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独臂刀客公子丹是谁还是母子呀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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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还记得我吗(附lz母子真人照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还记得我不?一年前怀着孕发帖希望收到Tim套,当时很多卡友帮顶,给我出主意,群里的老玩家也帮我估算价钱,不过那个时候真的很茫然,总有种特别屎的感觉,好像每次想收的卡没有人出,想出的卡又没有人要!当时12情人节价格估算众说纷纭,而且老限量瞬间飙升好几倍,曾经有老玩家(不说名了哼哼)一张剪刀手就要我2套情人节,特别崩溃。后来发了这个帖子附了楼主真人照,是羞涩的打了感情牌,不过真的管用,认识了好多nice的卡友,很多姑娘还劝我多休息少上网十分之贴心,最最nice的是认识了墨尔本的钟哈哈哈哈。此人是卡片圈有名的大好人哈哈哈哈,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在当时混乱的局势下以非常低的友情价格把Tim换给了我,帮我完成了心愿。并且,咳咳,在接下里的日子里时常在我G周转不开的时候接济我哈哈哈哈。真的非常感谢你。
现在孩子已经半岁了,时间过得太快,中间又经历了奥斯卡,三八,奥运,蜘蛛,中秋,万圣。本来想着孩子出来了就不玩了,但是,管不住自己,对限量特别痴迷,一次都没有错过。想当年我老公带我入行,09年我还只是他的小号,现在他早就不玩了,我也早就不是小号了,这其中有太多的快乐和感动无法割舍,你们都懂。所以也想要感谢我生命中有这样的一段际遇。
最后想要感谢生命本身。儿子特别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就算累得半死,也会幸福的流眼泪。当年刷情人和奥斯卡时他就在我肚子里陪着我玩,现在我有时刷卡片他就挤到我身边看我玩。哈哈哈哈,你们会不会说我是个贪玩不负责的妈妈啊!
最后附上母子真人照,看上面那张我在干嘛?哈哈哈哈
--------------------楼主管理员给此话题奖励了1分!
--------------------持花残月下,红杏出墙来。天下总是忙,啪啪得有闲。
原来妹纸已为人妇(ˇ_ˇ) 想~
--------------------持花残月下,红杏出墙来。天下总是忙,啪啪得有闲。
哈哈哈,当时你好像就是第一个沙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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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粪啊猿粪啊(ˇ_ˇ) 想~
--------------------持花残月下,红杏出墙来。天下总是忙,啪啪得有闲。
你下手晚了~
--------------------Today I'm dirty and I wanna to be pretty, tomorrow I'll know that I'm forever dirty!
你思想龌龊~
--------------------持花残月下,红杏出墙来。天下总是忙,啪啪得有闲。
小孩有木有小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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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晕 你是恶意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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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标题,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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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哈哈哈,你好二啊,~站内信就是私信啊,就那小信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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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他说什么标题。。内容。。私信哪有标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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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发私信, 私信内容如下【感恩节参赛帖】http://group.mtime.com/card/discussion/2434415/#content_把这个发给他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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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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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样子不像结婚生小孩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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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显小,其实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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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挺可爱啊,长得像我一个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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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无你,岁月何欢。我是卡片曾经的似水流年。
我记得你,当时给我宝贵建议来着,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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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 映像了
--------------------此生无你,岁月何欢。我是卡片曾经的似水流年。
LZ叫宋曦?
小公子的睡姿很霸气呀 哈哈 好可爱滴小家伙
--------------------call me:王慢慢...
是我老公叫宋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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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好幸福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张国荣、伯格曼、黑泽明、12三八、赫本
呵呵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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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跟楼主换卡换亏了,哼哼
--------------------不再让你生气!
啊?你跟我换什么啦?你是不是改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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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让你生气!
哦哦,哈哈哈,交个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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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妈妈级别的人玩卡片。。。
--------------------不再让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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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要先送上祝福,家庭幸福哦!
剪刀之前出掉的有3张都是换了12情人套!1换1套!参考价!1500~12情人套现在G出的话感觉也不会高过这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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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当时那人要我2套,我果断木有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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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套基本能换到TIM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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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id="content_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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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价格都很公道呢,昨天还好75收了张阿凡达,要不然懊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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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公不公道见仁见智了!反正不急的就可以慢砍,狠砍!心头好就吃点亏也无所谓,个人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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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见过你们人类无法置信的事情:战舰在猎户座的边缘起火燃烧;C射线在星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所有这些瞬间都将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就像雨中的泪水……死亡的时刻到了。
你!你昨天打劫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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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met me at a very strange time in my life~
胸罩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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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met me at a very strange time in my life~
遇到对手啦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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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met me at a very strange time in my life~
呵呵呵,我就说你是老人,居然还装新人......无语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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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不是新人,那你跟我装新人,信用就已经大打折扣了。问题在这里。至于收卡,各有各的缘分。没出谎言,异形和深渊我以老价格30w也都收到了。【你报价的荒谬在前三个价格是新价,而后两个是老价,没法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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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说一遍我不懂价格!你非让我报我就报了,我报完你不报你的你还生气了,你说你是不是个事逼!还来这砸场子,你有病吗我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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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跟你说了,问题是你装新人,装嘛装?关交易个毛事啊!!!出卡的收卡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要卡换个人交易就是了。但是你在别人明明感觉到你不是新人,还躲在新人罩子背后,这比那些大大咧咧明摆着的JS要可恶,人家至少是诚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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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orrow is another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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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羡慕嫉妒恨!
--------------------每个人的心里都潜藏着一条悲伤的河流。你有你的疼痛,我有我的艰辛,并非不懂,只是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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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你孩子和你一起爬电脑前哈哈哈他将来不会也玩这游戏吧哈哈哈墨尔本的钟不是好人哈哈哈楼主真是铁杆卡友哈哈哈什么时候再把你老公拉回贼船啊哈哈哈!
--------------------走走路,看看碟。
内容太多不用标点符号,一口气念完我都气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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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强啊楼主
卡片也算是我们的一种财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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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心头好都是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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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好大。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因为我很害羞。
为毛啊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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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年轻!!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因为我很害羞。
真不是!我就是显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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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阿。好幸福的感觉。小孩子就这样穿越了。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因为我很害羞。
嘿嘿,我也觉得照片放一起看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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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好罐子,怎么能破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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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卡片的时候就看到你的孕妇照了 祝幸福
--------------------夏末秋至 变换的四季应该被珍惜~
是吗哈哈哈,都过一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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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恢复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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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基本没走样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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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大胖小子!好幸福的妈妈~~
--------------------Nice 2 meet u.
哈哈,恩恩,他老在我旁边看我刷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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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met me at a very strange time in my life~
孩子她妈玩卡片是件很有趣的事~
--------------------节制游戏,热爱生活!http://my.mtime.com/app/card/friend/1058296/
闲置限量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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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笑话我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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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最强攻略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作者:维和粽子
内容简介:
聂枣花了一年多时间攻克魏国三王子魏离,却在功成身退时一着不慎被他擒住,不得已聂枣和魏离的哥哥魏国储君魏敛做交易,替他解决蒙国使臣腾则寻衅引起争端的问题,同时意外结识了蒙国申候蒙无疆。在解决问题离开魏国的那一晚,魏离不知从何得知,竟堵上门来,聂枣躲避期间被令主救下。
原来聂枣曾是大陆最大的国家帝国第一氏族姜氏的嫡女姜随云,但在姜氏反叛后,姜氏全族被屠戮殆尽,而她因为美貌和天赋被令主救下带入自己的组织鬼都中。聂枣之所以如此卖力赚钱,也是为了救当年为救她而昏迷多年的恋人柴峥言。
自令主处接到蒙国任务,聂枣便跟随蒙使一行去往蒙国,在经历过蒙无疆同蒙国太后的悲剧爱情故事,又得知他们种种纠葛后,完成任务的聂枣对他们十分唏嘘感慨,因而为了在蒙无疆死后保守住他的秘密聂枣得罪了前来看戏的令主。
此时帝国以及同其他国家开战,大陆十分混乱,令主竟成了帝国的国师,仍旧以那副假容貌出现。
在令主的指导下,帝国攻无不克,聂枣清楚,这是因为鬼都作祟,他们掌握了这个世上太多人的秘密。
聂枣一步步接近颜承衣,却发现,他虽冷漠,但并狠心,也不是令主,然而就在攻略他的过程中,聂枣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令她诧异万分的秘密,也是这一切命运轮回的初始……
维和粽子,萌纯系幻想小说代表作家,巨蟹座,死宅腐属性,肉食动物。
“会看文,会码字,会聊天,话唠属性,爱正剧,爱虐文,爱牛叉女主;但自己写总是很坑爹,不过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会写出很好看很好看的文!”
出版作品:《公子无耻》、《公子难求》、《公子倾城》、《与君绝》、《我们从此是路人》等。
书摘正文:
第一章魏国·魏离
聂枣早就知道,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斩草除根,才会不留后患,但是关键时候她忘了这茬,所以造成如今这个状况也怪不得别人。
当然,这种说法一丁点都不能减轻聂枣的懊恼。挠着昏暗牢房里的墙面,聂枣忍不住在心中呐喊:补刀啊补刀,她怎么就是忘了补刀!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衣着华贵的青年躬身步入房中,神情有些憔悴,但这并未有损他贵胄的气场。他微笑着走到聂枣身边,微笑着用白净的手指拈起聂枣的一缕乌黑鬓发,道:“久依,我们已经三个时辰未见,你有没有想我?”
