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进门柜子图片处旁边是白色柜子是否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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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鹿白】错位
BY ChristoK
认识鹿晗的时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拥有卞白贤的时候,是我遭遇了最多挫折的日子。
最后当我闲着没事再回头去看那些期间种种,只能感慨世事无常,错位人生。
我不想从鹿晗开始讲起。
每一个故事都应该有一个结构,这个结构应该是包含起、承、转、合的,所以,按照这个标准来看,我和鹿晗的事,没有所谓的开始也无所谓结束,甚至都不可能构成一个故事。我想我没办法把我从十三岁起到二十二岁时和鹿晗混在一起喝酒抽烟打屁扯淡调戏男人女人看黄片的事一一翻出来讲一遍,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别的可讲的了。
至于我对鹿晗那些不可告人的淫乱幻想,我都当一场年少时光的春梦一样醒来了。
所以,如果我需要开始说一个好故事的话,我会选择从卞白贤讲起。
我和卞白贤关系“变质”之前我们就认识很久了,大概有个三四年了,他是那种到大陆吸金的众多韩流艺人之一,而且是那种比较有本事和后台的,我当时也算是个在圈子里有点小才华的年轻导演,自觉身价高,不屑与尘世合流,但也不拒绝接受一下世俗对我的艺术本质的膜拜。所以才接受一个投资商的拉拢,和卞白贤见了一面吃了顿饭,然后我们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那时我母亲在香港定居,我三五不时地带着白贤去香港吃饭SHOPPING顺便从我母亲那里给白贤淘了辆漂亮的座驾海运回了上海给他,当然,也不是白给的,他给我妈的公司当了两季的平面模特,不要钱的。
总的来讲,还是我老吴家赚了。
当时我对卞白贤的整体感觉就是像是个弟弟。我家里只有个大家姐,跟我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美女是美女,但非常Bossy,管我像管儿子,我从小就是被两个妈管大的,所以后来才高中一毕业就跑到加拿大找我老爹,大学毕业了也不回港,去了上海拍纪录片——我老爹是在大学里教UrbanDesign的,我跟着他听过几节课,虽然很扯淡,但也找到一些灵感——没想到那纪录片居然得了个奖,然后我又经人介绍认识了个制片,一块胡闹地拍了一个独立电影,三十五分钟,没想到又得了个奖,然后我又跑去跟人拍电影,艺术片,就是那种一片叶子飘下来也要飘十五分钟的东西,结果又得了个奖。
那些年我鬼使神差地拍东西,鬼使神差地拿奖。后来等到我真的沉下心来认认真真拍了个电影的时候,票房却惨得连本都没收回来,最后我灰溜溜回家求我妈,才把欠剧组的金钱漏洞给补上。
后来我就一直没能在我妈和我妈般的大姐面前抬起过头,就因为那十几万。
所以我很珍惜能让我像个大哥一样照顾的卞白贤。
这倒不是说卞白贤是个多么弱质的人,我想韩国男人虽然是出了名的大男子主义,但在韩国当艺人的男人好像天生都练出一副比较会扮弱势、甚至撒娇的能力,对着镜头说Wink就wink,见到个死老鼠都像个女的一样叫着跑出去好远——卞白贤也是被这样的环境训练出来的,他也好像习惯了像个柔软的小狗一样,让周围的人谁看见都忍不住想摸他两把保护他照顾他。
当然,接触的多了发现其实这个人主意很正,也很鬼精。
我喜欢这样的卞白贤,虽然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圈子里被染得乱七八糟,但仍然能扮出一副真挚的人畜无伤的模样来——这才是演技派,不愧是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能拿到青龙奖的最佳男主角的人。
我们断断续续维持兄弟情大概半年,卞白贤就因为兵役的事情回国了。
后来我听说他进了特警队,还吓了一跳,我以为就以他那个小身板,能当个普通的陆兵就了不得了。他在部队里偶尔会给我写信,真的是信,纸质的那种,寄来要花三个星期的那种,我收到第一封的时候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了——说实在的,我除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按照学校要求给我爹妈写了封信之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信件——白贤是拿英文写的,我知道他英文一般般,但即使带着审视的眼光去读,这也是一封很不错的情书。
没错,是情书。
我不知道他们部队里会不会审阅他们的信,那个审阅的人会不会被肉麻死——当然,也可能对方不认识英文——反正我是觉得心都酥了,这是褒义的。说实在的,哪个男人收到这样的告白都会觉得心神荡漾的,当然,接受不接受还是两说。
由于那时候我早就过了某个自我认知迷惑的时代,所以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笔直的直男,于是还专门打了个越洋电话跟卞白贤说“等你出来后跟哥好好谈谈吧,哥可以当你大哥好哥们,但亲密爱人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哥真没那么OPEN”,原本以为卞白贤会伤心或者不快,不料那人就随便一句“OK。哥我下午还有训练,不浪费你的电话费了就到这里吧,挂了”。
闹得最后我有一种告白被拒绝的人是我的挫折感。
那段时间其实我也过得不是很顺。
因为没再能重现刚出道时自己的那种盛况,我后来就只拍一些小成本的作品,也开始接手一些电视剧的拍摄——还是我妈给介绍的,那些投资商uncle们大概觉得做生不如作熟,至少如果我这里赔了他们还可以从我妈那里作数,所以也乐得让我来当导演。当然,结果也并不算差,偶尔还有一两部比较热的片子出来,认识了一大堆年轻演员,和其中的几个睡过几次,和其中的几个谈过几段,又和其中的某个差点结婚。
这些全部都发生在三年间。
就像我和顾清楚那告吹的关系一般,我的人生也开始毫无征兆地走了下坡路。
先是我姐夫投资失败,搞得我大姐和他差点离婚,公司也出现了危机,我妈因为这事心脏病复发进了医院;于是我丢下手上正在拍得片子赶回香港去看她,不料前脚走后脚剧组就出了事故,马惊了伤了两个群众演员;之后我焦头烂额地赶片的进度,女主角那个捉急的演技终于让那时候情绪不稳定的我大爆发了,其实事后我都想不起我骂了些她什么,但应该也并不是很严重的话,然而关键就是那女的是投资商大老板的小情儿,回去一通枕边风的结果就是我这个导演被炒了。
没错,是导演被炒了,而不是一个只靠胸和屁股的演员被炒。
于是连娱乐新闻都没出一条。
当时给我写剧本的张艺兴说“要不你乘此机会歇歇吧”。
我也觉得我该洗洗睡了,不如回家老老实实给我妈打工,当个妈妈的乖儿子也不错。可惜我老妈没给我那个机会。
她去世了。
我在我妈的葬礼上看到卞白贤。他看上去瘦了很多,但是却很精干,像是个特警的样子,不过那个时候他都已经退伍一年了。我们三年没见,我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怎么保持这么FIT的身材啊?”
卞白贤只对着我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就像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一样,孩子一样。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真是喝多了,虽然我好像只喝了几杯而已,但感觉已经醉了。我问卞白贤,我说你知不知道原来一个大企业想要垮掉真的很容易,只要几天,只要几条不好的新闻,比如他们的董事长重病,比如说他们的管理层投资失败,然后股价就会暴跌,然后一切就没然后了。我大姐三天前已经把公司卖掉了,公司的资产虽然跌了很多,但仍然是一笔不小的钱,她把一部分给了我。
可是说实话,谁他妈的在乎这些钱啊?我若在乎钱,干嘛去当什么蠢导演啊。
我就这么唧唧歪歪地对着卞白贤扯淡,最后终于想起来我本来想跟他说啥了,于是扯着他的领带问:等等,你这小东西怎么来香港了,你不是在韩国混得不错么?不是拍电视剧么?不是新男神么?
卞白贤依然笑嘻嘻地,他把领带从我手里抽出来,用着半生不熟的中文问我:
哥,你难道不上网么?你没有看到么?我算是完蛋了,所以我来找你,我来投靠你了。
我还,真很久没有上网看网上那群疯子扯淡了,于是在我打开google搜了下卞白贤的名字后,蹦出来的东西着实把我的酒意吓走了一大半。
我指着那被打了码的照片,哆哆嗦嗦地问:真的?
卞白贤点点头,握着酒杯面不改色:真的。不是PS的,那腰上的纹身,你记得吧?
我继续哆嗦:被强迫的?
卞白贤笑了:艳照门有多少个是被强迫的?不是。我自愿的,连相机都是我送他的,他说要试试,我们就拍了。
我还没停下哆嗦:就……就这一张吧?
卞白贤摇摇头:还有很多,比这个更精彩。不过我想对于他而言,大概这一张就报复够了,他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所以,网上就这一个。
我都呆了:你居然还帮那个人渣说话?!说着我哗地站起来,掳袖子扯领带:说,是谁,他妈的哥给你出气去!揍他个下半身不能自理。
卞白贤哈哈哈哈哈笑着。
卞白贤说那人是个电台主播,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两个人交往了大概三个多月,分手也是和平分手,也许是对方有什么不满的吧,所以才把两个人的私照PO了一张上网,不料引起了轩然大波。卞白贤正在拍摄的电视剧被迫终止,电视台为了这部剧能顺利播出,中途换了男主角,公司为了自保只能送卞白贤出国,以“进修”的理由让他避开风口,希望过个一两年这件事被人淡忘了他还能重归荧幕。
我骂着扯淡,两年的空白期对于一个生存在资源快速流动的韩国娱乐圈的艺人而言就意味着很可能会被遗忘,也许就再也回不去了也说不定。我说傻小子你为什么不找个律师,也得让始作俑者尝尝你遭到的一切。
卞白贤耸耸肩膀:我好像,没那么恨他,而且,何必也让他跟我一样身败名裂呢,玉石俱焚又有什么好呢?
我笑了:你妈你的成语到用的挺好。
卞白贤也笑了:是啊,我到香港两个月了,天天就窝在家学中文。他看着我,眼睛里闪动着什么东西。
我想我酒醒了,我又回到了被那个被所谓“淡定”二字包围的高端版本的吴亦凡,于是微笑着看着他:小白,跟哥说,想干什么,哥手上还有点钱,给你拍个电视剧,把你在中国捧红了,咱不回韩国受那闲气了好不好?
卞白贤只是笑,露出牙齿,像是听话的小狗狗,然后就摇摇头:我累了,我只想找个地方歇歇。然后他对着我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和天真。
但我却觉得苦涩了。
后来我们搭TAXI,我送白贤回他暂住的公寓,他问我要不要上去坐一坐,那场景提醒了我一些影视剧中女主角给男主角的某种暗示。
于是我笑了,我说好吧,不过你看我这副怂样子,你那里有没有干净毛巾让我洗个热水澡。
然后我就站在了卞白贤公寓的浴室里的花洒下,热水劈头盖脸淋下来,我想我真是彻底清醒了,从脑子到身体。洗完澡后我在浴室墙上拿下挂着的白色浴袍穿在身上走了出来,卞白贤已经换了一套家居服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着的是啰啰嗦嗦的港剧,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可惜全程粤语,我估计他一句也听不懂,因为他的表情真是严肃的不像是看电视剧的人能露出来的神色。
小白。我喊他:我们谈谈吧。
嗯?他扭头看着我:谈什么?
