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人我要在线完整版骑马,有马童,有桃树,描绘的是哪个人物

您所在位置: &
&nbsp&&nbsp&nbsp&&nbsp
日本岛的形成..docx 17页
本文档一共被下载:
次 ,您可全文免费在线阅读后下载本文档。
下载提示
1.本站不保证该用户上传的文档完整性,不预览、不比对内容而直接下载产生的反悔问题本站不予受理。
2.该文档所得收入(下载+内容+预览三)归上传者、原创者。
3.登录后可充值,立即自动返金币,充值渠道很便利
你可能关注的文档:
·····
·········
日本岛的形成: 137亿年前宇宙大爆炸 之后的10亿年间,恒星大量出现 20亿年前 地球表面形成大陆、海洋板块 1500万年前 日本大部分还处于海水之下 200万年前 日本大概形成了现在的山脉 50万年前,直立人时代。(北京山顶洞人) 旧石器时代( ~ 8000BC)20万年前,非洲的某个族群完成了由直立人向智人的进化,之后该族群的后代向世界各地迁徙。 10万年前 地球处于冰河时代,海平面低130-140米。 4万年前,日本人的祖先由中国大陆来到日本。 1万年前 地球进入更新世后期,人类普遍进入旧石器时代。 使用打制石器,有刀形石器和尖端器。 旧石器时代后期出现小型打制石器。 食物以狩猎和采集为主。 智人(新人)阶段发现遗迹绳纹时代(8000BC ~ 4世纪BC)1万3千年前 冰河时代结束。地球变暖,海平面上升,进入全新世。 大型动物灭绝,留存大量移动速度很快的中小型动物 绳纹时代的3个特征:磨制石器、弓箭、陶器 食用橡子、栗子等坚果类食物。 开始大量的捕鱼活动 居住于竖穴住居 用于宗教活动的土偶 弥生时代(4世纪BC ~ 3世纪AD)公元前700年,九州岛北部出现由朝鲜人带来的水稻种植技术。 弥生文化4个特征:水稻种植、金属器、朝鲜磨制石器、弥生陶器 食物保存设施:高床仓库、贮藏穴 大型居住设施出现:环濠部落 出现大型墓葬,陪葬器的出现中国的青铜镜与青铜武器 《汉书》的日本记载 《汉书·地理志》记载倭(wa,和)人社会有百余国; 倭人向乐浪郡定期派遣使者。 《后汉书·东夷传》公元57年,倭的奴国国王的使者访问洛阳,光武帝授予印绶。 1784年,福冈市志贺岛发现该金印。 公元107年,倭国王帅升等,向汉安帝献上160人的奴隶。 乐浪海中有倭人,分为百余国,以岁时来献见云。(《汉书·地理志》) 倭在韩东南大海中,依山岛为居,凡百余国。自武帝灭朝鲜,使驿通于汉者三十许国,国皆称王,世世传统。其大倭王居邪马台国。(《后汉书》) 建武中元二年(57AD),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倭国之极南界也。光武赐以印绶。安帝永初元年,倭国王帅升等献生口百六十人,愿请见。(《后汉书》) 《三国志》的日本记载: 2世纪末期,倭国出现大规模的战乱,一直未能平定, 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平定战乱,统治30余个小国。身分等级为:王、大人、下户、奴婢?生口 国家出现市场、租税和刑罚制度 239年,卑弥呼向带方郡派遣使者大夫难升米,从魏王获得亲魏倭王的称号、金印紫绶,以及大量铜镜。 247年,与狗奴国与争斗中死亡,再次战乱不断。 之后,卑弥呼的宗女台与登上王位,平定战乱。 266年,向晋国都城洛阳派遣使者《后汉书》的日本记载: 桓﹑灵闲,倭国大乱,更相攻伐,历年无主。有一女子名曰卑弥呼,年长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于是共立为王。侍婢千人,少有见者,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语。居处宫室楼观城栅,皆持兵守卫。法俗严峻。(《后汉书》) 自女王国东度海千余里至拘奴国,虽皆倭种,而不属女王。自女王国南四千余里至朱儒国,人长三四尺。自朱儒东南行船一年,至裸国﹑黑齿国,使驿所传,极于此矣。(《后汉书》) 《三国志》的日本记载: 其国本亦以男子为王,住七八十年,倭国乱,相攻伐历年,乃共立一女子为王,名曰卑弥呼,事鬼道,能惑众,年已长大,无夫婿,有男弟佐治国。自为王以来,少有见者。以婢千人自侍,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出入。居处宫室楼观,城栅严设,常有人持兵守卫。 景初二年六月,倭女王遣大夫难升米等诣郡,求诣天子朝献,太守刘夏遣吏将送诣京都。其年十二月,诏书报倭女王曰:「制诏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太守刘夏遣使送汝大夫难升米﹑次使都巿牛利奉汝所献男生口四人,女生口六人﹑班布二匹二丈,以到。汝所在踰远,乃遣使贡献,是汝之忠孝,我甚哀汝。今以汝为亲魏倭王,假金印紫绶,装封付带方太守假授汝。其绥抚种人,勉为孝顺。汝来使难升米﹑牛利涉远,道路勤劳,今以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牛利为率善校尉,假银印青绶,引见劳赐遣还。 邪马台国的位置:近畿说与九州说 近畿说:位于奈良县的大和(yamato),从近畿一直到九州的地域广泛的政治联合。之后发展为大和政权。 九州说:位于九州北部,地域狭小,当地发现数量远远超过日本其他地方的铁制品。因为受到南方狗奴国的威胁,被迫东迁。 古坟时代与大和政权(3世纪后半AD ~ 7世纪AD)公元3世纪后半期到7世纪,以西日本为中心,具有共通性的古坟大量出现。 这表明出现了地域广泛的政治联合,称作大和政权。 箸墓古坟(大和政权早期) 前方后圆坟
好大王碑(大和政权中期)4世纪末,大和政权为了铁资源,帮助朝鲜半岛南部的加耶诸国与北部的高句丽发生战斗。 《宋书·倭国传》记载倭的五王(讚、珍、济、兴、武)相继朝贡。 倭王武(雄略天皇)不断扩大势力,征服小国。 氏姓制度(大
正在加载中,请稍后...写在前面的话         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算起来,自小学起读红楼,现在已经有整整十五年,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书,所以提笔写曹公时,觉得很害怕。         写得不好,但终究还是写了,算是写了小女子心里的一些微薄想象。曾坐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大观园,曾在植物园的曹雪芹纪念  馆里一字一句看墙上的刻字看到日暮西山,也曾有幸拜会过周汝昌老  先生,通读了他的大部分著作。关于红楼梦,关于曹雪芹,红学界观  点很多分歧,在这里,我的小说里沿用了周先生的观点,也用了少量  刘心武先生的观点,可能与其它人的看法有出入。    我不是学清史的人,所以或许其中有错误,但我认真写过这部小说。新的一年,我的心愿是能有读者能喜欢我。        另:本书寻求出版,同名剧本也已完成,    联系方式:            第一回        康熙六十一年的冬天,分外寒冷而漫长。    南方从未有过如此寒冷,饶是笼着火盆穿得厚实,亦难耐彻骨的冷。    昨夜一场大雪下得纷纷扬扬,今晨可算停了,曹家园里的红梅树绽了第一支花,天地间一片渺茫素白,那一点殷艳艳的红分外招人欢喜。    曹家少奶奶宝梅大早便起了,坐在妆台前梳洗,小丫头珠儿掀帘走了进来:“奶奶,园子的梅花儿开了,好看得紧呢。”    “是么?”宝梅笑道,因着她闺名里有个“梅”字,所以最爱梅花。    “是啊!”珠儿道,“奶奶,替您折一枝来,可好?”    “胡说!”宝梅脸一沉,“园里开了第一枝梅花,自然是先请老太君过来瞧的,哪有老太君还没赏过,自个儿就巴巴地抢来插瓶的?谁教你这般没规没矩的?”    房间里极静,宝梅陡然提高的声音吓得珠儿一把跪了下来,直说“奴婢该死”,见她这样,宝梅便也熄了火,对着镜子说:“起来吧。”    另一个丫头玔儿捧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盒,宝梅随手翻了翻,挑了一支羊脂玉钗,自己插在梳好的鬓上,笑道:“玔儿,你瞧我是不是老了?”     “哪能呢?”玔儿忙说,“奶奶,这钗子真配您,衬得您头发乌油油的。还说老呢!照我说啊,奶奶这相貌风度,饶是二八佳人也比不上呢!”     “就你贫!”宝梅被玔儿逗得一乐,站起身来笑道,“走吧,咱们瞧瞧梅花去。”     玔儿和珠儿连忙上前扶住宝梅,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老太君于是嘱咐下来,要好好将养,又将府里的大小事务交了曹家大少奶奶马毓媛管着,不许宝梅劳神动了胎气。     其实玔儿赞宝梅相貌的话并不算太夸张,宝梅眼泓秋水,唇若丹珠,饶是怀了孩子,脸略显得浮肿了些,仍不失端丽模样。     曹家的女眷都是美的,大少奶奶马毓媛也不例外,但曹家的媳妇美则美矣,却都似一个模子里刻了出来,个个都是圆脸大眼睛。    大凡这种望族娶媳妇,总依着相书上说的,要娶一个旺夫旺子相貌的女人,因此美貌固然重要,但这美断断不能是狐媚的,第一要紧的便是端庄温雅。老太太也曾开玩笑说:“我们曹家的儿媳妇,一个个都似贴在墙上的标准的美人图!”    宝梅含笑站在红梅前,淡淡的香在四周环绕,肚子里的孩子突而动了动,宝梅忙伸出手去,抚了抚肚子,心中暗自祈祷:“孩子,望你是个哥儿才好。”    曹家在金陵是首屈一指的望族,老太爷曹寅的母亲便是康熙爷的乳母,康熙爷曾亲赐曹老夫人一块“春晖堂”的匾,“春晖”二字出自唐人诗句孟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可见康熙爷对这位乳母的感情之深。    老太爷曹寅是康熙的伴读,自幼一起读书习武,后来又陪着康熙擒鳌拜,大风大浪里经过,出任江宁织造后,亦兢兢业业,办事一丝不苟,康熙十分器重他,三下江南都住在曹家,恩宠非凡。    曹寅娶的是苏州制造李煦的妹妹,李家也是颇得康熙器重的,李煦本人极宅心仁厚,抚贫济下不说,府中另收养了数百名孤儿,在江南得了“李佛”的名号,康熙爷在位的这些年,苏州织造和江宁织造竟未易过主,只在曹李两家之间轮换。    曹李两家本来关系极好,联了姻亲更是锦上添花,老太君嫁到曹家的那天,红绫铺路数十里,金陵的百姓们倾巢而出,盛况空前。    然而曹家虽是望族,到了曹頫这一辈却人丁稀薄,老太君只生了曹颙这一个儿子,老太爷曹寅过世后,他接替做了江宁织造,却不出一年便病夭,那时他才娶亲不久,马毓媛还不曾生养。于是李煦上报了康熙,康熙开恩在曹家族人中挑一个忠厚踏实的人过继,侄儿曹頫被挑中了,才算接上了曹寅这一支的香火。正因为如此,宝梅才分外盼着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好安慰老太君的心。    “奶奶——”     宝梅因想得入了神,也没听到玔儿方才说了什么,被她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道:“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玔儿笑道,“我是说,奶奶站久了,不如回屋去,明儿才来看,仔细受了风寒。”     宝梅这才觉得在雪地里站得久了,脚窝子有点儿发麻,于是点了点头,待要转身走时,却又看着红梅,怔怔说道:“玔儿,今年也太冷了些,我长到这么大,竟是我觉得最冷的一个冬天了。”    玔儿极是伶俐,察言观色立刻接口道:“奶奶,人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啊定会风调雨顺,照我说啊,小哥儿是赶着好日子出生啦!”    宝梅望着眼前红艳艳的花,舒心地笑了。    然而玔儿这句话却全然说反了,曹家这未出生的孩子,赶上的非但不是好日子,反而是最艰难的年岁。    这一年的冬天一直是这样,后来雪倒是停了,却也不见太阳露出半个脸,灰蒙蒙阴沉沉压得极低的天,连带着那寒彻骨髓的冷,一直无休止地延续着,看不到尽头。    某一日的黎明时分,一片漆黑见不到底的天际,只隐约透出似有似无的一点微光。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陡然在恢宏的皇家宫殿上空响起——     “大行皇帝龙驭上宾——”     无数回音,此起彼伏,划破了黯淡夜空的宁静,     康熙爷晏驾。这一在皇室宫殿上空久久回响的声音,在那一年漫长的冬夜里,显得格外苍凉。    它在黎明时分不差毫分地响起,却没有揭开光明的序幕,反而预示着曹李两家从此将与无边的黑暗如影随形。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更多
  苏州制造府内,李煦对着衣冠镜,仔仔细细地穿上朝服,李夫人走过来,手中拿着一顶朝冠,踮起脚尖想替李煦戴上,却忍不住叫了一声“老爷”,泪水止也止不住落下。  李煦挥挥手道:“我自己来。”他接过朝冠戴上,又道:“我已年近七十,这一世天恩浩荡,福也享尽了,并无遗憾之处,只是以后家中诸事要靠夫人多操劳了,还有鼎儿,鼐儿,二人都是急功求进之人,日后当谨言慎行。”  “老爷,”李夫人哽咽道,“不会有事的,老爷您这么多年一直为朝廷效力,忠心耿耿,不会有事的……”  李夫人的话音尚未落,门外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李煦身子一凛,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来宣读圣旨的一行人已经站在了李家的院里。  “苏州织造李煦听旨——”为首的一个手捧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院落里的李氏子孙,“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煦担任苏州织造一任以来,谎用,亏空钱粮甚多,理应立即拿获,严加治罪,惟伊为先帝圣祖有稍尽力之处,且已年迈,疾病缠身,虚弱糊涂,凡事不能亲办,方欠下如许钱粮。因此,即日起,务将李煦之子及办理家务之所有家人,由伊衙门使用之人,尽皆拿获,将李煦革职,由织造衙门解任。将此等人房屋、产业、买卖、铺子、贷出之银等项查明后,由该巡抚、地方官等具保后,籍没入官,弥补亏空。钦此。 ”(李煦获罪档案史料补遗 张书才 红楼梦学刊•二○○二年第二辑)  
李煦面如死灰,抬起头来,只觉得并不明亮的日光白花花地,晃花了他的眼,而那手托圣旨的人犹自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他道:“李大人——,还不谢恩?”  