不自然的微笑、略微扭曲的音调和完全涣散的眼神,无一不在透露着一件事:这家伙坏掉了。
是的,没错,他被聂枣玩坏了。若要详细说来,这当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眼前的青年是魏国国君的第三个儿子,公子离。魏离自小聪颖过人、才貌出众,又兼能说会道、气质不凡,很受国君喜爱,但可惜是个人渣。
嗯,或者我们换个委婉点的说法——此君甚为“风流多情”。
公子离玩弄过的女子之多,据不完全统计,绕魏国国都一圈还绰绰有余。几乎隔上几日就有女子为公子离寻死觅活,并且目前自杀的成功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二三。换作寻常人,早就被女子的父母找上门去,但偏偏公子离身份高贵,同女子交往之时又是你情我愿,便是让人找都不好找。最可恨的是,有样貌和身份作底,即便公子离如此人渣,依然有女子前赴后继地送上门来。
当然,虽然公子离很可恶,但毕竟和聂枣没什么关系。她会来蹚这摊子浑水,是因为接了委托,对方要让魏离也尝尝真心破碎之苦。
说实在的,这比直接干掉魏离还难。面对公子离这样攻略难度系数极高的类型,聂枣做足了功课。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收集公子离的喜好、习惯、性格等特点,甚至连行动习惯、每日日程都不放过,并且实地采访了多位与公子离交往过的女子,进行了深刻的归纳总结,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自己朝着那个方向培养,把公子离的每一点喜好以及应对方式都背得滚瓜烂熟。待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她再按照公子离最喜欢的方式接近他,接着循序渐进、一步步攻克他。
这个过程险象环生,真是一丝一毫都不能错。因为她必须准确判断公子离所期待她做的回应,最好连他一个皱眉的瞬间要表达什么都摸得透透彻彻,才能达到公子离心中完美的恋人形象,并攻略他的心房。
比如说,寒冬腊月,公子离得了风寒。大夫说可能是致死的恶疾,且极易传染周边之人。仆役皆不敢近身,惟聂枣侍奉前后,甚至不惜冰天雪地取寒冰替公子离降温,手生冻疮。半月后,公子离奇迹般病愈,大夫断言当日是错诊。公子离欣喜之余,愿倾万金以酬美人深情,聂枣却分文不取,只愿留在公子离身侧。
第一章魏国·魏离
再比如说,公子离触怒魏王,被罚闭门思过半月。世人都说公子离定然是宠爱不复,本为三子就无力继承王位,再失去王宠,啧啧……一时间,公子离府上门可罗雀、人人自危,唯独聂枣对公子离温柔如故,不论人情冷暖。再一月后,魏王查清真相,公子离实乃被冤,不仅加倍赏赐以补偿公子离,荣宠更胜以往。多少人得知后懊悔不已,赶忙巴结送礼,唯聂枣依旧温柔侍奉,不多一分殷勤。
再再比如说……
总之,经过了近一年时间披荆斩棘、艰苦卓绝、千难险阻的攻略后,聂枣终于走进了公子离的心,让他坚信聂枣就是那个上天赐予他的命定之人。
为了避免聂枣多想,公子离不仅再不与任何女子亲密,还告诉了聂枣自己过去风流成性的原因。作为这世上第一个听到这些话的人,聂枣受宠若惊,但老实说,这理由实在是俗套到不行。
公子离的生母早亡,一直寄养在姑母长凤长公主膝下。长凤长公主堪称七国最出名的怨妇,从小就以己为例给他灌输了许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果找不到那就去‘报复社会’”这样的基本观念,兼之公子离在幼年曾被自己最信赖的侍女背叛(虽然聂枣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长凤长公主干的),更是坚信不疑。
总之,公子离决定找到那个对他生死不渝的命定的女人。
在与女子交往的过程中,公子离不断挖坑下套(他很干脆地承认了什么风寒啊、触怒啊都是自己干的,聂枣默默忍住想吐血的心情),考验对方是否真心爱他,会不会动摇,究竟是爱他的样貌、身份,还是爱他这个人,但这些女子最终都让他失望了。
说到这时,公子离微微垂头,额前垂下的发丝掩盖住失焦的双眸,苦涩道:“我只是想找到一个真心爱我的女人而已,可那些女人根本不是真爱我,她们要的不过是权势和地位,再不然就是我的容貌,若非我生就如此、身份如此,她们根本不会……”
这话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但聂枣打心里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爱你的脸跟爱你的钱不一样都是爱吗,搞不好爱着爱着就顺便爱上了你这个人——这么矫情,简直比姑娘家还难伺候;而且储君(魏离他哥魏敛)比你爹还喜欢你这个弟弟,估计魏王挂了,你能活得比现在还生龙活虎,你说你没事担心那有的没的是闹哪样!……等等,这题跑得好像有点远。
聂枣之所以落到如今的下场,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自觉完成任务的聂枣决定早日脱身而出,委托者也对她的所作所为很满意,只求她能给公子离最后一击便心满意足。
聂枣算好时间,提出想去北郊看红叶,公子离欣然应允。
在翩翩红叶纷扬而落、画面如诗如画之际,公子离于一片绯红中浅笑着向聂枣表白、提亲,聂枣却糊了他一脸——是真糊,用的是特制的易容药膏,当然其效用主要是让他闭嘴。
事先安排好的人立刻绑过公子离驾车离开,聂枣一同随行。因为有聂枣在,没有任何人怀疑。
聂枣把公子离带到地方,自然是满足雇主的要求,一脚把公子离踹倒,踩在了脚下——她确信这是公子离此生最恨的对待方式,接着她用冰冷又讥诮十足的口吻将公子离贬低到一无是处,再践踏他的感情付出,最后……总之极尽挖苦伤害之能事。
当然,聂枣这么做的时候,其实有种“自己是个人渣”的错觉,不过转念一想,眼前的男子当年也没少做这种事,顿觉释然。
干完收工,怎么处理公子离成了问题。看着表情如丧考妣的公子离,心情舒畅的雇主大手一挥交给聂枣处理。
聂枣对此异常头疼:杀掉公子离?魏王一定会倾一国之力来干掉她,当然她也不是跑不掉,就是事情会变得很麻烦;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杀人。放掉公子离?以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公子离绝对会对她恨之入骨,后续麻烦同样源源不断。
两厢对比,聂枣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用药把公子离弄晕,藏在了某座破庙里。药量能让公子离假死两日、昏迷三日,而这段时间足够聂枣逃出魏国境内。
聂枣承认,她的确还是心软了。任谁看见面如冠玉、风姿不凡的公子离用寂灭的眼神盯着那似乎已经并不存在的东西时,心里都会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当时只是一念之仁,谁能想到公子离的手下会在两日内找到他;找到就找到,居然还带着魏国的秘药,让此君仅仅过了三天就活蹦乱跳,并且在离魏国边境还有三四座城的时候就拦截、抓住了她。
好吧,事到如今,再懊悔也没有意义了,聂枣皱着眉抬头看向对方。
“啊,不对,你根本不叫久依,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呢。”
魏离的唇边绽开一丝诡异的笑容:“不过没有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林久依,我一个人的林久依,你只需要陪着我就好。”
“好啊。”
没等魏离有反应,聂枣伸长手臂,勾住魏离的脖子,吻了上去。
说来可笑,她和魏离朝夕相对了这么多时日,竟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于礼”,这还是她第一次吻魏离。
魏离愣住了。不过这么一个愣神的间隙也够了,聂枣的手指灵巧地摸索到魏离的脖颈处,藏在指间的细簪刺下,对方立刻瘫软下来。
扶着他,聂枣自魏离的衣襟里摸索出一串明晃晃的钥匙。确认过钥匙的大小没问题,正当她准备动手去找脚链上的锁孔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聂枣悚然一惊,抬头。魏离捂住颈间,表情明明是笑,却像哭一样。
“林久依,你以为我还是这么天真吗?”
魏离的手抵在了聂枣的脖颈上,手指一点点收紧:“那日在北郊,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了。”
聂枣感觉到喉骨要被捏碎了,但她没有挣扎。她太清楚魏离的性格了,如果她反抗,哪怕只有一下,魏离都绝对会掐死她没跑的,而安然顺从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为什么?”
她预料对了——见她没有反应,魏离颓然松开手,脸上仍旧是似哭似笑的表情:“为什么我下不了手!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你明明是爱我的,明明比我自己还要爱我……”
没有人回答他,聂枣是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接口。她往后瞅了瞅,牢门外的阴影里站着几个黑影,虽然他们并没有往里看,但距离近得恐怕只要魏离叫上一声,就会立刻冲进来。
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她,聂枣有点沮丧。
没办法,只能继续靠老本行了,聂枣低头叹了口气,滑坐于地,幽幽道:“杀了我吧,我如此负你、伤你,杀了我吧……”
魏离蓦然抬头看她。聂枣的面容静谧,却似乎有什么莫名的情绪静静流淌;牙咬着下唇,一片惨白。
“杀了我……”她说,一滴晶亮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滑过她的面颊,聂枣骤然眨眼,仿佛想要掩饰什么般。
“哭什么!你为什么要哭?”魏离像是突然被刺激到,骤然起身道。
聂枣扬起嘴角,扯开一个笑:“哭?我没有哭啊,你何时见我哭过?”
没错,魏离即便再努力地从记忆里搜刮眼前女子的音容笑貌,也丝毫不记得她的泣颜。她总是挂着清浅的微笑,静静站在那里,温婉舒和,宛若春日里的一缕微风、一阵清香,叫人不禁心生好感。
可此时,她虽是笑着,表情却又如此悲伤。
“不!你骗我!”魏离攥住聂枣的肩膀,眼睛赤红一片,“快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背叛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没有。”聂枣闭上眼睛。
“我不信!”魏离的眼睛里若有火,恐怕此时已经灼伤了聂枣。
很好,这位公子的“脑补”爱好又冒出来了。
聂枣要是直接解释,魏离十有八九是不会信的;不止不会信,恐怕还会觉得她在为了保命而辩解,更加暴怒。
所以在此时一口咬定要魏离杀了她,偏偏又不解释任何缘由。魏离肯定会察觉不对,同时自己往里面添补理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向来对自己“脑补”的事情深信不疑。
“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是谁逼迫你离开我?”
“是父王还是王兄?或者是别国的人?”
“久依,是不是你的父母兄弟被人挟持了?”
“告诉我,就算是倾全魏国之力,我也一定会帮你救下你的家人!”
“……”这位公子,你真的想太多了……
结果,最后魏离什么也没有做,神神道道了一会儿,见聂枣是真的不肯开口,才捡起钥匙黯然离开,走的时候还记得给她留了饭。
就这点来说,养尊处优的魏离还真是心软到无可救药。
聂枣的双脚被玄铁环扣着绑银链锁在了墙面上,平日的活动范围也就在这间似牢房也似房间的地方,不过双手倒没什么影响。
她打开食盒,里面都是魏离喜欢的菜。老实说,她对这些菜没什么意见,但完全不感兴趣的菜装作喜欢、连续吃了一年多,实在是反胃得很。
算了……聂枣放下食盒——伪造出一个心绪不宁、连平日最喜欢的菜都食不下咽的设定,好像也不错。
过了一日,聂枣没等到对她放心不下的魏离,却等来了他哥。
“抱歉,让林姑娘失望了,来的不是舍弟。”
谦恭温顺,彬彬有礼,一袭黑衣都能穿得雅致翩然,除了魏国储君——公子敛,还能有谁?
这对聂枣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因为当初她在魏离府邸的时候,这位公子就对她百般挑剔、各种不对付。当然,聂枣后来领会了才懂,这种人叫作“弟控”。
“不知敛殿下来见小女子所为何事?”聂枣也就干脆不跟他装了,反正他喜欢的是简单明了的人,和他弟那种温柔如水的爱好完全不同。
“那敛便单刀直入地说了,我是来杀你的。”
第二章魏国·使臣
“林姑娘竟然只有这个反应吗?”
“能不杀我吗?”
“很抱歉,这恐怕不能。”
“那你还废话什么?”