关于你的事,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公司是怎么打算的?真把你丢在这里直到那新闻淡去?我在他身边坐下,头发没有擦干,水滴就那么掉下里,落在沙发上,打出一个一个小的神色印迹。卞白贤低下头,手指轻轻抠着那些印迹,嘴里像是在嘟囔:不知道,估计公司是想等我自己解约吧,这样他们还可以问我要一大堆违约金又不用管我的事情了。
F**K。我骂了句:你给他们赚钱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这么想。
在商言商嘛。卞白贤耸耸肩膀:我理解,若我是社长,也只能这么做。
你是蠢啊还是人太好啊。我骂他。
都不是,只是看透了呗。他歪着头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副“爱谁谁”的模样:哥,我也三十岁了,很多事如果不看透,如果不学着放开,那估计早就得自杀死了,这个圈子说光彩很光彩,说恶心也很恶心,那些下流事情,经历的多了,人大概都会跟着变得没了什么底线。他是用韩语跟我说这番话的,语气,神色,都和那个公众前面笑容清浅的卞白贤完全不一样。
我抬手捏捏他的肩膀,这是个安慰性的动作。他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一直以来,我给人的感觉大概是个冷淡的人,但实际上我很容易接受一段关系,简单来讲,我是个来者不拒的人,之所以还能让人觉得我还算正直就是因为我看上去不那么好接近所以很多人对我敬而远之。
顾清楚跟我分手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吴亦凡,你知道你最卑鄙的地方是什么么?你就那么站在原地,等着人上钩,等着他们爱你,等着他们投怀送抱,然后你就可以把你的责任摘的干干净净。
我想她是对的,我就是如此这般,但我不是姜太公,我并不期待愿者上钩,我妈把我生成这副样子不是让我用来泡妞的。我曾经只是个有点羞赧的普通青年而已,但投怀送抱的人隔三差五来得多了,我好像也就习惯了这种模式。
那个时候我想我这辈子能真心爱上的人还没有出现,或许永不出现了。当然,如今再回忆,其实,与其说是未曾出现,倒不如说那人用最干脆利落的方式离开了,导致我都忘记了。
忘记了我曾经是多么真心而傻逼地爱过一个叫鹿晗的人。
说这些不是为了为我自己开脱,而仅仅是想要铺陈一个原因,当卞白贤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的时候,我没有挣脱开。
然后他就靠了过来。
其实我从十几岁起就觉得,也许,每个男人都从其心底深处偷偷幻想过和另外一个同性有亲密的举动——当然,可以归结为我在为我那时对鹿晗绮念的合理化借口,但这种根植于心底的认同感让卞白贤和我的接吻变得没那么突兀和抗拒。
至少他在把舌头伸进我嘴里的时候我很享受来着。不得不承认,卞白贤绝对是个中高手,和他接吻不比和任何女人差,甚至要更好。他边亲边把整个人朝我的身上靠过来,带着温热气息的身体就那么紧紧贴在了我的身上,原本捏着我手腕的手也顺着浴袍的前襟滑进内里,和我的皮肤直接相贴。
我当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举动,任由那个小子的双臂紧紧拥住我的后背,他柔软的棉质运动衫贴在我的皮肤上,他的体温似乎顺着每一个纺织品的纤维流动到了我的身体里。
于是我也抱住了他。
我在他耳边轻轻问他:小白,你想要什么?
卞白贤在我脖子上啄了一下,然后从我怀里抽身出去,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盯着我的眼睛:我想要爱。我想要你爱我。Please,love me。
我想我是真的挺在乎卞白贤的,所以我这次明白地说了NO。
我说小白,如果我这一秒SAYYES话那我吴亦凡就真是个彻底的王八蛋了。
然后卞白贤就笑了,他抬手揉揉自己的头发,就像当年在特警训练所里接我电话的那个他一般,笑嘻嘻地走开来,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然后把其中一罐丢给我:哥,这样吧,你给我拍个电影吧,就拍我的故事,从我六岁开始做童星讲起,到我现在这般狼狈不堪。我觉得我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值得当个故事来讲。
我看着他,看了一阵,然后笑了:好啊,跟哥回上海吧,我们先从剧本开始写起。
还有件事。卞白贤笑得更开心的模样:跟我谈恋爱吧,试试看。
后来我带着卞白贤打飞机回了上海。
那时的我不再是那个带着光环的艺术家导演,他也不是那个曾经的韩流明星大演技者,我们两个穿着特平常的T恤牛仔裤推了一大车的行李走在机场里,身心俱疲,但又一身轻松。这种矛盾的心理和生理上的感觉我很难用言语解释给没有经历过我们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的人听。至少张艺兴就听不懂,他也根本没打算懂,一路上他只是一边开车一边用他特有的着急想解释清楚的心理下却带动不了的慢悠悠的语气讲着我离开这段时间上海这边的事情。仿佛我离开了不是半年而是三五十年一般。
说实话,我才不在乎那堆狐朋狗友的扯淡事情,谁上了谁的老婆谁成了谁的情人跟我真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青岛土财主富二代我的小投资商黄子韬,给我写本的张艺兴,以及,我花了好久才肯想到他,在美国拍照片的鹿晗。
张艺兴写本写的好,可讲话实在缺乏条理,也没有重点,所以说人都有短板,这人就是太内秀,外露不出来,心思细腻,而表达能力就挫了点。不过好再我不喜欢伶牙俐齿的人,我自己就不擅长扯淡,也不喜欢别人跟我扯淡,张艺兴这样真实的人就好。
阿桃说他已经在盛唐定了房,我们直接过去吧。张艺兴这么问我。
我扭头问卞白贤:小白,饿了没?
卞白贤化身乖巧青年,轻轻点头,然后笑了笑。
张艺兴喜欢写故事,但不关心这个圈子的事,估计他连俩冰冰是谁都还没分出来,更别提卞白贤这个“舶来品”了,所以估计也只当边伯贤是我身边那些普通的小兄弟中的一个。所以他对卞白贤没多上心,只专心跟我汇报近况:
阿桃搞了套别墅,有钱烧得慌,说要开个工作室,做电影。
我当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声:可以啊,给他介绍几个妞,他绝对能做出最好的“小电影”来。
后座的卞白贤听懂了,笑了起来。
张艺兴不讲这种笑话,但不代表着他不爱听,他小着点头:没准能成,说不定比他爸他妈炒房子还赚。不过最后因为别的缘故,他又改做唱片了。
就这么说笑着就到了饭店。盛唐是那种一桌饭啥也不吃也得上千的地方,我其实不是很喜欢来这里,虽然我注重生活品质,但我是个低调的“有钱佬”,宁愿花几千块去买衣服买饰品也不“赞助”这等死贵又谈不上好吃的饭店。
然而和我不一样,暴发户黄子韬小伙子就喜欢怎么招摇怎么来,我刚认识他那会觉得他和九龙新界那地的小混混审美特别相似——都喜欢把条老粗的金链子挂脖子上招摇过市。今天也是,明明连我带卞白贤在内,不过才四个人,他非得开一十五个人的包间,自己大喇喇地坐在上首端着杯茶做啜饮状,手指头上那明晃晃的大戒指真是闪瞎众人狗眼。
我走过去,笑着伸开双臂,黄子韬站起来,乐呵呵地和我用力抱了抱: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还不是过得一样好。我拍拍他的肩膀:最近怎么样?
我弄了个音乐工作室。黄子韬乐呵呵地拉着我坐下:我跟你说哥,我做了市场调研了,现在的唱片业才叫火,比拍电影来钱快多了,你看那些什么快男超女什么的,随便抓几个来出个唱片什么的……他正在那里胡说八道呢,眼睛却瞟到了正跟着张艺兴进门的卞白贤。
哎?这个……不是……黄子韬张了张嘴巴:哎呀我靠!这不是那个谁么?!他一激动,说话就带了口音,而且,他还叫不上来卞白贤的名字,当真是土鳖到家了,然而我就是喜欢他毫不掩饰的那种坦荡荡的发自内心的骄傲自豪的土豪做派。这种人,坦荡荡的,当兄弟绝对不会负人。
我于是走过去,引着卞白贤过来,对着黄子韬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演员,卞白贤。
黄子韬当时就哈哈哈哈哈乐了:哥别扯淡了,你最喜欢的演员不是桐岛惠理香来着嘛哈哈哈哈哈。
我当即笑着作势要打他,他却已经闪开了,一边伸出左手:我是黄子韬,你可以叫我阿桃,我认得你,韩国的EdisonChen嘛!
我脸色当即一沉,说实话,卞白贤毕竟和我们这种脸皮后的赶上城墙的糙人不同,而且这种玩笑确实很伤人,刚想阻止黄子韬,却看到卞白贤伸出手去握了握黄子韬的手,依然笑眯眯的样子:嗯,差不多吧,不过,我没他帅。
还有,你不搞女的。哈哈哈哈。黄子韬比了个大拇指:哥们真有种!点赞。
我在旁边已经无语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子韬你快别胡说八道了!点菜点菜!今天阿桃做东什么龙虾鲍鱼的赶快给我们上着。
一边张艺兴早就开始点了,他是个宅男,对穿衣打扮都不在意,反倒是吃的上很是讲究,做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以前记得大学那会鹿晗老拿他开玩笑:将来如果谁找不到老婆,就把老张娶回家吧,至少不会委屈了胃。那时候我们都游学在外,四个大老爷们,分租一套公寓,张艺兴可以说是养活了我们三年。
那时候我还是那个温柔儒雅的吴亦凡,黄子韬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屁孩,张艺兴还不写剧本,写的是歌词,而鹿晗。
我眼里看着笑面盈盈地听黄子韬胡吹的卞白贤,脑子里却想到的是鹿晗。
那个时候的鹿晗。
我想象着他的模样,已经将近十年不见了,我真的,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了,但是,他又好像还在我耳边讲话一样清晰着。
对了,老大,这回你回来有什么计划没?带我一个一块玩呗?黄子韬用胳膊肘捅捅我,硬是把我从努力想起鹿晗的音容笑貌的环节中拉了出来:嗯?啊?没有,你哥我现在正在低潮期,还是消停消停比较好,你不如求老张,求他给你几个好本子,你随便拉个张三李四拍拍就能进黄金档。
张艺兴见我又拉扯他,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好容易有个假期,不写,说啥都不写。
黄子韬一副“没劲”的样子,用手里的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对了老大,你家里的事……他似乎是听说了不少,表情还挺严肃的,对着我沉痛万分地说:有什么兄弟能帮忙的么?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脖子:有啊,借你哥我个一两百万花花。
别搞我啦老大。黄子韬笑得有些堂皇:你知道么,我现在听见钱就头疼。
你头疼啥?我笑着敲敲桌面:这顿饭得吃掉你三千吧,你应该是我们三个中最不差钱的吧?