“奴才……奴才……”李煦想要开口,才发现说不出来话,他蠕动着嘴唇,努力又努力地说着,“奴才……”  
“哟——”那人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哟——,李大人说“奴才”二字开不了口啊,那李大人可知这“奴才”二字怎生书么?“  
李煦只觉得周围的寒气一阵阵上涌,“奴才”,是,没错,他李煦就是康熙爷的包衣奴才,这么多年他做着官,享着皇帝的盛宠,府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在江南温文尔雅的山水里,他几乎忘了他的身份,忘了他只是一个奴才,他至死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他的子子孙孙也无力逃脱。  
奴才的荣华富贵来自主人的恩赐,而现在,随着主人的离去,一切到了该收回的时候了。  
他想说些什么,偏一句也想不起来,就那样怔了半晌,才磕头谢恩,接过圣旨:“奴才……奴才谢主隆恩。”  
为首那人冷笑一声,一行人自李府扬长而去。  
李煦捧着圣旨,呆呆地看着太监离开的门,那扇府门上方的匾额还是康熙爷御赐,当年何等辉煌何等荣耀,当年的苏州制造府是这座城池最巍峨辉煌的府邸,是人人仰望的所在,而就在一夜之间,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苍老的脸上缓缓流下了泪水,他原以为,他欠下的亏空,能用这条老命抵过,他亦原以为,那位曾经的四阿哥,现在的天子会念一丝旧情,饶恕他的子孙,只可惜他所有的想法终究只是个可笑的错误。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家的荣耀从此划上了一个终结的记号,而且这记号来得残酷且惨烈。  
  李家满门查抄的消息传到曹家,曹家即刻便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当中,一如这年冬天终日笼罩在金陵上空的黯淡天空,挥之不尽的灰色。  曹李两家都是康熙朝时候的红人,素来一荣皆荣,一辱皆辱,如今到雍正朝,锦绣山河换了新主人,李家失了势,曹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李老太君这些天都在万寿庵理佛,她叮嘱过谁也不许打扰她,众人便都不敢前去,还好万寿庵也是曹家的基业,素来少有闲杂人等入内,众人也能放下心来。  万寿庵在金陵城北, 居于山顶,需拾级而上,虽不是名山古刹,山不高却也林木幽深,草青石秀,寺不大却也宝相庄严,气韵独具。  清晨第一束微弱的阳光自雕花窗的缝隙中射入时,李老太君已端跪在佛像前,左手持着佛珠,右手敲着木鱼,响声将寂静的佛堂衬得愈发清冷。  风自门外吹入,佛像后的布幔被吹得高高,又轻轻落下,主持从内堂走了出来,穿过布幔,老太君似未察觉,只自顾自地,一声声地,敲着木鱼。  “老太君——”主持走到老太君身边,静静立了半晌,方说道,“听您的木鱼声……似有所求?”   木鱼声戛然而止,李老太君停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佛像,叹了口气道:“是,师太,老身来求安心。”  主持将老太君扶到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淡淡说道:“老太君,佛家相信因果业报,善心人自会逢凶化吉,一生平安喜乐。”  老太君待要说什么,一个女童端着两盅茶姗姗走了过来,朝主持和老太君各行了一礼道:“老太君,师傅,请用茶。”  女童的声音极是动听,与一般孩子不同,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点点冷意,偏又不叫人觉得冷,只叫人觉得清凉,听她说话,便如三伏天喝了古井水,说不出的通心畅意。  女童恰站在阳光照射处,淡淡的日光笼在她脸上,只见她身上的道袍白衣胜雪,仰起的脸上眉目如画,小小年纪竟有超尘脱俗的韵味,李老太君微微诧异,笑道:“许久不曾来,子矜竟这般大了。”  主持只是笑,老太君忙将那个唤作子矜的女童拉近来细看,只见她额头极高,一双眼睛清澄明澈,一看便是极聪明伶俐的孩子,老太君有心逗逗她,于是端着茶杯笑道:“我可不吃六安茶。”  子矜脆生生的接口道:“知道,这是老君眉。”  
“是么?是么?”见小小女孩儿对答如流,老太君倒也被逗得眉头舒展了,端起茶盅来泯了一口,奇道,“咦?这是什么水泡的?雨水?”细细一品又道,“倒又比一般的雨水轻浮些。”  
“这不是雨水,”子矜静静开口,“这是前几日下雪时,我在梅花上收得的雪水。”  
“哦……,”老太君愈发惊讶,仔细打量子矜,只见她身量尚小,虽是站着,却仍要仰起脸来向老太君说话,仰起的脸上竟有超乎年纪的淡定明澈神情,老太君点头叹道,“这孩子也是我瞧着长大的,唉,若他父亲还在,也是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断不会住在这清冷冷的庵堂里,受这等委屈。”  “老太君,何来委屈一说?”师太连忙接口道,“大恩不言谢,当日若不是府上保全,让我家小姐在家庙里栖身,如今只怕十个小姐都不在了。  “师太,这么说就见外了,你家老爷没下狱那会儿,还是连生的授业恩师呢,”老太君说道“连生”二字时,眼圈红了一红,顿了顿又叹道,“这件事……终究还是我的错啊。当日……当日我就不该生生拆散他和宛筠,非逼着他娶马家的小姐。谁知道……谁知道他就那么看不破啊。”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师太亦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方缓缓说道,“逝者已矣,老太君便忘了吧。”  “如今我忧心的却也不是这个!”老太君摇摇头,苦笑,“我哥哥家已被抄了,且不说李家如何,我们曹家和李家一向来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如今这情形……唉!一直只以为太子爷会当皇帝,先帝也曾夸他宽和仁厚,哪怕废了,也只当终究有一天还是会放他出来,谁知道……谁知道竟是四爷坐了龙廷啊。  “四爷?”师太面上露出惊诧神色,“呀,我从前似乎听我家老爷提过,可是那刻薄阴郁的‘冷面王爷’? ”  
老太君不再说话,只是面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下栽精彩小说,请上传书坛。  下栽精彩小说,请上传书坛。  下栽精彩小说,请上传书坛。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入夜时分,好容易停了小半日的雪又悉悉簌簌地下了起来,这回下的大约是雪珠子,夹着风打在窗上直响,宝梅一面吩咐关窗关门,一面唤了人去半道上接应老太君的车,忙活了半日才将事情安置妥当。     一时纷乱过了,天也黑透了,玔儿擘了烛台来,宝梅才算是得了空,懒懒倚在太师椅上歇息,一时无语,房间里顿时静下去,只听见窗外下雪珠子的声音,才这一会儿的工夫,似乎下得大了起来。     珠儿端了果碟进来,刚进门,却听到“叮”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珠儿将果碟递给宝梅,她随手拈了一颗酸梅含在口中,皱眉道:“玔儿,去瞧瞧怎么回事儿呢,冷不防地唬人一大跳。”     玔儿嘴上应着,走过去瞧时,才发现是搁在妆台上的一只锦盒被风吹落在地,忙回道:“奶奶,没什么,想是坠儿进门时带了阵风进来,吹落了锦盒。”     谁知宝梅竟动了念头,让玔儿将锦盒拿来,打开看时,才发现盒里装着的是一只金麒麟,打造得甚是精致,在灯下华彩异常,宝梅顿时愣了。     “奶奶,这小玩意儿真好看,”珠儿羡慕地看着那只麒麟道,“我仿佛记着从前……从前有一对来着。”     “可不是么……”宝梅轻轻摩挲着金麒麟,眼里有点点泪花闪动。     可不是么?这麒麟确是有一对的,一雄一雌,她留着的这一只是雄的,雌的那一只在李家少奶奶的手里。     那一年的夏天,她去表姐家,她还记得那一年苏州织造府的后花园里,开了满满一池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是怎样的一幅盛景——     而她便与表姐坐在荷塘边的枕霞阁里,闲闲地聊些家常话,日头西沉后,天空中流金叠紫,似铺了最华丽的锦缎,风从水上来,还带着荷的清浅馨香。     那时候表姐嫁入李家还不久,新婚燕尔,李家的长房长媳,公公婆婆又十分疼爱,这样的日子只怕任谁也会羡慕的,表姐脸上有满满当当的幸福。     她也要出阁,嫁入江宁织造府,嫁入声名赫赫的曹家,只是她那时候还那样小,小到她以为嫁人只不过是将垂落两肩的一头乌黑长发高高盘成发髻,插上金钗珠翠,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和另一群人一起生活。     她有些微地害怕,她舍不得离开亲人,舍不得离开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然而,她又像所有的年轻新鲜的少女一样,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她充满了好奇,对未来的生活向往无比。     她那时什么也不懂,她不懂曹家少奶奶这个头衔意味着什么,也不懂指腹为婚的意义,却兴致勃勃地和表姐说,若将来她有了儿子,一定要娶表姐的女儿。     表姐掩口而笑:“哟,傻丫头,还没出阁呢,就想着生儿子。”     她瞬时羞红了半边脸,却带着一种稚气的笃定笑着说:“我当然会生儿子呀。”     表姐笑得愈发厉害,却顺了她的意,吩咐丫鬟取来了一对金麒麟,雄的给她,雌的留下,表姐说:“这便是表记,日后可不许反悔。”     自然不后悔,她收下,欢喜异常。     那一日舍不得枕霞阁的凉爽,她们一直坐到大半夜,晚饭也叫人端了来,在阁上一面吃,一面享受四面风。     吃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饭后她们一起吃的甜点是甘薯汤,甘薯原是上不得台面的农家小吃,却被李府的厨子别出心裁地做成了一道新奇甜品,削了皮的甘薯洁白如玉,切得细碎如米粒,用隔年的雪水煮了,调入金银花蜂蜜,混上冰晶,喝上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清爽透彻了。     月亮渐渐升上来,白天日头晒下的暑气散尽了,一轮玉盘似的满月倒映在水里,波光滟潋,满池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影影戳戳地看不分明,然在四周若有若无的清香里,她如在梦境,那样美,那样好,叫人心醉——     后来她便出了阁,她的少女时代就顺理成章的远逝了,然而她那样清楚地记得那年夏夜她满心的欢悦,在月光下她拉着表姐的手,觉得虽然她们不能在一起,却要让她们的孩子永远在一起。     那一年是多么好的时光,曹李两家正当鼎盛,是康熙爷面前的红人,是江南显赫的人家,而她和表姐的出嫁成了江南少女羡慕的盛事。     一切离现在不过短短几年,她甚至还记得起那甘薯汤的甘甜滋味,可李家却在一夜之间失了势,而曹家也开始如履薄冰,命运的轨迹朝一个不得而知的方向滑去,宝梅的眼里迸出了泪,“滴答”一声落在金麒麟的背上,氤开一片水迹。  
