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有声小说背景音乐小说,为什么万劫不让重紫有声小说背景音乐叫他楚大哥而叫大叔?

《重紫》中,为什么洛音凡不想让重紫嫁给卓昊呢?_百度知道
《重紫》中,为什么洛音凡不想让重紫嫁给卓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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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原因。。他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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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紫》中万劫和天之邪是什么关系?
万劫、天之邪、九幽扮演了什么角色?互相之间有关系吗?求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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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不复:入魔后化身万劫魔尊,是重紫的重·要·长·辈或者说忘·年·交。爱·人是宫仙子,对方却因楚不复带给自己的麻烦,而对楚不复态度恶劣。魔君九幽:真实身份是唯一的神——魔神,天之邪,初期以首座弟子慕玉的身份,对重紫多加照顾,是师叔侄间良好的朋·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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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情版文案】:
“小虫儿,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日子,一定不要成魔。”
可是大叔不知道,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要她成魔
“你从来都不信我。”
不是不信,是别的他负不起,能负的只有她
“要我原谅你么,除非南华山崩,四海水竭。”
当他终于张臂朝她走来
她只是笑,没有喜悦,没有期待,只是站在那里笑。
两生师徒,三世成魔,沧海桑田,问情深情浅,爱多恨多?不如闹他个南华山倾,四海水竭,何计来生仙与魔
最怕回首,晴空碧月,归去也,相拥一刻,此心向长河
若星璨,恨逐波
有人把《落花时节又逢君》归入仙侠,其实不准确,这部才是真正的仙侠。仙侠文过来过去无非就是几个称谓,且不表。
有读者说写师徒吧萌师徒,于是乎,此文有了白衣仙人师父;朋友说写师兄吧萌师兄,于是乎,此文有了温柔师兄别扭师兄;又有小姑娘说写大叔吧萌大叔,于是乎,此文有了美貌大叔;我说既然是仙侠,怎能少了大反派魔族,于是乎,此文内有了暗黑魔君;此文称言情,恶毒女配已成必备角色,于是乎,此文有了恶毒女配;
——于是乎,此文狗血了。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不伦之恋
主角:重紫 ┃ 配角: ┃ 其它:秦珂,洛音凡,万劫,九幽,仙剑(按出场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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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朝暮暮
耽误您一点时间:
本文存稿不多,边写边帖,年底忙,速度与质量都请朋友们体谅下:)
感谢朋友们一直以来的理解和支持,小蜀才有今日的进步,至于不喜欢文章的朋友,俺今后尽量提高,但水平有限,若始终不能接受也没办法,毕竟每个人有不同的口味,阅读小说主要是消遣娱乐,良好的气氛很有必要,小蜀也是业余写文,诚恳希望此类朋友要求放低点,有不满意之处就请温和地留下意见,以平心静气交流为佳,还不满意就请挥挥衣袖,给在下及所有读者留一个美好印象,病态的漫骂讽刺只能体现水平的差异,至少,小蜀本意是友好的,将故事与众位分享。
朋友们,谢谢!
本书具体情节没有借鉴任何一部小说,在设定上借鉴了一些电视剧以及网上仙剑资料,以及参考了部分读者的要求,暂且归入架空历史系列。
写文只是消遣,并没去论坛网站打广告也没有任何宣传,如果您喜欢,可以介绍给您的朋友们,感谢支持本书的每位读者!感谢所有支持过小蜀的朋友!
  历时二十年的人间浩劫过去,天魔永远消失于六界之中,山河愁云散尽,万物复苏,满目疮痍的大地终于有了一线生机。逆轮魔宫被摧毁,魔族溃散解体,化身遁入人间逃避仙门追杀,徒留残垣断壁,荒村死镇,和无数个残破的家,死于战乱的百姓不计其数,或是死了儿子,或是死了妻子,有死于魔族手上的,也有死于仙门手里的,新坟处处可见,一派劫后余生的景象。
  无论如何,一切都已过去,战乱留下的痕迹终将被岁月抹尽,那段噩梦般的日子也终将被人遗忘。
  城里街头,几个乞丐有气无力地坐在墙下,面前破碗内都空空的。
  其中有个小孩。
  小孩五六岁模样,乱蓬蓬的头发,黄黄的小脸,看不出是男是女,因为没有肉,那双眼睛就显得格外大,整张脸上似乎只长了双眼睛,眼睛毫无光泽,脏破的衣裳遮不住身体,两条小腿露在外面,由于长期受饥饿的折磨,瘦骨嶙峋,如枯柴一般,上面还有多处青紫的淤伤,披着空空的衣裳,整个人活像一根枯萎的草,几乎被冷风刮跑,让人怀疑这样一个小不点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人走过,丢下半个包子。
  数双眼睛倏地亮起。
  几乎是同时,乞丐们全都扑过去,犹如饿极的狗看见肉骨头,混战成一堆。
  许久,人堆重新散开。
  一个小脑袋从人堆里挣扎着爬出来,大约是怕人抢,两只小手拼命将包子整个塞进嘴里,腮帮鼓鼓的,竟然是那个小不点儿。
  大乞丐骂:“又是这小丫头!”一耳光扇去。
  小女孩被打倒在地上,滚作一团,却犹自不要命地吞着嘴里的包子,哽得直伸脖子。
  那乞丐不解气,上去就踢。
  挨了两脚,地上的小女孩惨哼两声,猛然抬脸瞪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此刻幽深不见底,其中涌动着的,竟是罕见的浓烈的杀机,令人胆寒。
  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女孩会有这般目光,那目光连恶人见了也要害怕。
  周围的乞丐都忍不住退了步。
  那乞丐也心虚:“总拿眼睛瞪谁,我弄瞎了你,看你还瞪不瞪!”说完过去将她按住。
  挨打无妨,不能没了眼睛,小女孩惨叫着,拼命将脸贴在地上躲避。
  忽然,一股力量凭空袭来,将大乞丐推了开去,旁边乞丐们看得目瞪口呆。
  大乞丐恼怒:“谁!”
  “小孩子可怜,怎好欺负她。”
  那是小女孩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仿佛自天上传来,柔和的,略带责备的语气,更多的却是怜悯,听在耳朵里,温暖又舒适,就像母亲温柔的手抚在身上。
  须臾,一只手拍拍她的背。
  “起来,不怕。”
  感受到安全,她缓缓抬起脸,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之色,别人都不管小叫花的,他为什么要帮忙?
  下一刻,她就知道了答案。
  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脸,完美得不似人间所有,轮廓分明,双眉微皱,一双凤目形状优美,正温和地看着她,其中是数不尽的悲悯之色,他微微曲膝,半蹲在她身侧,作势要扶她,雪白的衣袍拖在地上,黑亮的长发披垂下来,几乎直达腰间,真如九天下凡拯救众生的神仙。
  那一脸不忍的神情仿佛在告诉她,他不仅是来救她,而是上天派来救所有受苦受难的人的。
  她看得发呆了。
  见她无事,他微微弯起有型的唇,微笑中透着一丝安慰,扶着她起身。
  知道他不是寻常人,旁边众乞丐乖乖的躲远了些。
  干净白皙的手扶着她,一点也不嫌她脏。他轻声道:“受了欺负可以生气,却不该有害人性命之心,知道么?”
  面前的人俯身看着她,一只手放在她肩头,悲伤与怜悯,犹如救苦救难的圣人,又如谆谆教导的亲人。
  他竟然看出了她的心思?方才她真的恨得想要那人死了。
  小女孩生平头一次明白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下意识垂了眼帘,羞怯地点头。
  他轻轻摊开她的小手,在那手心划了两划,再合拢:“这样,今后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光华闪过,手心依旧空空。
  神仙在变戏法呢!小女孩惊讶地眨眨大眼睛,腼腆地看他,疑惑。
  忽然,一个人声音自远处传来:“楚师兄,小师姐在找你呢!”
  重任在身,方才感受到强烈的煞气,以为是逃散的魔族要来打魔剑的主意,想不到竟是来自于一个小女孩,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要不要告诉师父?
  他直起身:“就来。”
  冲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仙门的人。”
  “不知道是哪个派的。”
  “……”
  仙门?真的是神仙!小女孩呆呆地望着,直待那雪白的背影翩翩消失在街角。
  流光易逝,往往只一转身,匆匆就已过了数年。千里之外,仙钟长鸣,晨雾散尽,南华山巍巍浮在云端,远远望去,峰顶笼罩着淡淡的金光。通往仙山的只有一条路,要先登上面前这座大山的山顶,时候未到,山门紧闭,无数人等在门外。
  南华派广收弟子,五年一度,仙门收徒向来严格,且以年幼为最佳,正如一张写过许多字的纸,和一张崭新的白纸,更好用的永远是白纸,因此南华派的规矩通常是七至十四岁以内的孩子参选。
  南华派本就是四方仙门之首,也是剑仙派之首,镇守通天门,五年前,南华天尊大战逆轮魔尊,终于斩除魔尊,捣毁魔宫,魔族从此无容身之地,再不能横行为害,天尊却也因此重伤身亡,四方同道提起无不肃然起敬。那一战,更使南华剑仙派成为世人心目中的圣地。现任南华掌教,正是天尊的大弟子虞度,虞掌教目前只有八位亲传弟子,其余都是徒孙辈,他早年说过只收九名弟子,因此众人都在猜测他今年大有可能会收关门弟子,而这个关门弟子的首要条件就是,资质过人,胆识过人。
  大人们比孩子还紧张,将叮嘱过的话又反复叮嘱了好几遍,人人都希望自家孩子能好好表现,拜个好师父,若能被掌教和几位尊者看中,那就是莫大的运气了,
  前来参选的人中,几个孩子格外惹眼。
  他们都穿得极其破烂,没有大人护送陪同,当中是个小女孩,十来岁年纪,头发像别的小孩一样用红绳子扎了两个角,由于缺乏营养,干枯而少光泽,瘦削的脸蛋也黄黄的,惟独那双大眼睛光华闪闪,天真机灵,透着几分淘气。
  “虫子,你真的要去吗?”
  “当然。”
  “仙长会收叫花子当徒弟吗?”
  “我哪里像叫花子了?”小女孩不服气,低头扯着干净却破旧的衣裳,她已经努力洗得很干净了,扎头发的绳子是她捡来的,“神仙大哥给我的法术不灵啦,我要自己去学法术,叫他们不敢欺负我们!”
  “虫子,要是仙长们不收你的话,就回来啊。”
  “他们一定会收我。”
  “你怎么知道?”