哥,你不知道。黄子韬耸耸肩膀:我前几月干了个蠢事,赔了五十万,要我爸知道了非打着飞机从青岛过来揍我不可。
不就是五十万么?你平时吃喝玩乐的开销都不止这个,你爸怎么会在乎?我笑道。
不一样,你知道我爸不在乎我开销掉多少,但他在乎我做生意的本事,我之前不是听一个哥们的推荐去投资么?结果他们原来给我设了个局,幸好当时我大部分的钱都投在工作室的建设上,要不现在我真的哭着回青岛去。黄子韬叹气:妈的,这年头骗子都他妈的杀熟,真要死。
我笑笑:你看你,活该被骗,你就是缺乏生活阅历,小时候爸妈宠你,大了有哥几个罩着你,tooyoung too simply啊孩子。
老大,所以我决定了,这赚钱啊,还是要做自己熟悉的领域,电影啊音乐啊啥的,我至少懂啊。黄子韬笑笑,然后冲着卞白贤的方向点点头:帅哥,我们这么胡吹乱侃的,没闷着你吧?
没事。卞白贤摇摇头,笑笑,指指自己的耳朵:听,我懂,说,不怎么好。
能听懂就成!黄子韬笑着拍了下巴掌:我认识一老美,平时不说中文,给人感觉不懂中文,于是跟他合作那几个蠢蛋就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商量怎么坑他,最后反而被那老几给摆了一道,后来有次我们一块吃饭,喝高了,妈的那老几居然用地道的上海话调戏小姑娘,下流的很哈哈哈哈!所以不管是老外在中国还是中国人在外面,最重要的就是要听的懂,却什么都不说!
我笑得快不行了,看着卞白贤微微摇摇头,示意让他不要搭理黄子韬的奇谈怪论,但卞白贤却一副深以为意的模样点点头,还比起大拇指。
黄子韬笑了一阵,问卞白贤:对了,你来中国有什么打算么?我以前看过你的电视剧,还不错啊,而且我还看你在节目里唱过歌,也能听啊。要不,你来我们公司,我给你出唱片,你做我们第一个签约歌手怎么样?说着居然还伸出了手,一副要敲定合约的模样,我用筷子打开他的手:边儿呆着去,你那个破公司才开了多久啊,能有什么名堂啊!
老大,你都不给我机会,我哪能搞出名堂来啊。黄子韬哈哈哈笑着:你就是这点不好,公是公私是私的分得太清,换成我鹿哥肯定会帮我。
我冷笑:你有本事找他啊,看他能帮你干什么,帮你拍个美利坚合众国的日出照片说不定可以。
哎?这下黄子韬有些吃惊地瞪着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看着他。
鹿哥他早就回来了啊,在北京呢。
饭吃了一多半,我借口上厕所到门口去吹风,也不知道是累还是酒喝多了些,觉得心里堵得慌。
鹿晗早几年前就回到北京了,这点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特别铁,按黄子韬的说法就是“就差分穿一条裤衩了”,所以反而没有人会认为他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近五年来,一通电话,一封邮件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我曾经却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可是每一次想要联络他跟他聊点什么的时候,都不知道该从何讲起,我们一起混的时候还有共同的话题可以闲扯,但是分开生活这么久之后,我不知道该跟他谈什么,不知道怎么谈。
我最后一次想给鹿晗写电子邮件的时候是在刚认识卞白贤没多久那阵,我正教他中文,有个成语,叫做“近乡情怯”。十足十就是我对鹿晗的心情的写照。
Kevin。张艺兴叫我的英文名,他也很久没有这么叫过我了,我们留学那阵子才喊彼此的英文名,回国后都是绰号或者老张老吴这样一通乱喊。我回头,他递过来一支烟:怎么,喝高啦?
还好。我接过烟,叼在嘴上,却不想点着。
其实,鹿晗没联络你的事情,我也挺吃惊的。张艺兴笑笑:毕竟,你们才是最铁的关系来着嘛。
很正常,朋友嘛,不是有那种好几年不找你,然后忽然一通电话打来,也一样亲嘛,现代人,都忙,理解。我笑着,但多少有点勉强:他现在嘛呢?还照相呢?
他开了家影视公司,不大,但好像还成。张艺兴说:我也以为他即使回国了也要继续做摄影师,结果大概是两三年前吧,就是你拍的那个电影赔了钱的那阵子,他正好结束了假期,鹿晗他爸问他想做点啥,鹿晗直接就说要搞影视,他爸还奇怪呢,不过你知道鹿晗他爸那个风格,说了就做,雷厉风行的,于是直接就给鹿晗搞了个公司干起来了,他妈妈毕竟也是演员出身,人脉什么都给他铺平了,搞得挺好的。
哦。我点点头,想起很久以前见过鹿晗他爸一次,他爸以前是个当兵的,后来下海做生意,说一不二,赚钱跟打仗似的,常胜将军。鹿晗长得和他妈妈一样温柔细腻,但骨子里却是他老爸的风范,老爷们的很。
后来吧。张艺兴顿了顿:他让我去北京,我早就习惯了上海了,所以不想去,他就问我你的事,我说你混的还成,所以他也就没再说别的了,我以为他会跟你联系。
我笑笑:大概你说我混的还成,鹿爷就懒得管我啦哈哈哈。
我有他的名片,你要不要?张艺兴说着作势要掏口袋,我连忙拦住他:算了算了,没事没事,知道他好就成了,联络什么的,改天,改天。
张艺兴看着我,眼光深邃地很。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我跟自己说,对鹿晗那点小情怀,也早就该散去了,只是猛地听到他的名字,还是忍不住会怀念,会想念,会挂念,会牵念。无关青少年时那种欲念,而是一种由心底深处慢慢滋生出来的一种感怀。
玩着手里那张最后还是被张艺兴塞进我口袋里的鹿晗的名片,我不知道自己该作何举动才算是正常合理的朋友应该做的事。
到底还是想不出来,于是随手把卡片丢进了抽屉里。
该翻篇了。反正在鹿晗那里,我吴亦凡也早就成为了过去的一个不值一提的人,我也该学着放下对他的那种执念了,并不健康吧?对一个人如此奇妙地心心念念了这么久。
去他妈的吧。
被鹿晗简单遗忘的我,也还是有人要的抢手货来着。
顾清楚十点多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我们两个都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圈子里打混很久,她比我更久,心智更成熟。她给我点烟,刚冲澡出来带着水汽的长发垂在我的胸口上,凉丝丝的:大姐怎么样?我们毕竟谈及婚嫁,她也认识我姐,似乎还挺谈得来的,所以现在问到这话我也并不意外:还好吧,她准备移民去加拿大了,真奇怪,以前她和我妈一样看不上我爸,说他是个书呆子,现在我妈去世了,她到立刻想要填补父爱去了。
你还是这样。顾清楚坐起身来,抬手从旁边捡起睡袍披在身上,然而精致的胸脯还露在外面,黑色的长发自然地半遮半掩:说话不算难听,但总觉好像在讽刺谁。
你也还是这样,我说好听的,你说我对你就像对记者一般假惺惺,我说点真心话,你又说我说的难听。我笑了笑,牵住她的手腕,她也就就势倒在我的怀里,我捏着她的下巴问:其实我最想讽刺的是你,想听么?
我知道。她眨了眨眼睛:说分手的是我,现在跟你搞三搞四的还是我。
可不是么?我摸摸她的长发:放弃当名正言顺的吴太太的,可是你啊。
她叹口气:第一,你没爱我到真想要娶我的地步,那不过是被我求婚的礼貌反应罢了,第二,我还想再演几年戏,可当时,我要是嫁给你,按你妈妈的要求,我恐怕就只能当大少奶奶了,第三……她顿了顿:有个人跟我说,最好别为了钱勾引你。我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我逗她:谁这么无聊,威胁这么纯洁真实的你。
顾清楚笑笑,揪揪我的头发:我老板。
你老板?我笑得更厉害了:你们老板哪位啊,这么搞笑。
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其实我签的是个小公司,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能自由点。你知道啦,我不在乎钱的。顾清楚从我身边离开,开始一件一件穿衣服。
说来听听,认识你挺长时间了,都不知道你在给谁做事呢,我也认识认识,将来也好投靠投靠。
鹿晗。顾清楚轻启朱唇,吐出这个名字:我的老板,叫鹿晗。
我跟卞白贤说,这个世界小的就这么一扭扭。然后把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捏起来。
卞白贤坐在我对面,笑着听我说完,才开口:谁说不是呢,要不,我们两个怎么能遇到呢?
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然后指指他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写得怎么样了?
