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是皇叔的小说子,女主是宫女,男二是男主的皇叔,男二找了借口把女主借到自己府上不想放她回去

找一部小说(不是穿越的)_百度知道
找一部小说(不是穿越的)
这部小说好像是2013年的时候看的,当时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看完,但现在想找回来看,已经不记得名字了,有谁看过的,告诉我一下咯。
大概的内容:小说开头是女主穿着嫁衣,但是她的新郎却和别的女人在洞房,还有一小段回忆(是她和男主以前的时候,她是一国的...
我是在网易看的。
我有更好的答案
好像很好看很曲折的样子,虽然我是男生不过也偶尔看女频的书
为您推荐:
其他类似问题
小说的相关知识
换一换
回答问题,赢新手礼包
个人、企业类
违法有害信息,请在下方选择后提交
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皇叔》 BY 大風刮過
我的图书馆
《皇叔》 BY 大風刮過
《皇叔》 BY 大風刮過文案:我是個皇叔,皇帝他叔。不過並非親叔,中間隔了一層,是堂表叔。番外?畫柳番外?鬼皇帝番外?醉酒內容標簽: 宮廷侯爵搜索關鍵字:主角:承浚 ┃ 配角: ┃ 其它:http://lydiac59.blog.fc2.com/blog-entry-2248.html++++++++++++++++++++++++++++++++++++++++++++++++++++++++http://crabcc.blogspot.com/2012/01/blog-post_22.html+++++++++++++++++++++++++++++++++++++++++++++++++++++++++作者有話要說:春天來了刨個坑。最近叔控發作,所以挖了這篇大叔文,慰藉一下我的叔魂。《皇叔》作者:大風刮過(出書版結局)in 推薦 on +++++++++++++++++++++++++++++++++++++++++++++++++++++++++1、第一章 ...  我是個皇叔,皇帝他叔。  不過我並非親叔,中間隔了一層,我的爹與今上的祖父明宗同光帝是親兄弟,我與皇上只算堂表叔。  但先帝的兄弟們早就薨光了,我這個堂表叔便成了和比親叔還親的叔。  上面最後那句最肉麻的話不是我說的。  說這句話的人,是太後。  太後頭一次說這句話的時候皇上還沒有登基,先帝剛駕崩,她穿著一身孝服通紅著兩個眼泡兒向我說,她說承浚你雖是先帝的堂弟,但我心裡一直拿你當親小叔來待,你是啟赭最親的叔父,比親叔還親。  當時正沉痛悼念著先帝的我生生被她這句話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果然她底下一句話立刻就跟上了:"今後啟赭還要靠承浚你多幫著他,我先在這裡拜托你了。"  事後我娘有一句話總結得極精妙,她說:"圍著皇位打圈的人在用著你的時候和你比什麼都親,用不著時就巴不得你死了。"  等到皇上親政,皇位穩得跟鐵汁子澆成的一樣的時候,我在皇宮裡進進出出,偶爾見到太後,我看她瞧著我的眼神,實在很像恨不得我早點去侍候先帝的意思。  似乎當年,先帝與他身邊的人也是這麼瞧我爹的,他這麼心裡捏著盼望了許多年,終於順利盼到了我爹入土,我覺得他駕崩時應該能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可惜這代的不幸傳到了那代,他的老婆和他兒子要繼承他的老路,繼續惦記著我。  直到,我也進了棺材,此事才算完罷。22、第二章 ...  曾經有閒人縱觀本朝局勢,歸結出朝廷三大毒瘤。  王勤巨貪,國庫不滿。  雲棠徇私結黨,吏政不廉。  然懷王弄權,為百毒之首,使皇位不安。  這個百毒之首,弄權大惡,毒瘤中最大的一顆,說的就是小王我,懷王承浚。  對這種說法,我只能講本王很無奈。  其實我一直很本分,很忠心,既無包攬大權之意,更無覬覦皇位之心。本朝之中,我敢說沒有比我更忠的忠臣。  但,悲哀的是,我是忠臣這件事情全天下沒幾個人相信。  不過我這個人一向很講道理。我按照道理說一句,旁人之所以會這麼以為,最大的過錯還是在我爹身上。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我娘時常和我說,你爹是我平生見過的最大的一個傻瓜,然後她便會摸著我的頭頂道,你將來千萬別像他。  我爹在外人眼中從來跟傻字沾不上邊。他十五歲就上了沙場,十七歲做主帥,一生中大半的日子是在馬背上過的,只寥寥敗過數次。  但在我娘和後來懂了事的我的眼中,我爹的確很缺心眼。  他是同光帝的最小的弟弟,他時常熱淚盈眶地回憶起同光帝如何在他小時候照顧他,關愛他,手把手教他讀書認字,睡覺時幫他蓋過被,天冷時替他加過衣……於是他願肝腦涂地,報效皇兄的恩情。  但同光帝體弱,駕崩得早,我爹沒來得及報效他幾天。我爹在痛哭流涕悲痛欲絕之後,決心將報效之意轉移延續到同光帝的兒子——今上之父先帝應昌帝身上。  只要邊關有異動,他立刻主動請纓前往。上朝議政時,有他覺得對朝廷對社稷有幫助的地方,他必然滔滔陳詞,時常既慷慨又激昂,忠言往往逆耳,他以為他是一片忠心,但看在皇帝眼裡,這就是功高蔑主,這就叫持權而驕。  我娘曾經勸過他,但他不聽,他覺得這是婦人之見,他的一片天地可鑑日月可昭的赤膽忠心,他的皇帝親侄兒如何能覺不到。  我娘無奈,只能看著他傻冒到底。  我爹過世後,他的兵權立刻就讓了出來,被朝中的幾位重臣平分,我也只襲了他的王銜,並沒有在朝中的要部擔個什麼官職。今上除我之外,還有幾位堂表皇叔,也各自有王銜,哪個都比我們懷王府權力大,但不知為何,那些外人們總覺得,我們懷王府一定手握著一股秘密的勢力,足以推翻朝廷。  當年,先帝剛駕崩時,太後和我說了那番肉麻話,我嘴裡只能空答應著,哪知道就在當天晚上,我的幾位老堂兄與朝廷的幾個重臣開了個小會,將我也捎帶了進去,其時還是丞相的太傅雲棠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但自聖上駕崩,龍椅已虛兩日,太子啟赭尚年幼,各位王爺與在座諸公以為如何?"  問到我時,我就說了兩句實在話:"太子繼位,天經地義。且說句不敬的話,啟赭殿下從出生起我就看著他長大的,他從小就聰明伶俐,寬厚仁愛,如今雖還年幼,長大後一定會是一代明君。"說實話時順便再拍拍未來皇上的馬屁,我覺得這對將來的日子應該有點好處。  到第二日,啟赭便繼位做了皇帝,當天晚上,太後就讓人傳我進宮,在御書房裡,太後屏退左右,拉著皇上的手道:"皇上,你已為帝,萬萬不可忘記懷王皇叔的功勞,從今往後,朝政上,懷王皇叔也一定會多幫著皇上的。"  太後的目光飽含著深意,我想解釋她一定誤會了啥,卻解釋不得。  人就是這樣,你越向他表示你沒有時,他越以為你有。  懷王府的秘密勢力在他人尤其是太後的幻想中一天比一天壯大。  我便榮幸地做著本朝第一大權臣,天下人心目中的大奸王,直到今天。  今天是四月初二。  月份是雙數,日子也是雙數,是個好日子,宜上梁、嫁娶、沐浴、出行。  我在前廳中坐。  前廳中另有客兩人,一是雲棠之子雲毓,還有一個據說是新近被提拔進御史台的小御史。  雲棠做為朝廷三大毒瘤中僅僅比我稍小些的一只瘤,並非浪得虛名。單看他的兒子雲毓,不過二十二三的年紀,在朝中已身兼大小三四個官職,御史大夫便是其中之一。這個嶄新的小御史,估計年紀比他要大上數歲,卻只能對他畢恭畢敬,任憑他拖著前來拜會我。  雲毓一本正經地向我道:"賀御史乃極難得之人才,只是尚年少,資歷還淺,還望懷王殿下日後多多關照。"  又側首向規矩得如同一塊棺材板子一樣的賀小御史笑吟吟道:"懷王殿下,你該知道的,不但是聖上的皇叔,還是皇叔中聖上最親的一位。"  這話我這麼多年來已經聽木了,便隨著向小御史報以親切的微笑。  不過是一次極平常的拜會,本當如此。  直到本王的王妃沖來之前。  我的另一位堂侄,壽王世子啟禮曾說我,皇叔你其實什麼都好,就是無論何時遇到何事,總覺得天下所有的理全在你那邊,什麼都是旁人的錯,你冤枉的不行,這個毛病實在很愁人。  我一直覺得他的話不對,我很冤。我一向時常自省,遇事都是先找自己的錯,但因為真的一般都找不到,這才去別人身上找錯。  就像此時,我看著王妃她,仍然在反省自己,是否真的做了什麼事,讓她做出如此這般驚世駭俗的舉動來。  我自省片刻,發現沒有什麼過錯。  王妃自從嫁進我懷王府,這麼幾年來我敬著她,供著她,她要金的,我絕對不給她銀的,她要穿綢子,我絕對不讓她穿緞子。  我一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二從沒納過小。  可是為何——  王妃脊背筆直,昂首挺胸地道:"王爺,我有了!當然不是你的種!"  廳中一片寂寂。  賀御史的臉驚得灰白,雲毓哧地一笑。  王妃一側身,指向前廳往內室去的小門邊一個捆成粽子的身影:"我不怕告訴王爺,我肚裡的這個孩子,是我和他的!"  賀御史慘淡著臉色,顫抖僵直著起身想走,雲毓將他的袖子一壓,讓他坐下,自己繼續笑吟吟地看。  王妃淚流滿面地望著我,厲聲道:"我今日就是做下了這樣的事情!我就是要在大庭廣眾說出來!王爺打算拿我怎麼樣?!"她盯著我,目光如刀,"我要告訴你!將我逼到這個地步的,全是王爺你!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今天!我寧願死,也不能這樣忍下去!我拼得一死,也要讓你顏面全無!"  她雙目赤紅,充滿了要將我削骨噬肉的恨意:"王爺,你此時,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不敢斥責我,不敢叫人把我拖下去?!!因為你沒這個膽!!因為你欠我!!"  我聽見吱的一聲,似乎是雲毓潤了一口茶,捧著杯子繼續觀之,目光中頗為興致勃勃。  王妃向前一步,狠狠地盯著我:"因為——你怕天下人知道,懷王承浚是個床笫無能的斷袖!!"  千古最丟臉事,今日出在我懷王府。  茶杯觸著桌面,咯地一響,雲毓的聲音道:"王妃,我這個外人說句公道話。床笫無能之事,卻是你誣陷了。懷王殿下與我等,曾去過不少次花街柳巷,他雖好些男風,但我同旁人還有那些個倌兒姐兒們都能作證,懷王殿下於床第之事,頗有所成,絕無不擅之說。"+++++++++++++++++++++++++++++++++++++++++++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兩章,嘿嘿……+++++++++++++++++++++++++++++++++++++++++++33、第三章 ...  王妃厲聲地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這口氣接不上那口氣。  