“林姑娘说得是。”魏敛示意托着托盘的属下上前,揭开黑布,里面是几样东西:一条白绫、一瓶毒药、一把匕首。
“林姑娘可在其中任选一件,白绫坚韧可撑数百斤大汉,毒药见血封喉见效极快,匕首锋利一刀致命。”魏敛详细介绍了一下,补充道,“姑娘若有挂心之事,可以笔写下,只要不违背君子之道,敛定会完成。而且敛保证,姑娘死后尸身必会完好,另找最好的化妆师替姑娘上妆,葬入北郊白墓岭,并会请法师超度姑娘,这些姑娘都不用担心。”
聂枣还是第一次见到杀人都杀得这么温文有礼的,不仅死法任君挑选,就连身后事都一并操办了。以后如果真的要死,来找魏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她现在还不想死。
她握着那柄匕首,掂量了一下:“你在苦恼和蒙国的事情吧。”
魏敛本以为她会提及魏离以求活命,早已准备好一肚子的回话,没料到林久依会提及这个话题,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是的,如姑娘所言。”
蒙国毗邻魏国,虽疆域不如魏国,但民风异常剽悍,两国交战,吃亏的往往是魏国。
因而几年前,由魏国出面,双方进行了几次交涉,达成和平协定。
但糟心的是,近几月两国边界出现了一群盗匪,打着魏国的旗号劫掠了几次蒙国的运送车队,蒙国上下极为震怒愤慨。
盗匪难寻,魏国的麻烦却很好找,于是这两天蒙国派使臣来,直接说如果不在限定的时日内将盗匪交出,就直接率军攻打魏国。
其实这点小事,远没有闹到这种程度的必要,但关键是蒙国来的那位使臣异常胡搅蛮缠,他根本不在乎盗匪,一心想的就是如何攻打魏国、劫掠土地财富而已,因此他巴不得赶快撕裂和平协定,根本不配合,只天天加紧逼着魏国交人。
“如果说我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你能不能不杀我?”
魏敛抿起了薄唇,思忖道:“林姑娘能够找到盗匪所在?”
“不,我能摆平那位使臣。”
“……何为摆平?”
“像摆平你弟弟那样。”
聂枣淡定道:“期限是一月之内吧。一月之内,我一定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偃旗息鼓回蒙国,并且还帮魏国说好话。之后我保证离开魏国,十年内不再踏入魏国境内。做不到你再杀了我也不迟。”
魏敛的表情微妙:“林姑娘和舍弟恐怕不止一月……”
聂枣老实道:“一般人没你弟那么难搞。”
魏敛顿时挑眉。
这个死“弟控”!聂枣道:“我所做的,对令弟并非是坏事。他对女子苛求太多,恐怕此生都难寻到幸福,打击一次,让他丧了那个念头未必不是好事,而且他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得很……”
魏敛迅速打断:“并非安然无恙,舍弟整日食不下咽、形容憔悴、精神恍惚……”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聂枣无奈,“但国家之事与令弟的个人情爱孰轻孰重?那群盗匪不知去了何处,说不定根本只是一群游匪,贵国上下恐怕也是一筹莫展吧。既然已经如此,让我试试又有何妨?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在我身上下点毒,我做到了再给我解药,否则便任由我死去。我只是一介女流,敛殿下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但恐怕还是不大好……”魏敛看着聂枣那张清秀温婉的脸,略略皱眉:别人还好,让几乎全国皆知的“魏离心上人”去勾引蒙国使臣,简直……
聂枣看魏敛的表情就猜了个七八,顿时笑了笑,“你说脸?”
她伸手在下颌处摩挲了两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皮被揭了下来,露出高挺精致的鼻梁、菲薄而冷厉的唇,容色张扬,与之前的小家碧玉大相径庭。
“脸这种东西,随便易个容就好了。哎哎……敛殿下,你还好吗?”
“不……我没什么……”魏敛回过神,倒退一步,看着她,“你这脸,小离看过吗?”
聂枣摇头,他又不喜欢这个类型的。
魏敛闻言,叹息着松了口气:“那好,敛便冒个大险试上这一次。”
顿了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林姑娘何故一直掂量着那把匕首。”
聂枣笑,露出六颗森森白牙:“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用这个绑架你啊。”
第二章魏国·使臣
吃了魏敛的药,聂枣总算从那间牢房里逃了出来。
自由的空气比什么时候都要让人心情舒畅,她深吸一口气,直奔遍布全大陆的颜氏钱庄。
虽然被抓住,但好在魏离没搜她的身,一年的辛苦钱还在怀里。
也怪她当日忙着逃亡,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不止钱庄忘了去,就连易容都给忘了。
为防节外生枝,聂枣把得来的酬劳都付给掌柜。拿着开具的证明,她依旧一筹莫展,接下来又是笔没收益的买卖,这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付清。
身上余下的钱还够吃上一顿,聂枣决定先去美餐一顿。
她脸上还顶着那张魏敛刚见过的张扬脸,一路上甚是招蜂引蝶,不过大概谁也想不到她就是魏离那个温柔和顺的红颜知己林久依。因为类型差别实在不是一般的大,要知道林久依可是个寸步而行、说话从不会大声的温婉女子。
“小姐,要吃点什么?”
聂枣大喇喇地坐定,丢下仅剩的一锭银子,态度很豪迈:“上最好的菜、最好的酒!越快越好!”没办法,她已饿了好几顿了。
菜一上来,聂枣顾不得形象,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姑娘,这菜肴好吃吗?”
聂枣咽下一口牛肉,又喝了口酒,道:“好!”
久违的酒味让她幸福得几乎要眯起眼睛,要知道就因为魏离不喜欢女子喝酒,她已经一年多没沾过酒水了。
“我家主人那里还有些更好的菜肴和更好的酒水,不知道能不能请姑娘一起享用?”
聂枣这才发现对方并不是店小二,而是个替主人来搭讪的家仆,刚想拒绝,突然瞅着对方指着的地方,微微睁大了瞳孔——难道是因为刚倒霉过,她的运气突然转好了?
距离太远,坐在阴影里的人她看不清,却能看见他腰间环佩闪着的光,那是蒙国特有的月曜石的色泽。这种宝石极其稀少,蒙国境内也只有少数贵胄才能拥有。因为曾经倒卖过这玩意,所以聂枣绝对不会认错。
蒙国的人!
就算不是使臣本人,也至少和使团内的人有关系!
聂枣笑笑,挑眉道:“有何不可?”
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眉宇间并没有穷凶极恶的意思;相反,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甚至见聂枣过来也不多一分殷勤,更没有急色的意思。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聂枣此生最讨厌这种面上端着波澜不惊的人。而且最令人烦躁的是,因为没想过对蒙国使团内的人下手,她还没来得及研究对方,眼下只能随机应变。
敌不动,我不动。聂枣边吃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觉得对方是蒙国人的可能性很大:
首先,他不擅长用筷子,但喝酒的姿势却异常豪迈,不是用杯而是用壶。
其次,他身上穿着的虽然是魏国的衣服,但脖颈上系带的方式却错了——魏国人习惯在后颈处多绕上一道,他的却只是随意地束着;而且他的身上除了环佩,手指上还戴着两枚戒指,左耳上还有一圈铜环。
再次,对方应该是个身份不低的角色,因为他那位随从的表情异常恭敬,远远站在一边,却连头都不敢抬,而他显然也对这种待遇习以为常。
然后,不食用时,桌面上的筷子摆放得很整齐;菜肴虽被吃下一些,但整体看起来并没怎么被破坏,应该是个有条理的人。
还有,他的右手虎口和手指处都有厚厚一层茧,应该擅长用弓箭类的武器。
最后,聂枣留意到他打量她的时候,第一眼注意的是眼睛而非身体,眼神却有些飘忽,大概是聂枣让他想起了什么人,恐怕还是个姑娘——心上人或者妹妹?他看她的眼神不夹杂情欲,恐怕是妹妹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是哪里人?”
哦,这个问句也异常的“上位者”啊。
第二章魏国·使臣
聂枣边想边回答:“魏国人啊,魏国境内除了魏国人还有别国人吗?”
对方笑了一下,没说话。
放下筷子,聂枣道:“公子,你叫我过来,只是为了看我吃饭吗?”
“不是。”他顿了顿,“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是游侠啊!游侠,听过没有——”聂枣仰起脸,天真地笑了笑,“惩恶扬善的那种!”
“那你的父母兄弟呢?”
果然是当哥哥的口吻。
“父母早死了,兄弟?我没有兄弟啊。”
“没有兄弟很好。”
“是……还行啦,一个人没什么牵挂挺好;不过有时候一个人也有点寂寞啦,想着要是有个哥哥或弟弟就好了……”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说太多了……”
他又笑了一下,没什么恶意。
又聊了些不太重要的话题,聂枣起身,抱拳道:“好了,我吃饱啦!谢公子招待啦。”
像是想起什么,她说:“对了,我刚才点的菜已经付过银子了,应该连公子这桌也够了!就当感谢你陪我聊天,我请你这一顿吧。”
以退为进,这个看样子也不是一两天能拿下的,还是搞点资料再来比较有安全感。
对方愕然了一瞬,聂枣已经起身离开。
迅速出了酒楼大门,聂枣边漫步边掰着手指数:“一、二、三、四……”
“……十。”
“姑娘,等等——”聂枣回头,那位仆从追了出来,“我家主人让我把这个给姑娘。姑娘若有难处,可带着这样东西到苍廉馆去找主人。”
果然,苍廉馆——魏国国都最大的客栈,也是蒙国使臣下榻的地方。
她也不客气,“哎,那我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聂枣接过来一看,放在手心的赫然是刚才见到的月曜石环佩。
真是败家啊,这玩意就随便送人……光是卖,这么大块的环佩在黑市就能卖到至少一千两银子吧,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聂枣掂量着环佩,在卖还是留中挣扎。
算了,当任务物品吧,而且……她偷眼朝后看,那两个尾随她的人还在。
魏敛当真是个谨慎的人,给她吃了毒药还不放心,还找了两个人看着她。
聂枣眯起眼睛,大踏步往回走,那两人自然装作看沿街商铺的样子。
“这位公子。”
“啊,小姐什么事?”
不过魏敛找的这两个人素质实在不怎么样,只是被她问话,就额头冒冷汗。
“帮我给敛殿下带个话——”
“啊?什么敛殿——”
“别装了!跟他说我只有不到一两银子了,住客栈的钱都快不够了,还怎么去摆平蒙国使臣!明天至少拿五百两给我打点,如果方便,有时候我可能还需要点配合。”聂枣想了想,“还有,跟他说‘如果你弟要发疯的话,还是抽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比较好’,你们太宠他了。”
对方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厉害了。
聂枣拍拍他的肩膀:“我先找地方睡了,明天再联系好了。”
然后他俩眼睁睁看着聂枣大踏步朝前走,头也不回地拐进了青楼。
拐进青楼,聂枣把仅剩的那一两银子丢给老鸨,头也不回,绕到后门处一所布置清幽的小院落外,敲门。
院内是个懒散且没什么精神的女声:“太晚了,我睡了。”
“北落师门。”
“玄武第一。”那边接过暗号,不耐烦道,“谁啊?”
“柳烟,我没地方睡,过来凑合一晚,还有件事找你帮忙。”
柳烟是她在魏国的接头者,负责提供情报信息和简单的打掩护。攻略魏离的这一年多时间,聂枣跟她合作了不下百次,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哦?”柳烟听清她的声音,拉开门,大为意外,“你不是应该已经逃到魏国境外了?我还以为至少几年不用看你那张假脸了。”
聂枣闪身进去,随意道:“没成功,被抓回来了。”
“哦哦!难得你也有失败的时候啊,真遗憾!”