  “我胆子大啊,”小女孩挺胸,“他们喜欢胆识过人的,我胆子很大。”
  “对哦。”小乞丐们都点头。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大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行来,缓缓放慢速度,最终停在山脚下,穿着不凡的车夫先下车,搬了个脚踏放好,须臾,车内出来一位小公子,锦绣边的紫衣,小小金冠,腰间束着条雕花镶金带,一看便是出身富贵人家。
  年纪虽小,不过十二三岁,那长相已了不得,依稀竟透出美男子的风采,长眉如刀,目如秋水,只是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神情似乎很不耐烦,他先是站了片刻,居高临下向四周扫视两眼,然后才走下车,举止很是文雅,可见教养良好,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
  车内紧跟着出来个穿着华贵的妇人,黑色长披风,握着条精美的手绢,和别的大人一样,她也拉着小公子柔声嘱咐许久,末了又取出封信放进他怀里:“你爹的信,记得交给虞掌教。”
  说话声虽低,周围却已有不少人听到,都议论起来。
  小公子脸色越发难看,勉强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妇人不放心:“等山门开了,我再走。”
  小公子沉着脸不说话。
  “虫子,他爹认得虞掌教。”
  “他们有信,虞掌教肯定要收他当关门弟子了。”
  仙长们也喜欢有钱人吗?小女孩有点泄气,对方既然有信,多半就是和掌教有交情,她撇撇嘴,哼了声:“仗着爹娘说情,当虞掌教的弟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要当督教闵仙尊的弟子!”
  原来南华派除了掌教,还有一位督教与一位护教,这位督教仙尊大名闵云中,是南华天尊的师弟,比掌教还要高出一辈,是当今南华派中辈分最高的一位,其择徒教徒之严尽人皆知,门下弟子却个个都大有名气,他也是唯一一位敢与掌教抢徒弟的人,但有资质好的,都会先收归门下。
  她说的声音太响,小公子显然听到了,气得小脸青一阵白一阵,待他转脸看清楚之后,目光立即由愤怒变为不屑。
  见他看不起自己,小女孩正要再气他,忽然听得耳畔轰隆一声。
  众人同时朝山门望去。
  面前的山门已经消失,不,是整座山都消失了,先前看到的漫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已经不见,竟变作了万丈悬崖!
  悬崖深不见底,茫茫一片,但闻风声隐隐,险恶至极。
  上面有座桥。
  那是一座白云铺就的桥,直通向对面,一眼望不到尽头,桥面宽只有三四尺,虽说行走足够,可是这么高的悬崖,周围又没有护栏,万一不慎失足摔落,必定就粉身碎骨了。
  仙长们当然不会伤到孩子,无非是设置第一道关来考验他们,大人们都明白过来,催促孩子上路,无奈孩子们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哪里知道是幻术,一个个都吓得白了脸,有那胆小的已经哭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肯过去。
  “虫子,这怎么过去,会摔死的!”小乞丐们也惊叫。
  小女孩白着脸,迟疑。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再看时,那小公子已经率先走上去了。
  仙长们要收胆识过人的徒弟啊!小女孩记起来,连忙朝小伙伴们道:“天黑了我还没回来的话,肯定是南华山的仙长们收我当弟子啦,也可能……摔死了,你们就自己回去吧,谢谢你们陪我走了这么远。”千里之外赶来,一路行乞问路,走了整整三个月。
  小乞丐们点头。
  小女孩有点伤心,再不看众人,咬牙踏上云桥,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有了第一个和第二个,后面一些胆大的小孩子都陆续跟上,当然更多小孩是死也不肯去,那些大人们无奈,气得纷纷骂“没用的东西”,打了一阵,到最后只得带着他们回去了。
  不出意外,第一关就淘汰了一大半人。
  南华仙山,数千弟子等候在门外,六合殿上,几十名大弟子恭敬地立于两旁,上头并排坐着三位仙长。
  中间一位三十来岁,穿着青色长炮,白净面皮,面前竖着柄青蓝色长剑,剑尖朝下悬浮于半空,仙气环绕,六合剑的主人,除了当今掌教虞度再无别人。
  左边那位五十多岁,黑袍,下巴几缕胡须,目光冷厉,十分威严,手中亦执了柄暗灰色长剑,形状古怪至极,剑身浑圆无刃,层层竟如宝塔。
  右边座位上却是个七十几岁的老头,须发皆白,面容和善,手中只拿着一卷黄旧的古雅的书。
  还有个位置一直空着。
  殿前大铜镜上清晰地显示出孩子们在云桥之前迟疑的场景,三位仙长面上都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用茶,那眼睛却都时不时朝上头瞟。
  右边年纪最大的白发老头先开口笑道:“孩子们都还小,师叔设此一关,是不是太难了些。”
  左边长相严厉的黑袍老人道:“宁缺勿滥,贪生怕死之徒要来何用。”
  掌教虞度只笑而不语。
  黑袍老人忽道:“音凡不来?”
  虞度答道:“或许会来。”
  黑袍老人皱眉:“他还是不收?”
  虞度道:“这两年九幽魔宫兴起,有壮大之势,他身为护教,责任重大,一心修习剑术,自然无暇,少个人与师叔抢徒弟岂不更好。”连他也称黑袍老人为师叔,可见那老人便是督教仙尊闵云中无疑了。
  闵云中道:“话虽如此,也要有人传承衣钵才是。”
  二人说话间,白发老头忽然“咦”了声,赞道:“这两个孩子不错!”
  大铜镜上,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上云桥,当先是个紫衣小公子,富贵人家模样,神情昂然;后面那个年纪更小,竟是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娃。
  小女娃面有怯色,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害怕已极,可是那两条小腿仍旧在一步步朝前走。
  历来过关的女弟子很少,想不到这次倒出了个胆量特别大的。虞度双眼一亮,嘴角逐渐弯起,就连闵云中那张不常笑的脸也浮现出两分欣赏与自得之色。有眼光的人都已看出来,这两个孩子筋骨奇佳,要认真比,那小女孩反而更胜一筹,仙门中,好徒弟比稀世宝贝还重要,二人都在庆幸这两个孩子没有去别处,来了南华。
  闵云中不慌不忙取过茶:“这回有两个,掌教还要抢么。”
  虞度笑道:“师叔要哪一个?”
  闵云中似是不舍,半晌大方地一挥手:“女娃虽说麻烦,我座下却还无一个女弟子,这回就破个例,那男娃娃让你罢。”末了又补一句:“看看再说。”
  白发老头叫苦道:“两位又忘记我了,可怜我天机处无人。”
  闵云中立即道:“这两个孩子资质非凡,要他们去学卜测占算,太过可惜。”
  虞度亦点头。
  有这两位在,好徒弟总是轮不到自己,白发老头早已料到这结果,无奈叹气:“两位是看不起我天机处么。”
  虞度笑道:“师弟莫多心,下回让你便是。”
  掌教言出必行,惟独这句话是次次都不算数的,遇到好的又找借口抢走了,白发老头苦笑。
  云桥上,紫衣小公子独自走在前面,大约是感觉到不对,忍不住停了脚步回身去看,果然有人紧紧跟在后面,竟是先前那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孩。
  小女孩白着脸,大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他,两条腿微微颤抖,却仍坚定地朝前挪动,似在努力追赶。
  从未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孩子,小公子终于收起蔑视之色,有了几分意外,上下打量她。
  小女孩误解他的意思,立即挑衅似地嘟了嘴巴,大步走过去。
  小公子愣了下,哼道:“丑丫头。”
  小女孩亦重重地哼了声:“靠爹娘说情才当南华弟子,不羞!”
  小公子怒道:“你说什么!”
  小女孩扬脸道:“你本来就拿了信。”
  小公子涨红面皮:“我不用信,也照样能当南华弟子!”一甩袖子,大步朝前走:“丑丫头,有本事就跟来。”
  “谁怕!”小女孩快步跟上去。
  脚下看似是松软的白云,其实走着十分硬实,和走在地面上没什么两样,两个小孩一前一后又走出数十米,前面的深渊连同云桥忽然都消失了,但见一片深蓝色不见边际的汪洋大海,波涛起伏,耳畔是阵阵海风声,海浪声,海鸟叫声。
  二人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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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第一章捧场的评论,想废话两句:
  希望朋友们以全新的眼光来看文,仙侠题材,除了仙魔问题实在没别的讲(至少我暂时想不到),男主性格无非几种,正如冷酷霸道男主在晋江文中曾出现无数次,重要的是情节。
  读者说像啥啥的话,是受先前故事影响的真感受,可见那些故事极其成功,但那些文有的作者看过点,有的一章未看,被说像就会很郁闷,没有人愿意文被称为影子,每个作者心里的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一定要比较说男主要像某某那样深情才好,那还不如回头再去看那文,我们需要的是新鲜故事和新鲜人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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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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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大惊小怪:“哇,这么大的湖!”
  小公子看她一眼:“这不是湖,是海。”
  小女孩从没见过大海,兴高采烈地张望。
  小公子却微微蹙眉,想到最实际的问题,没有云桥,怎么渡海去南华仙山?
  他兀自苦恼,忽听旁边小女孩叫道:“咦,那是什么!”
  小公子吃惊,定睛一看,果然见海浪中隐约有东西朝这边游来,待它移近,两人才发现,那竟是条巨大的青鱼,青灰色的背扁平而宽阔,还有着尖利的牙齿,模样凶恶。
  恶鱼在二人跟前停住,两个孩子不由后退几步。
  小女孩害怕:“它想做什么!”
  小公子镇定,上下打量那鱼,见它似乎并无恶意,恍然道:“定是仙长派它来载我们过海的。”说完就要走上鱼背去。
  小女孩拉住他:“万一它要吃我们怎么办?”
  小公子不耐烦,甩开她的手:“怕就回去,拉着我做什么。”
  小女孩再次拉住他:“等等,鱼只有一个,我们先走了,别人怎么过去啊,等他们来了再走吧,若是到了中间出事儿,大伙儿在一起就不怕了。”
  “胆小。”小公子嘲笑,倒也没再坚持。
  六合殿内,透过铜镜看着一切,虞度与闵云中都十分满意,惟独白发老头连连叹气,为收不到好徒弟着急。
  后面的孩子们陆续跟上来,见那鱼相貌凶恶,都有些害怕,小公子并不理会众人,率先上了鱼背,小女孩劝说半日,一部分孩子愿意跟着上去,可是仍然有胆小的坚持顺原路折回去了,她只得爬上鱼背,坐着叹气。
  大鱼带着孩子们朝对面游去,乘风破浪般。
  鱼背起初十分平稳,然而越行到海中间,风越大浪越高,开始颠簸起来,到最后海浪掀起如同厚厚的墙,孩子们由最初的新奇变作了恐惧,不知所措。
  小女孩高声道:“大家别怕呀,拉紧手别掉下去了!”
  孩子们哪里肯听她的,都乱成一团,其中几个女孩子已经哭起来,骂她:“若不是你,我们才不上来的!”
  小女孩急道:“我……我那也是想帮你们上仙山啊。”
  女孩子们围上来推她:“谁稀罕你帮!”
  小女孩惊叫,险些被掀得掉进海里。
  “谁敢欺负人!”一道身影站到中间,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却是小公子。
  这群孩子中,他年纪不是最大,个子却是最高的,加上冷冷的神情,几个孩子被震慑住,不敢再动手了。
  小公子喝道:“都拉起手站稳,谁不听的,我就把他丢下去喂鱼!”
  声音略显稚嫩,带了些孩子气,可是言行之间已隐隐透出领袖风范,孩子们渐渐地不再闹了,乖乖地拉起手。
  小女孩感激,伸手去拉他。
  小公子躲开:“丑丫头,别碰我!”