他皱了皱眉:哎,我从小学毕业以后就没好好写过东西了,你现在忽然让我写自传,真是困难啊。
其实一开始我本打算找张艺兴代笔,或者至少让他介绍他工作室里的小孩过来,然而张艺兴却劝我最好放弃最初拍这个故事的打算——卞白贤的身份实在尴尬,中国市场对他不熟悉,韩国市场形象又不好。倒不如写成小说,张艺兴再给包装包装,说不定还能成热门,到时再考虑要不要拍什么电影电视剧的。我想来也对,当然,我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急匆匆再次把卞白贤推到荧幕前,他要面对的可能还是对他性取向和网络上那不堪入目的照片的各种质疑和恶评。
所以我跟卞白贤聊了聊这件事,他也同意了。
但说归说,做归做,真开始写,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带着他找了家咖啡馆,因为我跟老板挺熟,就把二楼一个靠窗的桌子定了下来给他当专座,每天上午十点多我都陪着卞白贤来这里坐着。
我看杂志他写东西。
一开始他说没灵感,不会写,我就陪他聊天,把他从穿开裆裤那会起的琐碎小事都翻了出来,比如什么幼儿园亲小姑娘啦小学时候考试作弊啦之类的,他本来就是个挺爱聊天的人,嘻嘻哈哈哈地给我讲着那些儿时的轶事,心情似乎也特别好。
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如果卞白贤变成一个女的,大概会是我最想要找到的那种人:开朗活泼,聪明伶俐,又能沉静乖巧起来,懂得哄人,也懂得要人哄。他对于“度”的拿捏真是大师级的,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索求什么时候需要给予,什么时候出击什么时候退守。
他把爱意赤裸裸表现完之后又那么大大方方地退回到一个朋友一个弟弟该有的态度范围之内,反倒让我有些局促,内心还有些隐约的失落感:那么说爱我的人,为什么却仿佛已经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呢?我承认有时候我有一种征服欲,若不让我知道那人对我的好感就罢了,一旦知道,我便非常想要得到对方,一夜两夜,甚至像顾清楚那样一度考虑过定下终生都是可以的。
至少我知道我是被爱着的那个。
所以现在卞白贤就像是钓鱼一样,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上钩了。心甘情愿的。
但我对他的隐隐焦躁并不代表着我会接受他的表白甚至去追求他。
毕竟,我的狩猎范围还局限在性别女的这一栏,虽然我乐意独立于世,但还不至于要惊世骇俗,同性恋这顶帽子我暂时还带不起也不想带——如果我愿意,早几年就搞得鹿晗陪我一起了。可惜我做不到。于是我和卞白贤就如同两只站在各自领域边界的狼一般对彼此虎视眈眈又绝对不肯轻易迈出一步。
我算是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人觉得“感情”也是一个绝好的证明实力和能力的游戏了。
在我一度以为我和卞白贤的暧昧游戏要玩到我成家或者他崩溃为止的时候,鹿晗出现了,打破了这一个多少还让我们当事两人有些乐在其中的“僵局”。
鹿晗是为了张艺兴来上海的。
其实算起来,我们四个人当中张艺兴的家世是最普通的。我母亲从外祖父那代起就是豪门,鹿晗家里老爹有权老妈有钱,黄子韬的父母也是靠炒房产发家致富,只有张艺兴家境只是普通小康。但真要比较我们现在四人的家底,反倒是张艺兴不声不响地赢出我们九条街去——我根本就是在靠着我妈的资产过日子,鹿晗虽然经营公司,但大股东还是他爸,黄子韬更不用说了,根本还没起步,只有张艺兴有个工作室,集结了一帮年轻写手,攒剧本写小说,一年光版税就赚好多,根本不是我们能比的,但他生性低调又是个宅男,除了买游戏机和游戏外什么花费都不大。
当然,他的工作室也不是靠他能操持的起来的,老张家的光辉局面主要还是靠张艺兴的女人Chris搞起来的。
Chris算是张艺兴的发小,青梅竹马,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早恋,一直到如今,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个十几年了,我们总说老张和她就差一张结婚证了。可就是这么张纸,他们两个好像都懒得领来一张。可见Chris这姑娘也是个奇人,或者说她太熟悉老张了,笃定对方这辈子再没本事再给她来个惊喜的小三,所以也就不受婚姻束缚,更不用着急生儿育女,两个人谈一辈子恋爱。
我和Chris见面的次数不多,她好像不大喜欢我们这帮人,也许在她心目中,我,黄子韬,包括鹿晗在内都是土豪富二代,除了烧钱扯淡就是搞女人,却不懂得何为辛苦,不明白该如何努力,她估计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们,但是又尊重老张跟我们的兄弟情义,并不拦着他跟我们交往,只是自己鲜少出面。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她的,感觉真是难得的有大智慧的女性,又能干。
我和黄子韬曾经背着张艺兴开玩笑说,如果张艺兴四十岁前不娶Chris回家,我们两个中随便谁就把那女的打包带回自己家。
然而这个笑话注定是没办法实现了。
Chris去世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正陪卞白贤在昆山吃大闸蟹。
我们赶到张艺兴家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一身黑色的西装,沉静如水。张艺兴本来就是个沉静的人,现在就仿佛是掉进水底一样一点点波澜都没有了。张艺兴的父母也已经从长沙赶过来了,陪着Chris的父亲。在场的还有挺多人,都是老张和Chris的朋友,跟我们没有什么交集,所以我就只带着卞白贤安静地站在老张身边。
站了大概十几分钟,张艺兴才仿佛看到我们,他冲卞白贤笑笑,说了句:麻烦你们来了。便再没有开口,卞白贤走上前去拍了拍张艺兴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张艺兴微微地笑笑,只是摇头,然后又开口说了遍“谢谢”。
屋里的人越来越多,我觉得气闷,便走到阳台上想抽支烟,却看到了一个背影。
分明是很陌生的背影,但我却觉得分外熟悉。
觉得心都在轻轻颤动。
那背影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鹿晗……
鹿晗依然是过去的模样,年龄和岁月给他留下的似乎只有高了一些的个头,容颜未改,笑意依然:嗨,亦凡。
我出生在香港,家人朋友大多叫我的英文名字Kevin,黄子韬和张艺兴在加拿大时叫我Kevin,回国后喊我老吴,卞白贤通常叫我“哥”,偶尔也会叫Kevin哥,因为我的中文名他发音真的很怪所以我也不让他喊。只有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我“亦凡”,自始至终。
和我一直想象的生疏感不同,我和鹿晗之间仿佛从来没有那近十年的空白期一样。
他只是趴在阳台栏杆上,把手里吸了几口的烟递给我——就像我们过去的青年时代常做的那样,我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我打算在这里多留几天,陪陪老张。鹿晗这么说着,他并没有和我寒暄,甚至连句“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啊”的正常询问都没有,我们就像昨天还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关系一样。
也好,我看他不太好。我回答:毕竟那么久了。
他们其实打算年底就结婚的。鹿晗叹口气: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三月份Chris去北京检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
你好像很清楚啊……我看着鹿晗,他也看着我,笑了笑:老张那个人你还不清楚,若不是情不得已,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背着,要不是因为二院肿瘤科的科长是我爸的老战友,老张也不会把Chris拜托给我。他顿了顿:有时候真是觉得人生无常,若不是Chris的病,他们两个大概也想不到要结婚,但是最后依然……
我们都不再说话。
最后走的时候鹿晗跟我说:要珍惜眼前人啊。
我笑着说:眼前没人啊,怎么办?
鹿晗也只是笑笑,冲我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回家的路上卞白贤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其实我也没什么心思聊天,也只是专心开车。
直到车子开进地下车库时,卞白贤才开口:哥,我以前一直觉得,只要能看着爱的人在眼前,就是一种幸福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会遗憾。
我只是停车熄火,没有回答他。
哥。卞白贤并没有下车,依然只是坐在位置上,脸依然朝着车窗外:我说过,我爱你吧。
嗯。我把车钥匙拔下来,但也并不打算离开车子。
卞白贤扭过身子看着我:我本想给你好多时间让你想,让你看,让你觉得我好,并且接受我,但现在看来也许我们可能也没那么多时间,说不定明天我也会突然死掉,那样我会后悔不能跟你在一起过。所以,不如我们把话说明白吧,别这么耗下去了。
他笑了笑:吴亦凡,你能不能接受我,跟我谈恋爱,并且爱我?
卞白贤的眼神清亮且坚定,笑容平和而美好。
我不知道究竟是老张和Chris的事震撼了我的内心,还是鹿晗的出现扰乱了我的理智,亦或者是我早就已经明了这场暧昧的输赢。于是在卞白贤放弃坚守的时候,我张开了双臂,他像个孩子一样扑进我的怀里,我们还算克制,所以他只是轻轻啄了我的嘴角一下。
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这么说:太好了。
我们坚守着各自的体面直到进入了家门,在我反锁好房门的那一刻,刚转身就被卞白贤推在门上用力亲吻着。他真的好像隐忍了很久很久那般急切而不着章法地吻着我,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则慌张地探进我的西装伸到我的后背上来回抚弄,衬衫被他揉搓着发出微弱的声响。
我只有伸手抱住他,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抚摸他的后颈,他的鼻息却因为我的手触碰到他的皮肤而变得更加凌乱起来。
我们就这么深吻了好一阵之后卞白贤终于松开了我,喘息地看着我,边抬手解开领带丢到一边的沙发上,然后脱下了西装,接着又开始解开皮带,边还露出调笑的目光,带着挑衅的语气问我:要来么?
我敢说我在这一夜之前绝对不是一个同性恋,也深以为自己除了对鹿晗外,再没有对那个同性有过性幻想。
然而对着卞白贤,此时此刻的我只能像黄子韬说过的低俗的笑话里的任何一任男主角一样,提枪上阵了。
我们一路从客厅亲到浴室,衣服也是一路脱过去的,卞白贤的手指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在我的身上活蹦乱跳,我们两个人的理智,或者说是我一个人的理智也随着衣服被丢了一地,我想我注定就是个流氓,衣冠禽兽,穿戴整齐的时候可以比真正的贵族都优雅,但脱光了我也不过是个靠下半身思考的普通男人。
卞白贤在那一分钟就是我只用欲望就可以淹没掉的对象。
我咬他的耳朵,我说你招惹我跟你一起走着弯路,你就得负责任。他大概是疼得很,脸色煞白,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死死抠着我的手臂,却一副怕他一加迟疑我就会抽身而走的模样忙不迭点着头。一直以来,他在我面前努力出演出来的尊严和不在乎,却在这个时候全部都抛下,剩下的是赤裸裸的渴望和依恋。
他的身体内外都是那么的炙热,我们坐在床上用力亲吻,我听到他鼻子里发出类似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声音,我以为他疼,这个姿势也许他真的会很疼,于是我想要停下,他却不满意地睁开眼睛瞪着我: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这就是上男人和上女人的不同么?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被激起了胜负欲,总之剩下的时间我只让卞白贤有力气哼哼唧唧没本事再挑衅。
我们一遍一遍地做,一遍一遍地把之前积攒的东西踩碎碾压。
像是没有明天一般。
我开始和卞白贤名正言顺地谈恋爱。
反正我也没工作他也没工作,所以便买了机票去大理玩。
我们像任何结伴出游的年轻人一样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买好吃的特色饮食,和小商贩讨价还价,与小旅社里年轻的当地女孩子调笑,在景点摆出古怪的姿势照相,或是把相机交给看上去面善的年轻女游客请她帮我们拍照,卞白贤恶作剧一样地亲在我脸颊上时对面照相的女孩子明显笑得手都抖了起来,于是我们的合照有几张真的模糊到看不清彼此的容貌。
回到旅店里他会摊开四肢躺在床上,对着我发出小猫或小狗的叫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卞白贤式的邀请,我认为是,就当它是。
我们会把小床搞得发出奇怪的声音,边还担心这家小民宿的隔音效果够不够好。
半夜我们肚子饿了,就会跑出去几条街找到便利店买吃的,卞白贤会想念罗森的三明治,我答应回上海以后给他批发来天天吃,他就会踢我的小腿,说你就给我吃这个么我会因为没营养而长不高的!
那两周我发觉了和男人谈恋爱的好处就是不用小心翼翼揣度对方的心思,不用扮出高贵文雅的姿态。因为对方和你一样,简单,纯粹,恶质,有玩心,或是,下流,无耻,不要脸。
返回上海的飞机上,卞白贤睡得沉,我问漂亮的空乘小姐要了一杯威士忌,忽然觉着将来就这样也不错,反正卞白贤是个同性恋已经天下皆知,而我,又没有了长辈的约束。
只要合适的话,我能和卞白贤好好交往下去。
不过问题在于,我还有一帮兄弟。
我之前只是暂时性失忆忘记了他们,但等到回到上海之后,我又想起来了。要我拉着卞白贤的手给他们介绍说:嘿,这是我新男朋友。我真做不到。
不管有脸没脸,我都做不到。
还好卞白贤在这事上也并没有介意,他似乎不介意我在上海不再陪着他出门吃饭买东西看电影,他也不介意我甚至不再陪着他去写他那个漫长的故事。他表现的只要我能够在晚上出现在他的床上,即使不做那事、只要陪他一起睡着、他就满足了的模样。
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地方,他知道我的难处和尴尬。因为他也是男人,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虽然他走出这种局面的方式惨烈了点。
当然,我内心的彷徨也有卞白贤不知道和无法理解的地方,就是鹿晗。
本来我以为,有了卞白贤之后,我就可以放开鹿晗了。
至少,我以为可以放开内心底某一个角落里对名为“鹿晗”的这个幻象的苦苦纠结,这种心理病如果能治愈,最好的药就是放一个新的人进去。而那个新的人,也许再好也好不过卞白贤了。
这是我以为的事情。
但,事实是,我根本放不下鹿晗。从未得到过也从未试过得到的鹿晗,我也从未放下过。
这种现实在我接到鹿晗的电话时深深地意识到的。
我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不料却听到鹿晗的声音,于是整个人立刻状态都不一样了。温柔的,有些故作姿态的声调: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鹿晗在那头笑了起来:就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啦,下午有空嘛,出来坐坐吧?
你还没回北京?我控制自己听上去不要太惊喜,故意让调子显得很随意。
哪能,这不是因为公事又来了嘛。鹿晗的声音带着笑意:问你呢,有空没?