   这次雪停了以后,天气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依旧是冷的,风却不再刺骨,湖面上结的冰渐次化了,树枝上也抽出了嫩芽,不管怎么说,这一年寒冷的冬可算过去了。    朝廷查抄了李家以后,对曹家并没有大动作,年羹尧远征西藏,平定青海,凯旋归来,皇上忙着对爱将进行嘉奖,似乎也无暇顾忌曹家,一切似乎是平静的。     然而曹頫为年羹尧凯旋之事上贺表,恭贺万岁爷统治有方,大清朝四海一心,满以为会得到赞许,不想雍正竟回了一条“此篇奏表,文拟甚有趣,简而备,诚而切,是个大通家作的”,貌似轻松玩笑的话,却刺得曹頫浑身一颤,从此紧皱的眉头再不曾舒开。     后来又为着代售宫中人参一事,雍正更是大发雷霆,不仅打发了杭州织造孙文成,苏州织造府胡凤?二位大人发来紧急合奏的奏折,责问他价目不合,更兼在奏折上亲自朱笔红批,“人参在南市售卖,价钱为何如此贱!着问内务府主管!”,如果说上次的讥讽还不过是话中有话,这次的叱责却是连一点情面都不留,十分严酷冷峻,他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心里早有的那些不祥预感愈发清晰。     康熙宽厚慈仁,皇太子胤礽从小是他亲自教导,原也最得他真传,待人处事大度雍容,处理得体,连诗词歌赋一道上也是诸皇子中最为出众的。但是康熙在位时间长,皇子既多,年岁又长,彼此之间对皇位的争斗在所难免,胤礽曾被废立过一次,后来康熙姑念旧情,又将胤礽放出,依旧做太子,可见康熙对胤礽亦是情切的。     曹家素来与太子亲厚,正堂上的楹联“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亦是胤礽所提,哪怕后来胤礽被二度废立,曹家也一直认为康熙终究有一天会放他出来。除了胤礽,曹李两家与八皇子廉亲王允禩,十四皇子多罗恂勒郡王胤禵 亦是交好,十四皇子还曾私下托李煦在江南打造金狮子两尊,至今仍放在曹家的家庙万寿庵里。     曹李两家同皇子套交情,自然存了私心在里面,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希望新皇帝一上任便惩治自己,于是选了康熙朝最得宠的皇子拉拢,可任谁也未想到,最终做了皇帝的却是最不得宠最不被看好,识见风度与康熙大相径庭的“冷面王爷”——皇四子胤禛。虽说他继位不久,便有流言传出,说他弑父矫诏,然不管怎么说,大清朝的龙庭就是他坐了,这一点再也毋庸置疑。     曹頫知道,雍正对他的苛责不过是借题发挥,如今他不管怎么都是错,不做是错,做了还是错,而一切错误的根源,是因为他们拉拢错了人。如今在这位皇四子心里,他们——曹家和李家——就是曾经阻碍过他继承大统的人,他们协助他的兄弟,却偏偏忽略和藐视了他,现在他继了位,他不会再放过曹家和李家。    想到这,曹頫谢罪的奏本便再也写不下去,他的心里一阵阵痛起来,蘸满墨汁的毛笔提得久了,一滴墨“啪”地落下,在白纸上洇开一片乌黑,曹頫怔怔地想,也许一切都是逃不过的命。        
  日子一天天和暖起来,距离
日李煦获罪已经一段时间了,李煦获罪当日,雍正下旨令李家人口三百余口在苏州变卖为奴,却也不知为何,苏州竟无一人敢买。雍正盛怒,已经责令三日后若再无人买,便将李氏家人充入官奴,押解进京,赐予王公贵族。   李家人口在苏州街头站着露天变卖已经数月有余,风餐露宿,别人犹可说,最受罪的莫过于李鼐夫人,她自打出世起便是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嫁入李家后也一时顺心遂意,现在却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站在大街上,由着人指指点点。   那一日,李夫人似坚持不下去了,身子晃了两晃,她努力咬着下嘴唇,想坚持着站好,脸色却愈发苍白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渗出,一旁站着的丫鬟鸾凤掏出手帕想替她擦汗,刚伸出手去,却见李夫人头一仰,径直晕了过去。   鸾凤连忙去扶,才发现李夫人裙下渗出血来,鸾凤顿时吓得尖叫起来,不管不顾地冲到看守他们的官兵面前,哭求道:“不好了,官爷,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开开恩,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她……要生了……求求你……。”   两个看守的士兵还有点犹豫,围观的人却纷纷义愤填膺起来,许是耐不住鸾凤凄厉的哭喊,李夫人终于被送入房中,并为她找来了稳婆。   热水一盆盆端进去,端出来的却是一盆盆血水,李夫人已经醒了,惨叫声一声连着一声,鸾凤端着盆惊叫:“天啦,怎么这么多血啊!嬷嬷,夫人……夫人……夫人她……”  “别说了,快,”稳婆也手忙脚乱着,一面擦汗,一面焦急地冲鸾凤喊,“你倒是快啊!快再端些热水进来!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这就去!”鸾凤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地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开水过来,刚走到房门口,突然听到产房里传来婴儿嘹亮的哭声,鸾凤欢喜叫道:“太好了!夫人,夫人生了!”  突然,稳婆满手是血地跑了出来,冲鸾凤喊道:“姑娘!大事不好了!你家夫人……你家夫人的血止不住了!恐怕……恐怕是不好了!”  鸾凤愣了,手里端着的一盆滚水“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上,她径直冲入房中,只见李夫人孱弱地躺在床上,一张脸早已无半分血色,苍白单薄如一张纸,然她却努力地睁开眼睛,冲鸾凤绽开了一个笑容。  鸾凤再也忍不住,抱起稳婆放在李夫人身侧的孩子,举到李夫人面前,喊道:“夫人,夫人,是位小姐,生得……生得和你一般儿好看……”  李夫人淡淡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件小婴儿的夹衣:“鸾凤,给她换上……”  衣服大了一些,小婴儿穿上去,长长的衣袖将手全部盖住,不合身却是温暖的,孩子微微动了动,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李夫人看着孩子,轻轻说:“鸾凤,我啊,把订亲的金麒麟缝在了衣服下摆里,襁褓一裹,哼,他们谁也找不到。呵。”  李夫人眨眨眼睛,脸上有一种稚气而天真的神情,那一刻宛如时光倒转,她还是初嫁入李家时的小女儿,千针万线绣了鸳鸯枕套予夫婿做生辰贺礼,却偏生要藏起来,同他撒娇,眨眨眼睛淘气地说,噢,噢,你就找不到,谁也找不到。  鸾凤的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力地刺了一下,她伸手想替李夫人拂拂额上被汗粘湿的头发,却听到李夫人道:“鸾凤,你走吧,从后门逃走。”   “不……”  “傻,就算你不走,我也马上就要走了啊……”  “不,不会……不会这样的……”   李夫人的目光渺渺地飘过鸾凤的脸,落在孩子身上,小婴儿果然是美的,虽然连眼睛都未张开,却肌肤洁白莹润,像一个十足的瓷娃娃,李夫人轻轻地叹息:“也许……也许她不该投生到我腹里,从此以后啊,她就要一个人经受世间的种种苦了。”  “不要……”  “鸾凤,你走吧,你去江宁……”  “我不走,要走,我就带小姐一起走……”  “带着她,你跑不远的,何况……他们不会放过李家一个人的……”李夫人阖上眼睛,似一只鸟合拢了它的双翼,她的长睫毛在眼睑下打下一片青灰的阴影,而门外已经脚步喧哗,一滴泪自李夫人眼角流下,她说,“鸾凤,你快走,能活一人是一人……”   鸾凤紧紧咬着牙,门外的喧哗声越逼越近,她终于转身,离开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她只来得及回头再看一眼,李夫人苍白如纸的脸上依然有着温柔美好的笑容,她忍住所有的泪,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姐”,便飞奔开去。   她是李夫人陪嫁的丫鬟,这么多年,哪怕李夫人嫁了夫君,生了孩子,她依然固执地叫着她“小姐”,在她心里,李夫人永远是小姐,永远都是。   江南已经是春天了,又一年草长莺飞,桃花开落,她一直都记得,很多年前,曾经也有个明媚少女,青春正年少,在花开漫天如云霞般的桃树下哼着歌儿,秋千架上春衫薄,荡上云霄。  
  雍正闰四月二十六日,芒种,饯花神。  
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一场倾盆大雨终于降下,至此,江南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下过一滴雨。  
春耕时分,在鱼米之乡的江南,没有下雨意味着什么,曹頫比谁都清楚,面对必须上奏的晴雨表,他一筹莫展。  
这是雍正继位的第二年,关于他矫诏篡位的流言依然在天下百姓间流传,士民不服,此刻雍正最忧心的莫过于所谓的“天象示警”。  
江南大旱,最能给别有用心的人这一借口。曹家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这一道久旱的奏折报上去,后果可想而知。  
相对李家女儿的难产,曹家这个孩子的诞生是福祉,他为久旱的江南带了甘霖,为曹頫解了燃眉之急。那场连绵三天的大雨,让江南百姓对这一年的风调雨顺丰衣足食有了无尽的希翼与企盼,于是这个孩子被取名为“霑”,“霑”字出自《诗经》,“……益之以霡霖,既优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谷”,“霑”即是透雨的意思。  