  小女孩撇撇嘴,没说什么。
  孩子们手牵手,果然觉得平稳许多,人多心齐,也不那么害怕了。
  大鱼游得很快,不到半个时辰,海的对面逐渐现出一座仙山。
  山上古木参天,瑞气缠绕,祥云游走,仙鹤翔空,山顶大小十二峰矗立于蓝天之下,殿宇巍峨精美,重重飞檐交叠,映着阳光云彩,分外壮观。
  大鱼平安地将孩子们送至山下,逐渐缩小,到最后居然化作了一张巴掌大小的鱼形纸。
  孩子们惊叹。
  山脚下古木荫中,一片干净的石级往上延伸。
  终于到达传说中的南华仙山,孩子们欢呼雀跃,争先恐后沿着石级朝山上跑,小公子不慌不忙走在后面,被他在海上的表现折服,胆小点的孩子都留下来跟着他,围作一团说笑,女孩子们更唧唧喳喳问个不停,小公子显然已习惯受欢迎,只偶尔答两句,一派小大人模样。
  小女孩起初跟着别的孩子跑了几步,见他没有跟来,不由迟疑,折回到他面前:“你不快些吗,仙长肯定喜欢先到的。”
  小公子看她一眼道:“谁说他们喜欢先到的。”
  女孩子们跟着道:“对啊,仙长们喜欢最厉害的!”
  其实小公子年纪稍长,见识也广,说这番话自有道理,长者喜欢的,必定是诚实稳重的孩子,不是急着表功的。
  小女孩虽不明白其中缘故,却知道他言语举止比别人不同,一定很讨大人喜欢,跟着他学绝不会有错,于是眨眨眼睛,不再急着往前跑了。
  小公子回头看见,不乐意:“跟着我做什么?”
  女孩子们也嘲笑她。
  “丑丫头,谁要你跟着我们!”
  “快走啦!”
  “你们才是丑丫头!”小女孩扬脸不承认,“又不是你家的路,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谁跟着你了!”
  小公子无言反驳,冷着小脸继续走,半晌,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正在此时,前面忽然响起一片惊叫声,接着许多孩子折了回来,不约而同将小公子当作领袖,纷纷告诉他:“不好了,前面有妖怪!”
  小女孩吃吓:“真的有妖怪?”
  小公子不信:“仙山上哪来的妖怪,胡说!”快步赶上前。
  前面大路中间竟然蹲着只通身火红的狐狸,大约有一人多高,此刻正拿舌头舔着皮毛,龇牙咧嘴地吓唬孩子们。
  见到小公子,它竟然站起身,摇摇摆摆走过来。
  头一次见到这样通灵性的大狐狸,小公子也吃惊,后退一步,张臂将其他孩子护在身后,壮着胆子安慰:“别怕它,肯定是仙长们养的。”
  殿上,三位仙长露出赞赏之色。
  两边对峙,孩子们都不知道怎么前进,有几个已经偷偷往山下跑了,小女孩欲挽留,却被小公子阻止:“忘了方才的事么。”
  小女孩心想也是,遂不再理。
  灵狐越逼越近,最后停在了小公子面前,人狐距离不足一尺,小公子到底也是孩子,心中害怕,紧紧闭上了眼睛。
  灵狐伸出前爪作势要去拍他的肩。
  就在此时,旁边一道阴冷的浓烈的气息陡然袭来,同时响起稚嫩的喝声:“不许吃他!”
  感受到浓烈的煞气,灵狐吓得翻滚后退。
  原来小女孩并不知道灵狐是闹着玩,只当它要吃小公子,情急之下站了出来,挡在小公子前面,大眼睛里竟泛着幽幽的冷光。
  被吓到的不只灵狐,孩子们也都呆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人都感觉到脊背发凉。
  铜镜上的图象猛然消失,殿上三位仙长同时变色,其余弟子也不敢出声。
  白发老头喃喃道:“不可思议,天生煞气!”
  虞度沉默半日,道:“我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煞气。”
  那人大名鼎鼎,历经三世,终成天魔,为人间带来一场浩劫不说,还几乎给仙门带来灭顶之灾,六界因此生灵涂炭,纵然身死五年,仍是无数人心中的噩梦,他害得南华天尊为守护通天门六界碑而殒命,南华弟子无不痛恨,闵云中尤其恨之入骨,同辈几个师兄弟都在那场仙魔大战中阵亡,惟独剩了闵云中一个,是以在南华派,他的名字几乎无人敢当众提起。
  可是眼前,一个小小女娃竟也拥有这样的煞气,这意味着什么?
  大殿上一片沉寂。
  忽然“砰”的一声,茶杯碎裂。
  闵云中丢开手中碎片,厉声道:“行玄,速速查她的来历。”
  原来那白发老头便是南华天尊二弟子行玄,善于卜测占算,执掌天机处,号天机尊者。他闭目片刻,缓缓展开手中天机册,半晌才道:“她是仓州未阳县人,本姓重,重氏夫妇死于五年前那场浩劫,此女机缘巧合逃过,流落街头行乞,此番不远千里赶来参选。”
  虞度松了口气:“身世倒是清白。”
  闵云中仍是面色冷冷:“纵然如此,也绝不能冒险,南华何愁没有好弟子。”
  虞度点头:“只是可惜。”
  小女孩哪里知道三位仙长的想法,此刻还在为吓跑灵狐得意呢:“它们都怕我,有一回我还吓跑了只老虎!”
  孩子们惊叹。
  小公子一直没说话,只不时拿眼睛瞟她。
  经过这几关,顺利过来的有六七十个孩子,至山腰,几名南华弟子早已等候在那里,身上是青白二色衣袍,当先是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长相平凡,看上去温和又亲切,举手投足间却自有种摄人的气度。
  他抬手示意孩子们安静:“掌教在六合殿,你们不要慌,先听我说几句规矩。”
  孩子们不约而同静下来,认真听他说话。
  年轻人道:“我叫慕玉,是南华现任首座弟子。”
  孩子们沸腾了,慕玉的名声已经很响了,南华剑仙派首座弟子,督教闵仙尊门下近几年来第一个得意的徒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温和可亲的人物。
  “是慕仙长!”
  “慕仙长一点不老啊。”
  慕玉微笑,再次抬手示意:“你们当中任何一个都可能成为南华派新弟子,是我的师弟或者师侄,稍后我会带你们进殿参拜掌教与尊者,到时候不得随意出声,只有掌教指明要你们当中谁说话的时候,方能上前回话,你们可都记住了?”
  微笑对孩子们永远是最有用的,孩子们异口同声:“记住了!”
  小公子作礼:“有劳慕仙长引路。”
  慕玉点头:“都随我来。”
  孩子们跟着他往山上走,见他温和可亲,大胆些的孩子开始问各种问题,有人道:“慕仙长,你会收徒弟吗?”
  慕玉道:“自然,待掌教与尊者选过,我也会从你们当中选一个做徒弟。”
  孩子们喜悦,能当南华首座弟子的徒弟多光彩啊。
  “我要做慕仙长的徒弟。”
  “我也要!”
  “……”
  山顶地势平坦,地面全由汉白玉铺就,中间一条主道宽约三丈,直通往尽头高大的六合殿,数千弟子规规矩矩立于两旁,有青白衣袍的,也有一色白袍的,或腰悬长剑,或执其他法器,气势壮极。
  孩子们被那庄严的气氛所震撼,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个都小心翼翼朝前走,大气也不敢出。
  行尽大道,又有百步石级,六合殿高居石级尽头,檐角挑起,映着阳光,金碧辉煌。
  慕玉带着孩子们在殿外停住,朗声:“回禀掌教,人已都带来了。”
  “让他们进来。”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声音。
  慕玉侧身示意孩子们进去。
  孩子们多数都有些畏缩,惟独小公子面色不改,当先跨了进去,小女孩见状也回神,忙低头扯了扯衣裳,忐忑不安地跟着他踏进了门槛。
  宽阔的庄严的大殿,两旁站了数十名弟子,装束与外头的弟子并无两样,神色肃穆,迎面高高的阶上坐着三位仙长。
  孩子们规规矩矩站好,暗暗猜测谁是谁。
  虞度开口,声音伴随着殿上回响,显得分外庄重:“你们方才的表现,我与尊者已经知晓,都很好。”
  得到夸奖,孩子们喜悦,同时也猜到了说话之人的身份,更加紧张起来,每双眼睛都满怀期待,不知道谁有幸被掌教看中呢?
  虞度依次将每个人扫视一遍,目光最终落定在小公子身上:“你过来。”
  小公子整理衣袍,恭敬地上前跪下:“陈州秦珂拜上掌教,仙尊。”
  原来他叫秦珂?小女孩暗忖。
  虞度将名字念了一遍:“多大了?”
  秦珂回道:“上个月刚满十三岁。”
  虞度颔首:“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的?”
  秦珂迟疑了下,摇头:“没有。”明知道有了信把握就大很多,他竟真的绝口不提。
  虞度微笑:“好孩子,你可愿意拜在我座下?”
  掌教这么问,自然是看中了他,孩子们都羡慕极了,小女孩更加替他高兴,这一路走来,他确实比别人强多了,不用信也能得掌教喜欢。
  秦珂喜不自胜,当即磕了三个头拜师。
  虞度起身走到他面前,神情略显严肃,训话:“为师姓虞名度,号玉晨,现任南华剑仙派掌教,主南华峰六合殿,既拜我为师,便是南华剑仙门下第三百六十五代弟子,从今往后须恪守门规,尊师敬长,行事光明磊落,以南华为重,将来若做出有辱仙门之事,为师绝不轻饶,你可明白?”
  秦珂大声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虞度满意,扶他起来:“你父亲还好?”
  秦珂先是惊讶,随即明白过来,涨红小脸,自怀中取出那封书信双手呈上:“他老人家很好,临行时还曾写了封信,让我务必交给师父。”
  虞度并不看信,只随手收入袖中,回到座上,示意秦珂拜过闵云中与行玄,分别称师叔祖与师叔,然后站到他身旁。
  接下来行玄亦挑了名收为弟子,惟独闵云中冷着脸迟迟不开口。掌教和天机尊者都有了徒弟,孩子们望着那张严肃的脸,都有些害怕,却又满心期待,能成为闵仙尊门下弟子,传出去可是多大的荣耀,甚至比掌教弟子还要风光!
  小女孩挺胸,握紧小拳头。
  那视线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却是冰冷的。
  小女孩正在莫名,就听见闵云中开口道:“你,过来。”
  目光掠过了她,看向她背后一个十二三岁眉眼精致且穿着不俗的红衣小姑娘。
  小女孩失望不已,那个小姑娘她记得,就是方才鱼背上闹事,险些失手将她推下海的那个,幸好当时秦珂救了她,其实若不是她劝了半天,小姑娘根本不敢跟着乘大鱼来南华的。
  闵仙尊的意思大家都猜到了,红衣小姑娘喜得上前:“弟子闻灵之拜见师父。”
  闵云中道:“我说过收你为徒了?”