有有有。我连忙答着,刚回答完才想起答应了晚上要陪卞白贤去看话剧的,希望两边的时间不要有冲突。
鹿晗哪里知道我的算计,只报了个地址就匆匆挂了电话。
他对我总是这样,匆匆地开始谈话,忙忙地结束对白,仿佛多对着一秒都会不知所措。让我怀疑我是否做了什么让他感觉十分厌恶的事情,但他看我的眼神又毫无异样。这种时候我多希望自己是黄子韬,像个傻小子一样和鹿晗对掐,那样该是多幸福的事情。
正在我对着手机发呆,另一个身体的重量已经从我背后覆了上来。
卞白贤问我在干嘛,我指指笔记本电脑上的邮件:在看邮件,也许有工作可以做了。邮件是我过去一个学长发来的,他们公司要拍广告,他想找我去。
因为邮件是英文的,卞白贤也看得懂,他就瞟了几眼,然后坐在我的桌子上,两条腿在空中荡来荡去:你现在都愿意接手这些小片子了么?
反正我也不为了赚钱。我笑笑:闲着也是闲着。
他点点头:今天公司跟我联系了。
什么事情?我把手边的杯子递给他,里面是威士忌,他接过去,抿了一口:说是让我回去,有电影可以拍。他说着,嘴角的笑容渐渐绽放了:他们说有人找我拍电影。
说实话,我有点惊讶,倒也不是不高兴,于是问他:什么样的电影,你看过剧本了么?
卞白贤摇摇头:没有,只说是投资商指名要我。他又喝了一口酒:老实说,我一开始也挺担心,毕竟出了那事,别到时让我演个什么三级片之类的,不过朴室长,就是我以前的经纪人大哥,说他见了,对方似乎也挺认真的,他们在乎的是我的演技,我那件事,虽然可能让他们冒风险,但说不定也是机遇。卞白贤这么说着,一直带着笑意。
他一直是喜欢演戏的,六七岁起就再没有离开过屏幕的他,除了演技外什么都不会的他,大概只有站在摄影机前才是真正幸福的吧?
我轻轻叹口气:好吧,想什么时候回去?要我陪你么?
卞白贤笑了,用大拇指指了指我的电脑屏幕:你不是还有正经事么?我一个人走就好了,机票公司那边帮我定好了,下周一。
总之,先看剧本,再签合约。我嘱咐他。
知道啦,我比你懂!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跳下我的桌子,哼着歌走出了书房。
之后我就梳洗打扮去见了鹿晗。
真的是梳洗打扮。我本来就是个比较注意形象的人,而这次则格外认真,连香水都喷了。一边卞白贤一直笑话我,说我就跟要相亲似得,我作势要削他,他则笑着帮我挑了条领结配我的衬衫,还说:你知道么?人家都说GAY最喜欢的就是领结。
大概是我的表情有点冷了,卞白贤扬着下巴:怎么了?他的手指还停在我的衣领下。
咱们能不说这个词么?我抬手,几乎是扯一般把领结拉开,我的手劲有些大,大概捏疼了卞白贤,他的眉毛轻轻一皱。然而下一秒,卞白贤就很酷地松开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后退开了一步:OK,你不喜欢,那就换领带好了。他随手从我的衣柜里拣出一条领带丢给我,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一些,可能让他感觉受伤了。但我实在是不愿意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他也许是个同性恋,我更愿意相信我只是恰好喜欢了卞白贤,而他恰好是个男的而已。
于是我打好了领带,出门时卞白贤问我晚上回来吃饭么,我说应该吧。他没提八点半的话剧,我不知道是他忘记了,还是刻意不提。
他很可能已经预感到我也许不能陪他看话剧了。
我谈过恋爱,好几百回,知道恋爱是怎么回事,知道即使是再琐碎的小事都能让一个女人生气,知道即使再无心的一句话都可能伤了她们的心。但我不知道男人。
我不知道卞白贤的心情会在那瞬间如何,也不知道之后他会怎样想。
我顾不上去想他。
在我心里,有几道明显的圈,圈子外的都是普通的人,需要礼貌地对待,圈子里的是几个兄弟,可以放浪形骸之外地交心,但这个圈子里还有一个隐形的圈子,里面只有一个特等席,上面一直挂着个纸条写着“鹿晗”。
虽然那人不肯坐,但不代表着我不能单方面地给他升舱。
当我赶到约定好的茶馆时,我的特等舱唯一的客人正和另外几个人有说有笑着,看到我后他对着我招手:Kevin,这里这里。
我和两个老板样子的男人和三个穿着一个比一个露的年轻女人握手,其中一个女的一边笑着一边问我:我看网上说十个叫Kevin的男的里面有八个都是GAY,你是不是啊?
当时鹿晗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而另外两个男人其中有一个也不大高兴的样子:跟吴导演说什么呢!另外一个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考验,只是继续微笑着,礼貌地收回自己的手,坐在鹿晗身边的空位上:这位小姐,我是不是GAY,你要不要试试?
鹿晗的表情大概更难看了,那三个女的表情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她们大概把被长相好看的男人调戏当做是一种恭维,当然,如果长相难看的话,那就是耍流氓了。看我还在明目张胆地用眼神耍流氓,鹿晗干咳了一声才跟我介绍,说这是郑总这是刘总他们想要投资一部电影所以希望你来当导演啊云云,全是官话,包括那番“觉得Kevin你是个挺有才华的导演”云云。
我承认我的心情不好。不知道是从卞白贤给我领结开始,还是从那个眼睛大而无神的大胸女问我是不是GAY开始。不过好在我平时对待生人基本都是一副礼貌但疏远的态度,所以对方大概也只把我当做一个冷漠的人而已。唯有鹿晗好像一直在看我的眼色,总是在说完几句话后偷偷瞟我一眼。
最后终于送走那帮人之后,鹿晗忽然就爆发了:吴亦凡,你搞什么鬼?
我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人家不就是拿你的名字开了个不怎么合适的笑话么?你干嘛一直就一副要把人干了的样子!鹿晗瞪着我:还有,你那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喝了口面前早已凉了的茶:就那种货色,我还看不上呢。如果这戏我真接了,能不能把她的戏份减到最少啊?
鹿晗被我的话逗笑了:靠,我还以为你还没当成导演呢,就想潜规则。
我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放心吧鹿总,我潜规则过的人比这三位质素都高多了,其中最好的还是顾清楚。
然后我看到鹿晗整个人僵硬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他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早晚会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我还以为你早已忘记有我这么个人了呢。我往柔软的皮质沙发背上一靠:这么多年,你连个电话都没给过我,回国了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可是没想到,我那完美的婚姻就被您老一句话就给我吹了。
你是怨我呢?鹿晗表情也收敛了起来:你很爱顾清楚么?
你连我爱不爱她都不知道,就多管闲事么?我看着鹿晗:我还真不知道你原来还有这个爱好。
鹿晗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对不起,亦凡,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能跟你说,如果你知道她还和别人交往你会受伤的,所以我才叫她离开你,说实在的,威胁别人这事我干得也不惯,尤其是威胁我自己公司的艺人。
等等。威胁她?我反问: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拿她和那个模特去酒店的照片威胁她离开你。鹿晗看着我。
靠。我摸着下巴。我知道顾清楚是个不红的小演员,总是演些小配角,但我一直坚信她能红,就是因为从一个导演的眼光去看,她的演技很好。
看来,我的眼光是正确的,她的演技确实,很好。
我问鹿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说我差点弄砸了你的一笔生意,就当我赔罪了,我得请你吃点好吃的,西餐中餐你随便点,上海菜扬州菜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我……
我话说一半,鹿晗打断了我,他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个饭局,还有,这次咱们谈得这个戏你考虑考虑,回头剧本我给你SEND过去,如果你有兴趣,就接了吧,这才是帮我。当然如果没兴趣,就别接,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省的我站错队下错本。
最后他走的时候拍了拍我衣服,像是有什么灰尘附在上面了,笑了笑说了句“改天再联络吧”就钻进了路边停着的出租车里。
我则迷茫地站在路边。
后来我到底还是陪着卞白贤去吃了晚饭看了话剧。
我对他极尽温柔,我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换来更充实的感觉来填补鹿晗带给我那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说实在的,我看得出,是他向那帮投资商推荐我来做导演的,我不知道他拼力帮我赢得这份工作是为了什么,为了兄弟情谊么?还有顾清楚的事情,鹿晗似乎也在做些多余的事情。
但是,这个人却连一起吃一顿晚饭都不愿意,到最后他也没给我一张名片,更不要说留给我一个他私人的手机号码了。
所有这些都让我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又或者只是让我想起一直空着的那一块。
看话剧的时候,我和卞白贤的手在漆黑中十指相扣。
他的手很凉,我就把手指从他指缝中抽出,换了个将他手包裹在我掌心的姿势——他的手比我的小,然后我轻轻揉搓他的手,直到感觉到温度。
我扭头看到卞白贤在冲我微笑,于是我抬手把他的脸推回90度朝着舞台的方向。
借着舞台的光线,我看到他依然在笑。
那晚我干得很卖力。
这话说出来听上去都很下流,或者它本身就很下流。但对于我和卞白贤而言,这很重要,因为我一直觉得,性关系是健康正常的恋爱关系中很重要的环节,如果哪天你的男人不干你了,那基本上这段关系就可以进入婚姻或者正式结束了。
卞白贤在床上很是放得开,叫起来喊起来骂起来都特别带感。他说过他是个知道如何享受的人,他说想要享受就必须先要放下些矜持和脸皮,我也学着他——当然,关键问题在于我这个人对着亲近的人很多时候就是没皮没脸的,而卞白贤好巧不巧和那些曾经在我身边来了去了的女人不一样,他曾经是我亲近的弟弟来着。所以我们在干这件事上简直是一拍即合,契合的不得了。
第二天我直到中午才醒来,起来后发现卞白贤在做中饭。
他不会做饭,或者说不太会做饭,花样简单的只剩下用电饭煲搞米饭,把蔬菜和肉都丢进水里去煮。我站在他身后看他手忙脚乱地把鱼丢进锅里然后跳着躲开溅起的油渍。
于是我一边整个人兜住他一边问:你在计划炸掉我的厨房么?
他哈哈笑着倒在我的身上说:滚你的,给你做顿饭你还这么埋汰我。他跟我混久了,学了不少中文的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脏话。我有种误人子弟的感觉。
为了保住我的厨房,所以我接手了所有的活,包括煎鱼炒菜炖肉等等等等。虽然我也不大会做饭,但至少我对自己的能力比较了解。
而卞白贤则一直像只八爪章鱼一样扒在我的背上。
直到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卞白贤吧嗒吧嗒跑去卧室把我的手机拿了过来,然后点了接通后按到我的耳朵边,我听到了黄子韬的声音:
老大,干啥呢?
做饭呢。我回答。
我靠靠不是吧,太阳是不是打西边过来了,你啥时候沦落到得亲自动手做饭了,兄弟替你攒一把辛酸泪,我们十指不碰洋葱水的大少爷啊……
行了吧啊是阳春水。说事说事少整没用的。我打住黄子韬的话头。
哦,对对对。是这样的……黄子韬才开始讲正事,原来鹿晗要跟他合作,他签了几个新歌手,想让黄子韬的工作室给他搞制作。
我笑了:鹿爷是真心的么?