“……你胳膊肘向谁拐呢!”
“当然是离殿下啊。”
“一个样貌俊美、才华出众、身份尊贵,还专一得要命的美男子,一个女的,我选哪个不是很明显吗?”柳烟做西子捧心状,“可怜那离殿下,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被魏离喂了狗的真心更多呢。
聂枣懒得理她,进去直接躺床上,道:“给我蒙国使团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最好附画像。”
“你不是吧!这么快就又下手了?还是在这里!你的原则不是一年内不在同一个地方下手的吗?”
“不下手我现在就死了。别废话,快给我。”聂枣顿了顿,突然道,“对了,魏国的断魂毒有解吗?”
“有的啊。”
“怎么解?”聂枣来了精神。
柳烟也不含糊:“五百两!两个月,我帮你找齐所有的药草,不过配解药要到齐国找莫神医。”
“两个月……”聂枣遗憾地叹气,“那时我的骨头都化成灰了。”
“那你还要不要啊?”
聂枣摇头:“不用了,给我蒙国使臣的资料就好。”
“嗯,这个一百两。”
“没问题,过两天就把银子给你。”
柳烟笑:“还是阿枣你干脆!哪像那个谁,一天到晚跟我讨价还价。”
聂枣实在是累了,倒头就睡着了。
蒙国使臣,感觉又是一场硬仗。
这种日子,如果不是有一定要做到的事情,谁忍受得了!
天光大亮。
“林,林姑娘……”对方忐忑了一会儿,才拿出银票,“敛殿下说,配合可以,只是没有五百两这么多,就……只给了属下二百五十两。”
魏敛掌管着魏国的钱银税收,没钱谁信。
“有纸笔吗?”
聂枣在纸上唰唰写了张二百五十两的欠条塞给对方,“把这个给敛殿下,让他签了名给我便好。”
对方尴尬地接过,见聂枣转身就要走,才忙道:“殿下还有句话让我带给姑娘——”
“什么?”聂枣回头。
“……‘舍弟之事,不劳姑娘操心’!”
死“弟控”!聂枣哂然一笑。
不过有钱还是方便不少,至少一百两的情报,比聂枣想得还要详细些,不只有名字、年纪、官职,就连生平都有大致的介绍。只是对着画像一幅幅看过去,聂枣发现里面竟然没有她昨日见到的那个蒙国人。
“没有吗?你画下那人的样子来,我认认。”
聂枣提笔,照着记忆在纸上绘过。柳烟歪过头辨认,只一瞬就笑道:“你的运气还真是……”
“怎么?”
“……让人不知道该说你走运还是背运。”
聂枣被柳烟笑得发毛:“他到底是……”
“蒙国申侯,蒙无疆,蒙国现在的君王是他的侄子。”
聂枣的脑子转了一下:“不会这么……”
“真的就差一点……”柳烟双手环胸,颇为遗憾道,“你知道吧,老蒙王上个月刚去。比起那个刚十岁出头的长孙,其实这位才更得老蒙王的心,可惜……”
“可惜什么?”
“他自己没有称王的心,老蒙王一去就被人抢了先。这不,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被夺了权硬派出来的,不过——”柳烟又笑,“还有个香艳点的猜测,小蒙王的娘亲和蒙无疆是青梅竹马,据说两人本有情愫,只是被哥哥抢了先。这次蒙无疆拱手让权,未必不是因为美人……”
聂枣立刻联想到蒙无疆看她的眼神,问:“我这张脸,同小蒙王的娘亲有几分相似?”
柳烟摇摇头:“这我倒不知了。你想要的话,过两天我去弄张画像,这就不算你银两了,当我赠送的。”
聂枣笑:“多谢了。”
“谢什么,这一年多,我也算靠你照顾生意了。”柳烟忍不住道,“倒是你,魏离这一票应该赚了不少吧?你到底需要多少银两,怎么怎么赚都不够?”
她这话问得有些僭越,毕竟两人只是合作关系,谁也不曾打听对方的私事。
聂枣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蒙国领队的使臣并不是蒙无疆,他甚至没有出面同魏王会面。
负责交涉和一直主战逼魏国交出劫匪的都是领队的另一个人——腾则。
比起蒙无疆,腾则明显好摆平得多。他好色好酒,对魏国与蒙国截然不同的柔媚美色垂涎不已,除了进魏王宫,这几日几乎都泡在青楼酒馆里,就连苍廉馆都没怎么待。
聂枣只短暂思考了一会儿,就决定放弃蒙无疆这条线。
对她来说,攻略是工作,而非兴趣,没必要放弃简单的,而去挑战难度高的。
稍微研究了腾则的性格,聂枣很快制订了计划——既然腾则喜欢泡青楼,她就买通青楼老鸨,放出消息说馆里来了一位绝色,只卖艺不卖身。
消息传了半城,当晚来的人自然不少,其中也包括腾则。
聂枣用轻纱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致描绘的眉目,边拨弄琵琶边轻舞,眸光随舞动,犹抱琵琶半遮面,欲露还休。聂枣还特地在馆内放了轻烟以营造气氛,同时在腾则身侧那一个香炉中撒上了齐国的迷醉香。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看完之后,腾则的七魂就被勾走了三魂半。
这个办法对魏国本地人未必那么好用,但对于本就没怎么见过这种“白莲花”型,偏偏又爱附庸风雅的腾则,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腾则日日都来青楼报到。
前三日,聂枣仍不露脸,只隔着珠帘弹琵琶。
大堂里被聂枣吸引的男子自然不止腾则一个,几个公子哥互相攀比掷银子以博美人一笑,还有才子为美人作诗作画热闹不已(其中有聂枣自己找的托)。腾则经老鸨提点,决心用射箭来博美人欢心。待搭好靶子,他拉弓射箭,一连三箭射出均正中红心,聂枣拿捏时机,隔着珠帘道了声“好箭”,音色低柔婉转、颤动心弦。
腾则来得更勤快了,每天使尽浑身解数,以求得美人只言片语,甚至连魏王宫都懒得去。
这期间值得一提的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魏敛也来了一次,全程表情复杂地看着聂枣表演。
第二章魏国·使臣
“敛殿下是来送欠条的吗?”这是聂枣关心的事情。
“刚才那模样也是你假装出来的?”这是魏敛关心的事情。
聂枣拨弄着琵琶,对魏敛嫣然一笑,声音比对腾则说时更柔媚上几分:“敛殿下如果肯帮我解了身上的毒,我可以只弹给你听。”
魏敛吓得差点没直接甩手就走,幸亏聂枣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开个玩笑罢了,殿下不会真以为我会对你下手吧?”聂枣揉揉眉心,“我还是有点原则的,对兄弟出手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敛殿下不用担心。”
魏敛似乎还有些介怀,脸上惯常挂着的微笑都退了去:“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子!”
在他的世界里,女子大都温婉如水,少有些泼辣的女子,也自有娇憨的一面,聂枣这种简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聂枣不以为然:“少见多怪啊敛殿下,对了……”她伸手,“欠条。”
魏敛无奈,补了二百五十两给她。
像是想起什么,魏敛忽然问:“你说不会对我出手,是因为你的原则,那倘若没有这原则呢……”
“一个月不够。”
“不够?”
聂枣摊手:“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自然会对我有所防备,一个月当然不够。”
“不是做不到,只是不够?那多久才够?”
聂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笑:“敛殿下应该不会想知道。”
魏敛的表情更复杂:“那……没有你拿不下的人吗?”
“怎么会,当然有。”聂枣回答得很爽快,顿了顿,“我说,敛殿下你似乎对我的行当很感兴趣,但我真的不想聊这个,不如我们换个话题……你弟弟,我是说魏离他怎么样了?”
“……我把他关起来了。”
“我跟他说我杀了你,他说什么都不信,疯了一样说要出去找你,我就把他关起来了。”
聂枣叹气:“所以我说你们未免太宠他了。不过是被个女子负了吗,算什么事,连这点打击都受不起,未免太过养尊处优……”抬头,见魏敛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聂枣住口,“呃,当我什么都没说。”
“还有不到一个月了。”魏敛冷冷道,“你答应我的事情若做不到,你还是会死。”
聂枣无奈:“……我知道。”
真是的……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后,魏敛竟越来越凶了,之前就算讨厌她,至少表面还做翩翩公子样。
半月后,一个恶少妄图上前欺凌美人(聂枣安排的),腾则立刻上前英雄救美,美人感他恩情,终于肯见他一面。
水榭楼台,轻纱朦胧飘动,香炉内轻烟袅袅。聂枣一袭纯白烟水笼纱裙旖旎而坐,眉目低垂,素手拨弦,如瀑长发倾泻而下。她举右手将滑落的鬓发别至耳后,轻声道:“感公子深恩,特抚琴一曲,以报公子。”
随即轻灵乐声响起……腾则几乎要看呆了。
一连七日,腾则都做了聂枣的入幕之宾,让其他倾慕者歆羡不已,腾则自己则有些飘飘然,不如说他已经差不多快忘了自己来魏国是干什么的——美人弯眸了,美人对他笑了,美人害羞了,美人垂头了……满脑子都充斥着这样的东西。
聂枣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若有似无地提及自己的苦命身世,当然,是编造的。
腾则自然是无限怜惜。
聂枣接着透露出想要赎身嫁给他的念头。
腾则表示完全没有压力,想赎身立刻就可以;并且,腾则终于忍耐不住,告诉了聂枣自己的真实身份——蒙国大夫。
聂枣装作大惊失色,将腾则赶出馆去——这是自然,她编造的身世就是聂枣因为两国交战而流离失所,不得已沦落青楼。
腾则正对她着迷,当然不肯放弃,死缠烂打要见她。
聂枣设置了些略有困难却又不会难到让人想放弃的障碍,待腾则历经千辛见到她时,再装出一副予君深情却又不得不放弃的样子,腾则立刻赌咒发誓说自己虽是蒙国人,却对魏国甚是仰慕,从未伤害过一个魏国人。
聂枣见终于等到这句台词,立刻期期艾艾道:“……但我却听说蒙国使臣此次前来,一心想要与魏国交战,强迫着魏国交人……”
“啊哈哈……这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你放心,我绝无与魏国交战之心!过几日我就撤回蒙国!当然,带着你一起回去。”
“真的吗?”聂枣眨着两颗水汪汪的眸子看他。
“是真的!”
聂枣计划通!
