门。  莫十二惊恐万状,尖声叫道:“弟兄们,使不得,使不得,我也在下面呢!”  “你?”城上那个阴沉的声音愣了片刻,接着笑道:“为了仓城的万全,也顾不得你们了。莫十二,将来上江都向皇帝献上反贼的首级,就让老兄我代替你跟着主人去吧。哈……”  莫十二又急又气,带着哭腔骂道:“你,你这个混蛋……”  城上那个阴沉的声音却不管他的哭骂,自顾命令道:“健儿们,看准城下的反贼,给我——”  “大胆奴才,我们是你家主人请来的贵客,快快放下弓箭,不得放肆!”   说话的是来客中的一个大胡子,只见他没穿皮袍没穿长衫,一身随随便便的打扮,声音却是浑厚有力,充满了威严。  立刻又有不少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对对,要是伤了我们这些贵客,小心你的脑袋!”  “快快放下弓箭,不得放肆!”  城上那个阴沉的声音一个“射”字没敢出口,却也并不叫人放下弓箭。双方紧张地对峙着,城上城下一时寂静得可怕,只听见凛冽的北风吹得城头旗帜胡胡作响。突然,饥饿的婴儿又大声哭叫起来,寒夜中凄厉的哭声,更使人忐忑不安,心烦意乱。  正在这紧张的当口,内城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喊叫:“城上听着,城上听着,主人有令,主人有令!”  内城的城门开了,在一大群随从的簇拥之下,一个服饰华丽的青年出现在人们面前。  “干什么?”  声音不大,还有些干涩嘶哑,却有一种慑人的煞气。  城上那个阴沉的声音,立时变得十分谦卑和恭顺:“禀郎君,小人们正在捉拿反贼。”  “反贼?”服饰华丽的青年眉毛一挑,仔细看了看钉在门上的钢矛,又看了看跌落在地上的钢矛,从牙缝中咝了一口气,“好武艺啊!不知是哪两位的身手?”  瓮城内无人应声。  城上那个阴沉的声音有些迟疑地说道:“郎君恕罪,小人们也没大看清,只见一人身材矮小,一人使的是链子锤。这两个反贼……”  “反贼!”服饰华丽的青年眼光如毒蛇般地扫视着瓮城内的人们。  虽然不是自己干的事,但贾润甫的心咚咚跳得好厉害。  “哈哈哈哈……”服饰华丽的青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人们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  “反贼?”服饰华丽的青年笑罢又重复了一句,睁大眼睛说道,“哪里有什么反贼,都是我请来的客人嘛。”  城上城下紧张的气氛登时缓和了,贾润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城上那个阴沉的声音却变得更加惶恐和慌乱:“郎君恕罪,小人有眼无珠,得罪贵客,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算了,”服饰华丽的青年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贵客们也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快把城门吊起来,一会怕还有客人要来呢。”  “是,是。”城上那个阴沉的声音如蒙大赦,连忙轧轧吊起放下一半城门。  服饰华丽的青年走过来冲人们拱拱手:“在下宇文智及,今晚略备便宴,邀请过往宾客。这些蠢才不会办事,列位莫怪。”  一个声音大大咧咧地答道:“好说,好说”。  另一个声音却诚惶诚恐地说道:“哪里,哪里,要不是宇文公子来得及时,我等早已被射成了一堆刺猬,这活命之恩,感谢还来不及,哪里敢责怪公子。”  这几句回答,又似真心,又似嘲讽,早有人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宇文智及腮边肌肉跳了两跳,转身对莫十二等说道:“你们还是下去迎候来往宾客,这里由我亲自陪贵客们进去。”  “公子,”宾客中走出一个相貌忠厚的中年人,对宇文智及拱手说道,“如今秋深夜寒,能否准许这些乡亲生个火取暖?”  宇文智及痛快地回答:“可以,” 他看了看卷缩在墙角的人们,向城上喊道:“好生对待这些农夫,不许为难他们。”  “是,是。”城上忙不迭地答应。  宇文智及亲热地拉住中年人的手:“听足下的口音,像是从河北来的吧?”  中年人背后一个黑大汉显得有些不安,中年人自己却坦然笑道:“公子好耳性,在下正是从河北来东都有事干办的,路过贵地,打扰公子。”  “哪里,哪里,”宇文智及也笑着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旁边有个老苍头插嘴道:“郎君,里面的宴席还等着您开始呢。”  宇文智及笑道:“看我,把正经事倒忘了。” 扫了人群一眼,彬彬有礼地侧身道, “列位,请进吧。”  “他就是宇文智及?有名的长安恶少、浪荡公子!”  贾润甫一面跟着宇文智及往里走,一面在心里想。听同学说过,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俩都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恶少、浪荡公子,仗着家族的势力和太子爷的宠幸,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做得出来。隋朝对偷盗的惩罚是严厉得出奇的,老皇帝曾有律令,三个人共同偷一个瓜,都得处死。但化及和智及这两位公子哥儿,却和市井上的盗牛贼合伙,偷了一位大官心爱的驾车牛,在野外烧着吃。长安县令带着衙役来捉拿,竟被他们捆起来丢在河里淹得半死。然而,看他方才的举止言行,却又远不像传说的那样荒唐无赖。人们的传言,究竟是真还是假呢?  走出瓮城,贾润甫猛然觉得眼前一亮,抬头看时,只见远处一所大宅院上空火光熊熊,直冲天际,不禁脱口而出叫道:“不好,里面粮仓着火了!”  宇文智及扭头笑道:“这位公子是洛阳来的吧,难道没见过庭燎吗?不是粮仓着火,是寒舍的庭燎放光。再说,粮仓也不在那里面,而是就在各位眼前。”  “就在我们眼前?”众人大为惊异,但放眼望去,却不见任何粮仓粮囤,一大片空地上,隐隐绰绰只见有若干士兵在寒风中站立。  宇文智及走到一队士兵面前,命令道:“打开!”  士兵吃力地从地面拉起两扇厚重的木板,一个巨大的地窖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各位随我来。”宇文智及领着众人走下地窖的台阶,在一扇大门面前,对身旁的老苍头说道:“打开!”  老苍头看了看众人,犹豫地说道:“郎君……”  “打开!”宇文智及看也不看老苍头,皱着眉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  “就开,就开。”老苍头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仓门上的铜锁。  推门进去,众人不由得惊呆了。一排排巨大的陶缸,半截埋在土里,半截露在地面,里面显见都是粮食。