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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联新话·序&  此为海宁陈君所辑。陈君与下走无一面识,兹编乃由友人汪闲闲君所介绍,剞劂之权,让诸本局。披读一过,虽不及粱章钜《楹联丛话》之富有,而选语之精、措词之当,要非三折肱于此道者不办。有清中兴,左文襄、彭刚直诸公类工联语,标题所至,脍炙人口;湘乡相国尤以此自负,雄浑而不病于廓,典雅而不涉于腐。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者也。此编表彰曾氏处尤多,实为先得我心。今则文化日下,人人有厌弃国粹之心。《论语》可以当薪,《太玄》可以覆瓿,况于小道!陈君犹孜孜焉,颛颛焉,为之而不厌,聒之而不舍,趋时之子,目笑存之矣。虽然剥极必复,晦极必明,贞下或有起元之日,异时崇文治,修文教,国粹昌明,还我故物,陈君此编或亦研究斯道者之一助欤。民国十年四月吴兴王文濡序。&楹联新话·故事&  古今诗词丛话,刊行于世者最伙,独联话则除梁章钜《楹联丛话》外,不概见。殆以联为小品,无当学问耶。实则应酬往来,亦社会上需要之一种也。兹先将故事,以次编辑。夫既曰故事,固非徵文考献,莫由详备。余自惭学识谫陋,爰就各家载籍中,选择摘取,并参以故老遗闻,缀拾成之。闻者幸鉴原焉。  《蜀梼杌》载:蜀末归宋之前一年,岁除日,蜀主令学士幸寅逊题桃符板于寝门。以其词不工,自撰云:“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此为楹联之滥觞。  戴大宾,字寅仲,明正德戊辰探花。年十四,授编修。当游泮时,闻仅八岁。主试指厅事坐椅出联曰:“虎皮褥盖学士椅。”即对曰:“兔毫笔写状元坊。”主试大奇之。年十三,中乡试。有贵公某来谒其父,见寅仲戏庭侧,以为童稚无知。出一对曰“月圆”,即应曰“风扁”。问风何尝扁,曰:“侧缝皆入,不扁奚能?”又出对曰“凤鸣”,应曰“牛舞”。问牛何尝舞,曰“百兽率舞,牛不在其中耶?”贵公大叹赏,询之,知已成乡举矣。未几即卒。说者谓后二对,语中皆含有讽刺,则此贵公者,固必有予人指摘之处,而寅仲负奇才而未克自敛,宜乎其不永年也。  《复斋漫录》载:刘韐为丰城尉,性不能饮酒。时推官某善饮啖,抵邑公会,乃以谚语戏韐曰:“小器易盈真县尉。”刘应声曰:“穷坑难满是推官。”两人旗鼓相当,若托之于诗文,度必更有可观者。  宋张横渠先生研究理学,为一代名儒。曾于著《正蒙》诸书时,自书楹帖云:“夜眠人静后;早起鸟啼先。”其孜孜焉,惟日不足,已堪为百世师表,原不必以字句间论工拙也。  相传明太祖定鼎金陵后,尝赐中山王徐达联云:“破虏平蛮,功冠古今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无双。”当时功臣中如中山王,诚受之而无愧。惟梁著“丛话”所载,两收句“第一”、“无双”上,尚有“人”、“世”两字,词旨虽亦通顺,而似是赘疣。  《尊匏随笔》载:明吴少常麟徵,尝梦一白衣人叉手微哦曰:“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傍有人曰:“此处士刘宗周也。”吴初不识刘,后于礼部题名中见之,竟成至交。崇祯末,吴殉难燕邸,刘以文祭之,备述其事。未几,刘亦继首阳之节。二公同心合迹,竟以梦中一联为嚆矢,不亦奇哉!  明嘉靖壬子,杨椒山先生渡江,访唐公荆川不值。因登焦山,于碍月亭得一联云:“杨子怀人渡扬子;椒山无意合焦山。”见家刻《藤花居随笔》,可谓工巧无伦。  明琬娘奔嫁包长明故事,说部中亦有载入者。尚有人撰联以嘲之曰:“玉因待价犹名琬;食岂无鱼却姓包。”足与其事并传矣。  相传明宏光朝有谣联云:“射人先射马;擒贼要擒王。”又云:“自成无成,福王无福,两个皆非真主;北人用牛,南人用马,一般俱是畜生。”