  闻灵之先是惊,所幸她自幼受过教导,应变得快,知道大人面前该怎么表现,乖乖地垂下眼帘,伏地赔罪:“是灵之失言,灵之早就听人说起闵仙尊大名,此次来南华就是一心想拜仙尊为师,所以卤莽了。”
  一席话说得谦逊有礼,闵云中对她的印象反而好了许多,这孩子资质虽不如那两个,但也已经算上好的了,女孩子胆小点不是大问题,将来见识多,自然就不怕,于是他照样训示了一番,末了道:“南华派历代镇守通天门,南华弟子无不以护佑六界众生诛除魔族为己任,你务必牢记这点,方可拜入我门下,他日若敢违背我的话,必定严惩不怠。”
  闻灵之立即道:“弟子谨记。”
  闵云中这才示意她拜师。
  闻灵之恭敬地磕头拜过,又拜虞度和行玄,论辈分称师兄,最后起身到闵云中身后站定,一脸得意。
  三位仙尊都已经收了弟子,小女孩未免闷闷不乐,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反正都可以学到仙术,拜慕仙长他们也是一样啊,将来和大哥一样救人。
  抬头忽见秦珂看着自己,似有安慰之意,她不由冲他一笑。
  秦珂移开视线,再不理她。
  虞度看看剩下的孩子们,和蔼地嘱咐:“你们当中有些人虽资质平凡,但只要记得四个字:勤能补拙。更加刻苦修行,将来就不会比别人差,现下你们且出殿等候吧,南华派其他大弟子也一样要收徒弟,你们可以拜在他们门下。”
  其实多数孩子也没抱希望做掌教仙尊的徒弟,只觉得能留在南华已经很好了,于是齐声答应,转身要随慕玉出去。
  “且慢,”虞度忽然叫住他们,“那小女娃,我南华派不能收你,慕玉,你速速送她下山吧。”
  顺着他的视线,孩子们纷纷转脸朝一个人看去。
  呆了好半天,小女孩才明白过来说的是自己,大急:“为什么不收我?我的胆子比他们都大!”
  虞度犹自迟疑该不该说实话,旁边闵云中已开口:“你天生煞气,若修术法,久必成害。”
  小女孩分辩:“我没害过谁……”
  闵云中挥手打断她:“不必多言,南华派留不得你,速速离去。”
  满怀希望而来,最终却是唯一一个被拒绝的,小女孩哪里知道什么煞气,眼圈一红,委屈得哭起来:“我没做错什么,你们不公平!”
  闵云中喝道:“放肆!公平不公平是你说的么。”
  小女孩不敢还口,只是哭。
  她年纪小,哭得又可怜,两旁弟子们听着都有点不忍,秦珂迟疑了下,低声求情:“闵仙尊,其实她很好……”
  闵云中冷冷道:“身为掌教弟子,长辈说话,有你多嘴的!”
  秦珂只得退下。
  闵云中看虞度:“掌教?”
  虞度点头:“慕玉,送她下山。”
  小女孩心知没有希望,气得转身,边拿手擦眼睛边朝殿外走,哽咽:“神仙也欺负人!你们不收我,我就去别处,不在南华了!”
  她本是无心气话,座上三位仙尊却都变了脸色。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自殿外响起:“我收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醉睨 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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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没听过这么舒适的声音,不错,是舒适,仿佛天边白云飘过的感觉,淡漠的,飘渺的,随风而散,伴随着殿上回音,别有种悠长的韵味,如聆仙乐,记忆深处也有一个同样美妙的声音,可是和这人的声音比起来,竟也逊了一筹。
  小女孩惊讶,抬脸看。
  不知何时,迎面大殿门口已经站了个人。
  雪白的宽大的衣袍,广袖拖垂于地,长簪束发,可仍有许多头发散垂下来,长长的如同披了件厚重的黑色披风。
  左手上是一柄宝剑,白色剑鞘修长,微有光泽。
  殿门高广,映衬长空,时有五彩祥云飞掠而过,青天流云,他就那么静静地独立于门中央,如同嵌在画卷里,背后光线透进来,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晕。
  大殿上鸦雀无声,奇静无比,所有弟子几乎都已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恭敬地朝他欠身行礼,脸上神色各异,惊喜的,崇拜的,羡慕的,更多的则是不可置信。
  门如天地,天地何其小,惟有他立于其间。
  忘记了一切,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今夕岁月,所有看到的,听到的,通通都如过眼云烟,悄然散去,了无痕迹。
  惟有他,真实,却遥不可及。
  心猛然静止,又骤然狂跳。
  舍不得眨眼,不敢眨眼,生怕这一眨眼间,他就消失不见。
  小女孩深深吸了口气,费力地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他的脸。
  一张年轻的脸,脸型或许不够轮廓分明,眼睛鼻子或许也不是最完美的,然而那张脸绝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那种美,已经远远超出了容貌之外,美得柔和,柔和到了极限,柔和到可以包容一切。
  想要走近,却不敢走近。
  那样的感觉令小女孩心悸,全身热血都涌向头部,记忆不由自主回到了几年前,曾经以为那张脸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了,神仙就应该长着那样的脸,可是现在她才发现,面前这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神仙。
  不属于尘世,甚至不属于仙界,淡而不冷,高高在上,任人仰望,任人敬慕,却永远也够不到,得不到。
  拯救世人的神仙,本来就应该和人不一样?
  小女孩痴痴地想。
  殿上先起了小小的议论声,逐渐变大,最终一片哗然。
  慕玉微笑着提醒:“小女娃,重华尊者答应收你做徒弟,还不快拜师?”
  重华尊者!殿上变得更加热闹,孩子们弄清他的身份,都激动万分。
  紫竹峰,重华宫,南华派护教洛音凡,昔日南华天尊门下三弟子,论排行掌教第一,论辈分闵云中最高,可论名气与地位,南华派甚至整个仙门最大的莫过于他。身为护教,却受命天尊,握有南华派大事的决定权,仙术无疑是南华派最高的一位,在仙魔浩劫中率仙门弟子镇守通天门六界碑,导致魔族数次无功而返,一年前重创魔尊万劫,是继南华天尊之后声名最盛的一位仙尊。
  人人都知道,重华尊者洛音凡从不收徒弟。
  众弟子互相求证,几乎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然而眼前天神般的人物,除了他再无别人,那句话也确实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小女孩仍是神情恍惚,印象告诉她,穿白衣裳的神仙都是天底下最好的神仙,现在最好的神仙竟然肯收她当徒弟!
  年轻的白衣神仙缓步走进大殿,长长的衣摆在地上拖曳,如同流动的水波,又如翻涌的雪浪。
  他停在她面前,用淡漠的、最好听的声音问她:“我收你做徒弟,你可愿意?”
  极度失望变作极度的惊喜,小女孩幸福得如在梦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甚至已经不能说话,只顾拼命点头。
  “音凡!”严厉的声音略带斥责。
  小女孩被这声音惊回神,不安地望闵云中,闵督教不肯,这个神仙师父会不会也改变主意不要她了?
  洛音凡看虞度:“我收她做徒弟。”
  师兄弟之间本有默契,只一眼,虞度已领会他的意思,含蓄道:“师叔,魔宫近日越发猖狂,这女娃既无处可去,不如留在南华,免得她乱走出事,到时反成了我南华派的过错,论起来,师弟也该收弟子了。”
  天生煞气,多么危险,至少不能让魔族得到。
  闵云中闻言果然没再反对,半晌又道:“音凡太忙,不如就拜在掌教门下吧。”
  小女孩反而不乐意了,小声:“重华尊者说要收我的。”
  闵云中脸一沉,正欲发作,虞度已笑着接过去:“我曾立誓,此生只收九个弟子,如今已有珂儿,再多就要破了誓言,音凡收了正好,还是让她去紫竹峰最妥。”其余诸峰人多,未免照应不到,紫竹峰平日无人,出什么事,洛音凡第一个就能察觉。
  闵云中听出话中意思,虽然也觉有理,终究面子上过不去,重重地哼了声,大步出殿而去,丢下句话:“掌教安排。”
  他一走,闻灵之自然也要跟着离开,她故意放慢脚步,望望惊为天人的洛音凡,又看看秦珂,最后看着小女孩,嫉妒得两眼中都要冒出火来,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出殿走了。
  洛音凡视若无睹:“那就拜师吧。”
  收到旁边秦珂眼神指点,小女孩明白过来,连忙跪下照样磕了三个头,脆声道:“弟子拜见师父。”
  洛音凡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脸一红,吞吞吐吐:“我……我没名字。”见他皱眉似不满,她声音更小了:“小时候我爹娘就死了,没给我起名字,我只记得我姓重,他们当年都喜欢叫我重子。”
  虫子?孩子们笑出声,连秦珂也忍不住别过脸。
  又瘦又小,确实像条小虫子。
  小女孩窘得脸通红,不安地拿眼睛瞟师父。
  “重子,重紫,”洛音凡倒没觉得好笑,将这名字轻声念了两遍,忽然道,“重华宫,紫竹峰,足见你我有缘,从此你便以重华宫之重为姓,紫竹峰之紫为名,叫作重紫,如何?”
  师父不嫌她的名字难听?小女孩大喜:“好啊,就叫重紫!”
  师父赐名,原该拜谢才是,众弟子暗笑,惟独秦珂“啧”了声,斜斜瞟她,意思是责怪她不知规矩。
  重紫哪里明白这些,大眼睛疑惑地眨。
  所幸洛音凡从未收过弟子,也不甚在意,他看着地上的小不点,简单训话:“为师姓洛名音凡,号重华,你既拜在我门下,须恪守门规,凡事以南华安危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得作出违逆之事。”
  才刚有了名字,重紫正在高兴,闻言想也不想便大声保证道:“重紫一定听师父的话,不惹师父生气,将来若是做错事,师父便狠狠的打我吧。”
  众人又笑起来,这话虽孩子气了些,倒也真挚可爱。
  洛音凡没有笑,也没表露多少满意之色,只点了下头:“起来吧,随我回紫竹峰。”
  重紫从地上爬起来。
  虞度别有深意:“恭喜师弟,今后多多留意。”
  洛音凡道:“我带她回去了。”
  走出六合殿,天地仿佛变得更加宽广,数千弟子仍守在外面道旁,越发庄严气派,所有人都已经得知重华尊者收徒弟的消息,都想看看是哪个孩子有这么好的运气,因此自他走出殿门,几乎所有的视线都朝这边望来,有艳羡的,有嫉妒的……
  重紫有点怕,紧紧跟在他身旁。
  洛音凡走了几步,发现衣袖好象被什么扯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方才新收的小徒弟,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之色,小手扯着他的长袖。
  见他皱眉,重紫连忙缩回手,不安地望着他。
  其实洛音凡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人,皱眉并非因为不高兴,只是不太习惯而已,看出她在害怕,他索性主动伸出一只手。
  重紫呆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又惊又喜,红着脸将手在衣裳上擦了好几遍,才轻轻握住那只手。
  手的温度也那么适度,不太冷也不太热,和他的人一样,温润。
  白袍曳地,迎着众人视线,他拉着小小的她,缓步走下石级,朝紫竹峰行去……
  多年后,重紫仍常常记起这一幕,犹是昨天,仿佛刻入灵魂的记忆,转世轮回永生难忘,可惜那时的她,早已不再是他牵着的那个小小的重紫。
  南华山大小十二峰,主峰南华,乃是南华天尊生前居处,现住着掌教虞度,从峰四座,摩云峰是督教闵云中居处,天机尊者行玄住天机峰,护教洛音凡则住在紫竹峰,还有座玉晨峰,是虞掌教早年修行的地方,如今空着,另外七座小峰则是南华弟子们的住处。
  比之南华峰的雄伟壮观,紫竹峰又是别样一番景色。
  不够幽美,不够小巧精致,却有种出尘脱俗的味道,漫山紫竹,竿竿都生得极其随意,林间浮着洁白的云气,如同地毯铺过,看不见脚下土地,一切都生于白云之上。
  紫竹拂云,一座形态古雅的殿宇半隐于峰顶。
  殿前一带清流划过,宽约三丈,水面烟气腾腾,深不见底,其中隐约似有鱼儿游走,上头铺着石板桥,水面几乎与桥面平齐。
  白云铺就的地面,向上生出一级一级的干净的石阶,通往正殿。
  廊柱古旧,殿上空无人影。
  好高的殿门!除了神仙师父,谁也不能住这样的地方,重紫正在高兴,忽然听得洛音凡淡淡道:“这里便是重华宫,为师的居所,为师日常都在殿内办事,你暂且住在左边第三间房吧。”
  说话间,他已放开她。
  重紫依依不舍地缩回手,心中喜悦不减,往常当小叫化,天天都睡别人屋檐底下,现在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还有个神仙师父!