黄子韬不满:哎,老大,你别不相信我,我很认真的,你知道我认真起来很有劲的。他还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嘿咻声,让我真是受不了:行了行了,你就说吧,找我啥事。
其实是这样的,鹿哥这两天不就是在上海嘛,老张不是也好容易精神状态好点,我想我们兄弟四个好久没一起聚过了,咱们一起吃顿饭怎么样?鹿哥说他后天的飞机回北京,就明天,明天晚上怎么样?
我想了想反正是周日,于是就说:好吧,你负责给钱哥就去。
黄子韬哈哈哈笑了几声:必须的!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定好房就把时间地点发给你哈,不来的是狗!
嗯,反正大街上那么多,你也不知道我是哪条。我打了个哈哈挂了电话。
卞白贤依然在我身上挂着,我扭头看着他,告诉他我打完电话了,他可以收线了,他才把手机从我耳朵边拿开,问我是谁叫我吃饭,我说是黄子韬。因为我带着卞白贤跟黄子韬出去玩过几次,他们两个还挺熟的,我说就我们几个兄弟吃顿饭,有个朋友好不容易从北京来一趟,想聚一聚。
卞白贤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他忽然皱了眉头:明天不是说好陪我的么?我后天就回韩国了。
我这才记起,连忙抱歉地拍拍他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我糊涂了,要不这样,我去回了阿桃。边说我边掏出了手机,作势要给黄子韬打回去,卞白贤已经笑着拦住了我的动作:拉倒吧,你只要把中午和夜宵时间给我留下就好了,这次就放过你。边说着边哼着歌走到客厅里去看电视了。
有时候我必须得承认,我是个自私又有点恶劣的人。
我笃定了卞白贤的个性不会让我去回绝朋友已经定下的约定,我笃定他宁愿委屈自己一点点。我占了他的便宜,让他无法埋怨我,因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情人。
这么想着,连我自己都有点鄙视自己了。
不过人都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必须得承认。
那顿晚饭前半段吃得很开心,让我觉得即使变成失约的恋人也是值得的。
就像黄子韬说的那样,我们四个人自从加拿大一别之后就再没有如此这般坐下来余裕满满地聊天说笑了。所以此时此刻,我们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才刚刚二十来岁的年纪,初到异国,对于周遭的一切都陌生而新奇,还带着点未知的恐惧,只有彼此之间才是熟悉的声音和笑意,才是温暖的怀抱和真诚的心。
于是即使是十年前的事情,被再次提起也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般,那些我们过去看过的球赛玩过的游戏追过的女生挂过的科目。黄子韬和鹿晗简直就像是被时光机带回过去一样,两个人兴奋地一边灌酒一边把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都翻出来讲,嘲笑彼此的初恋,讽刺过去的服装品味等等等等。我则坐在一边只是笑着。
吴亦凡在这种时候只能笑而不语——我这么想着,不然他一开口,就只会讲关于鹿晗的事情,因为他,我,随便谁,反正这个白痴在很长一段时间就只看着鹿晗,只记得鹿晗,却没种说一句“喜欢”。
张艺兴坐在我旁边,他像是已经没事了,只笑眯眯地喝着一杯橙汁,见我不说话,便问我:听说你前几天出去旅游了?
嗯。我点点头,还没待我讲话,一边黄子韬已经耳听八方地抓住了我们的话题,兴冲冲地对着张艺兴说:星星哥,你不知道,老大可爽了,前两天带人跑去云南玩了两个多星期!这家伙,有好事也不叫上兄弟,赶明我们俩也去玩,去新马泰,让他羡慕嫉妒恨去吧。
张艺兴不急不缓地笑着回答:谁要跟你去,你自己找个妹子玩去吧。
黄子韬哈哈哈笑着指着我:可是老大也不是带着妹子去的啊?
我刚想吐槽他们,却对上了鹿晗的大眼睛,他非常认真地问我:跟谁去的?男的女的?他的态度非常非常认真,一点不像是开玩笑。
所以我也认真地笑着答复了:男的。
我证明。黄子韬一边插嘴道:那天我在机场碰见他们了,跟老大一块玩的那个鹿哥你肯定也知道,就是那个韩国的电影演员嘛!就是之前出了艳照的那个——他还要说什么,我已经瞪着他,于是他闭上了嘴巴。
我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把原本热络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后来还是张艺兴把话题转到了别的上面,我也有些后悔搞得大家有些僵硬,所以也尽量配合着说笑,只是鹿晗看我的眼神非常欲说还休,但奇怪的是,当我想要和他搭话的时候,他却又移开视线,和黄子韬或者张艺兴讲话,只是不同我对话。
我不知道其他人注意到这样的怪相没有,总之这让我心里别提多别扭了——我不知道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他鹿晗,搞得他一副把我当透明人的态度,然而他又好像在背后很关注我的事情。
这种矛盾性让我无法理解。
吃晚饭黄子韬说要去酒吧接着喝,张艺兴说要回家休息,我还在内心犹豫到底是回家陪卞白贤还是继续和鹿晗他们混在一起,却看到鹿晗也在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似乎在用眼神告诉我:别来,求你别跟来。
好吧。我挑挑眉毛,告诉黄子韬说我累了,也要回家,还可以顺带送张艺兴,你们哥俩好好聊聊吧。然后潇洒地摆摆手,就和张艺兴先走了。
一路上我都很难过,鹿晗的态度,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如果之前我们没有见面,我体会不到也就算了,但如今,我深切的感觉到了。那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的感觉,让我异常难受。
老吴。张艺兴忽然开口:我多管闲事一下,你和鹿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笑笑: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得罪他了……
我一直觉得不对劲,他好像有意躲着你。张艺兴说。
如果你们之间没发生什么的话……也许,是你的态度的问题。
我的态度?我的态度怎么了?我招他惹他了?
你确实招惹他了。张艺兴淡淡地说:我知道,鹿晗大概也看得出来,那会我们一起的时候,你看他的眼神,对他的态度。
他顿了顿,才说了下去:全都是欲望。
我很久很久没能出声,再次开口嗓子都有些变调:你再胡说什么啊。
老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想让这事干扰我们的关系,但是你藏得不好,真的不好。你个性一直那么冷,一旦热起来,就太明显了。我想,这就是鹿晗为什么躲着你的原因了。张艺兴拍了拍我的手臂:不过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看你也没那心思了吧?
我在张艺兴的家楼下停下车子,看着他,笑了:如果我说我还有,那有怎样?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阵,笑了:不,你没有了。然后他就下车回家了,走路的样子微微有些驼背,像是忽然老了好几岁。
我坐在车里发了一阵呆,才开车回家。
之后我陪卞白贤一起看DVD,吃冰淇淋喝红酒。
他缩在我怀里,像是只巨大的宠物犬一般依赖着我,他身体随着呼吸而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着,像是真的沉浸在剧情中。我抬手环抱住他,他抬头看我一眼,似乎在埋怨我的动作打扰了看片,于是我则变本加厉地把下巴也搁在了他的肩头上,于是遭到了他的脑袋从侧面的撞击。我揉揉头,一副委屈的样子要抽身离开,却被他拉住手臂扯着不让走,还把我的手臂绕在他的腰上。
我亲亲卞白贤的脖子。
那时我想通了,迟了太久太久地想通了,与其对着一个记忆里的幻觉执著,不如抱紧怀里的那个人。
卞白贤和鹿晗相比,没什么比不上的。
甚至,卞白贤要比鹿晗好懂多了,也知道如何去爱,更不用说,他爱我。
拿斗兽棋来打比方,象吃猫,猫吃老鼠。
但我不是个棋子,我不应该总是顾忌着那个能吃我的象,而忽略了我能吃到的东西。
更何况,那只象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只是我期待他来吃我这种心思,就已经足够吓跑他了。
这就是人生。
更何况,还有一个置身事外的张艺兴用他明白人的眼光告诉我,我已经,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执着于鹿晗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卞白贤,更是对鹿晗。
我可以心无旁骛地谈一次和卞白贤的恋爱了。
之后的八个月卞白贤一直在韩国拍戏,我也开始拍片——不是鹿晗介绍的那个,而是和电视台合作拍个城市纪录片,所以我的片子周期性很强,每次拍摄进度也比较快。于是在休息时间里,我都会买机票飞去韩国看卞白贤。
当卞白贤的电影开始首轮上映的时候,我们已经像是普通的恋人那般进入了三百天的纪念日。那期间我们会因为小事吵架,会不小心被狗仔拍到,会偶尔给彼此惊喜,也会在深夜里对着电话说Imiss you。首映式时我穿着正式地坐在特别招待席上,在电影开场后在黑暗中看见卞白贤悄无声息坐在我旁边的空座位上,对我笑着,露出一排白牙。
我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塞进他手里:祝贺你重出江湖。
卞白贤打开来,看到戒指的时候先是惊喜,然后踢了我一脚:不是求婚的么?
我笑,压低声音说:只是情侣对戒而已,要不要娶你得看你表现。
滚你的,要娶也是我娶你。卞白贤呲牙,边迫不及待地将设计简单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拉住我的手。
我看过相关的媒体报道,卞白贤这次真的是东山再起。
其实韩国的文艺界对同性恋这回事接受度比普通民众本就高,外加上他一直口碑就好,演技也确实扎实,想要扭转媒体的方向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部片子本身就是一部小众的描述同性感情的片子,导演也是圈子里出柜了的知名人士,剧本也够煽情。整体就拿这个小众的题材来作为卖点,邀请一个出柜的男主演倒也并不算出格。
可算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卞白贤,重新回到了演员这个位置上。
我看得出他的激动和雀跃,也替他感觉高兴。
之后的几个月卞白贤忙着搞宣传,和我聚少离多起来。我还没有抱怨,他倒在电话里哼哼唧唧对发行方颇有微词,说不过是部小成本小众电影,干嘛要炒得跟大片似的。我只是笑,他继续牢骚着说想要假期,想要和我在一起。
说实话,我也想要他回来,习惯了两个人的床,一个人,还有点冷。
但我倒还真不寂寞。
那段时间黄子韬在捧一个小姑娘,要我帮着策划策划。说实在的,我真是闲的无聊才会答应,后来跟着开了几次会觉得还挺好玩的,后来连MV的拍摄都满口应承了下来。
八月的时候黄子韬和我带了队人去西塘看外景,结果傍晚开始下大暴雨,司机小王说最好不要冒雨走,于是黄总当即拍板准备在当地住一夜,可事实哪能那么容易,如今的西塘可不比七八年前,现在是旅游旺季,简直是一房难求,最后我们几个人各种找关系才在一家三星宾馆开了三间房,七个人准备就这么凑合一夜。
晚上我洗了个澡,出了浴室就发现一起住的黄子韬不在屋里,估摸着他又跟那帮工作人员扯淡去了,我就躺在床上看电视,把电视台的节目一个一个换了一遍,都找不到个能看的,于是换了手机玩,给卞白贤发微信——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非要拉着我玩这东西,其实我很不适应这样子语音留言,但为了配合这个玩心还大的人,我也只能勉为其难。
在哪儿呢?卞白贤的声音通过这APP变得有些不真实。
在西塘。被困了。大雨。
那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明天如果雨小点,就一早走。中午大概就到了。你呢,飞机什么时候到?