她当然知道腾则是怎么想的:这次退了兵,先把美人弄到手,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怎么侵略魏国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大不了他自己不出动,换别的使臣便是。
不过,这跟聂枣没什么关系,她也就只在乎这一次而已。
没过两日,腾则就替她赎了身,并且告诉她,自己已经跟魏王说过,这两日就启程回蒙国。
聂枣一边做惊喜状,一边表示自己今日要收拾行李,请他明日再来接她,腾则微笑着应下,旋即离开。
腾则前脚刚走,聂枣后脚就托人转告魏敛要解药。
好吧……好歹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正这么想着,聂枣突然听见老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哎呀,腾公子,您又来见……哎,这位是……”
聂枣调整了一下表情,唇角含一丝笑,轻轻回首,随即僵住。
跟在腾则后面的,赫然是蒙无疆,而蒙无疆看见她,表情也瞬间愕然。
在一瞬之间,聂枣的脑内闪过无数种应对方式,还没等她做什么,蒙无疆的视线就错开她,恢复漠然,像是从未见过她一样。
“这就是那位让你神魂颠倒的女子?”他问腾则。
腾则挡在两人中间,防备地看着蒙无疆:“她怕生,您……您别吓她。”
聂枣顺势垂头,躲了进去,拉下了内室的卷帘。
“你倒当真很喜欢她。”蒙无疆轻笑。
不打算拆穿她?聂枣定了定神,原本打算到了蒙国再找机会脱身,现下恐怕是没那个余力了。
她的目的本就是拿到解药而已。
腾则不愿让蒙无疆见聂枣,硬是把他挡去了隔壁,片刻后才回来对聂枣说:“那位是……我们蒙国的侯爷,他非说想见你一次。”刚想走,似乎想起什么,他又补充,“其实这次主张出兵的就是他,为了劝他让步,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聂枣差点被他讨好的谎话逗笑,在柳烟给的资料里,这位腾则是绝对的主战派,倒是蒙无疆对战与不战的态度一直很暧昧。
待他一离开,聂枣立刻换了衣服,同时也换了一副易容。
她易容素来有两层,一层是用易容药膏,一层是用覆在面上的轻薄面皮,这样即便撕下一层,下面露出的仍不是真容。而且她用的易容药膏是特制的,对皮肤不仅没有伤害,反而还有些保护作用。
洗褪脸上的药膏,聂枣迅速换上新的。
只要拿上解药,再离开这里,她有信心这次绝不会被找到。但聂枣在青楼后门一直待到入夜,迟迟没有等到解药。
难不成……是过河拆桥?联想到魏敛一直追问她的行当,不会是觉得她越发危险,所以想要趁机除掉她吧?
聂枣实在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想。也是,他原本就是想杀掉她的。
咧了咧嘴角,聂枣想,只是看魏敛一副翩翩公子的作风就觉得他不会食言,自己实在是太单纯了。
离一个月还有几日,再从魏敛那里下手未必来不及,只是可能要找人帮忙了。
真是头疼,聂枣边想边按着额头走回了青楼,一进去,就听见里面闹翻了天的吵闹声。
“公子!你冷静点,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你要找的人啊!还是您记错了,去别处找找可好?”
“她就在这里。”
嘶哑的尾音微颤:“让我的久依出来,不然我就毁了这里——给我砸!”
接着是一阵乒乓作响的摔砸声。
一听到这个声音,聂枣的脑仁更疼了。
聂枣从楼上一角探头朝大厅望去,此时看热闹的人甚多,她也并不起眼。
楼下正中那个曾经让满城女子都倾心不已的花花公子,此时的模样简直可以用骇人来形容,长发杂乱地披散,脸苍白憔悴得像鬼一样,偏生嘴上还挂着笑——那笑要多扭曲便有多扭曲,完全是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叫人一瞧便不寒而栗起来。
……喂喂,这种状态,把他放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但我们这真的没有啊!”老鸨都快哭了。
对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低垂着头,手指间把玩着一个玉颈小瓶,用依旧喑哑又扭曲的音调道:“不肯出来吗?告诉她我来给她送东西了,很重要的东西,她真的不要了吗?”
等等,很重要的东西?聂枣看着那小瓶,在内心吐了个血:他说的……不会是她的解药吧?
魏离拔出瓶塞,竟然往口中倒了一些。
“苦的。”他咂了一下舌,“不出来的话,我就喝光它,一滴都不给你留。”
聂枣:“……”没人教过你不能乱喝东西吗!就算是解药,也未必完全安全啊。是药三分毒,就这么直接喝下去,不怕中毒吗!
果然,魏离刚一喝完,突然脸色一变,倒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冷汗唰地流下,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
他带来的人立刻紧张地围过去。
聂枣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因为魏离失手而落地的玉颈小瓶上。她从口袋里取了两枚暗器,瞄准大厅两侧的灯射去。
刹那间,灯火一暗,聂枣翻身从二楼直接扑向魏离的身边。
得手了!聂枣握着小瓶刚想跑,手臂却一下被攥住。
那手冰凉,却攥得死紧。
眼见周围的人很快就会适应黑暗,聂枣皱了下眉,一个转身捂住对方的嘴,心思电转,蓦然间发现对方抓她虽抓得紧,但力气出乎意料的小。她短暂抉择,抱住魏离便从大厅掠了出去。
聂枣的轻功还过得去,但抱着一个人到底跑不了多远。推开门进了柳烟的房间,聂枣一把就把人丢在了地上。
“这个就交给你了。”
柳烟一愣:“这个是……”
聂枣面无表情:“你的美男子离殿下。”
“哎哎哎!”柳烟立刻打量起地上的不明物体,随即愤怒,“阿枣,你以为我没见过魏离吗!快把这坨奇怪的东西拿走。”
晕晕乎乎的离殿下终于回过神,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对啊,魏离怎么会是这般……”
“你也别废话了。”
聂枣打断他,转头对柳烟道:“没时间说了,快把他藏地窖里去。”
“好吧。”柳烟旋开密室的门,打了个哈欠,“啊,对了,里面……”
外面追查的声音已经传来,聂枣刚想抽身,发现魏离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臂。叹了口气,聂枣当机立断也跟着钻进了地窖里。
地窖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正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三章魏国·令主(一)
聂枣取出好不容易夺来的小瓶,拔开瓶塞,饮下。
……还真的很苦,不过她喝完之后倒没有什么不适。想到这里,聂枣转头看向魏离,勉强看清魏离垂着头,散乱的黑发像杂草一样裹着脑袋。
他刚才不还痛得直呻吟吗?真的没事吗……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魏离开口:“你是谁?”
聂枣一愣,才想起自己换了张脸,刚想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可以变,声音却未必,方才事出突然还好,如今昏暗环境下,难保魏离听不出她的声音。
“久依的朋友吗?”
“她在这里吧,只是不肯出来见我……”空寂无力的声音在地窖里反复回响,“就算是为了她的解药,也不肯出来见我吗……”
很好,魏离又开始“脑补”了。
“……我都这个样子了,也一点都不在乎我吗?不心疼我吗?”
“……呵呵,我就知道,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我的身份,又有谁会看上我……”
这是什么……自暴自弃了吗?
聂枣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周围的怨念气氛,突然听见一声啜泣。
喂……不是吧……
啜泣声逐渐扩大,魏离用双手按着额头,实实在在地哭了起来,还边哭边控诉:“……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我对她不够好吗……”
聂枣看得目瞪口呆。
“……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女子都愿意为我而死……我却只喜欢她,那些女子我连看都没再看一眼……”他越哭越委屈。
“……”你还好意思说啊。
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魏离方才的变态扭曲劲都变成了赤裸裸的控诉,眼泪哗哗地淌,跟几辈子没流过似的:“我好难受,全身上下都好难受……我已经三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她也不关心我……刚才我喝了那瓶东西,肚子好难受……”
“……”你刚才根本不是中毒,只是饿得胃疼吧,再说我怎么知道你三天没吃东西了。还有……魏离你这角色设定出了问题吧,说好的花花公子呢?这么幼稚不太对吧!
似乎是为了配合魏离的话,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于是魏离哭得更伤心了。
聂枣这种人,渣事其实干得不少,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手足无措了片刻,叹息着在地窖里翻找起来——这地方是藏人用的,自然也会准备一些干粮和水。
聂枣找出一块用干净软布包裹的硬面饼,递了过去。
魏离接过,咬了一口。
“难吃。”他下结论。
娇生惯养、吹毛求疵,性格欠揍这点还是没变。
聂枣又把水壶递过去,魏离还是拒绝。
聂枣耐心耗尽,转身掐住魏离的下巴,往他嘴里倒了一口水,就猛地把面饼塞了进去,同时反复捏住他的两颊逼他咀嚼:“饿了就给我吃,不要挑三拣四。”
要知道,她想做这种事情已经很久了!
身体虚弱的魏离根本没法挣扎,只得瞪着两泡红眼睛,不情不愿地吞咽。等他把整个面饼吃完,聂枣才松开了钳制魏离的手,魏离也安静下来。
良久,她听见魏离的声音,气若游丝:“……久依,是你吗?”
那是一种混杂着幻灭、痛苦与绝望的声音。
“嗯,是我。”聂枣也懒得伪装,干脆承认,“跟你记忆里那个相差甚远,真是抱歉。”
“……为什么……”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
“……我以为是你装的。”
“不。林久依才是我装的。”
“你可以仔细想想,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对你百依百顺、不离不弃、温柔体贴的林久依。”
长久的静默,久到聂枣靠在石壁边都快睡着了,地窖的门轰然而开。
她立刻起身,防备地看向入口。
一束光射了进来,随之响起的是清脆摇曳的铃声。
丁零零、丁零零……一双纯白刺绣长靴出现在入口处,长靴主人的声音亦犹如银铃:“哦呀呀,躲在这地窖里犹如臭虫一样的女人是谁啊?莫不是我们的枣姑娘?怎么沦落到了如此地步啊?真是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呢。”
聂枣迅速在魏离的后颈处切了一记手刀,然后一纵身从地窖里跃了出来。
这时候见到这个女人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对面的女子身穿一袭雍容的纯白锦缎长袍,颈间是一条同样纯白的狐毛围领,将她的脸庞衬托得越发白皙如玉、精致动人。只是与容貌相悖的,是她脸上玩味的表情。
“看看你这落魄的样子。这么简单的任务,竟然会出现这么重大的失手,真是令人遗憾,不过……”她话音一转,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就算令主包庇你,今年年末的评定,恐怕你是拿不到甲了吧。”
“用不着白芍你操心。”
“哟哟哟,这什么口气啊,听说你被魏三公子囚了,我可是特地从齐国赶过来救场的呢。”
救场?聂枣绕到前面一看,果然,整个青楼内的人都已经陷入了昏睡。
梦音白芍——和聂枣不同,她擅长各种毒、蛊、迷烟、迷药,并以此蛊惑人心。据说她身上至少藏有五十多种不同的药粉,寻常人根本难以近身。
“需要我说感谢吗?”
“当然。”
“……跪下磕头或者舔你的靴子这种方式免谈。”
“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诚意。”白芍掩住唇,唏嘘笑叹,“哦,对了,令主让我给你带消息,叫你去见他。”
“什么时候?”
“现在。”
“他在什么地方?”