其中一只敞着口,听见人的脚步声,一大群老鼠从缸里窜出来,一只胆子特别大的并不逃跑,站在缸边,恶狠狠地用红红的小眼瞪着人。宇文智及笑了,轻轻挥手把老鼠吓跑,带着众人走到缸边。  “稻米!”有人发出了惊呼。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缸内不是北方常见的带壳的红黑粟米,甚至也不是精细的黄梁,而是当时一般人很少见到,更难得吃到,经过细碾细筛的雪白的稻米。在火把的照耀下,米粒发出美玉一般柔润的光泽,令人感到心醉。有的人不由自主地抄起一捧,放在眼前久久凝视;还有人放在鼻子下面闻它那淡淡的幽香。  宇文智及笑道:“各位没见过吧,这可是经过千里河道运来的江南贡米呢。”  有人问:“这一窖藏米多少?”  “大约八千来石吧,”  “整个仓城藏粮多少?”  “连上粟米、小麦,一共三千个大窖,每窖也都是八千石。”  “呀,这是多少粮食,算都算不清啊!”  一个小姑粮稚嫩的声音惊叹地叫道,更多的人却是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宇文智及很满意自己这番话取得的效果,环顾了一下众人矜持地说道:“虽然朝廷还有含嘉仓、黎阳仓这样一些大仓,但都没有我洛口仓储粮多。洛口仓储粮天下第一,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一个高鼻细眼的汉子从掌中的稻米里挑出了一粒老鼠屎,自言自语道:“如此好的粮食,叫这些畜生吃了多可惜!”  一个酒糟鼻子接着说:“是呀,给外面那些又冷又饿的乡亲们吃多好!”  宇文智及恶狠狠盯了他们两眼,脸色又变了,老苍头急忙上前说道:“郎君,快走吧,里面还等着你开宴呢。”  (待续)
  (四)  大伙随着宇文智及走进院子,只见两排巨大的火炬,也就是所谓“庭燎”熊熊地燃烧着,把整个院子照得雪亮。走进大厅,更是灯火辉煌。  灯光之下,只见大厅上首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争雄厅”三个大字。  牌匾之下,有一略高于地面的平台,上面并列着两张食案。  平台之下,左右依次摆放了许多食案。  食案背后的两廊,坐着站着许多乐师。  漂亮的青衣丫鬟们引导着客人一一入席。  宇文智及上台把手一拍,两廊的乐师立即奏起乐来。  在悠扬的丝竹声中,一队美丽的少女款款扭动着腰肢出场,口中发出了轻柔曼妙的歌声。乐声中,仆役们川流不息地上着菜。许多菜肴都是贾润甫闻所未闻的。他正好已经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也不管什么礼仪和斯文,只顾埋头大嚼起来。耳中模模糊糊传来宇文智及炫耀的介绍声:  “诸位,这是八仙盘、这是五牲盏、这是七宝盅……这是金银灸、这是红罗酥……这是我专门派人从伊水和洛水里打来的鲤鱼和鲂鱼,岂不闻 ‘伊洛鲤鲂,贵于牛羊’嘛……”  大厅内丝竹交奏,暖意融融,贾润甫几乎忘记了今晚遇到的一切不愉快,仿佛还在繁华的洛阳。  菜肴上罢,捧上酒浆。贾润甫一面啜着可口的酒浆,一面懒洋洋地打量着大厅内人们的模样。  平台上和宇文智及相对而坐的,是一个相貌粗豪的汉子,身上穿得阔绰而又有些不伦不类,背后站立着几个随从。  平台下左边第一席坐定两人。一人中等身材,淡黄面皮,满脸的警觉、精悍之色;一人身材矮小,年纪虽然很轻,但却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显得非常的落寞与疲惫。  平台下右边第一席也坐定两人,都是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模样。一人面目和善,鼻梁高高的,细长的两眼似乎随时都含着笑意;一人面目粗犷,酒糟鼻、络腮胡,仿佛随时准备与人抬杠。不过,他俩彼此的关系却很好,不时亲密地窃窃私语,又放声大笑。  贾润甫上首一席两人:一人神态儒雅,一人面目俊秀。神态儒雅者自称姓李,面目俊秀者自称姓张。  贾润甫下首一席两人:一人白白胖胖,衣着华丽,象个富家公子;一人满脸胡须,衣着随便,看不出多大年纪,看似白胖者的随从,但两眼炯炯有神,并有一种无形的高贵气质。  贾润甫对面一席坐了两人,一位是相貌忠厚的中年人,旁边是个娇小可爱的姑娘。他们身后侍立着一个半截黑塔似的大汉。小姑娘不时偷眼打量着左侧第一席上矮小的年轻人,黑塔大汉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姑娘。  一位漂亮的青衣丫鬟捧着嵌满宝石的坛子出来依次为主客斟酒。  贾润甫低头看时,只见酒色微绿,清亮粘稠,闻了一闻,说不出的沁人心肺。  大厅内又响起了宇文智及炫耀的声音:  “诸位,现在上的酒,是有名的匠人刘白堕创制的春醪酒。想当年,有个地方官叫毛鸿宾的去上任,带了一坛春醪,半道上被盗贼截住了,盗贼们一见春醪大喜,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最后都被官兵拿获。所以,这春醪酒,又名‘擒奸酒’。 更珍贵的是,这坛酒,乃当今皇上钦赐的御酒,是难得一遇的珍品啊,大家务必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大嗓门叫道:“老弟,喝呀,出了这座仓城,去哪儿找这样的皇家好酒!”  又一个浑厚的嗓音答道:“老兄,喝呀,喝醉了,也别出这座仓城,干脆让宇文公子把我等送去江都献俘算啦!”  后一人嗓门虽然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进了大厅内每一个人的耳鼓,许多人不禁放下了欲饮的酒杯。  宇文智及脸上闪过一道青气,端着酒爵环顾了一下大厅慢慢说道:“笑话!难道我宇文智及会在这酒中做手脚暗算客人不成?诸位不放心,我先干了就是。”说罢,一饮而尽,并将酒爵侧翻过来向众人展示。  众人也纷纷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只听有人咂嘴连连赞道:“好酒,好酒,确实是好酒!”有人大声喊着:“来,再给俺来一杯!”还有人劝道:“算了,算了,真要喝醉了不好办,听说反贼翟让、徐世勣一伙就在这城外不远呢。”  “翟让算什么!徐世勣算什么!”侧右一席的酒糟鼻突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大声嚷嚷,“咱们有张须陀张大使,还有秦……秦琼、罗……罗士信!”  贾润甫脱口说道:“他醉了。”  “不,他没醉。”旁边一个悦耳的声音轻轻说道。  “没醉?”   贾润甫惊愕地扭头看时,身旁神态儒雅的李公子正看着他微笑,面目俊秀的张公子继续轻轻说道:  “你看,他虽然身体摇摇晃晃,但手上的酒浆却一点不洒。另外,他目光看似散漫,但掠过对面那两位时却凌厉如刀。此人身上明显是有功夫的。”  神态儒雅的李公子接着慢慢说道:“他的话,也似乎大有深意呀。”   “两位所言极是,小弟……”旁边一席的大胡子伸过头来插话,他显然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同席的白胖公子拉了回去。  “无忌……你……”大胡子瞪起眼睛要发脾气,白胖的无忌连忙指着前面说道:“你看,你看……”  众人往前看时,只见酒糟鼻摇摇晃晃走到对面一席跟前,弯下腰对两人挑衅地喊道:“喂,你们说,我讲的对不对?”  两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顾自己喝酒。  “吭吭!”酒糟鼻轻蔑地吹着气笑道,“不敢说是不是?哈哈,我就知道你们成不了事儿!”  少顷,个子矮小的年轻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对黄脸的中年人说道:“二哥,我真是烦透了,这些天,老听说秦琼、罗士信如何英雄了得,听得耳朵都长茧子啦。其实,这两个人到底有多大能耐,你我最清楚不过。”   黄脸的中年人笑道:“那是。这两人的能耐,我俩最清楚。”  “什么,罗士信没能耐?亏他说得出!”贾润甫对面一席那位娇小可爱的姑娘不自觉地撅起嘴唇说道。  听见小姑娘这样说,黑塔似的大汉立即迈步走上前去。  “谁说罗士信没能耐,让他先跟俺比比!” 黑大汉大喝一声,震得满屋嗡嗡作响。  黄脸汉子有些好笑,问道:“你认识罗士信?你知道他有能耐?”  黑大汉答道:“俺不认识罗士信。俺妹子说他有能耐,他就是有能耐。”  “你妹子?”矮个子青年目光投向小姑娘,似乎愣了一愣
  “哎哎,你这个黑大个,跑到这儿来搅和什么!”  酒糟鼻很不满意地推了黑大汉一把,黑大汉随手一挡,却把酒糟鼻的手臂震得生疼,连退几步才站稳下来。  酒糟鼻:“你……”  黑大汉:“怎么,要比试?来呀!”  两人端起了架势要动武。  “黑塔哥!”   “黑塔!”  小姑娘和相貌忠厚的中年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叫喊。  相貌忠厚的中年人接着厉声说道:“你乱接什么话茬,快给我回来!”  黑大汉把一个巨大的拳头冲酒糟鼻扬了扬,悻悻回到原处站好。  贾润甫轻声笑道:“原来,这个黑塔似的大汉真的就叫做黑塔。”  神态儒雅的李公子也笑道:“以后,可别跟这位黑塔大哥交手才好。”  满脸胡须的李公子和白胖的无忌相对看了一眼。  在乱哄哄的议论声中,忽然有人大声叫道:“行啦,行啦,宇文公子的宴席办得差不多,也该俺上场了。”  众人循声看时,原来是平台上和宇文智及相对而坐的粗豪汉子,只见他站起身来,用手一指上方匾额道:  “各位,上边这三个大字想必都看见了——争雄厅、争雄厅!”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得意地伸出大指指着胸脯说道,“俺叫朱灿,这几年,靠做不要本钱的买卖发了点小财。听说宇文公子大方好客,想和他比试比试,因此,特在此厅设宴,邀请各位作为评判官,看看到底哪个大方,哪个小气?哪个是英雄,哪个是狗熊?宇文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么挡子事?”  宇文智及两眼注视着手中的酒爵,没有吭气。  没有吭气,事实上就是默认。堂堂皇家最大的粮仓内,竟发生了禁军将领和盗贼斗富比阔的怪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众人不禁又是议论纷纷:  “这个宇文智及,身为贵戚子弟、禁军将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想想当初他在长安和盗贼一起偷牛吃,现在又有什么奇怪。”  “宇文智及已经极尽奢靡,且看这个土贼怎么跟他比阔。”  朱灿笑道:“俺是粗人,不懂什么上菜的规矩。宇文公子既然以为自家的酒是最好的,俺也就从这儿开始。”说罢将手一挥,大声喝道,“上酒!”  (待续)
  (接前)  不见人提壶,不见人捧坛,却见一名大汉和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走上堂来,胡人手里拉着缰绳,缰绳后面牵的既不是马,也不是牛,而是一匹身躯巨大的走兽,背上有两个肉峰,肉峰间驮着几个鼓鼓的革囊。  “爹,这是什么?”小姑娘好奇地拉拉她父亲的衣袖。  “骆驼!”  “产自西域的骆驼!”  “这家伙从哪里弄来的骆驼?”  早有识得这走兽的人悄声惊叫起来。  朱灿从骆驼身上卸下一个革囊,打开提到宇文智及面前,狡黠地笑道:“宇文公子,你是行家,看看这是什么?”  宇文智及凑近革囊嗅了一下,不禁脱口而出:“葡萄酒?!”  朱灿大笑:“宇文公子真不愧是个行家!看俺这皮囊里装的葡萄酒,抵不抵得过你那瓷瓶里装的……呃,什么劳、劳什子酒?”  宇文智及一把抓住朱灿的胳膊:“葡萄酒乃是西域进贡的珍品,虽皇宫内苑也不可多得,你这些葡萄酒是从哪里弄来的?”  朱灿又是哈哈一笑:“放心,俺老朱虽然胆大,却还不敢打劫皇宫。这是那天碰见一队西域来的胡商,杀了他们,抢得来的。来路虽然不正,货色却是一点不假。不信,你尝上一口。”  朱灿提着革囊要往宇文智及口中倒,宇文智及用手一推,一袋葡萄酒登时倾泻席前。  在众人的惊呼中,一滩殷红的印迹在浅色的丝织地毯上弥漫开来,很像是大杀戮时流淌的鲜血,同时,一股甜腻腻的香气充满了大厅,人们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朱灿却面不改色,继续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酒还有的是。来,来,替客人们倒酒!”  胡人牵着骆驼,大汉提着革囊依次给人们上酒。  朱灿又挥手大喝一声:“上饼!”  那时,所有的面食都叫饼。用水煮的叫“汤饼,”大体相当于现在的面条或面片;用笼蒸的叫“蒸饼”,大体相当于现在的馒头、包子之类;用炉子烤的叫“炉饼”,大体相当于现在的烧饼或新疆维吾尔族的馕。  炉饼或蒸饼有的放有芝麻,因为芝麻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当初叫胡麻,所以这种饼又叫“胡饼”。胡饼是人们很喜爱的食物。  贾润甫只听得周围人们低声议论道:  “上饼。不知是蒸饼还是炉饼?”  “倘若是胡饼,那就太美了!”  “胡饼?这家伙去哪里弄那么多胡麻?”  “他既然能抢到那么多葡萄酒,弄到胡麻,也未可知。”  议论中,只见四个大汉抬着极大的一块木板上来,板面上摆着园园的一大件物事。  “这是什么?”  “好像是饼。”  “饼?不可能,哪有这样大的饼!”  朱灿抽出腰刀,“梆” 地从上面砍下一块,举在手中叫道:“诸位,朱灿是个粗人,不会三盘四盏五碟八碗地摆阔,可俺也绝不会怠慢客人。这是俺特地请了一位能人,用一石麦面、三升胡麻做出来的的大饼。不管什么羊肉、猪肉、牛肉、驴肉,还是万岁爷御苑里的鹿肉、兔肉、熊肉,只要俺抢得到偸得到骗得到的统统剁碎了放在里面作馅。请大伙尝尝,味道可鲜。”说罢自己将手里的饼咬了一口,大声赞道,“好吃,好吃!”  正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际,朱灿又拿过一把腰刀,只见他双手运刀,其快如风,瞬息将门板上的大饼砍作数十小块,让手下用盘子盛了端给众人。  