  老太君对小曹霑疼爱万分,满洲风俗,小孩子生下三日后便是“洗三”,老太君早已吩咐人下去,将一切布置得妥妥当当。     “哟,才三天就会笑了!真聪明!”马毓媛打一进门就见着老太君在逗小曹霑,赶忙上前凑趣道,“瞧瞧,咱们的小哥儿生得真好,额头又高,小脸儿也饱饱满满的,一看啊就是个有福气的相!      “可不是么?”老太君狠狠地亲了曹霑一口,“呵,他生得比那画上的美人儿还俊俏些,莫不是个女孩儿投错了胎?”        这时候,“洗三”娘娘李嬷嬷端着一铜盆的艾叶水来了:“老太君,大太太,艾叶水来了!吉时已到!洗三啦!”      老太君喜气洋洋地将小雪芹放到了李嬷嬷的手里,然后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将一个大大的金元宝放进了盆里,口中说道:“添盆了!”     “长流水,聪明伶俐!”李嬷嬷大声喊,“金元宝,福禄双全!”      马毓媛也往盆里添了用银子铸成的枣儿,栗子,莲子和桂元,她一面放,李嬷嬷一面喊:“早儿立子,连生贵子;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这些都念完后,李嬷嬷开始给小婴儿洗澡:“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李嬷嬷替孩子洗澡时十分小心,曹霑却不怕水,许是觉得温水洗得舒服,径自闭上眼睛睡着了,马毓媛头一个“噗嗤”一声笑道:“你瞧瞧,这孩子竟睡着了,可不是和水结了缘么?一出生便下了场喜雨,还偏生属龙!”     马毓媛话音未落,曹霑竟然“啪哒”一下,自嘴角边流下一缕口水来,可见睡得十分香甜,老太君忍不住笑了,见老太君笑,一屋子的人全乐了,一时间房里其乐融融。     马毓媛正搜肠刮肚的还想说句应景的笑话,冷不防,钏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冲老太君喊道:“老太君,太太……太太叫我让您过去一趟……舅爷……舅爷家来人了……”  
  曹頫前两日已经接到查弼纳大人传来的圣旨,上谕“将李氏应审之人暂停质审,而其余人全登记在案,立刻押送进京,由内务府看管”,这意味着,李家不仅家道彻底衰落,而且李氏族人从此将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曹頫并不敢将此事告诉本已为李家担忧万分的老太君,然而鸾凤的到来,终究将曹頫苦心包庇的真相呈现到了老太君的面前。     老太君执意要回苏州替李煦送行,曹頫原是坚持不许的,宝梅却道:“老爷,你就让老太君去吧,那是她的亲哥哥啊。您担心老太君的安危,咱们多派几个人跟着就是了,老太君已经够伤心了,咱们做晚辈的,就顺了她的意吧。”     于是隔日起早,曹頫便备下车马,派人护送老太君回苏州,宝梅还在月子里,听曹頫说了这事,也强撑着起来,亲自为老太君打点行装。     临行时,鸾凤却穿着一身男装追了出来,宝梅呵斥道:“鸾凤,你不能去,你去了被人认出来,该问罪的可不是你一个了。”     鸾凤“啪”地一声跪了下来,求道:“老太君,太太,让我去吧,”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掏出一顶帽子,手脚麻利地将一头长发全挽入帽中,“老太君,太太,鸾凤今日打扮成小子去,断不会叫人认出来连累你们的。”     “鸾凤,”宝梅生气了,“这可不是儿戏啊!”     鸾凤沉默地磕下头去,待抬起头来,两行热泪已自脸庞上直直滑了下来:“老太君,太太,不瞒您说,我家中父母打小儿就不在了,只一个哥哥并一个嫂子。当日他们为了钱将我卖了,我十二岁上下便随了小姐,又陪着她嫁入李家。在李府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日子了,小姐疼爱我,姑爷也敬我,老爷太太都是最扶贫怜下的,比我那亲哥亲嫂不知强多少倍!如今……如今……”鸾凤略顿了顿,哽咽着说,“如今我家小姐只怕已经不在了,但鸾凤无论如何要送送我家老爷姑爷去,哪怕把命送在那儿,鸾凤也至死无悔。”     宝梅沉默了,老太君为鸾凤的一腔真情所感动,心中又酸又热,也几欲落泪,宝梅长长叹了口气,挥手道:“鸾凤,照顾好老太君,早去早回。”
  待一行人赶到苏州时,已经是午后了,李家人早已起程,亏得赶车的人脑筋转得快,才抄了小路,在进京的官道上等到了他们。      已经是黄昏时候,漫长的官道朝着无尽的远方延绵,夕阳一点点滑落,将人的影子拉得硕长,鸾凤扶着老太君站在道旁,风吹起尘土飞扬,迷蒙了他们的双眼,看不到远方,却能清楚地听到车轮声,马蹄声,脚步声,一点点地近了,近了,直到那一刻,她们才懂得了戏词里唱得那句“残阳如血”的含义。     李煦的囚车经过老太君的身侧,老太君叫道:“哥哥——”     李煦陡然一惊,待看清楚时,苍老的脸上泪潸潸而下。     老太君也只来得及叫一声“哥哥”,囚车就已经远去,车队中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是姐儿,”鸾凤喊道,“老太君,是姐儿——”    鸾凤追上几步,想问句什么,然而李家是钦命要犯,无人敢拦,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囚车远去,连一句多余的话亦不能讲,哪怕知道此一去便是终其一生不复再见,她们全部能做的,也只是站在尘沙弥漫的路上,静默地凝视远方。    在静寂的路上,孩子回响的哭声并着李煦苍老的面容,一起模糊在那一日的如血残阳里,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下过一场透雨后,接着又下了几场雨,如此断断续续,天气便一日接一日热了起来,及至李家人押至京城,也已经是初夏时节了。  
雍正下旨将李氏族人发放到崇文门外发落,又令王公亲贵们先挑,于是李家三百余口被押至崇文门,跪了乌压压一片。  北方的夏天不比南方,南方虽热,却总有雨水,雨后总有一时半刻凉爽,北方却是干热的,白花花的日头能从早晒到晚,李家的丫头抱着婴儿,实在撑不住了,向看守乞求道:“官爷,赏口水好不好?孩子……孩子实在耐不得了。”  
“就你事儿多!”为头的一个没好气地吼道,“你一会要喝的,一会要吃的!我说,到底你是大爷还是我是?”  被他这么一吼,丫鬟竟被吓哭了,两滴泪落在小婴儿脸上,婴儿却丝毫不知道害怕,反而冲看守笑了起来,看守心一软,将水袋扔了过去:“喝吧喝吧!给孩子喂完了就给我跪好!我可告诉你,一会儿年大将军的夫人就过来挑人了,都给我恭敬点,谁得罪了年夫人,可甭想再活命!  
“爷,”一旁的另一位看守诧异道,“怎么是年夫人来挑人?不是自由变卖么?”  
“上头批示了,年大将军人少,令他先取尽为奴,再说了,谁不知道年大将军平西藏定青海,立下大功?他开口要人,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抢在他前头挑啊?”  
“说得也是,现下年将军可是圣上面前的第一红人,年初又封了一等公,升官发财自然要添人手了!”  
  说着,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待走得近了,车上先轻盈盈跳下来一名发挽双鬟的明丽少女,刚着了地,便朝车内唤道:“太太,就是这儿。”  
几位看守便知是年夫人到了,连忙跪下来行礼道:“小的见过夫人!”  
少女却嘻嘻一笑道:“哟……,行礼啊?我们太太最不爱这些个汉人的虚礼,”说到这,少女调皮地转了转眼睛,故意沉下脸来,“小心太太要你们的小命儿!”  
少女年纪尚幼,而且脸庞圆圆的一团喜气,偏又装出大人样来,板着脸教训人,任谁见了都会忍俊不禁,可几位看守因久闻年羹尧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吓得连连磕头,口中直叫:“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桂枝,你又淘气!”车内传来一声低叱,“还不快扶我下来!”  
那个被唤作桂枝的少女这才收敛了调皮神情,打起车帘,自车上扶下一名旗装中年美妇来,看守们见了年夫人,更骇得紧了,连连说道:“年夫人恕罪!年夫人恕罪!”  
“都起来吧,”年夫人却很是和颜悦色,指着前方跪着的人道,“这些……就是李家的人?怎么这么多?”  
“启禀夫人,后头跪着的都是李家的人,一共二百一十七人……”看守头儿一面说着,一面偷偷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年夫人,只见她身段高挑,相貌说不上多美,却端正匀净,穿着打扮同一般的旗人贵妇无异,然而她的一双眼睛却十分温柔灵动,似带着三分笑,一转眼间就同诸人都打了个极为亲热的招呼,叫人如沐春风。  
传闻年羹尧冷面冷心,却不想他夫人这般慈眉善目,看守一愣,后面的话竟接不上去,年夫人也不以为忤,笑着问道:“这些人里头也有李家的女眷么?”  “回禀夫人,是的,只除了李煦夫人,李家女眷都在内,”看守头儿定了定神,回答道,  “在从苏州押解至京城的途中,李家已有男,妇,年轻丫鬟各一名病故,除李煦夫人及儿子交还李煦外,所余二百一十七人,悉数在此,听候夫人您发落。”  
“哎哟,两百多人,比年府足足多出一半去!这些个汉人,还真是奢侈,哪用得着这许多人啊,”年夫人惊讶极了,“桂儿,一会儿咱们可得好好挑挑,寻几个知趣知味的,人太多,别挑花了眼!”  
  还没等桂枝接口,年夫人已经径直走到李家人中间去了,她本是旗人女子,旗人原也没有汉人女子那么多礼数,年夫人性子又爽朗通透,喜怒哀乐便全写到了脸上,还才挑了一会儿,便已连连叹息:“唉,桂枝你瞧瞧,这些汉人女子还都裹着脚呢,一个个娇怯怯的模样儿,从前定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主儿,现在竟然从苏州到京城,走了好几千里路,都折磨成啥样了,”略顿了顿,摇摇头又叹道,“真惨啊。还是我们满族女子好。”
  “呵,我看啊,”桂枝掩口笑道,“还是夫人您最好,谁都夸您是极爽朗通透的人!  
“是么?我就不喜欢扭扭捏捏,我们满族的姑娘多好,又大方,又爽快!”年夫人说得高兴了,竟用手比划起来,“你看看那些汉人的小姐太太们,笑起来还拿扇子啊丝巾啊什么的遮个脸,怕人瞧见似的。我就不明白了,笑一个有啥可怕的,想笑就笑呗!又不是啥丢人的事!”  
  桂枝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来,年夫人瞪了她一眼,佯怒道:“你这死蹄子!可别光顾着笑了,给我好好睁大眼睛瞧着,挑几个好人!等这些汉人进了府,回头我就让她们把裹脚拆了,脚爱怎么长怎么长去,咱年府的人不遭这份罪!”  
“夫人说的极是,”桂枝拼命忍着笑,“夫人,我们还要继续挑么?”  
“都挑了几个了?”  
“嗯,一共挑了十个了,厨子四个,小厮两个,丫头两个,还有两个针线嬷嬷。”  
“哟,才一会儿的功夫便挑了这许多人了啊?”年夫人盘算了一下,点头道,“嗯,这些够用了,就这些了,咱们准备回府了。”  
  桂枝上前扶着年夫人,正待上车时,突然,人群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哭声极洪亮明澈,听得年夫人一震,回头皱眉问道:“这是谁家孩子在哭呢?”  