她伸手指向我:"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的一輩子,我恨你!不論做人做鬼,我都不會放過你!沒錯,我今天就是要在外人面前將事情鬧大!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懷王做了烏龜!!"  她再指向小門邊的那只粽子,喉嚨中咯咯地道:"怎樣?王爺?看見我的這個奸夫,你有沒有覺得很意外?不知王爺打算如何處置我和他?"  粽子慢慢地抬起頭,一雙清亮的眼望著我。  我的太陽穴跳跳地疼痛,牽連得半個頭都暈暈沉沉。  我想和王妃說,你錯了,造成今日今時的局面,罪魁禍首本不是我。  王妃嫁給我數年,我和她確實從未有過夫妻之實。但,原因卻不是我不想,而根本是她不願。  王妃是本朝有名的忠臣李岄之女,在三只毒瘤污濁朝野的朝廷內,中書令李岄仿佛一根潔白的砥柱,立於滾滾濁流中,深得先帝及如今太後的倚重,最終操勞過度,年方四十六歲即卒在衙門中。  當年本王還風華正年少時,到了娶妻的年歲,太後惟恐我娶了王勤或雲棠的女兒,讓幾大毒瘤連成一氣,便親自做媒,把李岄之女許給我,讓李岄好歹牽制一下我這顆大毒瘤。  我挺開心地娶了,因為李小姐在京城中芳名遠播,據說她有沉魚落雁之容貌,又精通琴棋書畫,哪個少年不愛這樣的佳人,我還特意托人打聽到了她閨名喚作茹茹,喜歡淺黃與胭脂色,愛讀白居易的詩。只差親自去爬李岄家的牆頭,用樹葉寫幾行白樂天的小句,拋在她繡樓下的花園中。  但,後來,我就聽說,茹茹小姐聞得要嫁給我的消息後,哭得死去活來,絕食以抗,不要嫁給我這個奸王。李岄與其夫人對她曉以大義,勸說了數天之後,茹茹小姐方才決定為了天下蒼生,舍棄小我,嫁入我懷王府。  我聽到這種事當然心裡不是滋味,但想,我堂堂一個王爺,總不至於被嫌棄至此吧,等入門之後,她見到了本王英俊瀟灑的模樣與忠誠坦蕩的實質,說不定從此就回心轉意,好好地和我過日子了。  等到洞房花燭夜時,我掀開她的蓋頭,果然看到了一張國色天香的臉,她眼簾低垂,燭光下,顯得格外端莊嫻靜,但卻一絲表情都沒有,整張臉冷淡得像碗涼水。  我當她是害羞,攜起她的手和她說話,我說從今後你我就是夫妻,你是懷王妃,我景衛邑的娘子,你不用喊我王爺,我的名衛邑或我的字承浚任你喊,或者你喚我邑郎浚郎都可。  我指望著"浚郎"兩個字能逗她笑一笑,她的臉卻依然像涼水一樣,被我握住的手也冰涼的,還在微微地抖。  我低頭想親她的唇,她一副慨然就義的模樣閉上眼,眼角慢慢滲出淚珠。  我到底停在半路,沒親下去,嘆了口氣問她:"本王碰碰你,你就這麼難受麼?"  她一言不發,淚珠在她眼角化成一條線,劃過她的臉頰。  我覺得很郁悶,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強人所難的人,也不至於到了枕邊缺人的地步,又何必在此強迫良家婦女?  於是我通情達理地道:"既然王妃你不願意被本王碰,我就不碰了,等到什麼時候你覺得可以時,你我再行夫妻之事吧。"  說完我就去了書房,孤燈冷被,過了我的新婚夜。  從那日後,我依然還是把她當我的王妃對待,該有的東西一樣都不缺她的,她想要什麼,我就給她什麼。  偶爾我也問過她,王妃如今可回心轉意否?  第一二年時她依然板著一張涼水臉,第三四年時,她總算會哼一聲,將頭扭開。第五六年她終於可以瞥我一眼,再用銀牙咬住唇將頭轉開。我正覺得有了些進展,說不定哪天她就願意了時,她今天突然地給我這樣了。  王妃,實在很讓我搞不清。  更搞不清的是,她現在居然口口聲聲,把錯全推在我身上,說我冷落她,不但說我是斷袖,更說我無能。  這難道真的是我的錯?  斷袖一事暫且按下不表,她不願理會我,總不能本王便因此做和尚。  那我才真的是有毛病。  正在此時,門邊的那只粽子忽然開口道:"王爺,草民與王妃並沒有做出那種事!"  廳中頓時又靜了一靜。  雲毓那雙雪亮的眼又看看他再看我。  粽子一雙清亮的眼睛坦坦蕩蕩:"草民蒙王爺恩惠,得以借宿在王府,此等悖天逆倫之事,縱使粉身碎骨,也萬不會做。"  他閉上雙眼:"王爺和王妃可以殺我,處置我,但王妃如此辱我名節,更辱沒王爺名聲,草民萬萬不能容忍!"  他的聲音不算大,也沒有多少起伏,但不知為何,在寂靜的廳中,帶著一種慷慨陳詞的味道。  王妃再厲聲一笑,截斷他的話尾:"名節?哈哈,你這種人居然口口聲聲說名節?實在好笑啊好笑!要不要我說給眾人聽聽,王爺把你帶回來是做什麼的?"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怨毒的譏諷,我終於不得不說話了:"王妃,何重乃是本王惜其才學,聘回的帳房,你應該知道。"  王妃道:"王爺,事到如今何必再裝模作樣?你和你帶回來的年輕男人,有干淨過麼?"  吭,客座上的雲毓又笑了一聲。  何重漲紅了臉:"草民……"  事到如今,本王不得不怒道:"王妃,你還要信口雌黃到幾時,本王何時將和本王不干淨人帶回王府過。"  雲毓猛咳一聲, 放聲大笑。那賀小御史臉上萬種顏色開花,像是早就木了。++++++++++++++++++++++++++++++++++++++++++++++++++++++44、第四章 ...  眼看已是一塌糊涂的局面,我長嘆一聲:"好罷,王妃你也鬧了,該讓人知道的也都讓人知道了,此事暫且到此為止。"喊了護衛上來,把王妃和何重帶下去,暫時各自關押進靜室中了。  王妃被拖下去時,仍然掙扎不停,口中大聲斥罵,被拖走半晌,聲音仍繞梁不絕。  雲毓轉著杯蓋道:"今天可是運氣奇巧,沒想到帶著賀御史前來拜會,竟然看到了千載難逢的場面。"  賀小御史吶吶不言,瑟瑟發抖。  雲毓笑向他道:"你不用怕,你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情形,算是開了眼,就算王爺要把今天在場的所有人滅口,還有這麼多人,連同我一道和你作伴是不是?"  滅口滅口,誰能滅得了眾人的口?  只怕不到半天,本王這個絕世大烏龜的名聲全京城人都該知道了。  雲毓抿了口茶,又嘖了一聲:"方才我看,那個叫何重的小書生長得頗清秀,王爺最近的口味越來越素了。"  我嘴中發苦,突然懶得解釋。  解釋了誰又信?關於我的名聲,我的解釋一向都沒人信。  我雖斷袖,但一向只在秦樓楚館中混,從未染指過良家。這個書生何重兩個月前還在冬天時,當街賣字餓昏在街頭被本王一時好心收留在府中,順便讓人在帳房中給他安排個差事,只當隨手積點德了,過了這些日子,我都快把他忘了,誰想王妃居然生出了如此聯想。  此事算是我連累了他。  而且我委實不信,他能成了王妃的奸夫,還做了爹。  雲毓擱下茶杯,起身道:"王爺,你再不把我和賀御史滅口,我們可是要告辭了。"  我苦笑道:"今日讓二位看了笑話,便不遠送。"  雲毓拱了拱手,帶著賀小御史施施然離去,我坐在椅子中,突然有點想讓誰此時一棍子把我敲暈了。  僕役丫鬟們都偷偷摸摸用憐憫猜測的眼光看我,到底還是王府中年紀最老的內務管事張蕭小心翼翼向我道:"王爺,王妃一事……"  我抬指壓了壓額頭:"暫且不要漏出風聲,先找個郎中,給王妃診脈。"  王妃的脈象確實是喜脈,大約已懷上近兩個月了。  這娃是誰的都不可能是本王的,兩個月,也恰好是何重進王府的天數。  消息傳得比我想象得還快,下午,就有內宦傳皇上的口諭,召我進宮。  御花園之中翠葉蔭蔭,鮮花妍妍。我踏上蜿蜒的游廊,廊下御池中的錦鯉被人喂慣了,捕到一絲人影便搖頭擺尾地聚攏到一處,一簇亂紅,追隨在池上的人影後。  游廊盡頭,轉過兩簇花叢,一塊奇石,門扇半開的殿閣內,那道明黃的身影正握卷執筆,內宦通報,聞得宣進之聲後,我跨進殿內,恭恭敬敬在案前跪下。明黃的衣袖微動,放下手中的筆與書卷:"皇叔來了,快快平身,不必多禮。"  皇上近年已經很少喚我皇叔,一般都稱我懷王,或喊我一聲承浚,每每再被喚作皇叔時,我總是提心吊膽,因為一准沒有好事。  果然,我起身後,便看見我的皇帝堂侄眉梢微皺,龍顏中含著關懷道:"朕方才聽說,皇叔的王府中鬧了家變,可有此事?"  我回道:"不至於家變之說,只是一些不堪提的雜事。"  啟赭的眉稍稍舒展,半倚在龍椅上道:"皇叔打算如何處置?"  我的這個王妃,是太後做的媒,皇上主的婚,我要處置王妃,大約應當想這二位報個信兒才對。  我於是道:"這是家丑,臣不想外揚,欲先在府中將此事徹底查明,再想之後的事情。"  啟赭拿起面前的一本奏折,翻了一翻:"皇叔既然不想外揚,朕就先讓宗正府那邊暫時不要插手。朕聽說王妃已什麼都招了,皇叔還要重新查麼?"  我道:"王妃她雖然如此說,事實總還是要查驗一下為好,不可憑一面之辭,就冤枉無辜。"  啟赭合上奏折:"皇叔說的一面之辭,想來是指王妃的言辭,那無辜,又是誰?"  我道:"王妃與何重,凡與此事有關者,都……應謹慎查證,不可冤枉,臣以為。"  啟赭握著奏折道:"哦,原來那另一相關人,叫做何重。"忽然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皇叔下次再往王府中帶人,當要謹慎些。"  唉唉,解釋不了,便不解釋。  我彎腰道:"臣遵旨,日後一定謹慎。"  啟赭將手中的奏折丟回案上:"行了,皇叔既然還要徹查,就先回王府去吧。"我恭恭敬敬跪下拜別,方才退出殿外。  游廊上,雲毓與另一人正向這邊行來,與我在廊中相逢。  雲毓笑道:"原來這麼快就被皇上知道了。懷王殿下,我先要撇清,這事不是我說的。只是我多嘴一句,殿下這風流脾氣也該改改,女人固然不牢靠,從這回看,男人也不大牢靠。"他笑盈盈向身邊一瞥,"柳相,我說的對不對?"  我看了看雲毓身邊的那人,先苦笑了一聲道:"雲大夫便不要往小王的瘡疤上灑鹽了,柳相端方,這等事,自然不便說什麼,雲大夫何必再拉個人下水?"  雲毓雖一向刻薄,卻總有分寸,話到這裡便住了,再隨便說了一兩句,就彼此告辭離去。  他身側的人向我微微躬身:"懷王殿下,先行一步。"  我也頷首回禮:"柳相請行。"  望著那墨藍色的背影與雲毓一道漸漸向另一端去,我心中數種滋味陳雜,卻忍不住總想多看那身影一眼。  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懷王景承浚是個斷袖。  其實一開始我是裝的,並非真斷。  我那時想,太後與我的皇帝侄兒老惦記著我,實在太辛苦,倘若我有了後代,最好的估計,他也只能和我此時的處境差不多。  所以不如讓懷王這一支索性就在我這一代止了。我便裝作好男風,安一安太後和皇上的心。  謊撒多了,可能連自己都信了,斷袖裝多了也就稀裡糊涂真的斷了。  等我發現弄假成真時,這個毛病已改不過來了。  不知何時起,我心裡裝上了一個人,怎麼也抹不去。  暗的地方呆多了,就喜歡亮的。  總是只能吃甜的,就老惦記著咸的。  我想我可能最初就是因為如此才看上了這個人。  我是朝廷中最大的毒瘤,他卻是本朝自李岄之後最大的忠臣,滾滾濁流中又一根干干淨淨的砥柱。  