  “师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恩。”
  眼见那雪白的身影走上阶,重紫连忙追过去:“师父!师父!”
  洛音凡转身看她。
  重紫小心翼翼道:“师父不饿吗,天都要黑了,我去哪儿吃饭啊?”
  洛音凡喜清静,独居紫竹峰几百年,从不让外人上来打扰,如今突然多出个徒弟,这才记起凡人是要吃饭的,于是取出卷书给她:“仙门弟子不必食五谷,这上头记载着南华派吐纳之法,你先去照样参习。”
  重紫道:“可是我饿。”
  洛音凡耐心道:“照着书上说的做,就不饿了。”
  神仙真的可以不吃饭?重紫连忙接过那书翻了翻,窘迫:“我……我不认得字呢。”
  洛音凡明白过来,略作思索,自她手上取回书,不知怎样拿着晃了两下,又递还她:“这些字你都认得的,用心参习,不可偷懒。”
  如同变戏法,薄薄的书变作了厚厚的一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重紫惊讶不已,待她回过神时,又发现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不知何时,身上的破旧衣裳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袍子,质地轻软,极其合身,仿佛是比着她的身体裁剪的。
  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这是师父给的?重紫欣喜。
  面前空无人影,神仙师父已经飘然进殿去了。
  重紫还有很多事要问,拔腿追上去,谁知大殿门看似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原来洛音凡通常在进殿后便设置结界,避免一切打扰,这只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通仙术的人自然不明白其中道理。
  重紫泄气,捧着厚厚的书朝第三间房走。
  仙长们都不肯收留她,师父会不会也嫌她太笨了?要讨他喜欢,就一定要好好学习仙法吧,可是看不懂字怎么办呢?
  房间不大,有床有桌椅,对于重紫来说已经足够,她兴奋地将每件东西都摸了个遍,觉得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候莫过于今天。
  没有文字,书卷上全是画的小人儿,一个一个,小人儿身上有许多线条标注,每条线都有固定的走向,重紫仔细瞧了半日,居然真的明白了些,心内欢喜,是师父特意变出来的吧,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好玩的书啊!
  学了它,就不用当叫化子要饭,她要像那个神仙大哥一样,用仙法救人,不再让他们受欺负!
  重紫满怀信心,照样练起来。
  然而洛音凡从未收过徒弟,显然高估了十岁小孩子的能力,只当自己写得明白,看的人就一定会了,谁知有时候看着简单的东西,做起来却难得很,明知道该这么走,偏偏行气时它就不听话,上下乱窜,重紫照样练了半日,直累得满头大汗,仍是不得其法,气总走岔不说,腹中反而越来越饿了。
  经常受饥饿折磨,就更害怕那样的感觉,重紫开始心慌,后来实在忍不住跑出房间。
  夜已深,殿内仍然亮着光,洛音凡还没出来。
  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好饿!
  重紫坐在阶上,将身体蜷成一团,拼命想要减轻饥饿的感觉,无奈她到底只是个孩子,意志力有限,很快就感觉烦躁难安,手脚发凉,最后忽地站起身。
  房中物件简单整齐,外面有桌椅有镜台,高高的案上放着几本书,还有砚台笔墨之类的东西,屏风后有床有被褥,看来是洛音凡的卧室。
  几乎把所有房间都找了一圈,最终回到隔壁,重紫怏怏地退出门外。
  偌大的重华宫,竟没有可吃的东西。
  眼睛瞟着一处,她一步步朝阶下走……
  殿前水面冒着寒气,一个小小的身影伏在石桥上,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水面,闪着饥饿的忍耐的光,像只捕食中的小兽。
  洛音凡站在阶上,微微皱眉,方才感受到强烈的煞气,立即出殿查视,果然看到这样一幕场景。
  一个孩子煞气太重不是好事,难道真的又是另一个逆轮?
  想了想,他隐去身形,缓步走下阶。
  刚刚至阶下,就见那孩子吞了吞口水,忽然伸手往水里一抓。
  水花飞溅。
  小手胡乱摸了几把,再抬起时,手里已多了条鱼。
  其实寻常人要这么徒手捉鱼是很难的,那鱼大约是被她散发出来的煞气震住,竟没有逃跑,就这么让她抓在了手里。
  小手颤抖,那孩子看着鱼,舔了舔嘴唇。
  鱼儿挣扎。
  仿佛想到什么,大眼睛里升起迟疑之色。
  小手一松,鱼儿“啪”地落回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飞快隐没不见。
  周身煞气陡然退去,她无力地趴在池畔,紧紧咬着唇,有点走神的模样。
  那孩子不似寻常小孩长得胖乎乎无棱角,她生得格外瘦,瘦得可怜,白袍合身,小小的身体看上去极其单薄,体态反而因此多出几分轻盈,伏在那里,就如同一片羽毛,一阵风都能吹跑。
  洛音凡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双眉逐渐舒展。
  松手放走鱼,重紫很泄气。
  每次生气的时候,小动物们都会被吓跑,远远避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仙长们说的煞气?至于伤害别人,她倒是真的曾经和其他小叫化们一起抓过鸡烤来吃的,有时候还生吃过,所以没饿死。
  仙长们都认定她煞气太重,会伤害别人,所以不肯收留,现在真要抓鱼吃,师父知道了会不会赶她走?不远千里跑上南华,努力成为仙门弟子,就是为了将来能跟神仙大哥一样救人,怎么可以因为饿就惹师父生气?
  重紫努力不再去看,好在水里的鱼已经被吓走,想抓也抓不到了。
  可是真的太饿了,怎么当了神仙还是要挨饿啊。
  做过乞丐,重紫当然知道很多充饥的办法,只不过面前这水比别处的水不同,冷得彻骨,喝了肯定会肚子疼的。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颤抖着捧起一捧,低头。
  “这水不能喝。”听过一次就永远难忘的声音。
  重紫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师父。”
  洛音凡看着她,不语。
  师父都看见了?重紫更加惊慌,立即跪下:“我没害它们,我只是很饿。”
  见她羞愧害怕的模样,洛音凡微微叹气,一个十岁的孩子,在饥饿的时候还能控制煞气不伤生灵,已经很不容易,怎忍苛责。
  他俯身扶她起来:“你做得很好。”
  师父居然夸她?重紫满以为会受责备,闻言愕然。
  面前的人单手扶着她,雪衣长发,眼睛里尽是安慰之色,和当年记忆中那人一样,他们都是最好的神仙。
  “师父说我……做得好?”
  “恩。”
  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得到夸奖,重紫也不例外,大大的眼睛立即有了神采,毫不掩饰心中喜悦,师父肯夸她,就是再饿一天也没关系啊。
  眨眼间,面前多出两个石凳。
  洛音凡拉着她坐下:“今后也要像方才那样,再饿,都不可以伤害别人,记住了么?”
  重紫用力点头:“记住了。”
  洛音凡本就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对于她天生煞气的事,并无太多偏见,如今见小徒弟这么听话,反而有了几分喜欢:“吐纳之法是吸取天地灵气为己用,延年益寿,你觉得饿,是未习吐纳之法的缘故,为师给你的书怎的不看?”
  重紫羞愧:“看了,可是我太笨,学不会。”
  洛音凡恍然。
  无人提点,一个还未入门的小孩子怎能掌握吐纳之法的要领,可见是没有教过徒弟欠缺经验的缘故。
  他自然而然归结为自己的责任:“是为师疏忽,你初学,有不明白也是对的,为师这便为你导引一遍。”接着示意重紫坐好:“照书上说的做,仔细感应。”
  重紫乖乖地闭目。
  他握起她的双手,缓缓将仙气送过去。
  重紫果然觉得一道柔和的气流自手中传递过来,如同溪水,顺着手臂流入身体,在体内四肢百脉间循环游走,很有规律,因为饥饿而冰凉的手也随之变得暖和了。
  回想当年,自己用了两天才能摄取到气,已经算是师兄弟中进度最快的一个,洛音凡也没指望她立即学会,只想输些仙气与她,让她不觉饥饿,同时引导她感知行气走向。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那小小的身体内居然也有一道气在乱窜,既浅且弱,时断时续。
  洛音凡心头一紧。
  没错,确实是气,天地灵气。
  接着,他就听到重紫说话了:“师父,我自己也有,可它不听话,不跟我走啊,乱跑。”
  初学就能摄取天地之气,这孩子天资过人,若得潜心教习,日后必有大成,洛音凡震惊,生平第一次觉得惋惜。
  天生煞气,谁也冒不起这个险。
  他一边助她收服那气,一边言语指导:“气如水,强行制它堵它,它就越要乱走,须顺其自然,再加以疏导,它自然就听话了,这便是以退为进的道理。”
  强大的气流很快与那微弱的气融为一体,最终汇入丹田。
  洛音凡放开她:“明白了么?”
  重紫睁眼想了想:“真的不饿!”
  洛音凡点头:“今后就照这样修习,时候不早,先回房歇息吧,为师明晚再来检查功课。”
  那就是说,要明天晚上才能再见到师父?重紫依依不舍地起身朝房间走。
  天生煞气,却不失善良本性,形同白纸,又这般听话,只要时刻加以引导劝戒,未必就会成魔,果真要照师兄他们的意思,不教她术法?
  洛音凡微微内疚,唤道:“重儿。”
  重紫怔了半晌,喜得飞快回到他身旁:“师父是在叫我?”