看守头儿眼见着年夫人要上车了,松了一口气,却不想横生枝节,心里大骂倒霉:“启禀夫人,这是李家的孩子。”  
  “李家的孩子?”年夫人疑惑道,“不是说李煦的儿子孙子都同他关在一起么?”
“夫人有所不知,那些都是李煦家的儿子孙子,都是男子,”看守清清喉咙,小心翼翼地说,“而这,是个孙女,是个丫头,是个女子,”说着,又感叹道,“唉,也真是天可怜见,这孩子一生下来娘就没了,没有奶水,饿得只剩下皮包骨,何况这么小,将来只怕卖都卖不掉。”  
年夫人一听不高兴了:“丫头怎么了?女子怎么了?没有你娘哪有你?就你爹能把你生出来?”  
“是,是,”看守不想年夫人动了怒,吓得又跪了下来,头捣葱似的磕着,“夫人教训的是,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桂枝终于忍不住了,咯咯笑了起来,年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赌气道:“你还笑呢!一点儿都不好笑!凭什么女孩儿就没人要!这没人要的丫头,咱要!不仅要,我还收她做女儿,好好儿疼她!去,把孩子给我抱来!”  
“是,夫人,”桂枝学着看守的口气笑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小的这就去抱!”  
“你还贫!”年夫人想沉下脸来教训桂枝,却也撑不住笑了,“死丫头!快去!”  
  孩子很快就抱来了,哭得久了,连嗓子都哑掉了,却不知是饿了还是中了暑,依然拼命的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孱弱,听得直叫人心疼,年夫人连忙从桂儿手中接过孩子,口里哄道:“好宝宝,乖乖宝宝,不哭不哭啊。”  
说来也奇了,年夫人刚刚抱过孩子,前一刻还哇哇大哭的孩子便立刻停止了哭闹,年夫人略哄了哄,她竟睁大眼睛,看着年夫人,绽开了一个灿烂如花的笑容。  
年夫人呆了,心里的母性都被孩子这一笑调了起来,她怜爱地看着孩子,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儿,她想起年羹尧十分宠爱的那个侧室福晋,他夸赞她肌肤光洁如锦缎,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却似一朵刚刚打开的洁白莲花,小小的,香香的,此刻她正睁着一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朝她笑,脸上还露出一对秀气的酒窝,想是这几个月来吃了不少苦头,孩子的脸早已瘦得皮包骨,可她却似丝毫感觉不到,笑得又欢悦又甜美。  
  “太太,这孩子和您可真投缘,您一抱她就不哭了,”桂枝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小心翼翼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笑道,“太太,您还别说,这孩子啊,还真有一点儿像您,你看她的眼睛,又大又黑,和您的一样漂亮!”   年夫人入神地盯着孩子,孩子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令她连眼睛都要湿润了:“这孩子有名么?哪时候出生的呀?”  “启禀夫人,小姐是四月生的,”李家丫鬟说,“夫人生下她就过世了,还没有来得及起名……”  “生在四月天啊?春暖花开的时节,这孩子还真会挑日子……”年夫人亲了亲孩子的脸,“嗯,四月海棠花开,就叫海棠吧。”   
说完,年夫人抱起海棠,登上了马车,那一日阳光晴好,澄碧天空下,马车轻快离去。  
很多年后,海棠总是站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下,无数次想象着那天的情形,那时她还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但她确信,那是她一生当中最初的温暖怀抱。
关于她的生母,记忆中已经全然了无痕迹。而她养母的模样,在她的回想中,也只是淡淡的一点影子,随着她的不断长大而日趋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桂姨曾经告诉过她,年夫人不识字,也不懂诗书,但她见过海棠花开似锦,她赐给自己的,是她所以为的最美的名字。终其一生,年夫人都没有亲生孩子,可她却是好母亲,海棠知道,她所给予的,是一个母亲所能给予的全部庇佑与宠爱。  在她生命的开端,是她,给了海棠原初的温暖,从此,这一温暖慰藉了海棠颠沛流离的一生。  
  夏天很快过去,冬去春来,花落花又开,转眼间,一年便过去了,曹家这一年也算是在磕磕碰碰中有惊无险的过了,刚过了三月,老太君便开始张罗着要为小曹霑抓周,“抓周”原是江南习俗,曹家虽是满人,却也居于江南多时,免不了入乡随俗。  
曹家这一日喜气洋洋,里里外外的下人们忙个不停,李嬷嬷领着几个丫鬟供寿星纸,铺红毡,老太君用手指着他们道:“那边……那边……对,过去一点就对了!”  
曹夫人抱着穿得花团锦簇的小曹霑走到老太君身边,拿着孩子的小手碰碰老太君:“喏,诺,老太君在这呢,”又朝老太君笑道,“这孩子,一会儿不见您就扁扁嘴要哭。”  
老太君接过曹霑,重重亲一下:“你还别说,我们霑哥儿啊,最亲我。来,霑哥儿,呆会要给老太君拜寿星哦。你会不会啊?”一面说着,一面拿着曹霑的手作揖,“哦……哦……我们霑哥儿和老太君说会呢。”  
“老太君,他才多大点儿啊?”马毓媛因见老太君除了曹霑眼里就没了旁人,心里早存了些不满,酸溜溜说道,“只怕连你说什么都听不懂呢,哪能就会这些啊?”  
“是么?我见过的人多了,就这孩子,我瞧着最聪明最俊秀!”老太君一听马毓媛的话,不乐意了,抓起曹霑的手作揖道,“拜寿星,拜寿星了哦!”   就在这时,曹霑身上挂着的金麒麟从衣服里垂落了出来,老太君一见,脸色顿时黯了,却听到身侧有人叹息,待转回头看时,只见鸾凤连眼睛也红了,老太君摇摇头,喃喃说道:“鸾凤啊,我记得从前你家夫人绣得一手好花,针线上的活儿,谁也比不过她去。若她还在,今儿霑哥儿周岁,我非让她送双虎头鞋不可!”  鸾凤听得心里愈发酸切了,几乎要掉下泪来,宝梅怕鸾凤又招了老太君伤心,恰在此时,曹頫自外头走了进来,宝梅连忙打圆场,指着门口逗曹霑:“哟,瞧瞧,谁来呢!”  比起老太君来,曹頫并不见得有多兴高采烈,他虽不是曹寅的亲生儿子,却也因是曹颙的伴读,自幼在织造府习字念书,与曹寅并不生疏。此刻,他最记得的是曹寅教他与曹颙读《三国》时,曾说过一句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现在的曹家恐怕便是覆巢之下仅剩的一颗完卵。  曹頫只觉得这颗完卵位于风雨飘摇的枝梢,也许下一刻就会坠落,摔得粉身碎骨,这样的压力顶在头上,儿子满周岁对曹頫而言,是难得的一点欢悦,让他些微缓了口气。因而曹頫慎重其事地为孩子挑选了礼物。  
  抓周的睟盘端了上来,盘中摆满了小弓小箭,小虎小狮,小车小马……,每一件都是老太君和宝梅亲自挑的,件件都极精致,鸾凤自老太君怀中抱过曹霑,指着睟盘道:“哥儿,来,咱们抓周了哦!”  曹頫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搁到盘里,那块玉一拿出来,众人眼前均是一亮, 原来这玉并不是常见的碧玉或白玉,它有红色,紫色,黄色诸种颜色,五彩斑斓却又不显得杂乱无章,各种颜色调和得极其和谐,仿佛从玉的内部渗透出来,宝光流转,玲珑剔透,这块盈盈不堪一握的宝玉刚一放入盘中,顿时令其它物品都黯然失色。  “你们可别小瞧了这块玉,”曹頫娓娓说道,“这种玉的玉质晶莹鲜洁,触手生温,行家管它叫“刚卯”。而它更为难得,它的彩色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由于入土的年代久远,受有“沁”蚀,才呈现彩色。据说,这便是女娲娘娘补天留下的那块石头幻化而来。“  “哦?真有这么回事?那可真真难得了!”鸾凤听得入了神,忍不住好奇地拿起玉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老爷,这上头怎么好像还有两行字似的?”  “不错,这上面啊,刻着八个篆字,”曹頫笑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这个好!”老太君听曹頫读了玉上的话,高兴道,“什么来历啊年岁啊,我都不稀罕,我就稀罕这几句吉利话儿,保佑霑哥儿一世安康!”   大家正说得兴高采烈,马毓媛却在一旁冷淡说道:“老太君,时辰到了,哥儿该抓周了!”   老太君听了马毓媛的话,脸色一愠,宝梅见着了,连忙打圆场道:“来,鸾凤把霑儿抱过来,来看看,看看我们霑哥儿喜欢什么啊。”   鸾凤抱着小曹霑走到盘子前,满一岁的曹霑穿着大红缎子的夹衣,戴着江南小孩子常见的虎头帽,胸前还挂着银制的长命锁,双眸如晨星般闪亮灵动,两团玫瑰也似的红晕在圆润粉嫩的脸上淡淡晕开,额头生得高而饱满,是聪敏而可爱的孩子。对着一大盘琳琅满目的物件,只见他笑开了,伸出手去,一把便抓住了曹頫带来的宝玉。  “瞧这孩子!”宝梅头一个笑了起来,“老爷,看来你的彩头真中了彩呢!”  “我说霑儿最聪明吧,”老太君得意地说,“你们看,这么多东西他都不挑,一眼就选中了最贵重的!”  曹頫开怀大笑,一屋子的人也都跟着喜笑了起来,惟有马毓媛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就在这时,曹霑突然将手中的玉一把塞进了口里。  “唉呀呀,不得了,不得了,哥儿快吐出来,这个可咽不得!”鸾凤大惊失色,连忙握着曹霑的嘴,“哥儿,快吐!快吐呀!”   “快!快掏出来!”老太君吓得脸都白了,“鸾凤你怎么就不瞧着点呢?”   “是,是。”鸾凤急得直冒冷汗,又拍又哄,奈何曹霑就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这下连曹頫都急起来了,剁脚道:“这可怎么得了,这是玉啊,吞下去可不是玩的,”想了想又道,“鸾凤,去,拿筷子来,把他的嘴给我撬开了!”   “老爷,使不得,孩子吃疼会更咽下去的。”马毓媛缓缓说道,“这事啊……得慢慢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老太君一迭声喊道,“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办啊?”  
  一片闹哄哄中,惟有宝梅是镇静的,她却是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主意,打发乳母去厨房端了紫云英蜜水来,曹霑一岁虽未断奶,但脾胃极易上火,有时也拿蜂蜜水喂他,平日他最爱喝的便是紫云英蜜。  
不一会儿蜂蜜便端了来,宝梅用调羹舀了,放到曹霑嘴边,温言哄道:“霑儿,乖,喝糖水呢。”   曹霑睁大眼睛,瞧了瞧宝梅,又瞧了瞧蜂蜜水,突然张开了嘴,折腾了众人大半天的宝玉终于从口里吐了出来,“啪”地一声落到了蜂蜜碗中,宝梅连忙拾出玉,不想曹霑竟望着宝梅手里的玉,不依不饶地大哭起来。  “这可怎么办呢?他还是要玉!”老太君皱眉道。  “老太君,我有个法子,”鸾凤道,“何不将这玉用丝绦穿了,佩挂到胸前?他既可以拿着玩,就算再含在口里,也吞不下去了!”  “这法子好!快,依样穿了给他戴上!”  