朝中也罷,民間也好,他總是眾人口中的賢相。我見得他,也只能得他稱一句懷王殿下,稱他一聲柳相而已。  雖然他的名,他的字,早已經在我心中念過千百遍。  我什麼時候,才能在言談笑語時,稱一聲他的名,他的字?  桐倚,柳桐倚。  然思。+++++++++++++++++++++++++++++++++++++++++++++++++++作者有話要說:嘿嘿,更新~~各位大人新的一周快樂(*^__^*)+++++++++++++++++++++++++++++++++++++++++++++++++++55、第五章 ...  我在夕陽暮色中邁出御花園的東門,沿路走了沒兩步,就聽見身後有人一疊聲地喊:"浚皇叔,浚皇叔……"  我停步回頭,便看見我的皇侄之一,玳王啟檀疾步過來,到我眼前站定,笑嘻嘻地道:"浚皇叔,在宮裡看見你真太好了,侄兒眼下有件火燒眉毛的事等著浚皇叔救命。"  倘若在平時,我一定先難為難為啟檀,讓他多喊幾聲皇叔,方才問他有何事,但今天實在沒有那個心,便直截了當道:"又因為什麼缺錢使了?"  啟檀咧著嘴搓手道:"浚皇叔一直這麼疼侄兒,還不等侄兒開口,就知道要什麼了。"朝我跟前湊了湊,伸出指頭比了比:"六千兩。"  我嘆了口氣:"啟檀,你干脆現在就拿把火,燒了皇叔的懷王府算了。"  玳王這孩子最近迷上了古董字畫,收羅藏品無數,敗了萬貫錢財,偏偏他在古玩上其實是個半吊子。也只有半吊子,才會有如斯的熱忱與膽色,敢買敢砸錢。  他自己手上的閒錢敗得差不多了,就攀上了他皇叔我,仗著我從小疼他,屢屢涎著臉來借錢,一次比一次借得多,當然我也沒指望過他還。  玳王搓著手道:"浚皇叔,真的就六千兩,只這六千兩,浚皇叔你知道今天我遇到的是什麼不?周文王用過的酒盞!那賣主只開八千兩銀子,有好幾個人和我搶哩,再晚些說不定就被旁人搶去了。"  我道:"我記得你前幾日剛剛弄到一根據說是商紂王使過得的耳挖,貌似是個假貨。依皇叔看,你在商周這一塊上沒運氣,這次還是算了罷。"  我轉回身繼續向前走,啟檀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浚皇叔,皇叔,好皇叔,浚叔,這次不同了。我吃過一回虧,還能不長教訓麼?這次確確實實是真品!再說過幾日就是皇兄的壽辰,我想將此物獻給皇兄,當做壽禮,浚皇叔你只當成全侄兒這片心!要不,獻上的時候我在禮單上寫明,這個酒盞算你我一道送的,皇叔你也有份,這樣還不成麼?"  廢話,八千兩銀子的玩意兒,你皇叔我出了六千兩,你寫禮單時,按理說你的名字還要遠遠寫在我後頭罷。  我語重心長地向啟檀道:"你如果能將這個毛病改了,從此不再亂收古董字畫,聖上一定會欣慰無比,比收十個周文王祭天用的大鼎還開心。"  啟檀卻執迷不悟,將這話當成耳邊風一般,一把抓住我的袖口道:"浚皇叔,只當我求你了。要麼,五千兩,五千兩可以不?"  我再嘆息:"干脆我現在就轉回去,啟奏皇上,讓他把河南府一塊改成你的封地,據說商周的遺跡大墓那裡不少,皇叔我再替你備一二十個壯丁,一車鋤頭鐵鏟,你天天守著去刨吧,一定能刨出寶。勝過你如今這樣。"  啟檀只管緊緊抓住我的袖子,露齒笑道:"浚皇叔,四千兩,要麼四千兩。"  上午剛剛做了烏龜,下午又被當做肥羊,我對自己的情境十分頹廢。啟檀嘴上抹了蜜一般地道:"我知道浚皇叔肯定借給我,所有人裡就屬浚皇叔從小到大最疼我。"  我復嘆息,確實拿他沒辦法,啟檀他敢這樣,於我從小到大慣著他大概委實有些關系。  想當年包括啟赭在內,啟檀、啟翡、啟禮等等一茬年歲的先帝皇子或是我諸位堂兄的王子們還是幼童時,我都曾領著玩過。  其中皇子裡的啟檀啟緋,王子中的啟禮啟正啟乾等最愛往懷王府中鑽,啟檀聰明膽大嘴巴甜,和幼年時的皇上只差了一個娘,卻好像完全不是親兄弟,啟赭小時候悶不吭聲的,光在肚子裡別扭,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都不說,啟檀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一定喊得最大聲,想要的東西非要到不可。因為這項長處,從我懷王府裡弄走了不少好東西。也因如此,看起來我一向都多疼啟檀。  據說太後當時曾擔心過我會改扶啟檀,威脅啟赭的皇位,後來我得知後,覺得有些可笑。  別說本王根本沒能耐左右儲君廢立,就光憑啟檀的脾氣,他這輩子就最好別當皇帝,倘若皇位上現在坐的是他,只怕我朝早已國庫虧空,離亡國不遠矣。  啟檀抓著我的袖子,依然笑嘻嘻地看著我,估計倘若我不答應拿錢,我的袖口今天就不用指望從他手裡松出來了。  我無奈地預備點頭,想到賬冊上又將劃去一大筆款項,心中隱隱刺痛。  正在此時,我眼角瞟到了道路的一側拐角處出現的一抹墨藍的身影。  心頓時沒來由地便振了振。  或者老天憐我,竟然平白給我送下一個機會?  我假裝目未轉腈,向啟檀道:"也罷,只是那酒盞是真是假皇叔實在不放心,倘若是假,我給你銀子,豈不等於縱容你?我看我還是和你一道去,鑑定確屬真品後再說。"  啟檀道:"浚皇叔,你好像對古玩也不比侄兒在行多少,估計我看著是真的,你看著一定也是真的,何必連累你老人家多跑一趟?"  我搖頭:"不行不行,不鑑定鑑定我總是不放心。"我將話說得慢些,語調拖得長些,那墨藍的身影恰好便走到近前,我抬頭,假裝方才發現地道:"巧了,正說著不好鑑定,這裡就來了行家。"  柳桐倚含笑向我和啟檀行禮道:"臣似乎打擾了兩位殿下的談興。"  啟檀總算松開了我的袖子,頷首回禮道:"柳相這是要回府?"  柳桐倚客客氣氣地道:"正是。"便要告辭離去。我壯起膽色,道了聲:"柳相請留步。"  柳桐倚停步,神情中浮起一抹疑色,啟檀十分詫異地看向我。  我和柳桐倚在朝中一向甚少交集,彼此見面時至多就是寒暄幾句。眾人都知道,我和他既沒有交情,也無恩怨,但我的名聲是奸王他的名聲是賢相,約等於一黑與一白,在旁人眼中,理所應當,我和他一定應是勢不兩立。  所以我出聲喊住柳桐倚,不單他面露疑惑,連我的玳王皇侄都詫異了一下。  我假作輕松自在的神色道:"小王可能有些事,要煩勞柳相幫忙。"啟檀滿臉詫異地瞅著我,我微笑向他道,"柳相是朝中數一數二的才子,風聞他對古玩字畫的鑑賞極其精通,可不正是老天送過來的行家?"  啟檀的神情十分復雜:"浚皇叔你……"  我向柳桐倚拱拱手:"柳相,小王的玳王皇侄要去花大貴價錢買一只酒盞,他說是周文王用過的,小王擔心他買了假貨。倘若柳相此時得閒,不知能不能請請你,一同前去替小王和玳王掌掌眼,好歹讓我們不至於幾千兩銀子,買回一只贋品讓人笑掉大牙。"  我望著柳桐倚,在朝中數年,我能得以和他這樣兩兩相望的機會屈指可數,於是在春風中,本王的心頗為蕩漾。  柳桐倚一直嚴謹自律,只怕不願沾染我的濁氣,十之八九,會找個借口,推脫告辭。  暮色之中,他的面容像一幅水墨畫卷,素淡靜雅,我的心似乎也要隨著淡雅起來,王妃,家變,烏龜,暫時地都離本王遠去,去向那九霄雲外了。  他浮出了一絲微笑,向我道:"承蒙懷王殿下相請,臣自然不會推脫,聽憑殿下吩咐。"  那一瞬間,春風裡開滿了花,我的心更蕩漾了。++++++++++++++++++++++++++++++++++++++++++++++++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嘿嘿……++++++++++++++++++++++++++++++++++++++++++++++++66、第六章 ...  柳桐倚身上穿著官服,要回去更衣。  我和啟檀都是便服入朝,我在皇城門口和啟檀道:"你要是心急,怕東西被人搶了,可以先去那地方佔著位置,我陪著柳相回去更衣,你一定等柳相和我到了再買。"啟檀滿面感激地道:"好,皇叔,那侄兒先告辭了,皇叔千萬記得帶著銀票!"躍上馬背,一股風地跑了。  我向柳桐倚笑笑:"我的這個皇侄就是太性急,做什麼都毛毛糙糙的。"  柳桐倚道:"玳王殿下雷厲風行,等到了懷王殿下這個年歲時,想必便也和懷王殿下一樣謹思慎行了。"  這是在誇本王還是貶本王?然思估計對我還是有些誤解,但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即便是貶我也愛聽。他敢當面貶我,正顯出他的端正不屈的品行。  我再向柳桐倚笑一笑:"柳相過譽了,我固然已經這個年歲,做事依然還是這裡丟些那裡缺些,所以這些皇侄們,大都把我當一輩的,我在他們面前總是端不出皇叔的架勢來。"  從城門這裡到柳桐倚的轎子還有一段路,我有意緩著腳步,慢聊慢走。  可幸柳桐倚和我說話並不拘謹,我這樣說,他便接道:"原本懷王殿下與玳王殿下等差的歲數也不是很太多,懷王殿下在他們眼中,與壽王殿下等王爺們大約有些不同。"  我的幾位老堂兄壽王祥王等最老的已五十余,我爹若在世,差不多就是這個年紀,想想我和他們的確不大像是一輩的。於是我便道:"柳相這幾句話,讓我頓時覺得煥然如少年了。"  柳桐倚微笑:"殿下過譽了。"  我坐著馬車,和柳桐倚的轎子一同到了丞相府,柳桐倚上轎前問我:"王爺不回去取銀票?"  我道:"我就不信啟檀說的那只酒盞真是什麼周文王用過的。十有八九是個假貨。柳相你和我先去瞧瞧,等鑑別出那東西確實是真貨時再說都不遲。"  柳桐倚頷首:"是,賣古玩的想必也不會擔憂兩位王爺能拿了他的酒盞不給錢。"  我道:"那是,何況我們還有柳相做保。"  柳桐倚微挑眉:"原來王爺非要拉上臣,是為了這個。"  我嘆氣道:"哎呦,不好,被柳相看出來了。"  柳桐倚微微一笑,彎腰進轎,我跟著笑了笑,上了馬車。  本王的馬車停進柳丞相府,讓丞相府內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本王下了馬車,親眼看見一個管事三四個小廝瞧著我變了顏色,但柳相治家有道,其余偷看本王的人只敢藏在犄角旮旯處,我在正廳中坐時,過來端茶送水的丫鬟小廝眼光裡雖然微有覷探之意,表情都還很恭敬平常。  柳桐倚尚未娶妻,但府中布置十分雅致,一點不比我這種有老婆的差。  說到老婆,我又想起了王妃,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幸而此時,柳桐倚更換完便服出來,他穿了一件玉色的綢衫,除卻官帽,頭上束著同色的發帶,少了幾分刻板,多了些飄逸,我暫時地又可以把王妃忘一忘。  他站在廳中向我道:"王爺,此刻便去麼?"  我振奮精神:"好,走吧。"  啟檀說的那個賣酒盞的商人在京郊河中的一條大畫舫上,我和柳桐倚趕到時,暮色已重,畫舫上已亮起了燈。  啟檀就在畫舫艙中的華廳中坐著,端著一只酒盞正在看西域打扮的舞姬跳舞。  華廳中除了他之外還有數人,有幾個我頗眼熟,大約都是京城中的貴胄子弟。啟檀做出一副微服出行的神秘樣子起身跑過來,拉著我的袖子小聲道:"皇叔你總算來了,哦,柳相也來了。皇叔,這裡的人都不知道你我是誰,千萬別暴露身份。"  我應了一聲,心道,你小子成天滿京城招搖,有幾個人會認不出你這張臉?只都裝著不認識你吧!  