今晚十一点半,看来我只能独守空房了。寂寞啊。
我刚想回复点什么,却听到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黄子韬在和谁说什么,我正探头看呢,就看到他门进来,身后跟着三四个人,其中之一居然是鹿晗。
鹿晗一边把被大雨打湿的外套脱下来丢在一边的柜子上一边冲我笑笑,黄子韬则挥着手说:没事,鹿哥,你就跟老大在这屋睡,我们就在隔壁捉老A,明天咱们一起走。
那就谢谢你了阿桃。鹿晗冲他点点头,然后黄子韬就带着剩下的人嘻嘻哈哈地走了。
只剩下我和鹿晗的时候,一种非常尴尬的气氛开始在我们之间流动起来。
首先,自从张艺兴把我的心结捅破后,我对于鹿晗就在理直气壮不起来了,毕竟得知了对方对自己那点小心思都了如指掌的时候,我只能感觉到丢人;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间大床房。
此时我恨不得跟黄子韬到隔壁去玩扑克牌,尽管我对这种游戏是一点点兴趣都没有。
我和鹿晗就那么一个木然地躺着,一个呆呆地站着,相视无语了一段时间,我的手机发出了信息的提示音,我才想起我还在和卞白贤微信,于是我对鹿晗说:你先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真意外我还能说出这般普通的话来。
鹿晗洗澡的时候,我打开手机,卞白贤的声音传来:
人呢人呢?你在想象么?我独守空房哈哈哈哈。不跟你说了,我要登机了,明天见吧。
我笑了笑,关了APP,想了想,连手机也一起关掉了,继续新一轮换电视台的行为。
十几分钟后,鹿晗冲完澡出来,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也看着电视,里面正播着新闻,某地又发生了大地震之类的。
真是不幸。鹿晗这么说着,他背对着我擦着头发。
嗯,是啊。我这么回答。
然后我们就再没有对话。
就这么又过去了一阵子,我终于忍不住了:鹿晗,你坐下吧,站着不累么?还是说我在床上让你觉得别扭了,如果你受不了我在场,我可以叫黄子韬过来,我去那个房间。说这话时我已经站起身来,握着手机就要走。
不用!鹿晗的声音陡然提高,把我和他都吓了一跳。他连忙干咳了几下,换了正常的语调: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这么想,你不用去跟他们挤,我从来没有觉得因为你而别扭……他没看我,只是游移着目光,像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话一般,他说完后立刻一屁股坐在床上,抬起手拉着我的衣袖示意我坐下。
我觉得我们这样特没意思。我顺着他的意思坐下,把手机丢到一边:鹿晗,你要是讨厌我就直说,别老是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
鹿晗倒有些堂皇了:你说什么啊,亦凡,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他还抬手捏了捏我的肩膀,笑嘻嘻地:你这么说我成什么啦?
别装了。我推开他的手:我不知道你跟张艺兴说了什么,或者是你怎么想我,没错,以前我是喜欢你,不是那种兄弟的喜欢,算是非分之想,我承认我现在还有这份心,你为了避嫌想躲开很正常,你不想伤害我因为你是个好兄弟,这我都理解。所以SAVEIT,别说废话了,如果你觉得有那个必要,我真的可以立刻消失的。
不是的……鹿晗张了张嘴,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几乎可以说绝对不会属于鹿晗的求助而伤感的神色:我跟老张说的……没错我是这么说的,但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亦凡你听我说,求你听我说。
我被这般陌生的鹿晗搞得有点手足无措了,好像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刚才积攒起来的那点脾气瞬间就没了,我泄了气,轻轻叹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鹿晗,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鹿晗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轻轻叹气,然后笑了笑:……总之,我没有讨厌你,也不想刻意疏远你,只是……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错,你可以不要理会。我们,还是好兄弟吧?
我真是不理解他的逻辑,于是放弃地仰躺在了床上:我不知道你的意思,随便你吧。
嗯。就这样就好。鹿晗笑笑,拍了拍床:睡觉吧。
我其实一直很注重睡眠质量,也鲜少失眠,但是那夜,我根本没法睡着。
鹿晗就躺在我身边。
我承认我对他死心了,死透了都,可是就是那么鬼使神差地,我装着睡着了翻身,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身上,想着就这样类似拥抱着的睡一晚也好。
不料鹿晗做了一件让我永生难忘的事情。
原本鹿晗是背对着我的,所以我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时,手自然就垂在了他的面前。
在我想着就这么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拂过了我的手指,继而就是柔软的触感,他在亲我的手指。在经历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惊诧之后,我的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搂住了鹿晗,没有遭到任何抵触,鹿晗就那么温顺地被我圈进了怀里,他的后背紧紧地贴住了我的前胸。
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紧张,激动,还带着点微妙的不真实感。
直到我的左手滑进鹿晗的T恤里,他也只是轻轻抖了一下而已,并不加以抵抗,任由我在他的胸前轻轻抚摸着,但他的呼吸已经明显变了频率,在我轻吻着他的后颈时,他给我的感觉是几乎都要叫出声了一般。
我撑起上半身,一边把他的身子翻过来,看到鹿晗睁着眼睛看着我,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嘴巴也微微张开,像是在邀请着什么一样。于是我就顺应召唤吻了上去,我们两个的舌头就搅在了一起,他甚至还抬起了双臂抱住了脖子,我整个人就覆盖在了他的身上,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撩起他的T恤伸进去揉搓着。
很快,我听到鹿晗的嗓子深处发出了呜咽声,于是我一边把手伸进他的内裤一边结束了接吻转而顺着他的脖子开始亲吻他的皮肤。也许是觉得太碍事了,鹿晗一把推开我,用着近乎野蛮地方式把自己的T恤脱了下来丢到一边,然后又来扯我的衣服。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我们两个就赤条条地滚在一起,身体深处都在叫嚣着渴求着彼此。
在我进入鹿晗的时候他双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嘴,于是我掰开他的手,附下身子和他接吻,把他那些零碎的声音连同唾液都进吞了下去。
一开始他似乎很疼,手指像是无可奈何般用力抓着我的后背,于是我也感觉到了疼痛,但那只能让我动作更大,他的表情就像上刑一般。但很快,我看到鹿晗原本苍白的面孔上浮现了一丝潮红,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甚至用微弱的声音催促我再快点。
再后来我们两个像是在演艳情片一样在床上地板上滚来滚去,跟两只动物一样毫无节制地索求着。
最后我们终于紧紧相拥着睡下。
我的胸膛贴着他的胸膛,再没有距离。
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一瞬间我还有些搞不清身在何方。等到猛然记起昨夜的种种时,我飞快地坐起身,却看到鹿晗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床边看手机。
晗晗。我轻轻喊他。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鹿晗扭头,看着我,他脖子上还有我昨天咬过的痕迹。他笑了笑:你醒了,桃子他们还睡着呢,我去叫醒他吧?说着他站起来,我拉住他的手:别走,再陪我一会吧。
这多少有些好笑,昨晚我还着急地避开他,但现在我恨不得再把他揉进我的身体里。
鹿晗笑笑,仿佛我是孩子一样,他抽出自己的手,在我头上拍了拍:亦凡,我们要回去了。
回哪里去?不要回去。我们永远这样不好么?我心里这么问着,但嘴巴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松开手,看着鹿晗走出房门。
几分钟后,在我也冲澡洗脸之后,鹿晗回来了,他一边把几件衣物塞进自己的行李包里一边对我说:阿桃说半个小时后走,我先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早餐,给你买一份回来吧?
我靠在浴室门口,看着这个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那个鹿晗,忍不住开口:鹿晗,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鹿晗看着我。
昨晚,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温柔,虽然我现在的尊容肯定不怎么样——下巴上的胡茬,以及没睡好所以略带血丝的眼睛。
哦。鹿晗点点头,然后他开口了:亦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昨天的事情……他顿了顿:那是我的心意没错。但是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躲着你的原因,因为我没办法接受你……我想要,可是我不能够。
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你,吴亦凡,我有多么喜欢你,我想要你,可是我不能,我不能不在乎世人的看法,我不能不在乎父母的感受。鹿晗的表情坦然而诚恳:昨晚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夜,但是我没办法奢望这样的夜能在我的生命里反复出现——我承受不起。
所以,亦凡,我们就这样吧。鹿晗笑了笑。
我想了想,点点头,正在此时,我早晨打开的手机此时响了起来,是卞白贤打来的。我接了起来:喂,HONEY,到了?
卞白贤显然对我这样叫他吃了一惊,然而很快就笑了起来:哈哈哈是啊,刚睡醒,就问问你在哪里呢?回市里没?
还没有,马上出发。中午想吃什么?
行啊,我把自己洗干净,打个蝴蝶结送到老爷您面前。我笑着回答他,丝毫不避讳还站在我面前的鹿晗,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紧紧盯着鹿晗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看得出来,他受伤了。
卞白贤当然不知道,他只是带着笑意回答:不开玩笑了,我累了,不想在外面吃了,我们就在家里随便做点吃吧好不好?
好,我给你做牛排吧,你先去超市里挑两块不错的冻冰箱里。
嗯,OK。那就这样吧,到家了我再给你电话。MISSU。卞白贤在电话那头亲了一口。
MISS U TOO。我挂了电话。
亦凡。鹿晗终于开口,他再也没法看着我了:……你已经……
对。我点头:我等了你十年,但我等不下去了,你不是也说,我们不可以么?
鹿晗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晗晗。我走上前去,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爱你,我一直想跟你说这句话,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如今我终于说出来了。我亲了亲他的脸颊:我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之前用行动表示着你不想要和我有交集,如今又用语言再次说明了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所以我现在要放手了。
鹿晗看着我,终于还是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这下责任都在我身上了。
可不是么?我摊开双手:这下,都是你的错了,是你错过我,不是我放走你。
鹿晗哈哈哈哈大笑着:我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地避开你却又想要靠近你,生怕会让你更加喜欢我,生怕我自己会对你无法自拔,现在看来真像是个笑话。
可不是。我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有没有后悔从来没有试过和我在一起?我会是个多么美好的情人。
即使不用在一起我也可以想象的出来。鹿晗抿嘴:行了,不说了,我去买点早餐,要不要一起来?