鸾凤拿了丝绦,将宝玉穿了起来,系到曹霑脖上,孩子果然不哭了,抓着玉,咯咯笑了。  
  相对于曹霑的生日而言,海棠的生日是安静的,这个与曹霑同年同月出生的孩子,一到人世便经历了一重又一重的惨烈变故,抄家,离别,发放,母亲的死亡……,倘若她懂事,她必然会觉得那段日子在记忆中破碎支离,唯有遇到年夫人后,她才有了平静安宁的美好时光。   夜已经深了,年夫人依然斜倚在榻上,眯着眼,缝着一件大红衣衫,灯光融融地跳动着,洒下昏黄温暖的柔光,年夫人缝一会儿,便停下来看看在面前摇篮里熟睡的海棠,海棠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脸上的小酒窝在灯下若隐若现,似乎在梦里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弯成了新月,有淡淡笑容。  
“太太,天都晚了,你还点着灯做针线活儿,对眼睛多不好啊,”桂枝走过来,将灯芯拨了拨,埋怨道,“不是有针线上的人么?以后这些活儿让他们去做就成,您可别累坏了自己个的身子!  “不碍事,不碍事,海棠的衣服嘛,”说道“海棠”时,年夫人慈爱地微笑了一下,温柔道,“自然由我这做母亲的亲手来做,别人做的我都嫌不好。”  “说的也是,这府里上上下下没一个在针线上比得上太太你的,”桂枝忿忿不平地说,“太太,您模样生得美,对人又厚道宽容,别说其它的,就凭出身,您是正牌的镶白旗格格,堂堂正正的宗室亲女,西府那位不过是位汉人,不就仗着老爷宠她么?在您面前一点礼数都没有!她哪根指头配和您比?”   年夫人默然,桂枝却越说越生气:“太太您也是好性子,前儿个她见了您,连问安都不问,要换了桂枝,早一个大耳刮子打过去了。”(注释一)  “打了又有什么用呢,打了,老爷还是疼她,”年夫人淡淡说道,“桂枝,你不懂的,其实别人怎么待你都不打紧的,最重要的,是夫婿怎么待自己。”  见年夫人伤了心,桂枝自悔失言,连忙说道:“太太,您做了半天活也乏了,安置吧。”  
“我不乏,”年夫人拿起手中衣衫,笑着对桂枝道,“你瞧瞧,这嫁衣好不好看?”  
“嫁衣?”海棠惊讶道,“太太,你这是给小姐做的么?她才一岁啊,您做嫁衣做什么啊?”   “我还能给谁做衣裳啊,谁家孩子还配我做衣衫啊,”夫人走到摇篮前,亲亲海棠的小脸,“自然是给我的宝贝小海棠啊。”  “哎呀——,太太,那还是多远的事啊。太太您也大心急了些了吧。等到小姐出嫁的时候再做也不迟啊!”   这时,悠扬的丝竹声飘飘袅袅地传了过来,年府的西院又在歌舞升平了,似乎还听得到女子的娇笑,不一会儿,透过未关的窗,一朵朵烟花在深黑不见底的天空中霎时绽开,将黯淡的天映照得如三月天最明媚的春光。   年夫人放下嫁衣,缓缓走到窗前,望着此起彼落的焰火,喃喃说道:“桂枝你说远,其实一点都不远的,”顿了顿又说,“桂枝,距离上一次老爷来,也已经七年了,可我觉着啊,仿佛昨天他还来过似的,呵,七年的时间竟这样一忽儿就过去了。”  
  是,看起来漫长的时间真就这样一忽儿就过去了。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初嫁给年羹尧的日子。新婚之夜,掀开红盖头,她看到了一张英武俊朗的脸,她的心跳得厉害,长到这么大,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是满人女子,在娘家是最小的女儿,未裹过足,也无人予她约束,那时候她极爱笑,年羹尧说一点点高兴的事,便能逗笑她,她的笑颜,灿烂烂,活泼泼,似初夏时分明朗的金色阳光,摇落一地碎金。  她还记得,她嫁入那年的大年夜,也是放焰火,年羹尧牵着她的手,站在院落里看漫天烟花怒放,她转眼去看他,只见脱下铠甲的他穿着一袭烟灰色的家常旧袍,却依然掩不住勃勃英气,他昂起头看天,下巴骄傲地扬起,她望着他,愉悦地欢笑。  她还记得,她喜欢扮成男子的模样,将头发辫成一根辫子,穿上骑马装,同他一起去郊外骑马。他夸她穿男装好看,三月天的春色明媚如斯,草甸上有一望无际数不尽的郁葱翠草,他们同骑一匹马,她靠在他怀里,向着日落的方向,向着天尽头奔跑,周遭的景色被他们飞快地抛到了脑后,她嗅着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暗想,若能一辈子如此,该有多好。她还想起一句汉人的成语,“天长地久”。  可她并不知道的,汉人还有一句话,“天长地久有时尽”,她的美好时光在西院女人进门后一去不返。  那是年羹尧征讨时带回来的汉人女子,长得并不如何美,只是肌肤细白,眉目疏淡,她也记得年羹尧夸那女子走路,他说,那是莲步珊珊。她心里刺痛,细看时,那女人裙下露出的脚果然细巧纤微。  女人见她时总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出,柔声细气地叫她“姐姐”,给她行礼,那一年她正怀了孕,女人便送来亲手做的小孩儿衣衫,样样绣工精致,女人将衣服送给她的那一日,她终于感动,诚心诚意地唤了她一声“妹子”。  后来她真把女人当妹妹疼的,她性情本来爽朗大方,于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得了衣服料子,得了香料,她总打发了桂枝,给女人送去一份,女人总恭恭敬敬地谢她,她也觉得欢喜。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稳婆来替她接生,她生得艰难,撕心裂肺地疼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次日凌晨生下了孩子,只可惜,在晕过去之前,稳婆告诉她,这个孩子一生下便是个死胎。  年夫人不祥,竟然生下了个死孩子。传言立刻在家中的各个角落里传开,她躺在榻上,望着窗外一阵阵绝望,年羹尧……一次也没有来,年羹尧也认定了她的不祥,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曾来。  她出了月子,桂枝扶着她去后院散步,在后院里,她遇上了那个女人,女人已经由侍妾变成了侧福晋,她这才看清楚,女人的肚子已经凸起,原来她亦怀了胎。  她走过去,女人昂起头看她,唇边露出一抹冷冷的笑,竟不理会她,径自扬长而去。  她愣在当场,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头上那支翡翠玉钗还是她送予女人的,盛夏的烈日下,她似被冰水浇到,从头凉到脚。  她突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稳婆……被人买通了……做了手脚,接生时故意拖延时间,拖了一天一夜,她命大活了过来,而她可怜的孩子,却死在了腹中。  女人生下儿子,做满月酒年羹尧大宴宾客,唯独不请她,因为女人说,她……是不祥的人。  抱养海棠回来的那个晚上,她欢喜得夜不能寐,将海棠搂在怀里,亲了又亲,桂枝突然哭了,说:“太太,您知不知道,小阿哥生得多俊俏,我看着他一点点地没了气息,他有一双和海棠一样亮亮的眼睛。”  
  写得不错啊,怎么没了下文?
  看见推荐才进来的,怎么就这样就没有了?
  有头无尾
  写得很不错啊,怎么没人顶啊
  作者写不出来
  。。。
  呵呵,支持兄弟来了!问好!
  文采不错!记号。
  不好意思啊,我一直以为没人看呢,就没更新了……  谢谢斑竹……  本文即日起更新……  很激动上推荐……  
  年夫人在窗口站了许久,桂枝走过去,将一件宝蓝色披风披到年夫人肩上:“太太,别看了,睡下吧。桂儿虽然是个丫头,可也听过一句话,心大福大,太太这样的好人,好日子定然还在后头。”  “桂枝,你说,我能疼海棠一辈子么?”  “太太,”桂枝嗔道,“您说什么呢?您会和小姐快快乐乐一辈子的。”  “不,桂枝,咱们家现在虽然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水最满的时候,也是马上要溢出来的时候。”   “太太,我不懂。”   “我是个妇道人家,不识字,也不懂朝中之事,可大道理我懂,你看看老爷如今被西院那位挑唆的,丝毫不顾朝廷规矩,将西院那位的叔伯兄弟全升了官叙了要职,这倒也罢了,他还在辕门、鼓厅画上四爪龙,令吹鼓手穿蟒袍,这可就犯了大忌了。”  
“太太……”  
“老爷若是出了事,我也不独活着,”年夫人脸上有一种凄然而决然的表情,缓缓道,“所以海棠的衣裳我一定要赶着做好,我一直要做到我家海棠十六岁,连嫁衣都替她做好,桂儿,你都好好收着,哪一日我不在了”,年夫人略顿了顿,眼里突然噙满了泪水,“你就指着衣裳告诉小姐,娘没走,娘其实一直都在她身边。”  注释一:年羹尧之妻为苏燕(一译素严)女儿,苏燕系绰克都长子,也即恒仁大伯父,那么年羹尧实为恒仁堂姐夫。据《永宪录》卷三载“上谕”,有“年遐龄、年希尧尚皆忠厚安分之人,着革职宽免其罪”;“年羹尧之子甚多,唯年富居心行事与年羹尧相类,着立斩决。其余十五岁以上之子发遣广西、云南、贵州极边烟瘴之地充军。年羹尧之妻系宗室之女,着发还母家”。“其父兄族中有现任候补文武官员者俱着革职”;“日后有隐匿过继年羹尧之子孙者以党附叛逆治罪”(《清史补遗》注:中华书局1959年版。)。  
  第三章  雍正三年年底,年羹尧以“九十二款大罪”勒令自尽,其子年富,立斩,显赫一时的年家彻底覆灭。(注释一)  年夫人用三丈白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原是辅国公苏燕的女儿,大家闺秀,又因无子息失宠多年,雍正原下旨,免她一死,着令发回母家,却不想她刚烈如此。  
海棠刚刚好起来的生活,又轻而易举地结束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在那件大红嫁衣做好的时候,她再一次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又一个生命里至亲至信的人。  
此后,她开始了绵亘了许多年的漂泊,没有了母亲,亦没有家。  光阴流转,曹家在风雨飘摇中亦苦苦支持,尚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霑哥儿终于在金陵的秀色山水中长大,他同所有的江南稚童一般,机灵慧诘,淘气异常。  一叶落而天下知秋,曹頫信步走在曹府后园里,深秋的花园,草木枯槁,风一起,便卷起脚底黄叶翻飞,立见肃杀之气,这一日天气也不见好,并没有秋高气爽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反而因为连下了好几日雨,四处潮湿,再兼着灰沉天色,一切显得十分晦暗。  李煦再下诏狱,被发配至黑龙江,那样的塞外苦寒之地,纵是年轻力壮也熬不住,何况李煦已是七旬老人,书办把消息告诉曹頫,他便觉得心头一恸,在书房再也呆不下去了,然而走到后园,见一片寥落晦暗秋色,他心里的悲苦愈发深了。  “小祖宗,小祖宗,你给我停了下来!花园里石头多,磕了碰了可不得了!”  “你抓我不到啦!哦,你抓我不到了!”  