啟檀領著我和柳桐倚入座,座上的其余人果然雖故作不動聲色,眼神卻不斷地向這裡飄來。  懷王柳相還有玳王三人共游畫舫,這件奇事明天一准滿朝皆知。  我向啟檀道:"你要買的酒盞在何處?應該不是你手裡拿著的這個罷。"  啟檀笑道:"怎可能是我手裡這個,這不是為了等皇……等叔父您和桐公子,還沒讓許老板拿出來麼。"  遂向側方坐著的一人道:"許老板,我這裡要等的人已經到了,你把東西取出來罷。"  那許老板看上去四五十歲年紀,棠紫片兒臉,微有些胖,一身半舊衣衫,倒是副淳朴的模樣。他應了一聲,朝著這邊躬了躬腰便轉身進了一道側門,少頃後捧著一個木匣走出來。  許老板將木匣放在本王等人面前的案幾上,小心緩慢地打開匣蓋,裡面居然又有一個小匣,再打開,還有一個,又打開,又有一個。直到打開第五個匣子時,方才露出深紅色的綢緞。  這玩意兒包得真有幾分架勢。  許老板把紅綢緞布包著的一團托起,像拖著一只柔嫩的生蛋黃,舉到啟檀面前。  啟檀搓搓手,接過,一層層打開。  一只銅鏽斑斑的酒盞臥在紅綢緞上,述說著滄桑。  看它鏽得那個樣子,可能真的是周文王用過的也不一定。  啟檀像惟恐指印污了它一樣,隔著布將它舉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本王跟著接過來看了一看,啟檀在一旁指點道:"叔父,你看這個酒盞的外形!再看這個紋!必定是商周的古物無疑!再瞧瞧這鏽跡,這樣厚的青鏽,沒有千百年可積攢不起來。"  他目光灼灼,似乎要穿透我的手我的外袍,直接探到銀票的所在,將它勾出來。  我沉默地將酒盞遞給柳桐倚。  柳桐倚拿在手中,看了看,開口道:"許老板,這只酒盞據在下看,似乎並不是商周之物。"  我早已料到,便笑了。  許老板滿臉驚異:"這位公子,望你不要亂說。小人一向做得是誠懇買賣,怎敢拿贋品出來欺瞞幾位貴客。"  啟檀更是滿臉驚詫:"柳……桐公子,你看清楚些,這件明明一看便是有年頭有來歷的古物,它若不是商周年間的東西,又是哪年的東西?"  柳桐倚將酒盞放在桌上,輕描淡寫地道:"依在下看,這只酒盞,是去年的東西。"  夜色深重,本王頂著星光回到王府。  啟檀極其頹廢,那只酒盞經柳桐倚斷定確屬贋品,還是個十分拙劣的贋品。柳桐倚說,做這樣的贋品,非常容易,先按照要仿制古物的式樣鑄個模,燒一鍋銅汁,想澆出多少個,就能澆出多少個。然後再扔進油污中泡一泡,埋到淤泥中幾日,在太陽下晾曬幾日,如此反復多次,最後在土裡埋過水裡泡過,差不多七八個月後,就可以鏽跡斑斑,古朴滄桑。  本朝中人人皆知,除三大毒瘤外,朝廷裡還有兩大利,第一利就是柳相的眼,第二利是雲大夫的嘴。  柳相的眼如此判斷,啟檀異常難受,座上的其他人中有人立刻喊了官府的人過來,把許老板拖去了衙門,還順帶抄了抄他的貨物。  柳桐倚饒有興致地去瞧了瞧,許老板的幾大箱貨,除了木頭箱子是真的,其他的幾乎全是仿制的贋品。  贋品被捕快差役們丟得滿船都是,金銀銅鐵玉石琉璃,亮晶晶的在燈燭下倒煞是好看,可惜我的啟檀侄兒的臉色就一直不好看。  我說,少年人嘛,總要經些風浪,吃點虧才能更老練。  柳桐倚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站在一邊,隨手撿起了一件什麼東西,在手中把玩。  我踱過去瞧,原來是塊圓潤的小玉石,白色中泛著雲一樣緋紅的紋,晶瑩可愛,我猜想這塊應該是許老板留做贋品的材料,它本身帶著紅色,再染一染就可以染成一塊雞血石,偽刻出一只前朝名流的印章。  柳桐倚看看它,又將它放了回去,這些贋品等下差役們應該是都要收回衙門,做呈堂證供。  啟檀被酒盞傷得很深,從畫舫出來後便說還有事,應該是去哪裡喝酒了。  柳桐倚和我來時為不大招搖,同乘了他府中的一輛馬車過來,那車先送了本王回王府,在王府門前,我下車,向柳桐倚道了聲謝:"今天實在是將柳相麻煩得大了。"  柳桐倚也下了車,站在馬車邊微笑:"王爺太客氣了。"夜風中,他玉色的長衫衣褶微動,像湖水的波紋。  我從袖子裡摸出一樣東西,送到他面前:"這件小物,還望柳相笑納。"  柳桐倚看著那東西微露訝色。  我笑:"我這叫做竊花獻佛,還望柳相高抬貴手,不要知會大理寺衙門來抓我。我覺得,這麼塊小石頭,那堆贋品裡有它沒它都無關痛癢。"  柳桐倚的眼角微彎道:"王爺可不只是讓我裝聾作啞,而是讓我收贓。"  我寂寞地道:"柳相不收麼。"  柳桐倚眼角彎得更深了些,從本王手中將那塊小石頭拿起,抬起衣袖:"多謝王爺,臣先告辭了。"  我看著他踏上馬車,馬車在夜色中遠去,今天的一晚上,幾乎等於我過往的十年。  柳桐倚平日刻板迂腐的模樣原來並非全是真的。  本王果然沒有看錯。  當真是個書呆子,怎麼可能如斯年少便官居丞相。  我踏著熏熏的夜風進了府內,剛一進門,就覺出有些不對。  角門邊的一個人跺著腳向我道:"哎呦懷王殿下,你可算回來了。"  我看見這人,愣了一愣。  不至於吧,大晚上的,怎麼可能……  我疾步走向正廳,一路陣仗顯出,確實有可能。  我整整衣衫,邁進正廳,剛要屈膝,上首那熟悉的聲音道:"皇叔終於回來了,免禮罷,在你家裡見朕,沒必要這麼規矩。"  我躬身:"參見皇上,不知聖駕臨至,未得跪迎,望皇上恕罪。"  坐在正廳上首最中央座椅上的我的皇帝侄兒不耐煩地道:"皇叔,你把舌頭伸直了好好地和朕說兩句話吧。"  我只得直起身,含笑道:"皇上,大晚上的,你怎麼來了?"  這句話總算能讓皇上滿意了幾分,他倚在靠背上,接過小宦官呈上的茶水:"朕今天傍晚時聽說,皇叔王府內的家變鬧得有些大了,王妃上吊未遂,另一嫌犯又撞牆咬舌,此等大事,母後身體不適無精力過問,據說皇叔自從進宮之後就找不見蹤影,朕只能親自到皇叔府上來看看,替皇叔管管家務事了。不知皇叔會不會嫌朕多管閒事?"  本王進宮到回府的這段時間,原來王府內已經折騰成到了如此地步。  我立刻道:"家務事驚擾到了皇上,臣惶恐不已,皇上如此體恤臣,臣感激涕零。"  啟赭垂著眼,用杯蓋撥了撥茶水上的浮葉:"既要惶恐不已,又要感激涕零,皇叔這麼操勞,要多注意身體。朕聽說今天傍晚皇叔和柳相一起共游畫舫,在河上聽曲兒,不知此時是否還意猶未盡?"++++++++++++++++++++++++++++++++++++++++++++++++作者有話要說:嘿嘿,更新~~++++++++++++++++++++++++++++++++++++++++++++++++77、第七章 ...  我和柳桐倚一道站在王府門前時,想來惹了不少門內人的注意。  我道:"啊,是,今兒下午玳王要買古董,臣也不大懂,就請了柳相過去給他掌掌眼。"  啟赭道:"嗯,方才啟檀還過來和朕抱怨,他說皇叔非要勞動柳相,讓他今日承了柳桐倚一個人情,連帶著在他面前丟了一回臉。"  廳中烏泱泱小半廳人,本王方才匆匆進門,只來得及掃了一兩眼,沒看多清這些人中都有誰。  我道:"玳王確實比臣早走一步,他說他要去喝酒,臣就只好湊合著柳相的車回來了。沒想到他居然先臣一步到了臣家裡,找皇上告御狀了。今後他要是在沒錢花找臣這個堂叔要錢,臣可不會借他了。"我向左右瞧,"玳王這小子哪去了?臣要找他先算算賬。"  幾眼掃下來,只有一眾侍衛和內宦,沒看見啟檀。  啟赭將眼簾稍微抬了抬,露出了一星兒笑:"啟檀大約因是知道了朕在懷王府中,唯恐朕等你等得急了,這才特意趕過來告訴朕一聲。說著說著,不由自主變成抱怨了,他說了後,自己可能也後悔了,怕皇叔回來教訓他,立刻先走了。就是皇叔和柳相在門口說話的時候,從後門走的。皇叔別怪他。"  我跟著笑道:"有皇上說情,臣方才再想找他算賬,此刻也不想了。"  啟赭道:"皇叔,今時此刻,朕不知道該不該誇你一句胸懷寬,沉得住氣。啟檀這個不知情的,半道上聽說了朕到了你的王府中,便知道可能有要緊之事,急惶惶地跑來先替你報個信。皇叔這邊關懷完侄兒,搭著柳相的車慢悠悠地回來,下車了還不忘記敘一會兒話。"  不單敘了話,還送了東西,不知道傳話的人將我送給柳桐倚的那個小石頭說成什麼貴重物事。  我今天傍晚得以和桐倚稍微親近些,竊喜得有些過,恰好趕上啟赭在王府,也是趕巧了。  本王雖然居心不良,但做的都是堂堂正正之事,無需什麼避忌。我看著啟赭坦蕩蕩地道:"因為臣勞煩的人是柳相,需要尊重些。臣和柳相交情少,亦想多說說話,再熟悉些。"  啟赭再抬眼向我眼中瞧了瞧,把手中的茶放回小宦官捧著的托盤上,我緊接著道:"臣,並不知道皇上在府內,否則一定回來得比傳軍情的馬還快。"  啟赭抬手擺了擺:"行了,再說下去,題就跑到十萬八千裡外去了。皇叔,太醫已經看過王妃,她無大礙,早就醒了。朕問了她幾句話,她說了一些。"  從啟赭的神情,我能看出,王妃所言所行,一定不比今天上午差。  啟赭道:"皇叔,你打算如何?朕初次管這種家務事,還是最終聽皇叔的意思。"  我遲疑地道:"已經驚動了皇上……按理說,應當由宗正府來辦。但……臣還是想……"  啟赭揚眉:"還是想要在府中了了?"  我嘆氣:"臣……的臉面……這件事鬧了之後……沒剩下多少。假如進了宗正府,大概就一分不剩了。"  啟赭背倚著座椅上內宦加設的黃緞龍紋墊:"皇叔打算如何處置王妃與何重?"  我道:"王妃的確有了身孕,但除了王妃的言辭,並無證據證明,與賬房何重有關,臣覺得還要再查證,而且,臣覺得,母有過,子卻無辜……"  啟赭道:"嗯,有理,此時判斷不出王妃腹中到底是誰的孩子,要麼就先將王妃安置在一處清靜所在,待她生下孩子,驗證是否是皇叔的骨血再說?"  我的額頭脹痛,牽連整根脊骨都很沉重,我不得不道:"此事,不用驗證……臣能確定……王妃腹中的孩子,確實不是臣的……"  不知道是否是本王感覺有誤,廳中本來很靜,在我說出這句話後,好像更靜了。  啟赭的神色有些莫測,片刻後開口道:"皇叔既然已經確定。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你替王妃求情朕能體諒,可朕不明白,何重只是一個被收留入府的書生,若非確有其事,王妃為何要說是他?皇叔又為何堅持要再查,不信王妃的話。"啟赭在從上到下將我掃視了一回,"要麼,還是先將何重關押進宗正府的牢中?"  我再嘆息:"臣是覺得王妃的言辭疑點甚多,出了這種事,臣不想輕易了結,假如奸夫另有其人,卻安然無事,臣絕不可忍!"  啟赭的嘴角動了動:"絕不可忍,皇叔說的又很有理。"兩道鋒利的視線幾乎要穿透本王的臉,少頃,啟赭忽然站起身,"皇叔,你隨朕到你後面的靜室中去。其他人不必跟來,朕想單獨和懷王說幾句話。"  啟赭所說的後面的靜室,是指正廳後隔著一間偏廳的一間小室。本是留待招呼來客時,偶爾倦乏,一處退腳歇息的地方,我平時也愛在這裡呆一呆。  跨進門檻,啟赭略向四處看了看道:"此屋中的擺設一直都沒怎麼變過。"  我站在下首賠笑:"因為臣是個懶人。"  啟赭側首瞄了我一眼:"這裡只有你我,不用一口一個臣的。將房門合上罷。"  我立刻遵命關上房門。  啟赭負手瞧著我:"那個何重,朕下午也見了,文弱弱的,難怪皇叔憐惜。"  