“苍廉馆。”
第三章魏国·令主
天还没有亮,夜色凄迷冷清。
聂枣打了些水,把脸上的易容去掉——以真容去见令主,是最基本的要求。
太久没用自己的脸,聂枣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几乎快要忘却,十五岁之前她一直都是用这张脸示人的。
不过时过境迁,也没有多少人认得吧。
聂枣到苍廉馆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将之归结于自己穿太少的缘故。
没等她走近,就有人拦在了她的面前:“枣小姐,请从后门入内。”
聂枣自后门入,没走多久,就到了一座亭台楼阁、水榭铺陈的院落。
夜很深,安静到只能听见长竹筒里冷泉水潺潺涌下和假山上树木窸动的声音。
隔着屏风,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忽然觉得有些晕眩,即便用力地睁开眼再闭上,那股眩晕感依然挥之不去。
犹如梦境沉坠,她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初见眼前人的时候。
精神恍惚,像是刹那被卷入过去。
那一年,她还叫姜随云,刚满十五岁。
也死于十五岁。
姜氏反叛,失败被捕,满门抄斩。
血流遍地,满目阴惨。
作为曾经帝国最大士族的嫡女,她首当其冲。
跪在地上,双手被束缚于身后,眼见父母惨死,身体被按于冰冷铡床,姜随云神经崩溃,就此昏迷。
再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的手触碰着她的颊,她嘶叫一声,急速后退,面色惨白,惊魂未定。
对方轻笑一声,音若碎玉:“你很害怕?”
那是个约莫二十的男子,身材瘦削,面容冷峻,举手投足皆显矜贵。
她哆嗦着唇,抑制不住的惊惶淬在眸中。
男子仍摸向她,她受惊般躲开。
手顿住,男子勾唇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还在怕什么?”
她的神志恍惚了一霎,蓦然忆起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刑场,为什么现在却……
她低下头,摸索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连点伤疤也没有,就似过去那个娇生惯养的姜家小姐。
可是,怎么会……她明明……
抬头,她开口,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是谁?我为什么会……不对——”她想到另一种可能,“这里是阴曹地府?”
第三章魏国·令主(二)
男子笑了,出乎意料的好看,甚至还有几许妖惑之色:“如果你这么认为我也无异议。”顿了顿,“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必须听命于我。”
她突然握住他的肩膀,眼神渴求:“那我父母呢,他们也在吗?”
“不在。”
男子反握住她的手,拉下,力气大得完全不容抵抗:“姜小姐,我想你需要弄清楚眼下的情形。”
反扣住她的手,男子将她一下压倒在榻上。
“你可知为何你会在这里?”
作为姜家小姐,她何曾被一个男子用这样的姿势压倒过,忍不住挣扎着想要坐起:“不知道!你先放开我!”
哧的一声,男子扯开她的前襟,露出大片白皙肌肤和纤细锁骨。
“姜小姐的倾城容貌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尝起来如何……”
男子唇边犹有笑容,此时看去,却化作无限森冷。
“烧得很厉害。”
依旧是这个声音,少了几分蛊惑冰冷,多了几分调侃笑意,却将聂枣一下拉回了现实。
她睁开眼,蒙眬的视线里,是同记忆里所见几乎没什么分别的脸庞。
还没能彻底回神,聂枣本能地向后缩了缩,但对方的手却一下按住了她的肩,完全不让她动弹:“带病来见我,我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呢?”
熟悉的森冷语气,像是结了冰。
聂枣被那语气硬生生冻了一回,一下清醒。
“属下错了。”
打量四周,虽然飘散,但淡淡的熏香依然能嗅得出来。
她记得这种香料,是白芍的特调,叫前尘,最大的功用是唤醒人的记忆。
也就是说,是故意让她想起过去的吗?
……真是恶趣味。
看着聂枣的表情,令主笑了笑。
“不是我故意让你想起的,你发烧了,这点我也没预料到。”
聂枣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所想,这个人远比自己更擅长解读人心,毕竟她所学的,也大都是他教的。
虽然已经不再惧怕他,但她还是不喜欢和这个人待在一起。
被彻彻底底看透的感觉太糟糕了。
几年前是,现在依然是。
她退开一步,伏身跪下。
“这次的任务,是我大意了。”
“失败了?”
“……这倒没有。”
“那有什么可道歉的。”
聂枣一愣,她抬起头,微微迷惑:“不是为了惩戒我才来的吗?”
“当然不是。一年多未见……”令主勾唇,“我不能是因为想你,所以来见你了吗?”
聂枣激灵打了一个寒战。
她很清楚令主看她的眼神,并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甚至不是看人类的眼神。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件工艺品,自己亲手做的精致工艺品。
聂枣伏跪得更低:“属下惶恐至极。”
令主的手掐住她的下巴抬起,聂枣一动不动,任由对方在她的脸上仔细打量。
“多漂亮的一张脸,你偏偏不喜欢用。”他叹,似遗憾,“要是用这张脸,拿下魏三公子,花的时间至少少三个月。”
“他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
“这张脸,值得人抛弃素来喜好。”
聂枣轻嘲道:“您太看得起我了……”
“你以为我在夸你?”令主笑,却令人不寒而栗,“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你难道在质疑我的眼光?”
聂枣不敢回答。
令主不会出错,或者说,迄今为止,他都从未错过。
庭院里有微风轻轻拂过,落花翩然,令主耳边的鬓发被风鼓起,在空中飘飘扬扬。
“过来陪我喝酒。”
说是陪酒,但其实不过是聂枣替令主斟酒。
空气里,前尘的味道依然挥散不去。
摸不清令主的意图,聂枣只能安静地跪着,好在这样的事情她过去也常做。或许对某些人来说,这其实是个令人羡慕的差事,但她一直不喜欢。
酒饮过半,令主丢来一张画卷:“明日便照这个易容。”
看清画卷时,聂枣登时浮现出不祥的预感。这张脸她见过,正是柳烟给她的小蒙王娘亲的画像。这张脸同她前几日的易容惊人的相似。
“令主……您这个是?”
“蒙无疆,你已经见过他了吧。”
聂枣的思绪如电转:“令主这次是为了蒙无疆前来的吗?”
难怪一直习惯下榻于自己宅邸的令主,这次会住在苍廉馆里。
“拿下他需要多久?”
聂枣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伏跪:“令主……请容许属下拒绝。”
一生也只不过有三次拒绝的机会,这是她第一次用。
聂枣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些人牵连到一起。蒙无疆并非善类,拿下他只怕又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而她现在只想离开。如果不是被抓回来,这时候她早就在齐国了,她已经一年多没回那个地方了。
令主完全没有吃惊,勾起唇笑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
“莫神医说,除了之前说的那种办法,他从古籍上翻找到,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能让他复苏。”
聂枣猛然抬头:“真的吗?”
“还有个消息,大概也称得上好消息。”
聂枣的心跳忽然加快。
“我把他带过来了。”
内室里静得要命,聂枣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响亮,而且一次比一次剧烈。
床榻上躺着瘦削的人,虽不至脱形,但比健康的时候消瘦了太多。隔着单薄的衣衫,几乎能看到分明的肋骨。
他闭着眼睛,沉沉的药味从身体里弥散出来,熏染了整个室内。
这是肯定的,如果不用那些名贵的药材,他根本活不到现在。时间太久,以至于聂枣都快要忘了他身上原本的味道。这些草药味已经占领了嗅觉,代替了他过去的存在感。
“阿言……”
聂枣跪在床边,手握住对方的手,寒玉一样的温度,凉得透心。长久的卧床让他看起来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
但是曾经,曾经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也许前尘的效用还没有过去,聂枣的记忆恍惚了一下。
帝国第一高手——柴家柴峥言。
“喂喂,小姐,快看擂台赛啊!”
“有什么好看的啦!”
“柴家公子啊!!那可是柴家公子啊!!!”
她很不以为然。作为帝国最大士族姜家的嫡女,看不起柴家这种纯粹靠武力上来的新贵家族是很正常的事情。
侍女姜沫有些委屈:“可是听说真的很厉害啊。上一次小姐你没来,帝都里可都传疯了,说柴家公子不止风姿卓然,更是耍得一手好枪,一个人在擂台上独战二十多人还游刃有余呢!而且听说柴家公子随父在前线打仗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红缨先锋,厉害得不得了!对战蒙国的时候,他打头阵,那群蒙国士兵都吓得屁滚尿流!他和咱帝都里的纨绔子弟不一样,是真正的英雄人物呢!”
“……够了!你冷静点,哪有这么厉害的……”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了站在擂台上的那个人。
一袭深重的黑衣,长发被束带扎起,随风高高飘散在脑后。他松开那杆堪称神兵的玄铁长枪,向台上被他打倒在地的人微笑着伸出手。
“起来吧。”他开口,是与那战神般凶恶造型截然不同的温和语气。
她本以为他是温柔如水的性格,当然这点也没错,只是当他握起那杆长枪,滔天的煞气便从他的身体里溢出。
清俊的眉目骤然冷冽起来,身姿犹如标枪。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把兵器舞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凶煞,枪身在空中翻转跃动,猎猎生风,毫不拖泥带水地攻人要害、取人性命,如臂使指,却又携着虎狼之势,遮天蔽日,强大而无可匹敌,让人连抵抗的念头都难以生起。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宛若铜墙铁壁。
她看呆了。
眼睁睁看着柴峥言在擂台上一连赢下十多场,少女的心扑通扑通跳得不像是自己的。
那时候的姜随云只有一个念头——嫁给他!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如今却成了这个模样。
她想起他最后一次对她笑的时候……
枪头被皮肉磨钝,鲜血浸染枪柄,滑不可握,挥枪的手重若千斤,战神终不敌人海。
他倒在血泊里,长枪却依然护在她的身前,眼睛明明连睁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却还是微笑着对她说:“不要怕。”
十多年前的记忆在脑海里泛了黄,剥落得不成样子。
她现在的全部信念,不过是一件事——救活他!不惜一切,也要救活他!
为什么要赚钱?
为了救他,为了支付高昂的珍稀药材费用。
为什么想回齐国?
因为想见他。
“你没有急着回去的理由了,还要拒绝吗?”
聂枣握紧拳,忍不住道:“为什么把他带出来?他现在留在莫神医身边是最安全的。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或者他的身体有什么……”
“我要他活着,就绝不会让他死。”
令主笑了笑,“我要他死的话,也只需要一句话。”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却让聂枣悚然一惊:是的,她现在能这样照顾柴峥言,不过是令主的宽容而已。
聂枣冷静下来,放低声音道:“是属下逾矩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这次的任务要求是什么?报酬是多少?”
第四章蒙国·蒙无疆(一)
令主报出的酬劳从不令人失望。
“属下知道了。”
看着聂枣离去的背影。
“令主对阿枣还真是格外宽容。”白芍叹惋道,“其他人莫说是养个男人,就是敢对哪个男人动了真心,只怕都要被教罚馆处置。”
“她也没有例外。”
问完,白芍就有些后悔,自己的话原本就有些逾矩,再追问只怕会得罪令主。
但这次令主的心情似乎很好,甚至还回答了她的疑问:“她熬过了教罚馆的八十一道刑罚。”
这次白芍结结实实地惊讶了。
教罚馆的刑罚最初她也尝过,那都是不会对身体造成无法逆转伤害却又叫人生不如死的,只尝过一次,她就乖乖行事,绝不冒犯令主定下的条约。
八十一道……那还是人能承受的吗?