不用了,我还是离你远点比较好。我摆摆手。
我想要惩罚鹿晗。
就像他让我在那么久的时光里都那么不上不下地悬着一颗心,我现在也要让他知道爱而不得的感觉。谁让他说那种“我喜欢你但是我却不能喜欢你”的屁话。
原本以为我不幸抽到了空白奖券,不料居然是头奖,然后一夜之间又告诉我头奖奖金只有五毛钱。
我不是毛头小子不可能因为一夜间的一亲芳泽而觉得幸福到忘乎所以,相反的,这种得到了又永远失去的感觉让我更加不好受。这是真的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判了死刑,而且是他单方面的。
所以,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惩罚鹿晗。
也惩罚我自己。
返程的路上我故意选择了鹿晗所在的车。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毕竟在生意场上多年,自控力还是好的。一路上我像是被黄子韬附体,啰嗦的很,不时都要挑着鹿晗来对话,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和我聊天。看他那隐约挣扎的表情真是人生一大乐趣,我本不是如此明着耍无赖的人,但此时此刻,我想我是被一种名为“因爱生恨”的不良心态彻底控制了身体。
如果不这样子做的话,我会忍不住想要扒光鹿晗再次跟他干一场。
要么恨,要么爱。
没办法了。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和鹿晗真的彻底完蛋了,那些年来深埋于心中的爱恋和期盼,至少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事实,于是就可以不用再想象和期盼。
我想我拿和他多年的兄弟情谊来陪葬这段短到只有一夜的关系,也算是值得了。
而且卞白贤也向我提出想要来内地发展,他趴在我身边说和公司的合同还有半年就要结束了,虽然是合作了十几年的经纪公司,但考虑到未来和我,他还是想要来中国。
说实话,我虽然对他这番言论感到突然,但也并不意外。
从某种层面上,我还挺希望他能留在我身边,而不是这种只能在闲暇时间飞来飞去的分隔两地的关系。他是个有些孩子气的耐不住寂寞的人,而我又实在可谓来者不拒,异地而处又过了热恋期的我们该何去何从绝对是个问题。
于是在卞白贤回到韩国之后,我便开始帮他寻找合适的下家。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毕竟卞白贤曾经拿过一届影帝,而且他年轻,演技又佳,曾经也在内地发展过一段时间,并不是陌生的面孔,我随便跟几个大的公司的朋友提过,他们便纷纷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黄子韬对我如此认真地帮一个外国友人表示不理解,他甚至抱怨连他的事情我都未曾如此上心,我当然没有跟他解释我和卞白贤的关系,只是告诉黄子韬如果有事就去找鹿晗。
反正他的鹿哥一向比我够义气。
黄子韬只用一声“哼”算是回答了我。
本来我以为这样我的感情和生活就都可以步入正轨。
可是我错了。
就像我花了十几年都没有学会忘记鹿晗一样,鹿晗也无法那么轻易放下一些已经拿起来的东西。
我们又睡在一起了。
在做爱的过程中鹿晗总是一副极力克制的表情,他不想发出声音,于是要么用力抓床单,要么就咬我——实在是和饿极了的狼一样,感觉快把我肩膀上的肉都啃掉了。但是我知道他喜欢,不然他不会一次一次地说着不想和我有什么瓜葛又一次一次地把我拉上他的床。
鹿晗这个家伙居然自欺欺人地认为性关系就不算是“关系”了。
简单来讲,食髓知味的鹿晗大概是把我当成了高级应召女郎,还是不给钱白嫖的那种。我比callgirl受到更好的唯一礼遇就是睁开眼睛还能看到我的“客人”睡在床上,而不是只能看到几张钞票躺在枕头上。
不得不说,鹿晗对这事的“性趣”大得很,起床了还要再来一发,按他的说法就是不能白来一趟上海,总也要把机票钱睡回来。
我就叫他不如在北京找个“伙伴”,省下机票钱。
他看我就像看神经病:我又不是同性恋。
我笑着指着被我们“蹂躏”到不像话的床铺:你还不承认,嘴硬什么呢?
鹿晗笑了,一副无所谓的流氓模样。
我想我们两个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从之前彼此都欲说还休的尴尬直接进入比脱衣服还脱得干净的道德沦丧,我和他都变得坦率了。这样挺好的,我们见面总是二话不说先脱光了干,然后在起床后再彼此讽刺,我调笑他对于“要和吴亦凡保持距离”这条守则的狠狠践踏,他则拿我背着恋人跟他上床这事作为“回礼”。
最后我们总是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
他回北京扮演他的孝顺子嗣,我在这里继续当我的完美男友。
当然,我觉得卞白贤知道了什么。
每次鹿晗在我身上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牙印抓痕都要过个两三周才能消失,所以我想肯定有被卞白贤看到的时候,但他什么都没说。换成顾清楚大概早已摔碗砸盘子或者三五天连着一句话不说,卞白贤只是当做没事一样。
除了在床上玩得更疯和旁敲侧击问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女演员之外。
当然,我配合他,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提。至少在他在我身边的短暂几天内,我是全身心都忠于他的,这点我相信卞白贤也感觉得到。
哥,我接到一个合拍片的邀请。卞白贤坐在地毯上边玩电脑边说。
和这边?我靠在沙发上翻新接的剧本。
嗯,是个爱情片,女主角是沈薇。卞白贤说着,把电脑举高一点给我看:我还没看完剧本,但觉得不错。
不错的话就接呗,你就可以在这里多呆呆,顺便接触一下几个有意的影视公司,能把下家定了最好。我揉揉他的头发:那样你就可以留在我身边了。
你希望我留下么?卞白贤扭头,笑着问我,但眼神却带着点穿透人心的意味。
我笑了:当然。Whynot?
卞白贤就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玩电脑,我也继续看我手里的剧本。
突然间,卞白贤开口了:吴亦凡,如果你想甩了我的话,最好先跟我打个招呼,我擅长甩人但不擅长被人甩,我怕我处理不好,你知道我这人有点任性,不知道到时会干出什么。
我先是愣了愣,继而点头回答:嗯,好,我会的。
然后我们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聊天吃饭逛街看电视剧洗澡上床。卞白贤抱着我的时候把他新换的手机拿出来拍照,拍完了还录像,他像是很惊诧我的小兄弟能放进他那里一样让我不要动,把手机放过去非要照个清楚。说实话,我对他此举实在是好笑,但如此有情趣的行为我当然不会阻止他。
最后他拍了部比任何GV都精彩的影片后得意洋洋地挥着手机对我说:
这次,我也,有可以拿来报复你的东西了。
他人被我搞得上下乱颤,却还是笑嘻嘻地。
之后,我们相安无事了大半年。
虽然期间卞白贤居然选择了鹿晗的公司签约这点让我很是堂皇了一阵,但幸好他们彼此对对方和我的关系都一无所知让我还算是能够长舒一口气。虽然这种关系比较复杂,但至少分处两地,事态还属正常。
是太正常了。
我和卞白贤过着老夫老妻的生活,鹿晗开始按照家里的意思开始相亲,黄子韬搭上了个小模特——还是微博上先传出来的这个混小子才想起来告诉我们他恋爱了。
唯一脱离正常的是张艺兴。
就在我们都觉得一个宅男即使三个月没联络都实属正常的时候,他自杀的消息传来了。
准确的说是自杀未遂。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鹿晗已经到了,正坐在病床边握着张艺兴的手。
我那个敏感又纤细的兄弟则冲着我咧嘴一笑,指指鹿晗旁边空着的一把椅子:我正想着,是你先到还是阿桃,看来你赢了。
我看着他:怎么回事?你那根神经打错了学人家玩自杀?
哦。张艺兴看着我,温和地笑笑:医生说这叫抑郁症,我不觉得我抑郁啊,只是昨天晚上忽然就很想死死看。结果……他抬手拍拍鹿晗的脑袋:有这么个多事的家伙来把我给救了。真他妈的心烦。
张艺兴很少说脏话,他笑嘻嘻地这么说话的时候只让我觉得后背都凉了,连忙看鹿晗,鹿晗只是摇摇头,示意没事,我才放心坐下,看着张艺兴和鹿晗聊天——他们聊得内容很随意,不过是球赛还有娱乐圈那些琐碎的事情,说实话,我不想插话,鹿晗和张艺兴从很久前起就是交心的那种关系,他们有自己一套情感交流方式。
又或者说是,无论我和黄子韬再怎么努力去体会张艺兴那细腻的内心世界,终究是不如鹿晗。
于是我就坐在旁边削苹果,然后切成小块递到张艺兴手里,他只笑着说:唉唉,我只是割个手腕而已,又没伤了,不用你伺候我。
我恶狠狠地把碗塞他手里:叫你吃你就吃,那么多废话,我告你,我不只现在要伺候你,你出院以后也别想甩开我,我,鹿晗,阿桃三个人的家,你随便挑一个,我们必须要盯着你这什么神经病抑郁症好了为止。
张艺兴看着我,像是我是神经病他是正常人一样,然后他哈哈哈笑起来,对着鹿晗说:你看你看,我们老吴是多好一人啊。
鹿晗也笑了,他长相本就偏娟秀,笑起来更是倾城的温柔:所以你不要辜负亦凡一番好心,我做主了,你出院以后就跟我回北京吧,跟我爸妈待一段时间,让我爸给你训一训、保证你神清气爽。
哈哈哈哈。张艺兴只管傻笑。
后来黄子韬带着他的小女朋友来了,陪着张艺兴打扑克。我才找了个机会把鹿晗扯到外面问个清楚。
鹿晗说他是前晚到上海的,主要是为了和一个投资商见面,吃过饭后想着上老张家去坐坐,到了敲门却没人应门,打电话还能听到手机在屋里响,于是鹿晗就慌了,喊了管理处的人来给了五百块让对方务必打开门来。
冲进去的时候就闻到血腥味,找到卧室就看见床上已经红了一片,张艺兴就坐在床边,人已经晕过去了。
鹿晗说完后看了一眼我:你知道他为啥要自杀么?
我想了想:莫非还是因为Chris?
一半一半。鹿晗的表情很微妙,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来操作了一阵,我听到我手机发出信息提示音,然后鹿晗跟我说:我把他的遗书发给你了,你自己看吧。然后他就留下我一个人返回到病房去了。
那是鹿晗用手机拍下来的张艺兴的遗书。
我倒觉得更像是情书。
张艺兴的字并不算是很好看,但也没丑到不能忍,所以他一向只喜欢用电脑录入,而这封书信,是写给Chris的,一字一字,像是用力刻在纸面上一般,即使对着手机,我都能感觉到写着东西的张艺兴是真的动了情。
前面的一段内容是关于他和Chris的,但后面的,出乎我意料的,居然是关于我和鹿晗的。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读完了全部的内容。
在看到这遗书之前,我不知道鹿晗和张艺兴居然好到如此无话不说的地步,我更不知道鹿晗对我的感情居然是如此之深。
比我要深的多。
鹿晗没有任何必要和张艺兴说谎,所以,按照他的说法,他每一次都试图要不再和我联系,不再见我,但结果却依然是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飞来上海,只为和我上一次床,说几句话,吵一架,或是笑一场。他表现地像是一个约炮的混蛋,但心里却带着别样的情怀。
张艺兴的心理状态本来就岌岌可危,他自己的事情,鹿晗和我的事情,积攒到过了那个点,直接就令他崩溃了。
我握着被我摔坏了液晶屏的手机,冷着脸回到了病房,鹿晗看到我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站起来走到门口拦住我,压低声音说:别在这里。
我看他,他别开头,对着屋里有说有笑的人说:我和亦凡有事出去聊聊,你们慢慢玩。
然后我们走到了医院外头,前脚一踏出大门,下一秒我就一拳招呼在了鹿晗的脸上。接下来我们就当着一大堆路人甲乙丙丁的面毫无章法地把彼此痛殴了一顿,又在保安和民警的劝解下分了开来,我想我还有百分之三十残存的理性,所以骂鹿晗的时候还知道避讳:
你他妈的有本事对我说啊,你跟老张搅什么舌根,以前也是,你和我的那些破事你全告诉他!你告诉他有个屁用!他又不是你他妈的知心姐姐,他自己有多痛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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