我脊背上的寒毛豎了豎,即刻道:"皇上,那個何重,當真不是……"  啟赭道:"行了,不用掩飾,你的嗜好,朕豈會不知道?"  我懇切辯解:"臣,雖然,有些許……的癖好,但,一直謹慎自律,絕不會將人帶回王府,此人的確只是臣看他落魄可憐,卻又有些才學抱負,想要做做善事,才讓他進王府給他個糊口的飯碗。我不是護著他,只是有兩三分猜測,可能是王妃也對他有誤會,方才……"  啟赭微皺眉:"在懷王府,王妃如果真看他不順眼,怎麼處置他都能做到,何須搞大自己的肚子栽贓給他?"  我道:"臣猜想,王妃恐怕不只想整治他,更想整治我。"我無奈地再嘆口氣,"皇上,有時候女人的想法跟做為,不可用常理來推測。"  啟赭眯起眼,笑了一聲:"怎麼說,皇叔這邊都有道理。啟禮說得好,只要你開口,理就全在你這裡。"  我垂首道:"臣不敢,臣一向據實說話。"  啟赭踱了兩步,又折回身在我面前停下:"據實說話?承浚,你的話,一直讓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就如你說,你慣好男風,當日母後說媒朕主婚讓你娶王妃,你卻娶了。你一向風流,朕亦有所聞,這裡一個,那裡一個,我聽過的名字就不少,什麼張生李郎,似乎連雲毓都在裡頭。"  聽到最後那個名字,我猛抬頭道:"沒……"  啟赭截住我的話:"但,皇叔的心,好像從沒有裝下過誰,雲毓這般都定你不住,皇叔又瞧上柳桐倚了?"  我的後背已有些涼,索性將聲音放得無波無折,只是緩緩道:"皇上,臣雖有那種愛好,從來大都在秦樓楚館。,更不會有了這種愛好,臣見了誰,都會起歪念,把關系變得不清不白。雲大夫與柳相,乃聖上的良臣,朝廷的棟梁,豈能被臣或這種事污穢,我橫豎已名聲在外,污水不怕髒,倘若有損良臣的名譽,就算被碎屍萬段,也難贖己罪。"  屋中沉默片刻,啟赭再開口,聲音已和緩:"朕不過說些流言只當玩笑,你何必如此自貶,說這種重話。懷王是我朝棟梁,朕最倚重的人,你將自己貶得一錢不值,朕該如何?"  我道:"臣一直渾沌度日,對皇上對社稷並無貢獻,是皇上抬舉臣。"  又沉默了片刻後,啟赭道:"承浚,朕一直想問你一句話,你心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我一字字道:"裝得是對皇上和社稷的一片忠心。"  啟赭瞧著我再瞧著我,嘴角微挑了挑道:"所以朕說,一直不知道該信你的哪句話,你前句剛說了自己渾沌度日,對朕和社稷都沒貢獻,跟著卻來了一套心中只裝著對朕和社稷的忠心。"  我隨即微笑:"雖然渾沌無為,忠心很滿。忠,未必一定有為。"  啟赭甩袖道:"好罷,很有道理。那麼王妃這件事朕就只管到這裡,皇叔自己斟酌著處置。那個何重也一樣。皇叔的家務事,皇叔自己看著辦吧。"  我拉開房門,待啟赭出門後方才隨後,覺得有些傷神乏力。  三歲看到大,七歲看到老,這句民間的俗語說得一點都不准。  回想啟赭小時候,多麼乖順安靜,誰想如今這麼厲害。  人將來會變成什麼樣,沒變之前誰也猜不到。++++++++++++++++++++++++++++++++++++++++++++++++++++++++++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一章。這章對話很多……——————呃,改兩個錯字。另外再無牙地打個廣告,新文《山海紀之龍緣》在公主志上從4月已經上市的這期起開始連載,各位大人有興趣的話,請多指教&///&++++++++++++++++++++++++++++++++++++++++++++++++++++++++88、第八章 ...  皇上終於起駕回宮了。我恭送到門口,回府內的時候,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浮。  我在關著王妃的廂房門外站了站,想進去,又怕她看見我更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就踱開,繞向後院關何重的小屋,剛走到回廊邊上,我又想,府中的丫鬟有好幾個是王妃的陪嫁,對她頗為忠心,保不准明天哪個就會去和王妃說,王爺昨天晚上沒來看王妃,去了何重那屋。說不定更沒法收拾。  我就再轉回去,忽而又想到,要麼干脆哪個都別看了。  可何重十之八九被王妃冤枉了,聽說他進了王府後做事挺賣命,並沒掙到幾個錢,如今又撞牆又咬舌搞得如斯慘烈,不看看太不仁義了。  看何重,就要先看王妃。  我走到王妃房門口,再又想到,如果明天丫鬟去和王妃說,昨天王爺看完你之後,立刻去看何重了,好像也有點危險。  我在王妃房門前猶豫不定,我身邊的曹總管道:"王爺心裡一直念著王妃,老奴看得出來,王爺與王妃鬧到今天地步,老奴心裡實在是……"用袖子擦擦眼。  我說:"是啊,人說能夫妻,就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只是本王和王妃前世好像緣分沒有修好。"我抬手向曹總管道:"開房門吧。"  我踏進房門,王妃正面向裡躺在床上,床前有四個丫鬟守著,防止她再想不開尋短見。  丫鬟對我福身道了聲王爺,都很有眼色地退出去了,曹總管還十分體貼地替我關上了房門。  我看著王妃,只想嘆氣,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不說又不大好,我斟酌了半天,道:"王妃今天該出了氣了罷。"  王妃冷笑一聲,從床上坐起身:"王爺不問我孩子究竟是誰的?"  我不語,王妃又冷笑道:"王爺平時架子也一套一套,如今事到臨頭,才發現你是個軟骨頭的烏龜!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孩子的爹是誰。"  我道:"你這句話等於是告訴了本王,你誣陷了何重。"  王妃神色變了變,繼而昂首道:"現在只有你我,並不在宗正府的大堂,即使我告訴你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何重又怎樣?"  我道:"本王只要心中已清楚就行了。"  王妃道:"王爺還說和那何重沒有不干淨。看你的心懸的。"  我道:"你非要這樣以為我也沒辦法,只是你為何非要把自己弄得如此?"  王妃別過臉,不言語。  我轉過身:"此事皇上已經恩准由本王自己裁定,你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亦有錯,我會給你找個好出路。"  我開門時,聽身後王妃道:"王爺,其實從沒嫁進王府前我就恨你,直到今天。我這樣做,只是不甘心我的命,我什麼我非要是這個命!  我拉開門,最後道:"所以你就把你自己的命弄得更慘?"王妃這種狀態,我確實沒法再和她說什麼,就跨出了房門。  出來之後,我還是去了關押何重的小屋。  何重也躺在床上,幾個家丁在屋內監視,見我進來,行禮後退了出去,曹總管再次替我合上了房門。  我不知道何重是醒著還是暈著,走到他的床前道:"本王知道,此事與你無關,是王妃誣陷。你受了冤屈,很對不住。"  何重的頭上裹著一圈圈的白布條,微動了動,兩行淚從他的睫毛下慢慢流出來。  我接著道:"雖然本王現在並無證據,但明天一定給你個交代。"  待我出了小屋,曹總管道:"王爺,王妃此事,究竟要怎樣查才好?"  我道:"將王妃的幾個貼身陪嫁丫鬟每人關到一間靜室中,告訴她們,如果說出王妃的奸夫,本王就只殺那個男人,不殺王妃,如果不說,明天本王就讓王妃上路。"  曹總管立刻去辦了,臨走前還沒忘記一句:王爺英明。  第二天,此事便水落石出,王妃的奸夫是府中的一個侍衛。這個人當年是李岄府中的侍衛,我成親之後,李岄將他轉薦給我,我猜想此人大約是太後授意安插在我府中的眼線,就收了,讓他做內府侍衛。  待去抓那人時,他已經跑了,王妃有孕後曾求過他帶自己遠走高飛,那人卻拿了一包藥讓王妃墮胎。也就是說,王妃事實上是受了他的刺激,但不想怪在情人身上,於是先怪自己的命,是命讓她和她的情郎出身不同,不能有好結果,繼而轉恨造成她這種命的強迫娶她的本王。  這個事實讓本王有點辛酸,我本猜想,王妃是否早就回心轉意,愛上本王了,像本王這種男人,應該很輕易便能讓她寄托芳心。只因她是大家閨秀,不好意思開口,我一直懶得去覺察,最後她便對我因愛生恨,看昨日她對我切齒的痛恨,及非要栽給何重的行徑,說穿了就是醋了。若沒有深深的愛,哪來如此痛徹的恨?  誰料真相竟然如此,除了王妃讓我更驚嘆外,我也不由黯然。  但,為什麼要拉上何重?  王妃聽到侍衛逃跑的消息後便又瘋了,瘋得和昨天不同,又哭又笑又鬧,指著我說:"都是你!我原本打算進府後便和他斷了,想過要從了你,你卻是個斷袖!你既然是斷袖為什麼還要娶我!我恨你!我要讓你生不如死!我要讓你看上的人都不得好過!"  於是,繞了個圈,還是全是我的錯。  在這個時候,本王也懶得再和王妃計較,便順著她說:"好吧,都是本王的錯。你私通侍衛,污蔑他人,暗懷孽胎,外加毀了懷王府和本王的名聲,就算本王的名聲用不著你毀了……你想讓我怎麼處置你?"  王妃咬著嘴唇,忽然痛哭流涕。  我嘆氣道:"那麼,本王就給你找個尼姑庵,你去吃吃齋念念佛,把心靜下來,解開心結,順便等著孩子平安出世吧。"本王慈悲地說,"不管怎樣,孩子沒過錯。"  這一瞬間,我覺得我即便成了烏龜,也是頭頂上有光圈的。  下午,雲大夫到懷王府一游,朝服未換,坐在庭院的亭子中笑盈盈地道:"王爺真是一只聖龜,胸襟太廣博了。"  我的臉上幾乎掛不住,道:"雲大夫,本王突逢家變,心遭重創,望體諒一二。"  雲毓道:"無妨,王爺的重創,待尋兩個清秀標致的美貌少年來撫慰撫慰,今天後半夜就好了。"將話轉到另一處道,"對了,聽說,昨天晚上,皇上親自到懷王府中來了?"  我道:"是,當時我和玳王柳相一道看古董去了,未能及時接駕,現在還甚惶恐。說起此事,我想起正打算和雲大夫說的幾句話,皇上昨日……問了我些話,觸及到了我和……雲大夫你的關系。"  雲毓挑眉道:"哦?"手臂搭在扶欄上,目光微爍,神色卻沒變,口氣還是和方才一樣道,"皇上說我和懷王殿下之間如何?"  我道:"皇上疑心……本王和雲大夫你也是那種關系。你知道,我的這個愛好人人皆知,皇上這麼說,就表明有人留意過。如今正是……的時候,雲大夫你要麼先避避本王?我怕連累了你的名聲。"  雲毓沒說話,瞧著我,片刻之後忽而笑道:"我覺得沒什麼可避諱的,我的名聲是大奸臣的兒子小奸臣,不比懷王殿下差。我就是這種脾氣,管他什麼時候,該怎樣就怎樣,除非,懷王殿下怕被我拖累了,想避著我,那臣以後就不來了。"  我迎著他的視線,只得笑道:"雲大夫話說得總讓人還不了口,我哪敢讓你不來。既然你不計較,那便從此之後照舊。"  雲毓難得竟然沒有接著再說幾句,只站起身,看亭外那幾株牡丹花,少頃回頭斜望向我:"皇上說得亦沒錯,臣和懷王殿下,說到不清楚的事,也算有點。"  他這話說得我端茶的手一抖:"雲大夫,本王向你賠了一萬次不是,今天再賠一次,那回是我喝多了認錯了人,望雲大夫寬宏大量。"  說到那一回,真是我縱橫花叢許多年中的一次小錯。