  其实洛音凡从未当过师父,只是常听见师叔师兄们私下这么称呼弟子,她既是自己唯一的弟子,理所当然也该这么叫了,原本还有些不习惯,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心下也就释然。
  “师父还要教我什么?”
  “你天生煞气,暂且不能修术法。”
  重紫是个小孩子,只觉得师父待自己这么好,今天真是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哪里还会在意这些,闻言道:“好啊,师父说不修就不修。”
  愧疚已经消失,毕竟要以大局为重,洛音凡点点头,起身回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安希、苏幕遮 两位朋友的长评:)
呵呵,知道各位殷切盼望见到一位华丽的师父,但是向来不喜欢且不擅长太华丽的描写,还是随意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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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的师父
  紫竹峰鲜有外人上来,偌大的重华宫冷冷清清,再看不到一个人影,几天下来,重紫的新鲜劲过去,加上没有新的功课,很快就觉得无聊。其实除了禁止私自出山,南华弟子行动都很自由,百般无趣之际,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于是大清早便溜下紫竹峰,兴冲冲朝主峰六合殿跑。
  六合殿看上去仍庄严无比,许多弟子进出,里面隐约传来闵云中的声音。重紫最怕的就是他,哪里还敢进去,连忙避开,不觉顺着走廊转到了另一个大殿门口,抬眼望见殿门上写着三个大字。
  重紫不识字,疑惑地站着。
  “重紫,你要做什么。”有人推她。
  回身看见来人,重紫先是觉得眼熟,想了想才记起她是谁。
  自拜入闵云中门下,闻灵之在南华派地位就不同了,此时正与几个女弟子准备去六合殿,不想遇上重紫,她始终惦记着当初海上秦珂护着重紫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后来见重紫被洛音凡收为徒弟,更加忿忿不平,此刻遇上,难免想戏弄羞辱她一番。
  重紫是十岁小孩子,只感觉到她对自己不客气,自然也不喜欢,低头就要走。
  闻灵之上来拦着她:“重紫,你敢目无尊长。”
  重紫这才记起她是闵云中的弟子,论辈分与洛音凡同辈,自己应该行礼称师叔的,无奈低头作恭敬状:“师叔叫我有事?”
  闻灵之转转眼睛,问:“你来了南华这么久,见过祖师殿没有?”
  重紫莫名,照实回答:“没有。”
  几个女弟子哄笑起来。
  闻灵之轻蔑道:“连字也不认得,面前可不是祖师殿,这样也好意思当重华尊者的徒弟。”
  重紫羞得满面通红,想来不多时这事就要传遍南华上下了,其实当过乞丐,别人嘲笑对她来说已经不新鲜,可是不能连带笑话师父啊。
  闻灵之达到目地,正要再羞辱她,忽听得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重华尊者慧眼,收谁做徒弟,想必自有道理,岂是我们能私下议论的。”
  女弟子们当即噤声。
  长相平凡,举手投足之间自有种魅力,气度出众而略加内敛,言语亲切,可是南华上下师兄弟们无有不敬服的,看起来才二十几岁,却始终给人一种极其稳重可靠的印象,在重紫眼里,这点倒有些像洛音凡。
  面前是南华派首座弟子,闵云中最得意的徒弟,同时也是掌教最信任的人,闻灵之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连忙低头作礼,似极惭愧:“灵之说话不谨慎,多谢慕师兄提点。”
  慕玉没有多责备,点头:“师父在六合殿,快去吧。”
  闻灵之和女弟子们闻言,如获大赦,飞快走了。
  重紫垂首:“慕师叔。”
  慕玉蹲下身,微笑着看她:“重紫不理她们,重华尊者从来不收徒弟,如今肯让你拜他为师,你就是最好的,记住了么?”
  南华山弟子中,他的名声本来就好,如今见他果然亲切,重紫心里感激,认真地眨了眨眼睛:“重紫记住了。”
  慕玉拍拍她的小肩膀,站起身:“不在紫竹峰,过来做什么?”
  重紫道:“我来找秦珂……师兄玩,他不在吗?”
  慕玉道:“掌教命他上玉晨峰修习剑术去了,不许外人打扰,这几年你恐怕都见不到他。”
  重紫“啊”了声,失望。
  慕玉问:“重华尊者没教你仙术?”
  重紫照实回答:“师父说我还不能修。”
  慕玉皱了下眉,随即展颜:“不修也罢,重紫这样就很好。”他抬手指着头顶的匾:“那三个字读作祖师殿,我带你进去看。”
  祖师殿不如六合殿气派,却多了几分庄重肃穆,略显冷清,迎面供桌一尘不染,上面放着个大香炉,壁上悬挂着数副画像,另外还有许多未展开的画轴整齐地堆放在下面。大殿内只两三个弟子围在一处说话,见了慕玉都上来作礼,慕玉吩咐几句,他们就退出去各自做事了。
  慕玉拉着重紫走到供桌前,介绍道:“这里是南华派供奉历代祖师的地方,因此叫作祖师殿,每年九月初九是南华剑仙派立教之日,南华所有弟子都要来这里祭拜祖师。”
  “慕师叔,那是什么?”重紫忽然拉拉他的袖子,似看见了极可怕的东西。
  巴掌大的令牌,悬浮于供桌上空,其状如弯刀,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上头流动着暗红色的诡异的光泽。
  慕玉“哦”了声,解释道:“那是天魔令,是……一位魔尊的令牌,五年前仙魔大战,天尊施展上古天神所传下来的极天之术,终于将魔尊斩于剑下,魔神尽散,天尊也因此重伤而亡,这块天魔令从此便归南华。”
  自从踏进殿门,重紫就隐约感觉到不安,此刻发现那就是令自己不安的东西,所以询问,闻言吓得结巴:“魔……魔尊的?”
  慕玉点头:“它上头有万魔之誓,是用来号令万魔的。”
  重紫直往他身后缩:“要是别人偷走它做坏事呢?”
  慕玉笑着拉她出来:“你不用怕,它既能号令万魔,如此重要,魔尊自然也怕被人偷去,所以用了魔宫禁术将它封印住,除魔尊之外,无人能唤起它,如今魔尊形神俱灭,无须顾忌,掌教才会将它放在这里,一来缅怀天尊,二来则是警策后代弟子。”
  重紫松了口气:“除了魔尊,真的没人能用它吗?”
  慕玉道:“流着与那位魔尊相同魔血的人,自然也能唤起它,不过魔尊并无血亲。”
  重紫愣了下,再次仰脸望去。
  天魔令高高悬于半空,如同长了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仿佛在召唤,而且还轻轻动了下。
  重紫更加心惊肉跳:“慕师叔,我们出去吧。”
  小孩子的心事都表现在脸上,慕玉看出不对:“你怎么了?”
  “我害怕,”重紫不敢说出来,支吾,“师叔,我先回去啦。”
  说完她便出门跑了,留下慕玉一脸莫名。
  魔尊的东西真的很可怕,天魔令好象要跟她说话!重紫很是恐慌,只打定主意再不去祖师殿,飞快朝紫竹峰跑,路上遇见闵云中,闵云中那阴沉的脸色差点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一连好几天,暗红色的令牌总在重紫的梦里出现,梦里那令牌真的长出了眼睛,总看着她笑,重紫常常半夜惊醒,好在她本就是小乞丐,习惯睡别人屋檐底下,噩梦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可怕的东西,半个月过去,脑海中的印象逐渐淡化,她才终于忘记了这事。
  接下来的日子,重紫过得更无味了。
  众师兄弟姐妹都有功课,惟独重紫无所事事,闷闷不乐,她尽量少去南华峰,除了因为讨厌闻灵之,更主要的是,她发现众师兄师叔们似乎都在防备自己,多半是因为掌教说的什么煞气的缘故了,惟独慕玉待她依旧,可惜慕玉身为首座弟子,既要办事又要修行,重紫不好厚着脸皮打扰他。
  漫山紫竹,云海茫茫,看在眼里也变得枯燥无味。
  洛音凡那夜教过吐纳之法,第二日就发现她已经能自行采集灵气,之后便再也没过问她的事,也没有留别的功课给她,每天或是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或是整日在殿内处理事务。那个大殿重紫是进不去的,唯一能进去的时候,就是他不在殿里的时候。重紫曾试着唤他几声,他听见后便解开术法让她进去,问没事,又让她出来了。
  重紫很失望。
  别的师兄弟师姐妹们想见师父就见,就连闵仙尊那么严厉的人,也肯让闻灵之跟在身旁。
  她努力想学好,讨师父喜欢,可是学得越好,师父反而越不管她了。
  大殿门开,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阶前。
  重紫在殿外等了许久,早已打定主意,见状马上笑嘻嘻奔过去抱住他:“师父!”
  雪白的衣袍立即印上几个小小的黑手印。
  被徒弟这么热情地抱住,洛音凡不太习惯,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低头见她浑身脏兮兮的,不由皱眉。
  这么容易生气,就不是洛音凡了。
  他只当是小孩子不小心,轻轻挥袖,眨眼间,不只他,连同重紫身上的污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师徒二人变得洁白。
  重紫张大嘴巴。
  洛音凡倒很温和:“自己玩,我出去一趟。”
  白袍曳地,他缓步下阶,踏着满地白云,飘然而去,一如初见时的印象,离她那么远,仿佛永远也够不上。
  重紫泄气地往石阶上坐下,托腮,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洛音凡很快发现,这个小徒弟看似听话,其实不是那么回事,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那调皮捣蛋的本性似乎一一都暴露出来,洛音凡平日起得很早,可是每每上大殿时,小徒弟都已经早一步去过了,并且造成相当大的破坏,不是镇纸不见,便是笔折了,纸张满地,有时干脆整个大殿都被弄得乱七八糟。
  当然这对洛音凡来说不是大事,手一挥,所有东西就恢复了原状。
  先前只当是孩子贪玩,可次数一多,他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徒儿是故意的。
  比如,她会把墨汁洒在椅子上,捉住送信的灵鹤抱在怀里不放它走,又或者干脆用茶水把白纸淋个湿透,甚至拿了他的仙笔在地上画画,画的不是乌龟便是兔子,还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问他好是不好。
  这些都是小孩子淘气,算不得大错,洛音凡当然不会重责,只是不忍看灵鹤每天可怜巴巴拿眼睛望着自己,几番下来,还是决定出言告诫,诸如“不可这样”的话已经说了几十遍,谁知小徒弟的忘性和她的破坏性一样强大,常常将他的教训当作耳旁风,照样做自己的。
  洛音凡脾气再好,也觉得无奈了,难不成这个徒儿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
  终于有一天,他进殿便发现不同寻常。
  殿内所有东西都在原位,椅子上也没有墨,案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送信的灵鹤在上头徘徊,似乎在迟疑,半晌才衔起信要飞走。
  那是他昨晚写给青华宫掌门的信,已用封皮装好,仙家法术封印。
  不详的预感升起,洛音凡迅速招回灵鹤。
  果然,信仍是好好的,只不过封面上头居然画了只大乌龟,而且用的还是冰台墨!原来为了防止有人中途篡改书信,仙门特制了冰台墨,用它书写,法术是消除不了的。
  看着那只乌龟,洛音凡头皮发麻,幸好这封信尚未送出,否则南华派丢人丢大了。
  小徒弟是时候该教训一下。
  他轻轻吸了口气,唤道:“重儿!重儿!”