朱灿回到自己的席位,得意地望着众人殷勤劝道:“各位,请,请呀。”又斜过眼睛瞟着宇文智及笑道,“宇文公子,你也请呀。你虽然见多识广,可俺的这种大饼,你恐怕也没吃过吧?”  宇文智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朱灿更加得意,打着哈哈对宇文智及说:“宇文公子,咱们再弄点东西给客人助兴如何?”  “拿什么助兴?”  “歌舞。”  “歌舞?” 宇文智及放声大笑,“我宇文家的歌姬舞妓天下闻名,连当今皇上都亲临我家看过歌舞,你这土贼,居然要跟我比试歌舞。可笑,可笑!”  “你先别笑,说说到底敢比不敢比?”  “笑话,本公子能不敢跟你比?你说怎么比吧。”  “双方先各上一人比跳舞。”  “比跳舞?好,谁家先上?”  “你宇文家的歌姬舞妓天下闻名,自然是你家先上。”  “谅你也不敢先上。”宇文智及拍了两下手,一个獐头鼠目,管事模样的人走到面前。  “郎君有何吩咐?”  宇文智及说道:“叫沈九娘上来。”  少顷,管事带着一个姑娘走上堂来。这位姑娘,身材窈窕,面目姣好,身着白色的罗绮长裙,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一柄耀眼的飞凤步摇。  众人都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贾润甫旁边一席的小姑娘更是由衷地赞美道:“这位姐姐好漂亮!”  宇文智及很满意美女上场带来的效果,矜持地说道:“沈九娘,你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好舞妓,我今天宴请宾客,特地让你出来给各位贵客献舞。”说到这里,突然尖笑一声,“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跳得好,重重有赏;跳得不好……”  叫做沈九娘的美丽姑娘打了一个冷战,颤抖着声音说:“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好好跳。”  宇文智及挥了一下手:“好,跳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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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前)  沈九娘走到大厅中间,向众人行了一个礼。在四周灯光的映照下,她显得是那样地优雅、高贵、美丽,她的脸色,却是那样地苍白、无奈、悲哀。  廊下乐队奏出呜呜咽咽的乐声,沈九娘展开双臂,缓缓地舞动起来。  她的长袖飘飘,衣袂轻飏,舞姿曼妙,眼波流盼,似风拂杨柳、似波荡芙蓉,似蜻蜓点水,似鹤翔九天,看得四下人等如痴如醉,寂静无声。  突然,一阵粗野的叫喊打破了这幽雅的意境:  “不好看,不好看,别跳啦!”  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朱灿站起身来叫喊。  沈九娘一愣,舞步微微有些凌乱。  宇文智及见状忙喊:“不准停,继续跳!”  朱灿又喊道:“慢慢吞吞,叫人好不耐烦!你不停,好,叫俺们跳舞的也上来,跟她一块比比看。”  只见几个大汉簇拥着一个红衣女子挤上堂来。大汉们径自敲起羯鼓,弹起琵琶,红衣女子舞动起来。  这红衣女子深目高鼻、窄衣短袖,原来是一名胡姬。她的动作开始也还舒缓,后来就越跳越快,最后竟双手高举,全身滴溜溜地原地旋转起来。并且,越转越快,众人面前,只见一团红光。  “好!”不禁有人大声叫好。  沈九娘原来还勉强随着廊下细乐跳着自己的舞蹈,后来对方乐声越来越强,已使她难以控制自己的节奏,随着这一声大喊,不禁心内一惊,踩着裙边,跌倒在地。  “混账!”宇文智及满面通红,倏地站起,按剑大骂。  登时举座无声,朱灿的手紧紧握住了腰刀,其他人也在暗自摸索自己的武器。  宇文智及的目光毒蛇似地全厅扫视一遍,最后落于跌倒在地的沈九娘身上,她显然刚才跌倒时受了伤,手抚着腿部不住呻吟,美丽的脸庞已经痛苦得变了形。  宇文智及啪地一声将宝剑推回鞘内,厌恶地指着沈九娘喝道:“还不把她拖下去!”  立时跑过几名大汉,连拉带抬地把沈九娘拖了下去。  朱灿站起身来洋洋得意地说道:“宇文公子,我看胜负已分,不必再比,俺这就告辞啦。”  “胜负已分!”宇文智及脸色铁青,伸手一拦,“你说怎么个分?”  朱灿正要开口,相貌忠厚的中年人急忙离座上前说道:“我看应当说是胜负不分。不过,今天确实已经很晚,我等还要赶路,就请公子容我等告辞吧。”  不少人也站起身来说道:“对,对,胜负不分,胜负不分,就请公子容我等告辞。”一面说,一面纷纷准备离开。  “不许走!”宇文智及面色狰狞地尖声叫喊,“都在自己席位上坐好!”  四周也轰然应声:“不许走!都在自己席位上坐好!”  众人一愣,只见大厅内都站满了手持钢刀的豪奴,虎视眈眈地看着一干宾客。  宇文智及却已恢复平静,和颜悦色地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都请坐下,都请坐下。不瞒各位,在下还有一道好菜放在最后,不尝实在可惜,请列位稍待片刻,马上就好。”  见他好言相劝,另外也有些好奇,众人又纷纷落座,七嘴八舌议论道:  “这个宇文智及也是,这么晚还不让客人走。”  “他说马上就好,且稍待片刻何妨。”  “这个无赖,不知又有什么名堂?”  宇文智及用手一招,管事急忙走到面前。宇文智及耳语吩咐,只见管事一愣,宇文智及竖眉发怒,管事喏喏离开。  廊下又奏起了乐,青衣丫鬟再次给众人斟酒。  朱灿正百无聊赖玩弄着酒杯,见丫鬟前来斟酒,不禁呵呵笑道:“你这丫头,双手虽然粗糙,容貌却是不差,跟俺朱灿做个小妾如何?”说罢,轻薄地用手往丫鬟脸上一摸。  “贵客,请你放尊重些!”丫鬟脸上一红,用衣袖将朱灿的手掌挡开,连忙走下平台。  “你这丫头,看不起朱爷,要叫你知道朱爷的厉害!”朱灿觉得失了面子,讪讪地咒骂。  宇文智及却似不闻不见,两眼望着半空出神。  廊下的乐声越来越有气无力,大厅里的灯光也慢慢暗淡。  有的人开始打盹,有的人甚至发出了鼾声。  贾润甫觉得小腹发胀,走到大厅门口却被人喝住,问明是内急之后,被领去如厕。从厕所出来,发现大厅四周不仅有许多持刀的豪奴在巡视,稍远处还有大队手持长矛顶盔贯甲的军士环绕,他不禁心中纳闷,“这个宇文智及,他到底要干什么?”  (待续)