我記得那一回是啟禮請客,說有好東西請大家看,啟檀當日來懷王府中找我借錢,下帖的人就追到了懷王府,只給了啟檀,偏偏不請我。我向啟檀打趣道,不知道啟禮弄了什麼稀罕東西舍不得讓我這個皇叔看看,仗著老臉和啟檀一道去了。到了啟禮府中時,其他的幾個皇侄及雲毓王宣等常和我的皇侄們一道玩的年輕人都在,我向啟禮道,有什麼好東西不敢讓皇叔看啊?啟禮一言不發地看了看我,抬手擊掌。  少頃,幾個金發碧眼衣裝□的豔姬婀娜地到了座前,開始扭動腰肢,跳將起來。  舞姿與我中土舞風大有不同,晃酥胸,露大腿,裙子上開著衩,一撩一撩的,我的皇侄和其余的少年們眼全直了,神情迷醉不已。  我不由得感嘆,這些孩子們從小被管嚴了,見識太少。  啟禮看著寡然的我道:"皇叔,你知道侄兒為什麼不請你了吧。"  幸而啟緋懂得孝敬長輩,喊人帶了幾個清秀侍童給我斟酒,可惜大多年紀還小,我不大喜歡十四五十五六那種還沒大長開的,那種將要長成或已長成的才最合我的胃口,侍童麗只有一個年歲稍大些,勉強合我的意,我拉著他的手坐了一會兒,幾個番邦舞姬晃得我頭暈,我索性到了花園的亭子裡清靜喝酒,只讓那個中意的侍童在旁邊,午後日暖,喝了幾杯後微有倦意,便在亭子中小憩了片刻。  睡得暈暈迷迷時,聽得有人在我耳邊喊,懷王殿下,懷王殿下。聲音鑽入耳中,搔得我心癢,我只當是陪著的那個少年,就抬手在身邊撈住了一只袖子,向身上一拉,抱著親了一口。  不遠處有個聲音啊了一聲:"啊喲,不得了,皇叔摟錯人了!"  我一睜眼,才知道誤會大了,被我拉在懷中的,居然是雲毓。  饒是我的老臉當時也熱起來,幸而雲毓經得起事兒,站起身掠了下發笑道:"懷王殿下睡迷了,將臣當成哪位美人了?"  我起身,忙賠不是道:"對不住,對不住。"  雲毓含笑道:"無妨無妨。是剛才臣走得太近了。"  啟禮在亭子邊用扇子敲著手心道:"皇叔下回拉人,記得等睜開眼再拉。"  這事被啟禮這個喇叭看見,想必後來知道並私下說笑的人不少,回顧那段時候,連啟赭看我的眼神都不大對頭,大概他也知道,才有昨天那麼一說。  雲毓慢悠悠道:"說起那件事,我還當說一句臣多謝懷王殿下抬愛來著。"我咳了一聲,舉杯喝茶。  雲毓站著看花,又道:"王爺將王妃送去尼姑庵裡清修,那個何重如何了?"  我道:"他受了冤屈,當要多多補償,我托啟禮找個書院之類的地方,等他養好了傷就送他過去。"我又接著道,"趁著此時,多做些事情往本王的名聲上添些仁義,大有益處。"  雲毓轉回身:"懷王殿下此時的作風越來越像已經在最上面的那把椅子上了。"  我手一頓,擱下杯子,雲毓道:"王爺不必擔心,附近無人。"  我道:"雲大夫,有些言語,不當說便不說。"  雲毓笑了笑:"遵王爺命,只是王爺不覺得,王妃此事有蹊蹺麼?她將此事鬧出,簡直像在有意敗壞王爺你的名聲,連命都敢舍一樣。說不定便是受了某處的指點。至於何重……"  我道:"我曉得,反正以不變應萬變。"  雲毓便道:"天已不早,那臣先告辭了。"走到我身邊時,停下腳步,聲音低了些道,"後天晚上,月華閣,懷王殿下可不要顧忌名聲不來了,家父和王大人特特托我轉告。還有,柳桐倚此人,王爺還是遠著些好,臣知道王爺近著他,定有必要的打算,但臣覺得此人十分棘手,恐怕對王爺有妨礙。"  我道:"嗯,本王曉得,會謹慎些。"  雲毓遂離去,我坐著看他的背影走遠,隱在小徑的轉角處。  雲毓雲毓,少年得志,官高權重,像怒放的牡丹一般幾乎是無雙的人,在他這個年紀,他所有的,已經是世間難得了。  為什麼會想不開,和自己的爹一道圖謀造反。++++++++++++++++++++++++++++++++++++++++++++++++++作者有話要說:喔喔,更新!最近哈了《潛伏》,激萌地下黨叔!++++++++++++++++++++++++++++++++++++++++++++++++++99、第九章 ...  第二日,我到宮中,將對王妃的處置向皇上和太後說一說。  我本要先去見啟赭,小宦官告訴我,皇上正在御書房議事,我便轉而去見太後。  太後聽完我對王妃的處置,沒說什麼,半響後才半閉著眼道:"唉,哀家當日替你做媒,是覺得李岄為人方正,其女肯定教養用心,是個品行好的大家閨秀,那時候王勤、雲棠亦都托過哀家,也想把女兒嫁給你,哀家在這三個姑娘中斟酌,王勤的女兒也是個端正的閨秀,但長得不如李岄家這個好,懷王這樣的品貌,要個佳人才配得上。雲棠的閨女長得好,可聽說脾氣不大好,小雲毓那麼伶牙俐齒的,在家裡都怕他姐姐。而且雲棠是皇上的太傅,和你算同輩,他女兒再嫁給你,這不是亂了輩分麼,所以挑來揀去,選了李岄家的,誰曾想是這樣。竟是我錯了。"  我坐在下首賠笑道:"怎麼可能是太後的錯,王妃這樣,錯大都在我身上。"  太後睜開眼睛道:"胡說,怎麼能是懷王的錯,王妃在娘家時不是就和侍衛好上了麼。李岄在朝廷裡是個忠臣,怎麼在家裡如此糊涂,女兒居然這樣!"  我道:"李大人忙於政務,疏忽家事情有可原。而且,王妃在娘家時,養在深閨中,說句粗俗的,哪有少女不懷春,她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讀過幾首才子佳人的詩,見了個年輕的男子就暗許了芳心,這本是常有事,肯定沒真做過什麼。等真出嫁了,就能把此事忘了。偏偏她嫁過來之後……"我垂頭嘆息,"我冷落她,她方才……所以我不太怪她。"  太後掏出一塊手帕,擦擦眼角:"懷王啊,聽你這樣說,哀家忽然有些心酸。也是懷王妃沒福分,你胸襟又寬,氣量大,又如此體貼,對女人其實也……怎麼就……要麼這樣,哀家再給你做一次媒,一定給你選個好的,我娘家有個小表妹,也和懷王一樣,年紀不大,輩分高。今年十七歲,還沒定人家,那孩子多半是在我跟前長大的,又乖又聰明,只是有些害羞。屬相和你也合,要麼我明兒讓人拿張畫像去懷王府,你先看一看。"  我在心裡嘆息,太後對本王的防范真的是一絲一毫都不放松,我娶了王妃的這些年,每月總有兩三次,王妃會被太後接進宮裡說話。如今王妃剛進了尼姑庵,她又要按自己的小表妹給我。  我有意沉默片刻,才道:"太後的表妹,肯嫁給臣是臣三生有幸,只是,我的那些難以啟齒的癖好,太後也知道……哪家小姐嫁給我不是白白耽誤……"  太後堅持不懈地道:"哀家覺得,懷王的愛好不過是一點年輕風流的毛病,懷王也放心,我的那個表妹,又本分最溫柔,絕不拈酸吃醋,怎麼在外頭風流,家裡總也要有個女人撐著,幫你打理,有些事情,非要女人來做才好。懷王是獨子,都這個年紀了,也要考慮下後嗣。"  太後的這個小算盤打得真響亮,把她表妹嫁給我,日夜監視,還替我生孩子,等將來連我懷王府的財產她娘家也有份了。  我道:"好吧,托太後掛念,又要太後多費心了。"  太後最大的長處就是鍥而不舍,倘使我再推脫,她非無休無止地攪合得我不得安寧不可。索性就隨後含糊應著再說。  果然我這樣說了之後,太後的神情就又晴朗了,再和我說了一堆她的小表妹的種種,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我才得以脫身告退。  我再到御書房時,啟赭已經議事完畢,小宦官引我進去,啟赭見了我,頭一句便說:"懷王真是雷厲風行,昨天上午就將此事處理妥了。"  我道:"算什麼處理,就是找個靜悄悄的辦法,好歹顧全些顏面。"我又笑一笑,"太後對臣實在關懷,方才又要給臣做媒,把皇上的一個表姨許配給臣。"  啟赭的神色住了一住,而後道:"你答應了?"  我說:"臣推脫,說我這個毛病改不了,平白耽誤了人家,不過太後好意難卻,我就……"  啟赭側首瞧著我,嘴角微揚:"原來你是來和朕告母後的狀的,是不是想讓朕幫你退啊。"揚起的嘴角噙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王妃去了尼姑庵,你其實松了一大口氣罷。"  我嘿然不語。  啟赭繞到了御案後的椅子上坐下,從筆筒裡取了一只筆把玩:"朕倒是可以和母後去說,不過你要怎麼謝朕?"  我躬身道:"皇上體恤臣,聖恩浩蕩,臣感激涕零。"  啟赭手中的筆桿輕輕觸著下巴:"就這一句話?你也太吝嗇了。"  我為難道:"可,臣又不隨便請皇上吃飯,最近被啟檀借錢搞得我幾乎要傾家蕩產,也沒什麼好東西可以獻給皇上。"  啟赭轉著筆桿道:"朕前日在你家裡,見廳中擺了一套桃核兒刻的八仙飲宴,很別致有趣。"  天吶,我這個皇帝侄兒的眼神可真夠銳利的,那天在前廳中被宦官隨從圍得裡外數層,他居然還瞄得見這麼細微的東西。  我道:"皇上的眼力真好,臣自己弄不來這麼奇巧的東西,是旁人送的。"  啟赭道:"怎麼,皇叔舍不得給?不會是皇叔的相好送的吧。"  我聽到皇叔兩個字,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趕忙道:"怎可能,臣今天回去就封好了著人送進宮獻給皇上。"  啟赭方才滿意地笑了。  稍過了一些時候,我便請辭告退,都轉過身了,聽見啟赭在我身後又道:"承浚。"  我回頭,啟赭靠在椅子中看我:"你放心,有朕在,一定不會讓你有新王妃進門。"  我再躬身:"多謝皇上。"  出了御書房,我沿著路慢慢地走,不知道為什麼,方才啟赭的那聲"承浚"讓我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觸。  我記得啟赭第一次喊我承浚,是他剛親政那日,也是啟赭十五歲生辰,我帶著一柄玉如意進宮賀喜,那天場合正式,當行大禮,我跪拜之後,聽見啟赭道:"承浚快請平身。"  大殿之中眾臣雲集,他這句話出口,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我微抬起頭,怔了怔。  寂靜了片刻,一旁坐著的太後立刻站起身道:"皇上怎能這樣稱呼懷王,他是皇上的皇叔,哪有直呼長輩名字的道理!"  啟赭抿口不語,一雙明亮的眼睛直視著我。  我忙微笑道:"太後言重了,皇上這樣稱呼臣,正是對臣的一種親切的恩寵,臣固然是皇上的堂叔,卻更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肯稱呼臣子的名字,臣還當謝恩才是。"  我再叩首:"臣多謝皇上。"起身時,見啟赭仍望著我,嘴邊卻有一絲笑意。++++++++++++++++++++++++++++++++++++++++++++++++++++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今天更兩章++++++++++++++++++++++++++++++++++++++++++++++++++++1010、第十章 ...  從那天起,啟赭對我的稱呼就亂了,皇叔、懷王、承浚,隨著他的心意叫,我對稱呼並不執著,反正他是皇上,要由著他的性子來。  啟赭也就從那一天起像換了個人。以前他是個悶不吭聲的孩子,還有點孱弱。親政後卻一日日變化,如脫胎換骨一般。  啟赭從出生起就被立為太子,教養和其他的皇子們不同,不大出宮門,這一茬的皇子王子中,原本我和他最生疏。  