第四章蒙国·蒙无疆
将昏迷的魏离交还给魏敛的时候,他的眼神凶恶得像要吃掉聂枣。
“拿到解药了?”
聂枣笑笑:“是,原本以为敛殿下会过河拆桥,现在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魏敛没有管聂枣语气里的嘲讽,只顿了顿,道:“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这点敛殿下放心,我马上就跟蒙国的车队离开,十年内不会再踏足魏国。”
“你……”魏敛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不会真的打算同那个腾则……”
“这点就不劳烦敛殿下操心了,殿下还是先关心好自己弟弟吧。”
没有了性命之忧,聂枣的态度也差了不止一个台阶。
魏敛当即气得离开。
当然,很快魏敛也发现自己的确是多虑了,因为聂枣离开没多久,他就收到了消息,腾则在返国途中不幸染病暴毙。
收到消息时,魏敛的手止不住颤了颤。
果然最毒妇人心,如果不是他找得及时,他弟弟此时恐怕也在阴曹地府了吧。
这个女人,当真是……魏敛的眼神暗了暗。
真相与魏敛想的有些出入,这次出手的并不是聂枣,而是令主本人。
有腾则在,聂枣根本无法接近蒙无疆,而腾则一死,则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并未婚嫁,但蒙国车队的人都默认聂枣是腾则的未亡人,她换了一身素衣,跪在腾则的坟前,给他焚烧纸钱。
蒙国人并不讲究墓葬之地,腾则亡故后,蒙国车队停了一日,将他就地掩埋。
想到这个人前几日还生龙活虎地跟她描绘蒙国的景象,如今却变成了墓碑上冷冰冰的几个字,聂枣不是不觉得寒凉。
但死人看多了,再想触动就很难。
更何况,早在开始攻略前,她就已经和攻略对象划开了距离。
虽然残酷,却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
她已经不是新人了。
“之后姑娘打算如何?”蒙无疆问她,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同她说话。
聂枣看着墓碑,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蒙无疆似乎很见不得女子哭,略微不知所措了一会儿,递来了一方帕子:“……节哀。”
聂枣没有收那帕子,仍旧倔强地站着。
蒙无疆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更加柔声道:“姑娘若是想返回魏国,我可以派人送姑娘回去,并备些银两给姑娘;姑娘若不想……”
“我可以跟你们去蒙国吗?”聂枣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带上哽咽,“他说那里有很好看的草原,有很好吃的羊肉,还说会教我骑马……”
蒙无疆轻轻叹气。
“……父母死了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本来以为,以为……”
聂枣抱着膝盖慢慢蹲下,泪水大颗大颗地涌出来,像是怎么也止不住。想哭并不难,只要稍微回忆过去,她随时随地可以哭出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蒙无疆站在她身边越发不知所措。
从这里可以判断出攻略蒙无疆的难度:
如果他忍不住怜惜,弯腰抱住聂枣,那么一个月内,她绝对可以拿下蒙无疆。
如果他手忙脚乱地安慰聂枣,那么两个月至多三个月,她就能让蒙无疆缴械投降。
如果他只是无动于衷地静静看着她,那么恐怕至少要半年左右。
然而,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蒙无疆不知何时离开了。
聂枣:“……”
一路无言,聂枣还是跟着蒙无疆到了蒙国都城——蒙都。
虽然再未和蒙无疆对话,聂枣却并不觉得气馁,恰恰相反,她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蒙无疆在躲着她。蒙无疆和腾则的关系并不好,若只是避嫌,本不用做到这种程度,也就是说,他在逃避什么。
到了蒙都,蒙无疆自然是回自己的侯府。腾则在蒙都已有家眷,聂枣尚未过门,自然不便留下,蒙无疆便在自己府邸的偏院里辟了一块给聂枣居住。府里的人一开始以为聂枣是蒙无疆带来的新欢,对她殷勤了几日,见蒙无疆从不来看聂枣,便怠慢了下来。不过这些并不影响聂枣打探蒙无疆的府邸。
蒙无疆很忙,白天几乎不在府里,只有晚上才回来睡上一觉。他并未娶妻,府里只有两房侍妾,但看样子也不常去。其中一名侍妾还来看过聂枣,但看样子只是好奇,并没有加害的意思。而且看见她的脸,那名侍妾甚至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重点果然是小蒙王的娘亲。
聂枣费了一番工夫,才和蒙都的接头人员联系上。
又几日后,蒙无疆终于记得来找她。
“姑娘,抱歉,刚回蒙都,事务繁忙,怠慢了。”
聂枣仍是素衣:“……没关系,本来就是小女子厚脸皮跟来的。”
蒙无疆有些歉疚:“姑娘若是想去草原骑马,我可派人陪姑娘前往。”
聂枣笑:“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三日后,聂枣孤身去骑马,摔伤了一条腿。
蒙无疆得知,这次没有拖那么久,几乎是第二天就带了太医过来看她。
太医说没有大碍,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蒙无疆才算放心。
“我没什么的。”聂枣笑着摸了摸鼻梁,“只是摔了一下而已,没想到骑马这么难。”
“你要是想骑,下次我替你找匹温驯的母马。”
聂枣垂下眼,看着地下:“不用了,我只是想骑一次试试而已,试过就好。草原真的好美,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可惜只有我一个人……”
“你若还想去,下次我可以陪你。”
“……不,不,这太麻烦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蒙无疆笑了笑,很温和:“没关系。”
聂枣受伤,在床上躺了半月,蒙无疆虽没有每日都来,却送了不少的疗伤药材。
等聂枣的腿彻底好了,他没有食言,真替聂枣找了一匹温驯的母马,陪她一起逛草原。
老实说,聂枣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而已。
但蒙无疆从头至尾都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只是安静地带着她从城外草原的一端绕到另外一端。
一望无际的旷野,深绿色倾斜而出铺散开,层层叠叠随风摇曳。
聂枣觉得她必须找些台词:“侯爷……其实我一直想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在魏国的酒楼里。”
蒙无疆愣了一下,没有否认:“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只是不敢认。在酒楼里遇到的翩翩公子会是蒙国的侯爷,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
蒙无疆笑了笑:“觉得更不可思议的大概是我,没想到之后会在那种状况下遇到你。”
“遇到你之后,我欠了一笔债,不得已才去青楼卖艺,更没想到会遇到腾……”聂枣的声音戛然停止,“总之真是很巧。”
“债?我……记得我给你留了环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怎么好意思去麻烦。”聂枣从怀里取出那块环佩,开玩笑似的问,“不过不知道你那时候说的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
聂枣将环佩递给蒙无疆,歪头笑了笑:“那就暂时忘掉其他的事吧,虽然笑,但你看起来并不开心,反而好像比我还难过的样子。”
蒙无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继续笑道:“怎么会……”
他把环佩又推给聂枣,“这个还是留在更需要的时候用吧。”
聂枣固执地又把环佩递回去:“不,我用不着。比起这个,我更想看到你开心一点。”
她绽开笑容:“这时候,连我都能放下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你没道理不行。”
说着,聂枣一拉缰绳,夹紧马腹,冲蒙无疆笑道:“我们来赛马如何?”
话音未落,她身下那匹母马立刻疾驰而去。
蒙无疆连忙追出去:“慢点!”
第四章蒙国·蒙无疆(二)
“没关系!我应该不会再摔……”
聂枣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匹母马像是突然受惊了一样,猛地把她向后甩,聂枣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危险!”
蒙无疆一个纵身从马背上跃下,拦腰抄抱住聂枣。
砰——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情报上说,蒙无疆喜欢天真烂漫的妹妹型,还提到小蒙王的娘亲曾经和蒙无疆一同从马背上摔下来过,蒙无疆摔断了两根肋骨。而小蒙王的娘亲,正是在那一天初遇了来看弟弟的老蒙王的长子、蒙国的前一任储君。
这又是个造孽的故事……
蒙无疆的怀抱很温暖,手脚却很规矩,倒当真是个好男人。
接着聂枣的脑袋就重重撞到了地上。很不幸,坠马的时候虽然蒙无疆护住了她,但聂枣的脑袋还是没能得到及时救援。昏迷前,聂枣听到耳边急迫而焦灼的呼唤声,但那不是她的名字。
估计错误,没来得及在草地上郎情妾意一会儿,聂枣其实有点沮丧。
她醒来时已经又回到了蒙无疆的宅邸,只是这次住的地方和之前有些差别,不再是遥远的偏院,换了间更舒适的厢房。
聂枣表示只是头摔伤,脚又没扭到什么,蒙无疆却坚持让她好好休息,并且神情十分懊恼。
“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骑马太急而已。”
“不,我带你去,竟没能保护好……”
“我真的不在意!”聂枣咧嘴大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蒙无疆看着她的笑脸失神了一会儿,不自觉地问:“你之前过得很苦吗?”
“也算不上苦,只是飘摇吧,我从小就没了父母……”聂枣笑了笑,用尽量轻快的口气把脑内编好的悲惨身世缓缓道出。
“白莲花”聂枣装过许多次,这次既要“白莲花”又要天真烂漫,语气把握上颇费了她一番工夫。
说完最后一个字,聂枣仿佛掩盖泪水般垂下眼睫,看向别处,努力眨了两下。
“不过我很感激,因为至少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虽然父母早已不在了,但我遇到过不少好人。比起大多数人,我还是幸福的吧。”
泪花被逼回眼眶,聂枣绽开笑颜。
蒙无疆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宽阔的手掌摸上了聂枣的脑袋。
“别难过。”他说,“不介意的话,我愿意一直照顾你。”
聂枣对上他的眼睛,那双黑而坚定的眸子里并没有情欲和邪念,相反,含着仿佛不属于这个人的温柔,柔和得像是看着自己的亲妹妹。
这让聂枣的心里稍稍生出一些愧疚之情,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她垂着头,低声道:“侯爷,我一直好想要个哥哥……我,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蒙无疆愣了一下,摸着她头的手甚至也僵直了一瞬,但很快,他放松下来,道:“可以啊。”
“谢谢哥哥!”聂枣忙顺杆子往上爬。
这次蒙无疆愣了更久,才仿佛怀念般,道:“好久没人叫我哥哥了。”
——小蒙王的母亲在出嫁前,一直叫蒙无疆“无疆哥哥”。
聂枣养伤期间,蒙无疆有事去了封地。
而在这段时间,她终于有机会见到蒙国如今的太后,小蒙王的母亲,蒙无疆的青梅竹马——蒙青氏。
聂枣仔细端详过本人的脸,暗自在心里感慨,她真是歪打正着,看了真人更加觉得如今挂着的这张脸果真和蒙青氏有着不小的相似度。只是她的脸看起来更年轻一些,而蒙青氏脸上端庄的表情配上深色的衣着,看起来至少比她大个五六岁。
她在打量蒙青氏,蒙青氏也在打量她。
然后,蒙青氏让所有人退下才开口。
“你就是无疆带来的女人?”她微微一笑,“的确很像哀家。”
如果聂枣真是一无所知被蒙无疆带来,在看到蒙青氏的脸时恐怕就已经有了三分不安,再听到这话,心里的不安只怕已经扩大到五成。
无疆——这绝不是适合寡妇叫自己小叔的称呼。下马威做得不错!