  (五)  大厅中灯光突然变亮,乐声也骤然加强,仿佛告诉人们,重要的节目即将登场。  醒着的人们为之精神一振,睡着的人们也打着哈欠,睁开了双眼。  一队仆役端着食盘出来,往每个客人面前放了一小盅肉汤。  朱灿等了等,不见其它的菜肴,嘲笑地对宇文智及嚷道:“宇文公子,就这么一小盅肉汤,是你最好的看家菜?”  宇文智及唇边浮起一丝暧昧的笑容:“你且慢乱嚷,先尝尝看,到底什么滋味?”见朱灿还在疑疑惑惑,自己先喝了一口赞道,“好汤,好汤!”  朱灿抬拿起盅来喝了一口,只见他瞪起眼珠,张着大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人悄声说:“不好,莫非这汤中有毒!”  却见朱灿喘了喘气,抬起碗又是一口,然后咂嘴舔舌连连赞道:“好汤,好汤,确实是好汤,从来没喝过这样的好汤!”  宇文智及放声大笑:“怎么样,我说得不差吧。”端起盅来对众人殷勤劝道,“诸位,请,请。”  贾润甫用汤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只觉得味道怪怪的,似乎是无比的鲜美,又似乎是无比的膻腥。看看周围,好像众人的感觉都和他差不多,有的喝了一两口便有些疑惑,有的则根本没喝。  对面一席两人中,小姑娘颤声说:“爹,闻见这股腥味我就不想喝。” 面貌和善的中年人道:“那就不喝吧。”端起自己面前的汤盅向身后黑大汉说,“我也不想喝。黑塔,你素来不怕腥膻,要不要尝尝?”  黑大汉刘黑塔接过喝了一口,却也皱眉摇头说道:“不行,俺黑塔什么飞禽走兽没吃过,可这汤……”  满大厅客人中,只有朱灿几口把汤喝完,又用手将里面的肉块捞来吃了,用衣袖擦擦嘴说道:“请问宇文公子,是什么东西熬得这般好汤?”  宇文智及神秘一笑:“要说这般物事,最为难得,又最为易得。好在我下令留得它的头颅在厨房,现在就让他们呈上来列位一观。”  随着宇文智及一声“呈上来”,一个赤裸上身,满脸横肉的汉子端着食盒走上厅来。  宇文智及喝道:“打开!”  满脸横肉的汉子倏地揭开盒盖,众人定睛看时,只见里面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早有人惊得尖叫起来。宇文智及却道:“抬近点,让众位贵客看个清楚。”  满脸横肉的汉子端着食盒从众人席前慢慢走过。贾润甫听见旁边一席的小姑娘颤声说道:“爹,爹……这……这是刚才跳舞的姐姐。”  贾润甫定睛看时,果然是刚才跳舞姑娘的头颅。只见她发髻上还插着那柄步摇,只是上面的飞风溅上了点点血污。她的眼睛大睁着,仿佛无论如何不相信自己的遭遇。  有人叹道:“死不瞑目啊!”  朱灿道:“宇文公子,你就是用她熬的汤?”  宇文智及正色说道:“那还有假。否则,哪来这般的异味!”  众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想想刚才那碗汤的怪味,都不由得一阵阵作呕,有的已经吐了出来。  朱灿却大声笑道:“佩服,佩服!宇文公子这一招果然胜过俺老朱。只是刚才这盅肉汤太少,俺还没真正品出味来。”  宇文智及笑道:“既然你服输,就让你吃个痛快何妨。”用手向厅中一划,“我这里丫鬟、歌姬、舞妓无数,你看中哪个,抓去厨下杀了就是。”  朱灿竖起大指狂笑道:“佩服,佩服!宇文公子确实是胜过俺老朱,算得个英雄。要说刚才俺是五分佩服,此刻可是十分佩服,甘拜下风了。”  听见二人的对话,厅中的丫鬟、歌姬、舞妓等,都不由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宇文智及喝道:“谁也不许动,都在原地站好,让朱爷挑选!”  朱灿狞笑着上前一一打量着面前的这些美女,她们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在屠夫的目光下瑟瑟发抖,这让朱灿感到一种无比的愉快。  突然,朱灿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姑娘的脸上。他开心地笑了:“哈哈,是你呀。就是你刚才看不上俺朱大爷,对不对?”  这位姑娘,就是刚才斟酒的丫鬟。  姑娘先是低着头,后来突然扬起脸儿骂道:“你这恶贼,要把我怎么样?”  朱灿淫荡地笑道:“要把你怎么样?让大爷我好好想想。”一面说,一面用手去摸姑娘的面庞。  姑娘伸手去档,却被朱灿抓住手掌。  朱灿仔细看着她大笑道:“手儿粗糙,脸儿漂亮。对,对,就是你。”凑近姑娘面庞淫邪地说道,“说吧,做不做俺的小妾?”  “恶贼,休想!”姑娘奋力挣出手,往朱灿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 朱灿气极败坏地喊道,“宇文公子,就宰了她给俺熬汤!”  宇文智及把手一挥,满脸横肉的汉子向姑娘恶狠狠扑去。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乒、乓”声响,闯进一个人来大喊:“不要伤害俺妹子!”  闯进来的,是瓮城内的那位跛足大汉任大海。他原想偷偷溜进来,找妹子弄点吃的给喂奶妇人,不料却看见妹妹身陷险境,于是硬闯了进来。  斟酒姑娘喊道:“哥哥救我!”  任大海喊道:“晓云,晓云!”想冲过去保护妹妹,却被几名恶奴从后面拖住。  宇文智及见状走过去问道:“她是你的妹妹?”  任大海大口喘着气说:“对,她是俺的妹妹。俺全家只剩这个亲人,你,你们不要杀她。”  “不要杀她?”宇文智及冷笑一声,“你想得轻巧!本公子从来说一不二,讲了就要办。不过,既然你是她的哥哥,待会汤熬好了也给你一盅尝尝。”  任大海道:“你,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混蛋!”  宇文智及道:“本公子没有心思跟你拌嘴。来呀,快把那个丫头抓住杀了熬汤!”  满脸横肉的屠夫应道:“是!” 提着刀向任晓云逼去。  任晓云颤抖着步步后退,突然,她感到碰上了后面的食案,已经无路可退了。  屠夫步步逼近任晓云。  又一场惨剧马上就要发生。  (待续)
  (接前)  “且慢!”  一个人推开食案,抢步挡在任晓云身前。  贾潤甫看时,却是那位大胡子,只见他放声高叫道:“宇文公子,你已经犯下两行大罪,不能再做错事了!”  “哦!”宇文智及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只见他满面胡须,却又双眸清亮;衣着简朴,却又气质高贵,闹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人,当下用轻薄的语气问道,“你说我犯下两行大罪,且说说看,是哪两行大罪?”  大胡子激昂地说道:“眼下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你却穷奢极欲,斗富比阔,其罪一也!”  宇文智及继续用轻薄的语气问道:“那么二呢?”  “为了争强斗胜,不惜草菅人命,杀人熬汤,实在令人发指,其罪二也!”  “你说的这些算个屁!”宇文智及轻蔑地说,“什么这罪那罪的,皇上治我的罪了吗?”  “皇上虽然没有治你的罪,百姓的好恶就能不顾了吗?俗话说‘千夫所指,无疾而死’,何况今天在座英雄豪杰甚多,你若再行不义,只怕灾祸就在眼前!”  宇文智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跟随皇上多年,你的话怎么越听越像那些被诛杀的乱臣贼子的调调。来呀!快把他给我……”  宇文智及本来想说把他砍了,但又实在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临时改口道:  “把他给我拖到一边去!”  