直到那一年,我記得他當時大約九歲或十歲的樣子,那時先帝還在,我娘也還在世,那天正是她過壽,剛過完年不久,啟檀啟緋等幾個皇子都隨著她們的母妃過來,到懷王府中玩耍,啟禮啟賢等王子還有雲毓王宣等重臣子弟亦都跟著大人過來了,沒曾想皇後居然也來了,還帶著太子啟赭,我娘這個壽星光招呼這些貴客就招呼不暇,小孩子都不愛吃席,鑽到後面得花園裡玩,天還下著細面子雪,一堆孩子在雪地裡跑來跑去,團雪團滾雪球,隨侍的人戰戰兢兢。  唯獨啟赭圍著裘衣,坐在游廊中看著別人玩。因為他是太子,將來要做皇上,一堆孩子都聽過大人的教導,不敢和他這樣玩,萬一在玩的時候砸著抓著了未來的皇上,將來他登基,說不定還記著。  啟赭就只能在那裡坐著,手爐、墊子、靠枕甚至茶碗都是專門從宮裡帶過來的,一堆大小宦官在一旁侍候,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個人偶娃娃。  我也在游廊下站,守著這堆孩子別跌了摔了,有點什麼事情好去搭把手。看見老宦官給小太子遞茶水,杯下還用塊小絨帕托著,小太子將手爐放在膝蓋上,一本正經地抬起小手接過茶杯,小口小口地抿著喝,看得我忍不住想笑。  啟赭可能察覺出我在瞧他,轉過黑亮亮的眼向我看了看,立刻垂下睫毛,把頭轉回去。  我在心中道,皇後活生生把個皇子教得比小公主還嬌氣,對比院子中像野兔子一樣亂跑的我的其他堂侄們,真是愁人啊。  我這樣想,那邊啟赭又側過頭瞧我,我去看他,他又把立刻把頭轉了過去。  這孩子可能有些怕生,不好意思。我正想逗他說兩句話,院子中啟檀啟禮等孩子一陣亂嚷:"浚叔浚叔……"  我快步過去,啟檀指著一株梅花樹道:"浚叔,我要花!"我抬手折,啟檀拉著我的衣袍道:"我自己折!"我就抱起他,讓他折了那只梅花,啟檀下地之後,啟緋啟禮等在我膝蓋處亂嚷也要。我一個個地抱起來,於是那棵梅花樹便半禿了。  皇子之中啟緋從小就鬼心眼多,舉著梅花道:"我的這枝給太子哥哥。"顛顛地跑到回廊下塞給啟赭,其余的孩子也從院子中跑到廊下,嘰嘰喳喳說話。我忘了是哪個孩子撞了啟赭身邊的宦官一下,那宦官身體一搖晃,手中捧著的一壺茶水直直地摔在了啟赭身上。  頓時一片大亂,索性茶水不算燙,啟赭的衣裳又厚,只是有一半都濕了,宦官們嚇得手亂顫,只得我去把啟赭抱起來,一旁有人呵斥那個闖禍的孩子,啟赭居然開口道:"本宮不礙事,不要罵他罰他。"口氣極其淡定,我不由驚訝,如今的孩子真是一個賽一個的老成。  啟赭衣衫透濕,臨時沒有能替換的,我和我娘也沒那麼大膽敢找我小時候的舊衣給太子穿。最後還是臨時讓他脫了外面的衣裳,圍著被子坐在床上,等人去皇宮裡取衣服來換。他在床上坐著,依然一動不動,我問他要不要吃點心,他垂著眼點頭不吭聲,我又問,是吃核桃酥還是五仁糕,他朝那兩個盤子看了看,還是不吭聲,我只好把兩個盤子都端到他面前,他向核桃酥的盤子看了看,直到我拿了一塊核桃酥,送到他面前,他方才從被子裡伸出手,接過核桃酥,捧到嘴邊小口小口地咬。  老宦官笑著向我道:"太子殿下到了生地方就不大愛說話。"  我覺得怪愁怪愁的慌。  從那天後,有時啟檀等到我懷王府上玩,啟赭就居然也跟著過來,可能是從那次後熟了,沒那麼多隨侍排場,和其他皇子差不多,也沒那天悶了,一次兩次的越來越放得開,只還是話少,在宮裡見到我,也和我打個招呼,別別扭扭喊聲浚叔。  當年我爹在征戰沙場,很愛往家裡捎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物件兒,那些皇子們愛往懷王府中鑽,有一多半是沖著這些東西來的,尤其啟檀,看上了什麼毫不客氣,耍賴也要搞到手,啟赭就不一樣,從沒開口要過,就只是看,他瞧上了什麼東西,便不斷地看,貌似很淡然地看,等著我被他看的耐不住了,將東西遞到他面前,問,這樣東西太子是否喜歡。他才會開口一本正經地說一句,嗯,尚好。抬手收下,好像是我求他收的一樣。  所以我那時候就在心裡想,這孩子雖然悶了點,從這點上看,還真是個做皇帝的材料。  我邊走邊回想舊事,竟有些感觸,一晃我的皇侄們各個都長大了,竟然像沒覺得什麼一樣就過到了今日,等回頭看才發現,已經經過了許多年。  我站在宮牆邊,看著天邊的浮雲,忍不住出口感慨道:"怎不嘆歲月催人老……"  身後有個聲音道:"懷王殿下。"  若是前一刻我還感到自己像一株看著身邊青蔥的小樹一棵棵竄得郁郁嫩嫩的老槐樹,那個聲音響起後,一瞬間,我便又覺得自己如四月風中的楊柳枝兒,葉片兒正綠得剛好。  我側轉身看著他,用嫩楊條般的聲音道:"柳相。"  我等柳桐倚走來,和他並肩而行,柳桐倚道:"剛才好像聽見懷王殿下在感慨歲月,難道是看到夕陽有了感觸?"  我訕笑道:"不是,因為偶爾想到舊事,所以發了些感觸。"  柳桐倚哦了一聲,我不動聲色地偷看他淡雅的面容,他剛才的那句話,如果換成別人講,比如雲毓或者啟檀啟禮等,一定是句打趣的話。  但,桐倚怎會輕易地和我打趣?  他這樣講,肯定是在闡述一種詩一般的意境,只是我聽得庸俗,就把這句話理解庸俗了。可我的回話不能庸俗,還當和桐倚一樣,詩意一點。  我便望著還有點刺眼的夕陽,溫聲道:"柳相,你喜歡看夕陽嗎?每次看著夕陽,我便會想到詩,那些詞句浮在我心中,就像彤雲浮在天上。"  柳桐倚將袖子抬到嘴邊輕咳了一聲,我等了等,沒聽見他回應,急忙問:"柳相你是不是身體不適,要本王送你回府麼?"  柳桐倚浮起一絲笑道:"哦,沒什麼。臣只是方才嗓子裡嗆了一下。"+++++++++++++++++++++++++++++++++++++++++++++++++++++++++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假期大放送,今天更兩張。另,明天起要趕雜志那篇山海紀之龍緣的稿,皇叔可能會更得稍微慢點,望各位大人諒解……+++++++++++++++++++++++++++++++++++++++++++++++++++++++++1111、第十一章 ...  可能是夕陽讓我確實太感慨了,我忽然問了柳桐倚一句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敢問他的話。  我問:"柳相,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這話問出口,我就後悔了,他能以為我怎麼樣?真話肯定不會當著我的面說。  果然,柳桐倚凝目看了看我,還好神色沒什麼異樣,道:"王爺為什麼如此問?"  我趕緊道:"哦,沒什麼,可能是最近有點事情多,心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糊住了,你要是不想說,就當我剛才那句話沒問過。"  柳桐倚道:"王爺且將心放寬,有些事情過去了就好。"  他這樣一句話,便將我方才的問話輕輕帶了過去,我聽了之後,心裡有種異樣的滋味。他把話帶過去,就是這個問題他不好答,但他寧願不答也沒說些官話來敷衍我,我又有些欣慰。他這句勸慰的話固然只是客氣,能得他一句安慰,我仍然很喜歡。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會看上柳桐倚,因為按照目前朝廷的局勢,就算王勤那糟老頭子有天能和太後成為一對偷情鴛鴦,本王和柳桐倚也絕無可能站在一條線上。  柳家是顯赫的世家門第,先祖輔佐本朝太祖開國,官居丞相。官宦世家通常會應了那句俗語,富不過三代,名不過五代。柳氏一族卻一直旺得很,每代都會出一兩個高官賢臣。個個都死心塌地報效朝廷,鞠躬盡瘁。倘若這世上只有一塊忠義世家牌匾,肯定是掛在柳府門口。  柳桐倚祖父柳羨的妹妹是同光帝的皇後,當年同光帝還在位,我爹還是個少年,剛上沙場征戰時,國舅兼御史大夫柳羨便屢次上書同光帝,曰為帝位及太子將來著想,不可給親王太大兵權。強烈建議同光帝把我爹當成一個閒人養起來。還好同光帝沒聽,但之後他的兒子先帝像防賊一樣的防我爹,其舅舅柳羨功不可沒。  柳桐倚的父親本也大有前程,可惜命不好,剛做到四品江東知府,就在某次治理水患中染上肺疾,英年早逝。  柳桐倚的年紀比啟赭啟檀啟禮雲毓他們都大了幾歲。柳府絕不與懷王府來往,他又是其父病逝後方才回了京城,他小時候我沒怎麼見過。  我初次見他,應該是在宮裡,好像是個八月十五,先帝當時病得已頗重,依然抖擻精神,在御花園中開宴賞月,朝中重臣和重臣家的子弟都蒙聖恩赴席。柳羨當時總有七八十了,須發皆白,居然也顫巍巍地來了。他乃朝廷中清流的魁首,在席上就像那輪滾圓的明月,我後來的岳丈李岄等自命清高的所謂忠臣良將如星星般簇擁在他周圍。本王當然插不進去。只能在另一堆如我的王兄們或雲棠王勤等人中間坐,我那時還算年少,和他們也說不來什麼話,氣悶得慌,喝了幾杯酒,托辭去小解,到御花園的花叢中踱步。  啟檀啟禮等在御花園中跑來跑去玩耍,宮女宦官們團團亂轉,我站著看了一會兒,又向靜處轉。走到御水池邊站了站。  清風明月桂花香,水面上浮著一天的星,水氣和桂花香在風中融在一起,滲進靈竅,覺得心裡也和那池水一樣,清亮了。  我站了一時,要再向那邊去,看見水池邊回廊盡頭的台階上坐著一個少年。  本王當時還不算是個斷袖。但在那樣情景下,有那樣的月,那樣的風,那樣的水,那樣的花香,我乍看見那樣一個秀美標致的少年,一瞬間還以為桂花成了精。  這也只是一瞬間的恍惚,我再看一看,便知道不是了。  那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件薄衫,雖然看起來素淡,卻一望就並非尋常,他靠著回廊的柱子坐在台階上,借著頭頂燈籠的光,捧著一本書在看。  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怎麼進宮赴御宴還帶著書躲到這裡看?  我猜測,要麼這個少年真的是愛書如命,要麼是受了家裡哪位長輩的指點,特意這麼做的。等著被人瞧見,最好是被皇上瞧見,問一聲,誰家的少年這麼用功,今生的名聲和功名就算起了個頭了。  那少年並沒發現本王,捧著書,看得十分聚精會神,不大像是刻意做作。  我站了站,走上前去:"這麼暗的燈下面看書,不怕看壞了眼?"  少年像是吃了一驚,抬起頭,急忙合上手中的書,站起身,我笑一笑又向前走了兩步,他神色漸漸平靜,躬身道:"見過懷王殿下。"  想來是剛才御宴之前曾經見過,只是我未曾留意。  我道:"不用多禮,隨便些說話就行。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跑到這裡看書?"  他答道:"我叫柳桐倚,祖父柳羨。"  原來是柳羨的孫子,那麼偷著跑到僻靜處看書便能理解了。他站在那裡,態度從容,眉目之間透著一股詩書堆裡養出來的文氣,不愧是柳氏的子弟。  現在看他長得真是不錯,但或許十年之後,朝廷裡就會出來另一個年輕的柳羨。  唉,可惜了此刻如斯的少年。  我端詳著他,從面龐掃向他手中的書,卻發現他雖然從容有禮地站著,但衣袖微微動,正不動聲色地把剛才看的那本書往袖子裡藏。  