  仿佛早就等在外头,小徒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师父叫重儿?”
  洛音凡没收过徒弟,可是自己当过徒弟,也见过师叔师兄教训徒弟,知道徒弟不听话时师父应该怎么表示不满,于是板起脸,将那信丢到她面前:“跪下!”
  重紫毫不迟疑,乖乖地跪下。
  淘气的小徒弟竟这么顺从听话,洛音凡愣了愣,火气当即消了一半,半晌道:“为师当初怎样教导你的,你自己又是怎样说的,要听师父的话,可是忘记了?”
  重紫小声:“没有。”
  洛音凡道:“那又为何顽皮?”
  重紫只耷拉着小脑袋,不吭声。
  见她委屈的样子,洛音凡心软,好言相劝:“今后不可这样,下去吧。”忽然想到此话已经说过几十遍,效果似乎不大,立即又加了句:“再淘气,为师定然重重罚你。”
  重紫默默起身出去。
  要赶着重修一封信了,洛音凡摇头坐到案前,重新提笔,不知为何,眼前忽然浮现出方才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心头随之升起更多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准确的。
  第二天起床后,洛音凡记起殿上的东西忘记收了,出门去殿上一趟,回来就发现房间有人来过,果然,日常束发用的墨簪找不到了。
  其实也不是非要那支墨簪,只是用顺手的东西突然没了,不太习惯。
  一个不好的念头正在缓缓形成……
  洛音凡愣了半晌,披头散发出门去证实,果然见重紫正趴在四海水边,拿簪子拨水玩呢!
  洛音凡哭笑不得:“重儿!重儿!”
  重紫看见他,飞快跑过来:“师父。”
  “怎能擅自取用为师的东西?”
  “……”
  洛音凡当然不会与小孩子生气,可是小徒弟如此顽劣,连师父也不放在眼里,纵容实非教徒之道,该好好责罚了,于是他沉了脸:“目无尊长,罚你在这里跪两个时辰!”
  重紫只好跪下。
  洛音凡取了玉簪,转身进殿。
  不多时,外头传来哭声。
  这样罚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太重了点?洛音凡本就在忐忑,闻声起身出去看,果然是小徒弟在哭:“怎么了?”
  重紫仰起小脸,满脸泪痕:“师父,我……脚疼……疼。”
  到底还小,顽皮是孩童的天性,洛音凡不忍再责备,伸手扶她起来:“既知道教训,今后就要改过。”
  “师父真好,重儿一定听话。”重紫抱住他的腿,一双大眼睛却闪着促狭的光。
  再两日过去,洛音凡终于崩溃。
  “重儿!重儿!”
  独居紫竹峰,从无外人敢上来打扰,因此洛音凡经常几天都难得开口说话,可如今他发现,自己说话的次数明显增多,其中念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而那小小的人儿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面前,没学仙术也能跑这么快,似乎早就等着他叫,期待得很,这让他好气又好笑,小徒弟莫非喜欢受罚不成?
  他严厉地看着面前的重紫:“去殿外罚跪,跪足两个时辰方能起来!”
  殿外很快又传来哭声,越来越响亮。
  这个不长进的徒弟!洛音凡决定不去理会。
  果然,外面很快安静了。
  洛音凡有点担心,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决定出去看看。
  这一看倒好,殿外阶前空空如也,人居然不见了!
  洛音凡头疼了,其实他也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情况,不论何时何地,所有仙门弟子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无人敢乱来,此刻他实在难以理解,师兄师叔们的徒弟都那么听话守规矩,偏偏自己的徒弟就如此顽劣,果然师父不是人人能当的,不得其法,当得也很辛苦。
  人跑了只是小问题,紫竹峰上有什么事能瞒过洛音凡,很快重紫就被拎回来,跪在了大殿内。
  在我眼睛底下看你还跑!洛音凡往案前坐下。
  这回重紫陪在殿上罚跪,竟出奇地安静规矩,不吵也不闹,只是拿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似已入神。
  洛音凡暗地里也在留神观察,心下惊异,小徒弟真喜欢受罚?
  两三个月下来,日日习吐纳之法,得天地灵气滋养,初上山时那个头发黄黄双颊凹陷的小丫头早已不见,头发乌黑而有光泽,瓜子小脸上长出几分肉,脸色也日渐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亮晶晶的,不动时就乖巧可人,一旦转来转去,就变得古怪机灵,透着几分狡黠,多半就是有什么坏主意了。
  被她看得莫名,洛音凡终于忍不住,生平头一次主动询问别人的心理问题:“你又想做什么?”
  仿佛做了错事被发现,重紫立即涨红脸,垂下眼帘,透着几分心虚。
  洛音凡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
  感受到面前的人是真的在生气,重紫终于不安了,抬脸:“师父……”
  他看着她,不说话。
  做得过分了?重紫越发惊慌,再次试探性地唤了声:“师父?”
  洛音凡终于俯下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轻声道:“为何故意如此,为师收你为徒,是盼着你学好,你怎的这么不听话不长进?”
  师父已经看出来她是故意的?重紫呆住。
  美丽的眼睛俯视她,里面是浓浓的无奈与失望之色,同样的姿势,让重紫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神仙大哥,他若知道她这么不学好,也很失望吧?
  重紫终于撇撇嘴,小声哭起来。
  洛音凡自悔说重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今后不得淘气,要听话,记住了么?”
  面前的脸美得令人窒息,配着期待的表情,重紫再也不能拒绝,哽咽着点头。
  见她真有悔意,洛音凡摸摸她的脑袋:“下去吧。”
  重紫欲言又止,不情愿地出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羿三佑 朋友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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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旦闲着,日子就过得格外慢,重紫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当小叫化时,至少每天还在为食物烦恼,如今连吃饭也省去,吐纳之法已经很熟练,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做,除了睡觉,就只剩下发呆了。
  几番闯祸都不忍过多责罚,师父是真的待她好,她脸皮再厚,也万万不能再调皮惹他生气。
  重紫无精打采地看了会儿云海,越发无趣,忽见殿前水流烟动,一时来了兴趣——师父常说四海水阴寒无比,乃是取四海海底暗流之水精灵汇合而成,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
  望望那水,似通往山后。
  紫竹峰其实很大,山前是竹林,不知山后是什么样的?
  黄昏时分,重紫沿着四海水向上游走去,想要看个究竟,可是很快她就失望了,山后同样是大片的竹林,只不过更密,更茂盛,遮天蔽日,脚下的云气也更厚,犹如蒸汽般腾腾地往上冒,又像扯散的棉花漫天飞舞,地面极其凹凸不平,走起来很艰难。
  转入竹林深处,重紫只觉索然无味,见天色已晚,再走下去就看不见路了,于是转身打算回去。
  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感觉,就像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
  心头莫名其妙升起恐惧,如同新发的芽,在心头滋生,不停生长蔓延……
  重紫全身僵硬,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在原地,迟迟不敢转身,其实这也是小孩子的正常反应,正如他们怕黑,晚上走路就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然而就算是重紫当小乞丐孤独一个人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可怕的感觉,
  许久没有动静。
  眼花了吧?重紫暗暗宽慰自己,决定不去理会,她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砰砰心跳,身体跟着视线缓缓后转。
  身后空无一物。
  真的没什么,重紫一颗心总算落地,也不敢久留,快步就走。
  低头之际,眼角余光清晰地瞟见,有道黑影闪过。
  重紫吃吓:“是谁?”
  话音刚落,面前就出现一片阴影。
  那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四足,其貌甚似狮子,细看又不是狮子,略显凶恶,身形比重紫足足高了一倍不止,此刻它正前肢伏地,作出戒备的姿势,随时准备攻击。
  感受到威胁,重紫吓得连连后退,大呼:“师父!师父快来呀!”
  紫竹峰上来了生人?那怪兽也觉得疑惑,仔细瞧了她半晌,渐渐放松警惕,低吼两声,缓缓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难道它要吃自己!重紫捏紧拳头。
  与此同时,怪兽似乎发现异常,脚步猛地顿住,脖子脑袋上的毛迅速竖起,两眼陡然放出凶光,一声怒吼,纵身朝她扑去。
  脚底被拌住,重紫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怪兽挥爪扑来,避无可避,绝望地闭了眼:“师父!师父!”
  白影闪过。
  重紫只觉身子一轻,离开了地面。
  洛音凡抱着她,飘然落地:“重儿!重儿!”
  淡淡的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焦急,重紫立即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熟悉的脸,好半天才回神,颤声道:“师父。”
  见她无事,洛音凡松了口气,接着又将俊脸一沉,这顽皮的小徒弟难得规矩两日,如今竟然又闹出事,方才若非他听到守山狻猊的叫声及时赶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狻猊已经安静,像只小狗一样蹲在旁边,正疑惑地望着他怀中的小人儿。
  洛音凡轻轻拍它的脑袋。
  狻猊听话地站起身,回竹林深处去了。
  原也怪不得它,方才那强烈的煞气连他也要误以为是魔族,想是她出于恐惧本能地想要反抗,所以才招得狻猊误会,险些丢了性命。
  洛音凡看看怀中小徒弟,既无奈又生气:“又不记得为师的话了么,如此淘气,回去须将你关在房里,面壁思过!”
  重紫惨白着小脸,半晌“哇”地大哭起来。
  那哭声实在凄惨,可是小徒弟实在太顽劣,差点玩出大事,不能不给点教训,洛音凡硬起心肠:“既然害怕,怎的还要顽皮乱跑?”
  重紫抓着他的衣襟,哭出无数眼泪,方才抽抽噎噎道:“师父总不理我,师兄他们都可以……可以见师父,闻灵之都可以跟着闵仙尊,我也想……陪着师父。”
  就为这个!洛音凡这才明白小徒弟顽皮的真正缘故,一时呆住。
  因为他总不理她,所以她才想尽办法闹事,却又不犯大错,好引他注意,故意受责罚,跪在殿上就是为了陪他?
  看怀中小脸满是委屈之色,大眼睛肿得快眯成了缝,洛音凡暗暗惭愧,身为师父,不教仙术便罢,将徒弟丢在外面不闻不问,确实太不称职。
  “是为师疏忽,今后别的师兄怎样,你也能,如何?”语气软下来。
  “我要像师兄他们那样,天天跟着师父。”
  “好。”
  “我可以进殿陪师父吗?”