仿佛没有察觉,聂枣静静地微笑着看她:“原谅小女子有伤在身,不便向太后行礼。”
蒙青氏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但旋即恢复成那个亲切的样子:“不必拘礼,哀家带了些养伤良药来,姑娘好好养伤便是。”
聂枣摇头:“这怎么使得,无疆哥……不,蒙公子府上的药已经足够好。”
“无疆哥……”
“叫顺口了,就不小心说出来了!”仿佛无心之失,聂枣忙解释,“希望太后别介意。”
蒙青氏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没说几句就转身离开。
聂枣倒在床上,觉得自己十分像个杀千刀的狐狸精,但有什么办法,雇主的要求是让蒙无疆和蒙青氏不和,她只好做这个搅屎棍了。幸好他们本不是夫妻,聂枣的负罪感登时少了许多。
聂枣的脚伤久养不愈,大夫查出是药有问题,再往下追查发现那些药都是蒙青氏送来的。
蒙无疆很生气,直接进宫找了蒙青氏。
消息传来,说是两人大吵了一架,蒙无疆回来便借酒消愁。
此时不乘虚而入,更待何时?聂枣顶着脚伤一瘸一拐去找蒙无疆,说都是自己的错才让他和蒙青氏生了间隙。
蒙无疆的脾气倒是真好,非但没有迁怒她,反而温和地说:“你是受害者,怎么反倒替她说话。我还要替她对你道个歉,她的脾气是骄纵了些,但骨子里并不坏。你也快回去休息吧,药已经重新配过,这次不会有问题了。至于我和她的间隙,和你没关系,你也不用乱担责任。”
聂枣犹豫着问:“你……你对我这么好,还让我叫你哥哥,是不是因为我……我和太后长得很像?”
蒙无疆并不意外,爽快地承认:“一开始的确有些,但如今你是你,她是她,纵然外貌相同,但你们的脾性截然不同。”
“真的吗?”聂枣惊喜地问。
蒙无疆笑道:“你看,我之前对她说过相似的话,她的回答却是‘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甚至模仿起蒙青氏的语气、神态,那种冰冷、疏离又含着嘲讽的语态。
聂枣被逗得哈哈大笑。
蒙无疆也笑,却含着淡淡的无奈:“当然,她以前并不是这样。”
“哦?以前?我……有点好奇,可以问问太后以前是什么样的吗?”
大概已经喝得三分薄醉,蒙无疆笑了笑,没有拒绝。
从探子口中打听的到底和本人说的不能比,聂枣洗耳恭听。蒙无疆记忆里的蒙青氏果然不出所料是个活泼灵动的少女,他们同出青族,或者说还是表兄妹关系,蒙青氏的父亲正是蒙无疆母亲的亲哥,因为自小青梅竹马年纪又相近,常常一同玩耍,直到蒙青氏嫁人。
聂枣听够了,仰起脸问:“哎,那为什么你没有娶她?”
蒙国表兄妹亦可以通婚。
“娶……她嫁给了我大哥,我怎么能娶她?”
“比你大哥早娶不就好了。”
“不行。”蒙无疆断然道,吓了聂枣一跳。
蒙无疆慌忙补充道:“我只把她当妹妹而已,并没有男女私情。”
聂枣想,如果自己信了就好了。
她这辈子最熟的就是看男子有没有动情。蒙无疆方才说蒙青氏时,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里流露的挣扎感情,她都绝对不会认错。
但蒙无疆似乎有些惊惶过度,说完就提着酒瓶离开了,甚至没有跟聂枣道别。
聂枣诬赖蒙青氏,蒙青氏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蒙青氏的近卫查出聂枣曾在魏国青楼待过(聂枣透露出去的),趁着蒙无疆不在,以怎可将此等狐媚之人留在申侯身边为名,硬叫人把她拖了出去。
蒙青氏想了个她自以为足够报复的主意,她把聂枣卖进了蒙国的妓馆。
妓馆里,聂枣和蒙国的接头情报提供者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有点被囧到。然后他们花了一晚上时间在聂枣身上制造伤口,等到蒙无疆回来四处找寻聂枣时,让聂枣从妓馆二楼直接摔下来。
伤口可以造假,但摔是真摔。
反正当聂枣惨不忍睹地摔倒在青楼门口的时候,引起的骚动足够把蒙无疆的人引来。
有女子为保清白跳楼,申侯心急如焚英雄救美之事很快传遍了整个蒙都。
蒙都妓馆本不违法,但严禁一条——逼良为娼。
“是谁送那女子去的妓馆”成了城里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听闻这个消息,太后蒙青氏在自己的寝殿里掰断了一根指甲。
聂枣摔的时候注意护住身体,倒都是皮外伤,只是加上那些特地制作的鞭伤、灼伤,看起来骇人了些,不过身上伤这么多,她也懒得动,就躺在床上挺尸。
蒙无疆十分愧疚,在她身边照顾了许久。
要知道她之前受伤,蒙无疆也不过是隔一两天来看她一次,如今却是一待就一两个时辰,没事的时候就泡在这里,简直像是看护心上人似的。
而他蹲到第四天,蒙青氏终于出现了。大概是觉得聂枣昏迷不醒,两个人的对话竟毫不避讳。
“蒙无疆,你为什么不来怪罪我?”
蒙青氏的声音不再如见聂枣时高贵矜持毫无感情,染了尘嚣,入了红尘,短短一句话五味杂陈。
“……你该道歉的人正躺在床上……”
“我问的是你!”
“我去怪罪你,你会给她道歉吗?”
“但你却并未找过我。”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
“为什么……”蒙青氏沉默许久,才说出这三个字,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蒙无疆叹道:“我认识的珏妹不会这么恶毒,不会给人下毒,不会把人卖入妓馆逼得人跳窗求救……”
青珏,是蒙青氏未出嫁时的闺名。
蒙青氏的嘴张了张,终于忍不住道:“我没有下毒,是她污蔑我!卖入妓馆又怎么样?她本来就出身妓馆,不是靠着狐媚你,又怎么能被你赎身带回来?我把她卖回去有什么错吗?”
蒙无疆没有回答她,反而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等过两年小蒙王大些,我就辞官回封地,不会碍着你的眼。”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和蒙青氏的形成鲜明对比。
“蒙无疆……”蒙青氏咬牙切齿地念着他的名字,“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明不明白我为什么放下太后的矜贵,一次次向你低头?
明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看到那个与我相似的女子在你身边?
第四章蒙国·蒙无疆(三)
明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然而,蒙无疆从始至终没有向她看去一眼,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床榻上那个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女子身上。
他说:“看在我为小蒙王登基做的那些,请不要再为难我。现在的你,我很不喜欢。”
“那以前的我你就喜欢了?”
蒙无疆似乎已经对她有些无奈:“就算喜欢,也只是兄妹的喜欢。”
“骗人!若只是这样,你何必找这么个与我相似的女子留在身边,不是替身是什么?只不过对她你不需要顾及身份……”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蒙青氏用手指着聂枣,声音尖厉地控诉。
老实说,身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份上实在是很难看,幸亏蒙无疆是个厚道人。
“你这样说对她太过失礼,我从未把她当作替身。”蒙无疆道,“如果我说这只是巧合,你信吗?”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蒙无疆不再解释,他将聂枣的被角掖了掖,道:“如果你不是来道歉的,那就请回——”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唇被堵上了。
然而,下一瞬蒙无疆就骤然推开了蒙青氏,脸颊染上愠怒:“你在做什么!”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仿佛豁出去般的口吻。
腾的一声,蒙无疆霍然站起,蒙青氏吓得倒退一步。
蒙无疆冷冷道:“你是蒙国的太后,小蒙王的母后,可你在做什么?你有没有身为太后的自觉?难道你觉得你的任务就是勾引你的小叔吗?”
听见“勾引”两个字,蒙青氏的脸瞬间煞白。
“我当日既然会拱手将王位让给你儿子,今日就不会再要回,你也不用再做此等试探。大哥生前待你不薄,也希望你好自为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十分的不喜,不,应当说是厌恶!若你还想保留当年在我记忆里的珏妹形象,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如今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个面目可憎的妇人而已。”
聂枣没想到蒙无疆竟然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蒙青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走了。
蒙无疆僵站了一会儿,慢慢回身,坐回聂枣身边。
聂枣盘算着差不多应该是自己醒来的时候了,她颤动睫羽,缓缓睁开眼睛,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抚上蒙无疆的脸颊。
“别难过。”她沙哑着声音说。
三分谎言,七分真心,因为她实在没料到,蒙无疆会哭。
聂枣觉得自己真是将“白莲花”这个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试问世间还有谁能做到这样被人对待之后,还岁月静好地躺在榻上,不止毫不怨恨,甚至还安慰别人?
只是身为一个弱女子,聂枣多少还是要表现出对于被卖入妓馆的恐惧,夜晚战抖、惊叫什么的还是要有的。蒙无疆住得离她不远,也许是出于愧疚,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立刻赶来,如此次数多了,蒙无疆干脆就住在她的隔壁。府上的人本就默认聂枣是蒙无疆的人,因而毫无异议。
传得沸沸扬扬的女子跳楼事件被硬生生压了下去,谣言却在街角巷陌越传越开。
太后因嫉恨而刁难申侯带来的女子,这个传闻几乎已经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至于太后和申侯那点粉红色的暧昧,自然也没逃过大众的嘴巴。只是这次,舆论明显更偏向申侯,太后在谣言中被越描越黑,最后竟变成公认的毒妇形象。
聂枣其实蛮想不通,蒙青氏很明显是喜欢蒙无疆的,而蒙无疆对她也不是没有情,既然蒙青氏都变成了寡妇,朝堂又基本被这两人垄断,那就算在一起又怎么样?就算不能公开,私下暗通款曲又不是不行。
互相喜欢的人能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就这点来说,聂枣其实还蛮欣赏蒙青氏的大胆。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这两人要真恩恩爱爱地搞到一起,聂枣的任务也算是做到头了。
蒙青氏没来找蒙无疆,而是借小蒙王的口下了一道旨,随便找了个一眼即明的借口削了蒙无疆的权。
蒙无疆毫无异议地领了旨,脸上看不出一丝怨恨。
不去上朝,蒙无疆有更多时间留在府中,大半时间都在陪聂枣。
聂枣的伤口已经结痂,很快剥落并长出新肤。看着那些疤印,蒙无疆很愧疚,聂枣倒无所谓——任务结束,她自然会用药消掉这些痕迹。
他们日夜朝夕相对,寻常人看来倒真是一对恩爱情侣。
令主托人送来消息,说雇主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她只要再努把力,让蒙无疆和蒙青氏彻底决裂,让一方再无转圜余地就行。
所谓的没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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