我假裝沒在意地問道:"你方才看得是什麼書?"  柳桐倚的神色有點局促,卻仍然好像很從容似的道:"哦,是一本尋常的書。"  我道:"能給我看看否?"  柳桐倚道:"呃,只一本尋常的《孟子》,懷王殿下一定看過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閃了閃,像漾著月光的漣漪。  我瞄向他袖子口露出的藍色書角:"是麼。"再向前走了些,握住他那只藏書的衣袖,低頭看著他的眼笑道,"你沒怎麼做過偷看書的事情罷,哪有往袖子裡藏的時候不留意書是正是倒的,書的名都被我瞧見了。"  我抬起他的胳膊,從他袖中抽出那本書,書皮上寫著四個大字——《紫須俠傳》,是書坊間曾風行過的一本俠客傳奇。  柳羨的孫子竟然會看這個?  我詫異看他:"你真的姓柳,不姓王姓雲?"  王家和雲家的孩子都精,做錯事被抓了說自己是別人這種謊絕對撒起來眼皮都不帶眨的。  他有些疑惑地看我,雙眼如盛著星的池水,極其清澈。  我把書卷起,盡責地告訴他:"《紫須俠傳》是仿著,仿著《白玉神劍》寫的,不如《白玉神劍》寫得好,而且你這本是刪了的淨本,不是全本。"  他啊了一聲,道:"我看這本已經極好了,書中的字句用詞雖直白卻精到,詩句初看時粗糙,細細品又覺得貼切無比。"  我看他這樣一本正經地說,忍不住好笑,他確實應是柳羨的孫子沒有胡說,我道:"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好的。這個風雪樓主人寫傳奇話本的裡頭只能算平平,詞句都模仿著寫《白玉神劍》的西山紅葉生來的,還有比如癲酒客、白如依等等,才是其中的佼佼。"  柳桐倚雙眼亮亮的,一臉神往。  我接著道:"你偷著去書坊找一找都能找到,京城西南角小錢兒巷,裡頭有個書坊,賣得比較全,還能買到未刪的全本。"  柳桐倚的眼睛更亮了,我看看他那雙眼,不禁補充道:"不過,你……還是買刪了的淨本吧,全本恐怕你不大適合。"  這些傳奇書本有不少描寫俠士與種種女子之間的情愛事,所謂淨本,就是將這些去後的版。我肯定絕對不會看那種,但全本的那些東西,恐怕這位柳羨的孫子吃不消。  柳桐倚微皺眉道:"為何?"  我只能隱晦地道:"全本中男女事,略有涉及,稍微露骨。"  柳桐倚道:"怎……"他應該是想問怎樣露骨,怎字出口便領悟了,下面的話就沒了聲兒,我在月光和燈光中看,他的臉似乎微紅。  我忍不住笑出聲道:"哈哈,看吧,我說你還是看淨本的好。"  柳桐倚瞪著我沒說話,臉上的紅色好像又重了些。  我正笑著,聽見遠遠有腳步聲過來,立刻將書遞還給他:"有人過來了,你千萬把書藏好,記得在家偷著看時,一定別往被褥下藏,容易被下人收拾床鋪時抖出來,藏在床板下頭最可靠。"我再湊近他小聲些道,"我小時候就因為沒藏好挨過揍,這是血淋淋的經驗。"  柳桐倚眼也不眨地聽我說,撲哧笑了笑。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著是有人在喊我:"懷王殿下,是懷王殿下在那邊麼?皇上傳你過去。"  我便匆匆道了聲我先走了,柳桐倚袖好書站著,待我轉過小徑拐角時,見他也已沿著回廊走了。  從那回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他。柳家人不愛張揚,他的消息我也幾乎沒聽說,漸漸快要將此事忘了。  直到幾年之後,啟赭親政不久,那年科試之後,柳桐倚被點為狀元,一夜之間名滿京城,我才又想起他。  賞賜殿試三甲的瓊林宴,我在陪席的人中,瓊林宴照例設在御花園裡,就在御水池邊。  我到了皇宮裡時,新科三甲和陪席的幾個官員已經都齊,只剩下皇上還沒來。我進了御花園,遠遠看見芍藥花叢中鮮豔的狀元紅袍。幾年前的八月十五的事情重新從心裡翻出來,不知當時那個偷看閒書的少年變成什麼樣了,他當時的確標致無雙,但有的人就是小時候好看,等到大了漸漸長開,往往會往一種匪夷所思的丑裡長。可別變成和沒了胡子皺紋白頭發的柳羨一個模樣。  我預備著和他照面後,趁空問一句,《白玉神劍》後來看了沒,看的全本淨本?  那身狀元紅袍背朝著本王,正和榜眼探花及幾位老臣說話,面向著路這邊的中書令最先看見我,立刻笑道:"懷王殿下來了,見過懷王殿下。"  我一邊說著免禮一邊向前走,其余人紛紛轉過身來,我看見那襲紅衫也轉過身,幾年前映著月色盛著銀星的池水在這一轉身中夜色散盡,晨光和熙,桂香縈繞溶去,桐葉如碧,紫薇花濃。+++++++++++++++++++++++++++++++++++++++++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一章,嘿嘿。還在趕龍緣的稿,所以更得依然慢。+++++++++++++++++++++++++++++++++++++++++1212、第十二章 ...  他抬袖,低首:"拜見懷王殿下。"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道:"柳狀元不必多禮。"也就在這一瞬,我那句預備和他開玩笑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了。  人就是這麼奇怪,,本王被全天下人當成奸王,一直冤枉的不行,總以忠臣好人自居,但在此時看見柳桐倚時,我卻在剎那間知道,我與他,這輩子注定不是一類人。好像眼前明明白白地畫了一條線,他站在線的那一邊,如同陽光下清到不能再清的湖水,我站在線的這一邊,像一鍋混沌沌的面湯。四周明裡帶著暗,暗裡帶著明,總不如他頭上那片天藍得純粹。  雲棠低聲向我道:"數年之後,又是一個柳羨。"  我說:"可能吧。更可能比柳羨強點。"起碼一定不會是柳羨那張臉了。  待到從那時起又過了幾年,離現在一年多前,柳桐倚初掌相印,一身藍色官袍,立於朝堂之上,本朝之前從沒有過年未而立官居丞相的人,一二百年來,他是穿著這身衣服站在這個位置上最年輕的一個。雲棠向我道:"懷王殿下看人,眼光果然准確。"我謙虛地道:"還好還好。"  昔日御花園回廊琉璃燈下的那本《紫須俠傳》,不知被聖賢文章治世韜略埋進了哪個犄角旮旯,也可能早變成了一抹灰,被撣了,拍了。  可本王卻在瓊林宴那時的御花園中,他初著相服從容而立的朝堂上,把幾縷小魂魄,牢牢地粘在了他的衣袖上,像是一頭被繩牽住的驢,雖然知道繞著圈子轉很傻,但就是由不得,不能不轉。  古人曾有個說法,為情所苦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能成為聖。  不知道現在本王的這個情況,算是小聖,還是大聖。  我又暗中瞧了瞧身邊行著的柳桐倚,他如果能像雲毓一樣,常穿些鮮亮些的衣裳更好些,他頭發不全束的時候又要再更好一些。  倘若未來,本王真的做成了一件感天動地的忠義之事,或者那條線便沒了,我那時若開口邀他一起真正的並肩而行,他會不會願意?  我雖惦記著柳桐倚,卻沒想過要他真的和我怎樣怎樣,最多也就肖想過上面的那些能成真罷了。或者還加上個偶爾下下棋,聊聊天,喝喝茶之類的。  足矣。  本王被自己的境界感動了,近而又感慨地看向夕陽。  我身邊一個幽怨的聲音幽幽道:"皇叔——"  我的魂頓時從晚霞上咻地回到軀殼內,側頭看見啟檀一張幽怨的臉。  我詫異:"你怎麼忽地冒出來了?"  啟檀哀怨地看著我:"皇叔,侄兒跟了你這麼遠,喊了你多少聲,你連看都不看我。"  我道:"哦,那個,我在想事情,一時沒有留意。"本王方才走神走得厲害,不知道有沒有在桐倚面前失態。  我又假裝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柳桐倚,還好他神色如常,嘴角噙著一絲淡笑,應該是沒什麼。  我正要再開口,身後一個聲音悠悠道:"玳王殿下,是被臣說中了吧,不到皇城門口,懷王殿下絕對回不了神。這個賭是你輸了。"  說話的人行到了啟檀身邊,居然他也在。  我道:"雲大夫,你怎麼和啟檀在一處?"  雲毓笑了笑,啟檀搶著開口道:"皇叔,我和雲大夫是我追著你和柳相的路上偶然遇見,你別誤會。"  這個你別誤會是什麼意思?  雲毓笑道:"懷王殿下和柳相又遇上了?"  我道:"啊,對,也是湊巧,湊巧而已。"  柳桐倚停下腳步道:"懷王殿下,玳王殿下像是有要事相談,臣便先告辭了。"  我道:"先請留步。"啟檀也道:"柳相先請留步。"雲毓在一旁站著瞧。  柳桐倚道:"兩位王爺還有何事?"  我道:"哦,本王是沒什麼事了,不過玳王興許不只是找本王,或還有事要與柳相說,故而請柳相暫且留步。"  雲毓在一旁道:"是,懷王殿下在玳王殿下請柳相留步之前就及時開口相留,看來玳王殿下確實找柳相有要事。"  今天雲毓算是和本王的啟檀侄兒耗上了,一個比一個說話聽著別扭。  幸而柳桐倚看上去像沒在意什麼話外音,啟檀很及時地道:"是這樣,前日勞煩柳相和懷王皇叔一起替我鑑別出了假古董,讓小王少花了一大筆冤枉錢,故而今日小王在府中備了一桌席,請皇叔和柳相今晚務必賞光。"  啟檀這孩子,不枉我從小疼他,越來越會做事了。  柳桐倚沒怎麼太推辭,很順利地答應了。本王肯定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雲毓道:"看來真沒什麼事的是臣,臣先告退了。"作勢轉身要走,啟檀立刻道:"也請雲大夫賞光,方才小王打賭輸了,理應請雲大夫吃飯。"又向我道,"皇叔,是吧。"  怎麼啟檀今天講話如此古怪?  我只得點頭道:"那是那是,理所應當的很。"  雲毓看看啟檀又看看我道:"那臣便當真去了,玳王殿下府上的好酒可別藏著。"  啟檀即刻笑道:"當然,小王若敢藏著,皇叔肯定不會讓。"  眼看皇城大門近在眼前,啟檀忽然拉著我的袖子,將我向後拖了幾步,露出一抹曖昧的笑,伏在本王耳邊小聲道:"皇叔,雲大夫和我一道跟了你半天,看著你只管和柳相挨著走。等會兒吃飯的時候柳相由侄兒應付,皇叔只管和雲大夫說話。"+++++++++++++++++++++++++++++++++++++++++++++++++++++++++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這章字比較少。。。前幾天加班加班加班……所以更得很慢。龍緣我每月要交3萬字,現在還木有寫完。所以這周皇叔依然會慢,估計到這周末就可以恢復(*^__^*)+++++++++++++++++++++++++++++++++++++++++++++++++++++++++1313、第十三章 ...  我被風噎了一下:"雲大夫?"  啟檀頓頓本王的袖子,左眼眨了一眨:"皇叔,旁人看不出,侄兒都知道。"  你……知道啥?  你知道個啥!  啟檀在我耳邊道:"我上次還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男主是皇叔的小说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