  “不吵闹,就可以。”
  “我一定不吵。”
  长剑出鞘,浮于半空,剑身光华闪闪,映着阴暗的竹林,如同秋水般荡漾,洛音凡抱着她轻轻踏上去。那剑便缓缓升起在半空,在竹浪之上穿行。
  御剑乘风,天地间惟剩了师徒二人。
  向往许久的怀抱,舒适,叫人放心,能为她挡去风,挡去寒冷,重紫第一次躺在里面,仿佛身在梦中,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醒来。
  熟悉的脸依旧美得淡漠,可是,她在他怀里。
  第二日一大清早,洛音凡刚刚起床,准备去殿上,果然就见重紫等在了殿外,乖巧又干净,她跟着他进殿,殷勤地帮他磨墨铺纸,端茶递水,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小小徒弟忙里忙外,一个大人却坐享其成,洛音凡反倒很不习惯,抽空命令她:“下去歇着吧。”
  重紫不肯,振振有辞:“师兄他们都……”
  这句话对洛音凡很管用,别人的徒弟怎样,他的徒弟当然也能那样,渐渐地,他也不再反对,理所当然让小徒弟伺候了。
  几个月下来,洛音凡发现重华宫变得热闹许多,也不对,是他的周围变得热闹许多,每天早起一出门,就有个乖巧的小徒弟跑过来叫“师父”,处理事务时,还有人在旁边斟茶磨墨,可以不必劳动他作法。
  清静了几百年,身边突然多了个小跟班,其实对洛音凡来说并无太大的影响,小徒弟很懂事,在他处理事务的时候绝对不会吵闹。
  当然,小孩子仍有顽皮的时候。
  趁他歇息,重紫爬到他的椅子上,一本正经提笔学他写字。
  洛音凡立即将她从座上拎下来:“不许胡闹。”
  她咯咯笑着抱着椅子背不松手。
  粉红的小脸上一派天真,水灵灵的大眼睛满盛淘气,洛音凡无奈又好笑,开始怀疑,别人的徒弟也都会这样撒娇的?
  夏夜星空浩瀚,师徒二人在殿前四海水边赏夜,洛音凡端坐品茶,重紫却趴在桥上数水里的星星。
  凉风过竹,漫山竹响,声如天籁。
  重华宫夏夜景色最美,往常是独自静坐,今年多了个人一起看,感觉似乎也很好,洛音凡看着水边安静的小人儿,目光里不禁有了一丝暖意。
  重紫看了半日星星,忽然一脸失望道:“师父,这些鱼都怕我,不敢出来。”
  洛音凡道:“你煞气太重,寻常鸟兽最容易感应到,所以害怕。”
  重紫道:“狻猊为什么不怕,还敢咬我?”她已经知道了怪兽的名字。
  洛音凡耐心解释:“狻猊是上古神兽,通灵性,奉命守山,它原本不伤人,只是发现煞气,以为你要害它,因此本能地攻击。”
  重紫委屈:“我不想害谁。”
  洛音凡摇头:“天生煞气,原不怪你。”迟疑了一下,他又违心安慰道:“只要心存善念,不做恶事,自能压制它,有朝一日它或许就消失了,狻猊就不会再咬你。”
  重紫是小孩,信以为真,高兴起来:“师父别怕,我不会做坏事的。”
  洛音凡点头不语。
  一身白衣比雪还要干净,拖垂于地面云毯之上,星光下,他一脸淡然坐在那里,越发冷清出尘。
  重紫托腮看得发呆,半晌,她忽然开口道:“师父,我遇到过一个像你一样的,穿白衣裳的神仙。”她眨眨眼,一边回忆,一边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他在我身上施了仙术,别人要打我,就会飞出去,可是后来不灵了。”
  “别人打你?”
  “他们不喜欢小叫化。”
  原来小徒弟之前过的是那样的日子?洛音凡抬手示意她近前。
  重紫飞快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他面前。
  洛音凡拉起她的手,掀开袖子,果然见那小手臂上有许多伤痕,小孩子长得快,伤痕已经很浅了。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浅浅的伤疤,洛音凡竟隐约感到一丝心疼:“他们打的?”
  表情依旧平淡,语气里却已带了许多关切。
  重紫鼻子一酸,垂首。
  如今总算明白师兄们为何那么维护徒弟,小徒弟不仅可爱,且天性纯善,就算带煞气又如何,始终不过是个寻求保护的普通孩子罢了,若非师兄与师叔执意阻拦,他会用心传她仙术吧。这么小的孩子,不知受过多少欺负,如今还因为偏见,不能与其他师兄弟一样修习仙术,做师父的焉能不内疚?
  洛音凡沉默半晌,道:“有师父在,没人会欺负你了。”
  他原是安慰,哪知重紫听得大眼睛闪闪,眼泪直掉,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当然相信,不论出什么事,师父都会保护她,就像上次被守山狻猊攻击时突然出现一样。
  只要留在他身边,不会术法又如何,谁能伤得了他洛音凡的弟子?
  想到这,洛音凡心下稍安,轻轻拍她的背。
  重紫哭了许久,才擦擦眼睛,问:“神仙大哥给我的法术为什么不灵了?”
  洛音凡道:“几时不灵的?”
  重紫想了想:“好象……两年了。”
  两年前?难道是……洛音凡面色逐渐凝重,迟疑许久,终究没有骗她:“天地间再无此人,术法自然就解了。”
  再无此人?重紫失声:“他不在了?”
  洛音凡点头。
  重紫发呆:“那是死吗?神仙也会死?”
  那场变故轰动一时,算得上仙门一大惨事,洛音凡微微叹息:“神仙自然可以不死,但两年前出了件大变故,逆轮之剑被盗,魔尊万劫现世,护送逆轮之剑归来的三千仙门弟子无一幸免。”见重紫满脸疑惑,他改口问:“你可记得那位仙长什么模样?”
  重紫道:“和师父一样长得很好看,穿白衣裳,都是最好的神仙。”
  小孩子记不清相貌,洛音凡摇头:“他身上可有佩剑?”
  重紫摇头。
  洛音凡道:“那便不是剑仙,是咒仙,当年护送逆轮之剑的人中,除了青华宫与我们南华派,正好有长生宫等咒仙门弟子,他在你身上留的应是仙咒。”
  重紫哪里听得懂这些,只知道师父不会说谎,仙咒失灵,那个神仙大哥肯定也死了,想到这,她心里更加难受,不禁又哭起来。
  小徒弟知道感恩,洛音凡立即趁机加以引导,握住她两只小手:“重儿!重儿!仙门弟子俱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死有何惧?区区一身就能救回更多人性命,有何不可?心怀苍生,与魔族征战而死,应是问心无愧,死有何憾?何况凡人亦会老死,他们转世轮回就如做梦,仙门弟子则等同长眠而已,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哭声渐小,重紫抽噎着抬脸。
  任何时候师父都那么美,此刻无疑是最最美的时候,神圣庄重,柔和的眼睛却比星光还要美丽动人。
  神仙,本是为拯救苍生而存在,否则又怎配站在高处?
  万物皆应责任而生,人一旦离开责任,就不配称作人,神仙放弃责任,也就不能再称作神仙。
  重紫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睛。忽然道:“师父也会那样吗?”
  洛音凡似知道她的心思:“师父没那么容易死,但如果一定要那样的话,也绝不会吝惜性命,师父只是希望你能像那位仙长一样,不因为贪生怕死就忘记责任,无论做什么,都要先以他人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这才是师父的好徒弟,明白么?”
  重紫点头,忽然一字字道:“我一定会学好仙法,帮师父对付魔族,守护师父!”
  声音未脱稚气,语气却透着大人般的坚定。
  洛音凡微微皱眉:“不是守护为师,是守护南华,守护天下苍生。”
  重紫振振有辞:“苍生有师父守护,我守护师父,就是守护它们了。”
  洛音凡愣了愣,被这番歪理说得哑口无言,哭笑不得,心里却也多少有些感动,忍不住唇角一弯。
  这是重紫第一次看见他笑,浅浅的,却是世上最美的,也是最难形容的笑。
  三分温柔,三分纵容。
  还有剩下那些是什么,说不清楚。
  犹如缓缓盛开的鲜花,给大地注入生的希望;又如黑夜透下的一线天光,胜过满天星璀璨。
  美极,动人之极,飘渺之极。
  重紫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感受它的真实。
  可惜他很快就吝啬地收了那一丝笑意,恢复平日淡淡的模样:“你天生煞气,为师暂且还不能教你术法。”
  能让师父笑,重紫仍很高兴:“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
  看着那双闪闪的大眼睛,洛音凡沉默片刻,抬手指着四海水:“等到水里的鱼儿都不怕你了,为师便教你。”
  “好。”
  想到神仙大哥可能已死,重紫又开始难过,奔上石桥,继续趴着。
  大半年下来,重紫已经不会将南华十二峰弄混了,除了洛音凡吩咐之外,她很少下紫竹峰去玩,因为她宁可陪着师父,当然洛音凡偶尔会找闵云中和虞度他们商量事情,也常将她带在身边,只不过她隐约感觉到闵云中不喜欢自己,加上闻灵之总是出言刁难讽刺,几番下来,重紫便开始躲着他们了。
  慕玉倒很亲切,但凡有事,重紫总是偷偷找这个温和的首座师叔帮忙。
  要说南华山上除紫竹峰外,还有个重紫喜欢的地方,就数天机峰了,对于七十多岁经常笑呵呵的白胡子老头,小孩子总是特别容易亲近,而且天机尊者行玄待弟子们很随便,是南华山上最招人喜欢的一位仙尊。
  天机处,听起来很气派,实际上只不过是几个岩洞而已,而且远没有闵云中的摩云洞讲究。
  重紫趴在地上,托腮:“尊者是掌教的师弟,又是闵仙尊的师侄,怎么年纪比掌教和闵仙尊都大?”
  行玄老着脸叹气:“因为我老人家资质差了些,掌教三十五岁上就已修得仙骨,我修得仙骨时,却已七十二岁了。”
  重紫笑起来,忙问:“那我师父呢?”
  行玄取过酒葫芦喝了口酒,模样更加丧气:“你师父是我们当中最早的一个,也是南华有史以来……只怕也是仙门里最早的,二十二岁就得了仙骨。”
  怪不得师父那么年轻,原来是永远保持着二十二岁时的模样啊!重紫眨眼,对于洛音凡的成功史并没有太多意外,因为在她眼里,师父理所当然是最好最厉害的。
  “慕师叔也有仙骨了吗?”
  “慕玉啊,他也算难得了,三年前就修得仙骨,才二十五岁,所以闵师叔那么得意。”
  道理上讲,洛音凡保持着二十二岁的容貌,应该比慕玉年轻才对,可是那种感觉,那种目光,怎么看都比慕玉更像长辈。
  反复比较过,重紫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我师父才不只二十二岁。”
  行玄也学她伸出两根手指摇摇。
  师父永远都是最年轻好看的!重紫羡慕,忽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尊者,修得仙骨才能长生不老吗?”
  行玄道:“自然。”
  师父有仙骨,所以那么年轻好看,自己没有仙骨,岂不是要老?望着行玄满头白发,重紫的小脑袋里立即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二十二岁模样的洛音凡,身旁站着个七十二岁的白发老婆婆!
  小脸逐渐青了。
  重紫从地上跳起来:“我要修得仙骨,我要在二十岁以前修得仙骨!”
  行玄看她两眼,道:“二十岁以前的,不说南华,整个仙门尚无此例。”
  她才不要变成老婆婆跟着师父!重紫握拳:“我一定会在二十岁前修得仙骨!”话说出口才感觉信心不足,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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