两个豪奴立时把大胡子拖到一边,用刀逼住。  满脸横肉的屠夫对任晓云狞笑道:  “这下看你还往哪儿躲!”  姑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  来客中几乎同时冲出两人,一人手持宝剑,一个剑花把屠夫逼退;一人护住姑娘,将她拉到身后。  厅中登时大乱, 一群恶奴手持钢刀,拥住宇文智及。  “你是谁?” 宇文智及对着手持宝剑的汉子问道。  贾润甫定睛看时,却是右边面第一席那位细长眼、高鼻梁、面目和善的汉子,只见他收起怒容,微微一笑:  “宇文智及,你自以为见多识广,却连俺也认不得,岂不可笑。实话告诉你吧,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瓦岗军大将徐世勣的便是。”  他这几句话说得轻言慢语,却不蒂在厅中打了一个炸雷。许多人惊叫起来,有的人暗暗交换着眼色,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宇文智及仰天大笑:“来得好!就怕你们不来。凭你们这伙小贼,能把公子爷怎么样?”  徐世勣又是一笑,嬉皮笑脸地说:“你说俺是贼,也有点道理。俺十四岁的时候是无赖贼,见人就杀;十六岁的时候是难当贼,谁冒犯了俺就杀谁;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岁,是瓦岗义军的大将,要杀你这个恶贼,救百姓的死难!”  说到这里,徐世勣忽然面色一凛,双眉直竖,剑尖也嗡嗡作响,似乎浑身罩满了杀气。  宇文智及不禁退后两步,突然大声叫道:“秦琼、罗士信,你们既然来到仓城,为何还不上前擒贼?!”  秦琼、罗士信也在这大厅内?!  众人不禁愕然了。  随着宇文智及的喊声,只见台下左面一席上的黄脸汉子和矮个子两人慢吞吞站了起来。  人们热烈地议论起来:  “对了对了,你看那黄脸汉子就是秦琼,那矮个子就是罗士信。”  “他们就是秦琼、罗士信呀,怪不得刚才说秦琼、罗士信的能耐他们最清楚呢。”   贾润甫听见邻席小姑娘颤声说道:“爹爹,他……他果然是小牛哥。”  小姑娘突然跳起来大声喊道:“小牛哥!”  罗士信没有转过脸来,但贾润甫明显看见他的肩背一抖。  宇文智及奸笑一声:“两位,皇上亲自下令把你们从齐郡调来,为的就是保卫我这座洛口仓。有人说张须陀养寇自重,不肯尽心剿贼。本将军不信,希望你们赶快擒住反贼,我自当奏本江都,向皇上报告你们的忠诚。” 两眼一瞪喝道,“快动手吧!”  两人沉默少顷,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小姑娘噙着泪水大声喊道:“小牛哥,你……你好丢脸!”  罗士信仍然没有答话,但肩背又是一抖。  秦琼碰了碰罗士信,二人抽出兵器,向徐世勣逼来。  (待续)
  (接前)  罗士信果然身法奇快,转瞬之间就来到徐世勣面前。他没有立即举剑砍下,而是瞪着眼睛说:“徐世勣,原说明天两军决战时交手,不想今晚先见面了。”  徐世勣笑着说:“今天先打,明天又打,有何不可?”  罗士信道:“只怕你今晚死在我的剑下,明天就没机会再跟我交手了。”  徐世勣嬉皮笑脸地说道:“那倒不见得,明天我还想会会你们的张通守呢。”  “一派胡言,看剑!”  罗士信举剑便砍,却被旁边冲上来的酒糟鼻用刀挡住。  酒糟鼻笑道:“罗士信,听说你是快手,我单雄信人称飞将,倒要跟你比试比试。”  “别废话,接招吧!”罗士信话音未落,已是连刺两剑。  “哟嚯,果然好快!”单雄信慌忙招架。  二人刀剑相交,打在一处。  罗士信紧闭双唇,下手又快又狠;酒糟鼻单雄信有些吃力地应付周旋,口中却是不住地大呼小叫。  徐世勣使剑,秦琼使双锏,二人也打在了一处。  这四人可算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打将起来,煞是好看。  众宾客多是习武之人,忍不住在厅内凝神观看,一面指指点点,评论高低:  “罗士信果然厉害,单雄信显然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徐世勣与秦琼可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材。”  “这招绝妙!”  “这招也不差!”  “当心!”  “好险!”  正当众人沉浸在双方精彩的打斗中时,宇文智及与其手下却已架着任大海悄悄退出大厅。  一名军官向宇文智及请示道:  “公子爷,火把已在大厅四周布好,是不是马上发信号让他们点火?”  宇文智及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大厅和四周黑暗中的火把,想了一想说:  “暂且不忙,你赶快把城上的弓箭手也调过来围住大厅,火光一起,万箭齐发。这些反贼,不死于大火,也要死于乱箭之下。”  白发老苍头不安地提醒说:“里面还有正在与反贼打斗的秦琼、罗士信二位将军……”  宇文智及轻蔑地说:“他们,他们不过是我大隋的两条走狗罢了。只要歼灭了反叛,死两条狗算什么?顶多将来替他们报个与贼作战不幸身亡,让朝廷给他们家属一点抚恤,不说他们剿贼不力,有通敌嫌疑,就算上上大吉了!”说罢呵呵大笑。  就在宇文智及的笑声中,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从恶奴的挟持中挣脱出来,一跛一拐地向大厅跑去。两个企图抓住他的恶奴,就像企图咬住一头大熊的恶狗,“乒”“乓”被摔得老远。  高大的黑影冲进大厅,大厅中的人们却仍然在围观那场扣人心弦的恶斗,并没有注意他的到来。他想喊,喉咙中却只能发出嘶哑微弱的声响;他想止住厅中的恶斗,却手无寸铁。情急之下,他抱住面前的一根柱子,猛力摇晃起来。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巨灯被摇得坠落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大响。人们惊愕地掉过头来,连罗士信等也停止了打斗。  人们的目光落在这个头发散乱,满脸血污的大汉身上,   “这是谁?!”  只有任晓云认出了他,飞也似地扑了过去:“哥哥!”  这个大汉正是任大海,他伸出一只手搂住了浑身发抖的妹妹,却顾不得和她说话,用尽全身之力嘶哑地向众人喊道:“他们,他们要放火!”  “放火?!”  面貌儒雅的的李公子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立刻明白了一切,向众人喊道:“对,他们要放火,快走,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屋外“腾”地一支火箭飞上了天空,大厅四周随即燃起了火焰。  人们纷纷涌向大门,相貌忠厚的中年男子却大喊一声:“不要慌!黑塔,你去前面开路,妇女、小孩、身体弱的走中间,我来断后。”  又有两人冲出来大喊:“我也来开路!”  两人一面往外走一面相看时,却是刚才打得不可开交的对手罗士信和单雄信。  单雄信笑道:“罗将军,你也成俺们一伙了!”  罗士信仍旧冷冷地说道:“少说废话,看剑!”转眼间已有一个企图偷袭的恶奴死在他的剑下。  单雄信指着恶奴的尸体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们成不了事儿。”扭头对刘黑塔说道,“黑大个,咱们跟罗将军赛上一赛。”   刘黑塔闷声闷气地答应了一声“好哇!”倏地从腰间取出一对流星锤,只听得乒乓声响,早有两名恶奴面门中锤,摔倒在地。  单雄信放声大笑:“好哇,黑小子,刚才卷落钢矛的原来是你呀!还有一个托飞钢矛的是谁?”向罗士信问道,“是你吧?”  罗士信却没有回答,挥起手来,又一个恶奴死于剑下。  单雄信叫道:“好哇,你们都有了进账,我老单也不能讲客气了!”  刘黑塔:“糟鼻子,少废话,杀吧!”  单雄信大叫:“杀!”  (待续)