一阵突然想起的喧哗声打断了曹頫的思绪,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大红影子飞快跑动着,如旭日初升时的一抹赤霞,霎时映亮了晦暗天空,满园萧瑟秋色顿时鲜活灵动了起来,还没等曹頫回过神来,影子便到了跟前,“噗”的一声撞入了曹頫怀里,曹頫低下头看,才看清楚是霑哥儿。   曹霑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府绸秋袄,因秋日起风,又特特在外加了一件用金线挑绣了四合如意纹的大红坎肩,他仰起头,看到是父亲,立刻不敢皮了,老老实实地站好了行礼道:“见过父亲。”  
李嬷嬷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曹頫蹙眉,冲霑哥斥道:“你看把李嬷嬷急的!说,你跑什么?”  
“我……”曹頫平日最怕父亲,此刻见他疾言厉色说话,愈发害怕了,垂着头小小声道:“我想找鸾凤姐姐玩。”  
“老太君真把你惯坏了,整日都在丫头婆子混,小小年纪就没个正形儿!”曹頫提高声音道,“我问你,今日功课做完了么?”  
“回禀父亲,”霑哥抬起头,眼睛亮亮地说,“我不愿听先生讲,先生教的不对。”(注释二)  
“不对?看来我得好好教教你尊师敬道的规矩了,无法无天!你说说,哪儿不对!”  
“先生说,孔圣人讲,唯小人与女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话错了!”  
“住嘴!”曹頫不想他还真能说出一番“谬论”来,愈发地生气了,吼道,“连孔圣人都不敬了,你给我跪下!”  
霑哥被曹頫一吼,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下,可绕是知道父亲生气了,他犹不肯住嘴:“本来就不对嘛。我看女孩子才是好呢,鸾凤姐姐多聪明伶俐啊,怎么能与小人一同看待呢?再说了,圣人的母亲也是女人,圣人说要忠要孝,连母亲都“难养了”,与小人同论了,怎么能算孝呢?“  
“满口胡言!荒谬之极!小小年纪就如此爱女色,日后定是登徒子,没得辱没我曹家门风!”曹頫不能容忍他再说下去了,打断他的话,狠狠道,“你给我跪着,好好反省反省你说的都叫什么话!不到午后,不许给我起来!”  
就在这时,曹頫背后突然穿来老太君咳嗽声,回头一看,只见鸾凤扶着老太君走了过来,老太君极为不满,竟亲自弯腰拉起霑哥儿,一面搂到怀里,一面冲曹頫说道:“他偶尔淘气,你做父亲的教训归教训,跪在冷风里,冻坏了可不得了!霑哥儿还小呢!”    “母亲——”曹頫无奈地说,“你总纵他,看把他惯的!连孔圣人都敢横加指责了!”    “我看霑哥儿说得在理。那孔圣人贬损天下女子,难道还要叫人人都听他的不成?”老太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行了,你管也管了,罚也罚了,也到大中午了,犯不着和自己的亲骨肉赌这份气!走,吃饭去吧!”  曹頫是纯孝之人,见母亲发了话,再也不敢说什么,鸾凤抱起霑哥儿,偷偷说道:“哥儿,可不许再淘气了,下次惹老爷生气,我们可都不管你了!”  霑哥笑道:“我知道鸾凤姐姐最好!”  
  另外贴一篇旧作:历代青楼女子传http://www.tianya.cn/New/PublicForum/Content.asp?flag=0&idWriter=&Key=&idArticle=121206&strItem=no16
  历代名伎传之南齐苏小小  1。1. 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那一日,阮郁正在书房里写奏折,父亲阮道从相位上退下来后,皇上便提他做了副相,一门里出了两个宰相,是一件极令人羡慕的事,头一两年,还有人非议,说他是靠了父辈的恩荫才爬到今天的地位,他也不气不恼,后来就再无人说了,他的学识与才干当得起这个相位。  他写了好一会奏折了,正有些乏了,突而听到窗外有人拍手笑道:“九十,九一,九二……哇,春雨姊姊,马上就一百个了呢!”  他听得出是儿子玉郎的声音,想必是天气晴朗,丫头领着玉郎在小花园里踢毽子戏耍,呵,不知道这调皮孩子又出了什么新鲜花样,他忍不住笑了,扭头朝窗外看去,只见眼前金灿灿地一晃,一只毽子腾空飞起,尔后,玉郎欢呼起来:“一百!春雨姊姊好厉害啊,踢了一百个呢!”  一百个?这话他听起来极是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他突然想起来了,大力拉开门,冲到小花园中,一把抢过春雨手里的毽子,没错,就是这个,这毽子同寻常毽子不同,是用串了真珠的金线缝的,这样在太阳下踢起来分外好看。  “这毽子你们从哪得来的?!”他冲玉郎吼道,“你娘没同你说了么?”又转脸朝着春雨,“还有你,进府的时候学没学过规矩?我说过,东暖阁里那只描金箱子的东西任谁也不许动!说,是谁开的箱子!”  春雨吓坏了,连大气也不敢出了,她从没见温文尔雅的阮郁发过这么大的火,玉郎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阮夫人闻声赶来,一面连声道:“别吓坏了孩子”,一面把玉郎抱起来,又擦泪又哄。  他铁青着一张脸,不答言,阮夫人解释道:“玉郎淘气是淘气了点,到底是个五岁的孩子,老爷你别生这么大的气,也是我不留神,没注意到他拿了东暖阁的钥匙!”  他顾不上听她的解释,只看着手中毽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莹润洁白的真珠都泛了黄,金线也褪了许多颜色,可依然精致如昔。  见他沉默,阮夫人便停了解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了他手里的毽子。毽子本是女儿家闺阁游戏之物,阮郁手中毽子虽然旧了,但针脚细密,一定是女子做的,而且还用了金线,想是费了许多工夫。  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惨然问道:“老爷,这么多年了,静茹已经要出阁了,玉郎……也五岁了……,你……还惦记着她么?”  他沉默地看着手中毽子,是,他记得,他永远都记得。  那一年,他十六岁,被父亲派到浙东公干。他写得一手妙笔生花的好文章声动朝野,公干时人人又因他是宰相之子,处处让他三分,于是他公事进展得格外顺风顺水。闲暇时,他便骑着金鞍玉镫的青骢马,在江南的秀色山水里策马驰骋,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早便听闻西湖美景天下无双,于是他寻了一个春和景明的辰光,骑马去游览这“天下第一湖”。  未到西湖,他便觉得神清气爽,那一带自西泠桥而西,一色翠树青杉,逶逶迤迤,转至南山,沿湖不啻一二十里,而西湖的一池碧水藏于其间,与幽深林木两相呼应,格外灼灼生辉。  湖光山色如此调和地融为一体,他一走近,便如坠入了一个徐徐展开的淡墨山水画卷中,一时目不暇接。  正在感叹造化钟神秀的当口,突然听到马蹄声响,旋即,一股极甜的香味由远及近,一辆垂着真丝帷幕的木车便驶到了眼前,那木车描金雕花,造得十分精致,他正诧异时,只听见一个女子轻笑一声,掀开了车窗帷幕,冲他展颜一笑。  车上女子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头挽双鬟,乌油油的发上别无装饰,只卡着两只翠玉蝴蝶,却琼姿玉貌,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人间绝色。只见那少女一双泓如清泉的妙目在他脸上转了两转,又是一笑,露出一口细巧的糯米白牙,他竟自酥了半边。  少女见他痴了,便用丝帕掩唇,那握帕的手洁白如雪,拿着白丝帕,竟叫人分不清楚哪儿是帕,哪儿是手,好一会儿,少女才收敛了笑容,轻轻吟道——  妾乘油壁车,郎乘青鬃马。     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吟罢,便叫人驱车,扬长而去。待他缓过神来时,少女连着香车已经在西湖秀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几乎怀疑这不是真的,这天仙般的少女只是他春梦一场,倒是同来的小厮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笑道:“大人,她叫苏小小。”   他诧异:“你知道?”  
“临安城里谁不知道啊?”小厮撇撇嘴道,“大人没听过么?为人不知苏小小,纵读诗书也枉然。”  
“哦?”他哑然了,“她是谁家千金?小小年纪竟有恁大声名?”  
“她谁家也不是,她是妓家,父母一早就不在了,带着一个娘姨过活,”小厮顺手攀了根柳条,在手中随意玩着,“城中王孙公子哪个不爱她慕她,不过她倒是生成的执拗性子,看得上眼的,才肯见上一见,若是她瞧不上的,纵有千金,也莫想让她看上一看,架子端得比千金小姐还尊贵些。”  
“是么?”阮郁急急问道,“那她住在何处?”  
小厮“噗嗤”一声笑了:“大人别急,她住得不远,就在西冷桥畔,” 又偏过头去瞧了阮郁一眼,“阮大人,小的方才瞧着,这苏姑娘仿佛很喜欢你呢!”  阮郁顿时红了脸,方才太急了些,被这小机灵鬼瞧了出来,他连忙板起脸,想做出威严样子,偏偏脑中全是苏小小一颦一笑的俏丽模样,于是再绷不住,索性大笑了起来。  当日,他便打点了百金之礼,太阳刚一落下,便换了便服,前往西冷桥。黄昏时绮霞满天,倒映在光洁如镜的湖水中,此刻西湖便如一匹绣满五色花纹的上好织锦,比起白天来,更有一番风味,他无心赏玩美景,只急匆匆地奔着西冷桥去了。  苏家很好找,随便问一个路人,便向他指了路径,他分花拂柳而去,在一扇黑漆大门前停了下来,举手叩门,但半晌无人作答。  他有些失望,正待转身离去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美妇立在门口,诧异问他:“咦?方才我仿佛听到有人敲门的,可是官人你?”  那妇人穿月牙色锦缎上衫并一条玫瑰紫长裙,长发用一根玉簪琯了盘在脑后,打扮甚是不俗,他便心知这是苏小小的娘姨了,忙上前道:“正是。在下阮郁,因久仰慕了苏姑娘大名,今日又在西湖边偶遇姑娘香车,一见之下,惊若天人,蒙姑娘赠诗一首,在下才冒昧寻到这儿来,”他自怀中掏出封好的礼仪,递到妇人手中,又笑道,“小小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夫人通报。”  妇人也不答话,只眯着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伸手接过银子,款款说道:“官人叫我贾姨就是。你要见我家姑娘,这事我做不得主,原要姑娘自己愿意才成,便请官人在此等候片刻,容老身进去询问,”略一沉吟又道,“官人,实不相瞒,我家姑娘年纪尚幼,如今还是闺女,豆蔻尚尔含苞,未必肯容人采。官人若是为此而来,莫要错费了心情。”  他慌忙道:“贾姨放心,我只想见姑娘一面,不做他想。”  贾姨这才告退了,他等在门口,细细打量房舍,见门前也不似其他勾栏人家种花种草,而是遍植松柏,一色苍翠中掩映着青瓦白墙,是极幽静的所在,半晌,贾姨走了出来,笑道:“原来是骑青骢马的郎君,怎不早说呢!快请进来!”  他随着贾姨进了,贾姨同方才冷淡判若两人,一面引他朝楼上走着,一面极热情地连说带笑,贾姨说一口绵软苏白,三两句话竟听得他心如浸在温水中,暖洋洋的。  也不知穿过了几道门,贾姨才领着他在一间铺设着全套花梨木家具的堂上坐了下来,一个小丫头连忙端上茶来,又摆上四色点心,茶色碧澈,点心精美,贾姨笑道:“官人先用些茶和点心,苏姑娘一会儿就到,”她亲自奉茶给阮郁,“我们姑娘素有弱疾,一年之中倒有半年是只能睡两更的,昨夜下了雨,她便被雨声扰了,没睡着,官人来叩门时,她还午睡未醒,这会儿想必正在梳洗,让官人久等,还望见谅。”  
阮郁道:“姨娘太客气了,是我来得不好,打扰了姑娘休息。”  他话音还未落,却听到门内一个异常娇甜的声音问道:“姨娘,他来了?”还没等贾姨回答,阮郁鼻中突而闻到一股似兰似麝的幽香,抬头一看,只见苏小小悄生生地立在了眼前。  苏小小穿着一色浅水蓝色衣裙,外面却别出心裁的罩了一件半透明的白色长纱衫,整个人便如同笼在一片云雾烟霞当中,格外风姿绰约,她仰起脸来看他,脸上带着午睡初醒的慵懒,偏头笑道:“你真的找来了呀?”  看着她一幅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他只觉得心旌神摇,连声音都微微发颤:“是啊,我来看看姑娘。”他从怀中拿出备好的首饰,递到她手中,“苏姑娘,这只镯子送给你。”  她看了看镯子,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洁白藕臂,摇摇头道:“你瞧,我不爱戴这些东西!”  贾姨道:“姑娘,这是阮郁阮官人的心意。”  她眨眨眼睛,有些调皮地看他:“哦,原来你叫阮郁,”想了想,又笑道,“阮郁,你生得真俊!”  他被她的话说得有点窘,倒是贾姨接口道:“哟,天色不早了,阮官人,你是留下来还是走啊?”  阮郁哪里舍得走,他迟疑着,却听到苏小小道:“阮郁,你别走。”  苏小小的话对他而言便如天籁一般,他惊喜地看着苏小小,只见她一脸无邪地看着他,目光极是单纯,好像在她心里,留他过夜便如留兄长住一晚无异。  贾姨“噗嗤”一声笑了,在他耳侧轻轻道:“阮官人,我家姑娘可是头一回留宿客人,她心里一定很欢喜你呢,”顿了顿,又忍俊不禁,“她自己选的你。官人,她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  小小道:“贾姨,你笑什么呀?”  贾姨笑而不语,径自退了出去,阮郁听到门外“咔嚓”一声,想是上了锁了,让他们不受打搅。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小小。  到底是圣人子弟,又是尚未婚娶的少年儿郎,他竟有些不敢看小小,只垂着头,偷偷望去,谁想苏小小也在看他,眼睛亮亮地充满好奇:“阮郁,你是不是比我高许多?”  他听到她问话,也放松了些,答道:“那自然!”  
“我不信!”  
“那我们比一比!”  小小跑到他面前,拼命踮着脚,又举起手来比划道:“你看,还是我比你高!”  她站得近了,头顶几个细细发丝便飘散了开来,蹭在他脸上直痒痒,他于是逗她:“你这么比不对,比高矮要面对面啊,鼻子碰鼻子,高矮就比出来了!”  小小竟真的信了,认真点了点头,踮起脚去碰他鼻子,阮郁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处子芳香,再也忍不住了,将她拥入怀里。  花梨木雕花床上,悬着素白纱帐,小小的卧房位置极佳,从床上透过窗帷看去,只见窗外月色皎洁,湖水清朗,末了,小小在他臂弯里沉沉睡着,他身上也被汗浸透了,额发紧紧贴着头皮,粘粘地极不舒服,他信手抓起一件丢在被上的锦帕朝额头擦去,待贴近面前,才发现不是锦帕,是苏小小的肚兜。  他连汗也顾不得擦了,将肚兜放在眼前细看,只闻到一股极甜腻的香传入鼻中,小小衣饰淡雅,肚兜却是极佻荡冶艳的桃红,他心头又是一荡,这时,听到小小在怀中侧头,呢喃了一句“阮郁”。  他只当她醒了,低头看时,才发现她是在梦中,他咬着她的耳朵,笑道:“你还叫阮郁啊,要叫阮郎。”  小小“唔”了一句,反手抱他,弯弯嘴角,竟在睡梦中露出了清甜笑容。  那一刻,他满心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在那个阳春三月,他们一起逛遍了西湖的山山水水,有时他骑马载着小小,将她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有时他携着她的手,沿湖堤款步徐行,西湖风景奇绝,三月春光如画,而他眼里,却远不及小小回眸时的一抹甜美微笑。  有一次她带了一只毽子,是她自己做的,用金线穿了珍珠缝制,她站在一树桃花下,整整踢了一百个,白衫翠带飘然飞舞,如翩跹的蝶。  他数到一百时,她欢呼一声,扑到他怀中,抱着他,像小孩子般甜甜笑着,将胭脂水粉蹭了他一身。   他笑道:“小小,别闹。”  
“阮郎,”她仰起头,眼神天真,“我问你一个事。”  
“什么?”  小小又突然不说了,脸上现出红晕,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羞涩模样,不由好奇心大起,笑道:“你快说!不说我呵你痒了!”  小小素来触痒不禁,连忙笑着告饶道:“我说,我说,”她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音,“阮郎,你说我们会不会有官官宝宝?”   江南风俗,唤小男孩“官官”,小女孩“宝宝”,阮郁惊喜道:“小小,你有喜了?”   小小红了脸,摇摇头:“没有,”顿了一顿,偏头笑道,“阮郎,等我有了官官宝宝,你会不会不要我?”  他扬声而笑:“小小,你怎么问这般傻气的问题?我自然要,两个都要。”  
“贾姨从前也从良过,她养了一个男孩子,可孩子刚刚落地,夫君和大太太就将她赶出了门,从此她便断了从良的心了,”小小轻轻道,“我娘还活着的时候,贾姨同我娘最好,我娘说……这是‘去母留子’。”  
小小说这话时,脸上现出淡淡忧郁,如明珠上蒙了一层浮尘,他心里一酸,握着她的手道:“小小,我娶你,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小小睁大眼睛看他,“西湖不好么?”  
“那好,”他用力点点头,“那我陪你,我们在西湖住上一辈子!”  
小小灿然微笑,他亦笑着,将她拦腰横抱上马,高高扬起马鞭,青骢马尽情向前奔去……   
他后来才知道,他许给小小的,是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  他一直流连于江浙,哪怕行囊匮乏,也坚持着,能呆一天是一天。他知道,父亲是绝不会接受苏小小的,堂堂宰相的媳妇又怎能是一个妓家女子,接到父亲催他速归的书信,他便晓得,已经到了非走不可。   只是那个时候,他心里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哪怕容许他纳小小做妾也好,直到回到京中,才记起父亲曾替他订过亲,是堂堂赵尚书家的千金。待他回家时,家中在为他准备成婚的仪式,父亲逼他,即日便要娶赵小姐进府。   他去求母亲,母亲摇头道:“郁儿,你便死了这条心吧。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有人参到皇上那去了,告你去浙东公干却不思为朝廷效力,反而纵情声色,包养娼妓。你父亲气得几天几夜睡不着,亏得赵小姐深明大义,让赵尚书在皇上面前替你极力辩白,道你同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断不会负她的,那些传言都是别有居心的人造谣。如此,皇上才不曾问你的罪,”说罢,母亲又长叹一声,“郁儿,你到说说,赵小姐这么贤惠,我这做娘的,哪有媳妇未进门,就先替儿子讨小的道理?”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和小小,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再无转圈余地。   他磕破了头,才得到一个机会,同小小诀别。   他以为小小定会伏在他胸前大哭不已,谁知小小冷冷抬起头,“你爹同意又怎样?相府又怎样?阮郁,”她紧紧咬了咬发白的唇,双眸寒凉如冰,“我苏小小什么时候答应过要予你作妾?”   她一向唤她“阮郎”的,也一直同他语笑嫣然,此刻她却冷冷地改了口,他只觉得“阮郁”那两个字如利锐般洞穿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摇摇欲坠,他用手去扶桌,桌上恰有一盅茶,桌子一摇便打翻了,滚烫的茶水淌满一桌,而他不管不顾地放下手去,任由滚水流过掌心。  小小见他这样,也不禁心灰了大半,泪水顺着衣襟潸潸落下:“你也不必如此。”  阮郁的手渐渐红肿起来,他望着她沉默,小小走上前,用力将他的手拉开,想了想,突然展开了一个极明艳的笑容:“阮郎,陪我,我们还有断桥不曾去呢。”  他缓缓道:“好。”  其实不止断桥,还有许多地方不曾去的,他曾经许过她,要陪她游遍整个西湖,他总想着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却没想到,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小小却像是什么都忘了,依旧携着他的手,脸上有欢欢喜喜的神情,走到断桥边时,一个锦衣中年美妇牵着一个三岁上下的女童立在桥上看景,女童生得粉妆玉琢,穿了一身粉衣翠裙,便似初夏时分展露头角的小荷,小小望了女童许久,突然道:“阮郎,你是喜欢官官还是喜欢宝宝?”  他见女童可爱,也看得出了神,正想答道“儿子女儿我都喜欢的”,却突然醒过神来,心里重重一痛。  小小也叹了口气,眼圈慢慢红了,缓缓道:“我真真傻气,你都要走了,以后你记不记得我都不晓得了,我还在问这些不相干的事。”  
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下颌顶着她的额,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要烙入生命。  他凄然道:“小小,我不忘,我一辈子不会忘。”  
  2。桃花流水沓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注释一)  
鲍仁在等差人回话,这一段空白辰光,他一直在不断地照镜子,修整姿容,他自己浑然不觉,倒是随行的小书童“噗嗤”一声笑了,打趣道:“鲍大人,您这是去相亲呢?”  他想斥一句“没大没小”,却也忍不住笑,道:“自然。”  小书童不防他这般回答,倒是愣住了,忽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派去苏家的差人终于回来,跪下回禀道:“大人,苏姑娘……苏姑娘死了……”  
“不,这不是真的,”他只觉得轰然一响,然后耳边嗡嗡地什么都听不分明,“你再说一遍,你说,苏姑娘在西冷桥畔等我呢,说!”  
“老爷,”差人重重磕头,“小的该死,苏姑娘……苏姑娘确确是死了,我们只晚了三天。”  
他的泪汹涌而出。  
她赠给他的那只“不值钱”的镯子,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还是一件汉代古物,别人听说是苏小小赠的,出了大价钱来买,他却不肯卖,拿去当铺当了三百金,终于在秋闱开考的当天,赶到了帝都。   他果然高中了,叩谢完皇恩,他便迫不及待地往杭州赶,在当铺里,他赎回了那只镯子,一路上,他策马狂奔,星夜兼程,他只想早早赶到西湖岸边,堂皇地叩开西冷桥下的那扇黑漆大门,告诉小小,他高中了,他回来了,他没有辜负她。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她却不在了。   深冬的西湖萧萧瑟瑟,不似春天有桃红柳绿,亦不似夏秋有金色阳光洒落水面,摇曳一池碎金,快到年末了啊,谁又曾想,她的生命也到了末尾,到了尽头。  
“她怎么能死呢,她怎么可以死啊,我……还没见过她笑呢,”鲍仁望着镜中穿着官服锦衣玉带的自己,想,“她若还在,见到我衣锦还乡,会不会露出一个明媚笑容。”  
那时候,他没想过,他的贵人会是苏小小。   鲍仁幼年时也读过诗书,后来家道中落,父母死后,他便寄居在一间寺庙中,替寺里抄抄佛经做些杂役,也卖些字画维持生计。   有时他亦会想起来,父亲在世时对他寄予的厚望。   他寄居的这间佛寺的主持,同他父亲关系甚好,幼年时,曾替他起过一卦,说他能得遇贵人,出仕入官。父亲很信,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新官人我要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