  抢个沙发坐等
  (接前)  罗士信等突烟冒火冲出大厅,直奔城门去了。  窦建德等扶着腿脚不便的任大海竭力跟上。  文智及带着一干恶奴匆匆赶来,走在后面的窦建德等连忙闪躲一旁。  宇文智及原来是要和老爹许国公、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一同随皇帝去江都的,不料刚到巩县,内史侍郎虞世基奏了一本:而今盗贼猖獗,请皇上增派精兵能将驻守洛口仓。皇上当时不以为然,嘲笑说:“你这个书生,几个盗贼就把你吓倒了?胆子太小啦!”  皇上嘲笑虞侍郎胆小,身旁众侍卫跟着起哄,尤其宇文智及牛皮轰轰,大夸海口。  谁知皇上生性多变,睡了一觉起来,第二天早晨就说:“朕昨晚想了一想,万全起见,还是要增派兵将驻守洛口。这兵,可以把附近的军府移两个过来。这将呢?”皇上扫了一眼面前的侍卫,看见昨天说了许多豪言壮语的宇文智及,“昨天听你讲得不错,那就是你吧。”  宇文智及心中暗暗叫苦,可人人知道,皇上从来是金口玉言,说一不二的,只有连忙磕头谢恩,感谢皇上的信任和栽培。  虞世基立刻拟旨颁布了这个决定,连宇文述私下请皇上收回成命的机会都不给。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成了板上钉钉。宇文智及的一家里面,不仅老爹宇文述去了江都,三弟宇文士及(他是皇上爱女南阳公主的丈夫)去了江都,连待罪被软禁的大哥宇文化及也随家人都去了繁华安逸的江都,单单把最爱热闹的宇文二公子丢在了洛水边的荒凉山头上。  皇上御驾临行前,老爹宇文述给智及留下了不少仆役丫鬟,并悄悄对他说:“都怪你不动脑子,牛皮吹得太大。为今之计,只有设法抓住几个盗贼头目,我再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调回宫里当差才有希望。”  为此,宇文智及掌管洛口之后,不但征调民夫修缮了仓城的全部城墙,增修了内瓮城,并且挖空心思想出了这样一个设宴争雄的毒计,打算把义军的重要头领诱来聚而歼之,作为脱身前往江都的资本。  本来,一切进展得都还算顺利,不料却被半残废的贱民任大海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弓箭手还没赶到便被迫提前放火,以至猎物们逃出大厅,这时又深怕他们冲出城门,宇文智及恶狠狠地大声喊道:  “快走,快走!弓箭手立刻返回城楼,再速速关上城门,我要把他们通通射死在瓮城之内!”  躲在暗处的窦建德等人心中一震,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道:“怎么办?”  “我有办法!”说话的是任晓云,“我知道有一条小道,平时我去瓮城看哥哥都是走的这条道,可以赶在他们前面到达城门。”  窦建德等赶到城门的时候,见先出来的人们正坐在瓮城之下歇息,只有单雄信站着,手舞足蹈地不知在讲什么笑话。  徐世勣喊道:“单雄信,还不赶快出城牵马,在这里搞什么花样!”   单雄信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说道:“老弟,放心,马匹我们已经派人出去备好了。至于大伙嘛,这其一,跑了半天,累得臭死,也该稍微歇歇气;其二,舍不得你们呀。你看,黑大个舍不得他的干爹窦爷,罗士信舍不得他的干哥秦爷。我呢,舍不得你这个细眼睛高鼻子的老弟徐爷……”  徐世勣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别耍贫嘴了,赶快让大伙出城吧。”  窦建德也正色对众人说道:“列位,宇文智及带着人追来了,待在这里很危险,赶快起身出城吧。”  “……”单雄信还想说点什么,然而,一队弓箭手快步从远处跑来,为首一人高声喊道:“公子有令,公子有令,关城门,关城门!瓮城里的这些人都是乱党,要把他们统统杀光,统统杀光!”  众人一个激灵,连同原先蹲在瓮城内的饥民,都站起身来。  顷刻间,瓮城通往城内的两扇门已经被人关起,通往城外的大铁门也开始轧轧落下。  站在城门口的刘黑塔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撑住了下落的铁门。喊道:“干爹,线娘,快走!”  窦建德喊道:“线娘、晓云,扶着大海快走!”  徐世勣也喊道:“大伙都快走!一会弓箭手上了城楼就麻烦了!”  仿佛要证明他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几支羽箭已从城楼上射了下来,不知谁被射中了,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快走,快走!”  人们纷纷从刘黑塔撑住的铁门下跑出。  城上射下羽箭,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任大海个子大目标也大,肩背上已中了两箭。  任大海走到铁门下时,突然挣脱了两个姑娘的扶持,一肩膀把刘黑塔顶出,自己奋力伸出双臂撑住了铁门。  众人惊呆了,“大海!你……”  任晓云凄厉地叫着:“哥哥!”  任大海沉重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们快走……我,我反正是不行了……,窦爷、徐,徐爷……你们是好人,拜托照顾俺妹子……”  正说话时,任大海背上又中了两箭,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管不顾地撑着铁门,一面喘着粗气不断喊着:“快走,快走,快……”   看着瓮城里的人已差不多全部跑出,窦建德、徐世勣喊道:“大海,别撑了,快出来!”  众人也喊道:“大海,别撑了,快出来!”  任大海却好像没有听见众人的呼喊,只见他双手托着铁门吃力地扭过身去,发急地叫道:“快,快!”  原来,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此时正向城门跑来。  看着怀抱婴儿的妇女跑出城门,任大海嘴角不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众人叫道:“大海,快走,快走!”  突然,一柄长矛刺穿了任大海的胸膛。  众人正惊诧间,只见莫十二从任大海背后走出,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任大海负痛弯下腰来,眼前是莫十二笑得歪歪斜斜的面孔。  莫十二得意地笑道:“我就说你们这些刁民百姓休想逃得脱我的手心,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任大海忍住钻心的疼痛却也笑道:“好吧,那就咱们一块死!”  莫十二绝没有想到的是,任大海突然大喝一声,只用一只手撑住铁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向着城外大喊:“别管我,快走!”  扑通一声,沉重的铁门把任大海连同莫十二都压在了下面。  “哥哥!”任晓云昏了过去。  窦建德喊道:“线娘,扶着晓云快走!”  (待续)
  (接前)  城楼上,宇文智及一面擂着鼓,一面气急败坏地叫道:  “快给我射,射,射!”  随着急骤的鼓声,雨点般的箭矢向城下射来。  “休得嚣张!”只见大胡子李公子骑在马上,拉满弓弦,一箭射去,登时将城头大鼓射穿。  “好!”单雄信鼓掌大笑,“你这小子的箭法,赶得上俺们瓦岗好汉王伯当!”  徐世勣道:“快跑吧,别说废话啦!”  趁着城上惊慌失措,众人连忙跑出一箭之外。  朱灿突然停下脚步向仓城上大声喊道:  “宇文智及,你小子暗箭伤人,算不得英雄!”  “你呢?”罗士信在他身后冷冷地说道,“你算英雄吗?”  朱灿:“我……”  “闭上你的鸟嘴吧!”刘黑塔的大拳头在他鼻子前一晃,“大伙都有眼睛,看得见!”  朱灿灰溜溜地走了。  有人问道:“这家伙是什么来路?”  秦琼道:“他原是亳州的小吏,后来趁乱聚众造反,是个无恶不作的坏蛋!”  众人拱手言别。  窦建德一行带着任晓云要回河北。  白胖的无忌和他的同伴——那位有着明亮眼睛的大胡子李公子要去南方。  秦琼、罗士信和徐世勣、单雄信要返回各自的营寨。  他们原先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今晚奇异地走到了一起。然而,明天却又要成为拼死厮杀的对手。  徐世勣、单雄信一拱手说道:“明天见。”   秦琼、罗士信也一拱手说道:“明天见。”  不言而喻,明天是战场上兵戎相见了。  大胡子李公子拉着秦琼、罗士信的手依依不舍:“我对两位将军慕名已久,不知今后是否有缘相见?”  罗士信没吭气。  秦琼道:“若是有缘,总能相见吧。”  任晓云感激地看着徐世勣:“徐大哥,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我……”  能说会道的徐世勣此刻却有点拙嘴笨舌:“应当的嘛,应当的嘛,我……”  捣蛋的单雄信朝徐世勣挤了挤眼睛,坏笑着说道:“老弟,是不是心里有点那个……啊?”  “去你的!” 徐世勣一拳向单雄信打去。  两人打打闹闹地走了,徐世勣回过头来又喊了一声:“一路小心!”  罗士信想跟窦线娘说点什么,却被窦建德抢先开了口,他对罗士信冷冷地说道:“罗将军,以后你再也不要来找我,更不要来找线娘,好吗?”  罗士信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是好。  窦建德竖起眉毛又狠狠加了一句:“你要再来跟她纠缠不清,我就杀了你!”说罢,拉着线娘和晓云头也不回地走去。  罗士信茫然若失。  秦琼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通守还在大营等着咱俩呢。”  贾润甫自然是要和秦琼、罗士信一同去荥阳张须陀兵团的大营。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吃饭时在他旁边的两位公子也是要去荥阳。那位面目俊秀的张公子,竟是张须陀失踪多年的独生女儿张出尘;而那位神态儒雅的李公子,是张出尘的恋人,即将赴任的马邑郡郡丞李靖。  他们要去的是荥阳郡下属的荥阳县,这里比郡城更加靠近洛口。荥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秦末楚汉双方曾多次在这里大战。因为当今皇上南巡江都,荥阳扼守着江都回转洛阳的必经之道,牢牢控制荥阳就具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重要的意义。  虽然同行的有主将、副将的千金和公子,但秦叔宝、罗士信都保持着张兵团夜间行军的习惯,一言不发,俯身疾驰。到了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突然闪出一队骑兵,张弓搭箭低声喊道:“百战!”  “百胜!”  对上了口令,骑兵的头目上前低声说道:“二位将军,通守正在大营等候。”  “明白,我们这就去。”  贾润甫知道,这就是大部队派出的“斥候”,也就是侦察兵,当即小声问道:“大营不远了吧?”  “还有十来里呢。” 秦琼小声地回答。  秦琼等拐进一条小路,沿途又有数起马哨、步哨盘查。  走着走着,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前面有一座巨大的营垒,看来就是张须陀兵团的大营了。  想到就要和父亲见面,贾润甫心中不禁有些激动,顺手往马臀上策了一鞭,准备向大营奔去,却被人一把拉住胳膊,险些坠下马来。  拉住贾润甫的人是罗士信。  “你……”贾润甫正待发作,罗士信却漠然抬头去望着天上的月亮,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使不得!”秦琼微笑着向众人解释,“大营四周有陷坑、铁蒺藜、鹿角拒马,营内还有劲弓强弩,千万乱闯不得。各位请排成一行紧跟我走。”  众人跟着秦叔宝小心翼翼来到营门,高高的营寨门楼上已经点起灯笼火把,上面传来冷冰冰的问话声:“何人夜闯营门?”  “秦琼、罗士信回营复命。”  “请下马到门前灯亮处接受查验。”  秦叔宝、罗士信下马走到门楼前,门楼上垂下一只竹篮,二人从腰上取下名牌放入篮内。楼上人看了腰牌,又仔细看了看楼下二人模样。  “确实是秦、罗二位将军,开门。”说罢又歉意地补充了一句,“只因大战在即,通守再三叮嘱不可大意,二位将军莫怪。”  这里和前面提到的“通守”,就是张须陀。  张须陀原来的官职是齐郡通守,现在,他的最高头衔虽然是“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可以尊称为“张大使”,但老部下都习惯地称他为“张通守”。  “通守”这个官职,乃是杨广的“发明”。“通”也就是“同”,“通守”的职责就是协同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太守掌管本郡的军政大事。因为太守位高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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