按:马士英、王铎、牛金星事行俱编入史乘,试详阅之,当知人民毁谤之实有由来。  吴三桂封滇南藩王后,曾自撰一联,榜于府门曰:“帝力于我何有;臣清恐人不知。”其处心积虑,叛清自王,不待撤藩而已知之矣。  仲雍墓在虞山之麓,地与言子墓连接。两贤后裔,尝以墓旁隙地构讼,累年不决。嗣常熟令某,题一联于仲雍墓门云:“一时逊国难为弟;千古名山尚属虞。”言氏后人见之,遂让地而息讼焉。盖讽喻之所感深矣。  朱竹垞先生,文章道德,久为世所景仰。曾于某处粥厂,睹贫民就食状况,恻然悯之,为题一联壁间,句云:“同是肚皮,饱者不知饥者苦;一般面目,得时休笑失时人。”名言至理,宜至今士林犹传诵不忘。  海虞邵中翰齐熊所著《松阿日记》载:余偶赴莲渚,见有人家为荐亡礼忏,其门帖云:“水流原在海;月落不离天。”又于梦中得一联云:“流水新知契;春风旧笑言。”邵为乾隆时人,学行甚高,故吐属迥异凡庸。惜此日记无刊本行世,惟散见于他集,偶现鳞爪耳。  《闲叟笔记》谓乾隆甲辰,高宗南巡至吾浙,仁民有悬桃符者,句云:“天气常新,一岁双春三月闰;圣颜如旧,六巡两浙万民欢。”想见承平时熙熙景象。此联梁著《丛话》所载,无上二句,不知何所据也。  安乡潘相,字经峰,康雍时曾为国子监琉球学教习,后复出宰曲阜。有联语云:“衍圣公县县令;琉球王国国师。”斯亦佳话之足传者矣。  吴柏庄中丞,居官能自惕励,有古贤臣风。临终尝自书一联云:“做不完子臣弟友功夫,愿来生百行无亏,五伦克尽;尝遍了国难家忧滋味,到今日一肩甫卸,两手空归。”衷怀恬澹,固不仅了然于去来也。  吴中女史江碧岑,有赠伊师任心斋先生联云:“闭户著书杨子业;澄心静坐孔门禅。”江为乾隆时吴中十女子之一,著《青藜阁集》,经林屋山人鉴定,余曾展读之,叹为闺秀杰出。此联偶然弄翰,尚未足以觇其才华。林屋山人,即心斋别号。  《苕南随笔》载:周木斋寅,有快婿马姓,复得一爱妾名双鱼,因号双鱼主人。平生喜自解嘲,爰书联语悬于壁间曰:“半子可人为匹马;一生知己是双鱼。”迄今与周同里人士,犹传为趣谭。  《妙香室丛话》云:闽中有幕友某君,馆于某太守,旋因彼此意见不洽,辞去。太守衔之,阴嘱各属,毋再延聘。某君窘甚,自念别无开罪之处,乃哭诉于三山城隍,并献联云:“结甚么仇,造甚么孽,害甚么身家性命,为饶你颠倒是非,半世竟夸权在手;占尽了利,沽尽了名,丧尽了天理良心,且看他荣华富贵,一朝终有雨淋头。”太守瞥见,恨益深,然亦无如之何。未几,竟以他故罢官,怏怏而归。○符君雪樵时复作联以寄慨云:“风波海上纵横,难立足惟游宦客;车马门前冷落,最伤心是罢官人。”读此可知古今来祸福无常,人心虽阴险,而天理自昭彰也。  余友耐冷翁曰:昔郭子美军门平定粤寇,声望颇隆。镇守某处时,因军事清简,常以吟咏自遣。有名士某献一楹帖云:“古今双子美;先后两汾阳。”军门阅之欣然,乃待某名士为上宾,并厚赠焉。  金陵灵谷寺旧附有龙神庙,洎兵兴祠毁,坛宇荡然。同治六年,曾文正公督两江,会天久旱,率属祷于神。四祈四效,岁仍有秋,遂重构斯庙以报赛,并题联云:“万里神通,渡海遥分功德水;六朝都会,环山长护吉祥云。”按:省治东有泉曰八功德水,出钟山之阳,见《江宁府志》。  俞曲园先生樾宏才硕学,彪炳人寰。其哲嗣某因病不仕,幸文孙阶青,英年即掇巍科,旋入词馆,复掌文衡,故晚境怡然,得藉著作以寿其身。尝自撰一联云:“叹老夫半世辛勤,藏书万卷,读书千卷,著书百卷;看小孙连番徼幸,县试第一,会试第二,殿试第三。”上下对句,真如天造地设。然非有此现成事实,虽大手笔亦奚能为?  家刻《藤花居随笔》载云:乡先辈沈于涧、都见心两公,常以联吟为乐。一日向晚,偕游郊外,都出联语曰:“山中落日沈于涧。”沈仓猝间竟无以应之。未几,某园牡丹盛开,两公前往,同登小楼观赏。沈触景生情,忽得对句曰:“楼上看花都见心。”可谓隽妙。  又,海宁邑城至长安镇,计上河路程十八里,有桥梁六。距长安三里之村曰漫渡,昔人过此,曾合作一联云:“已过六桥临漫渡;再行三里到长安。”将名号村镇嵌入,俱浑然无迹。先辈流风,常令人缅怀不置。  彭刚直公虽为一代元勋,而襟怀澹泊,才不自矜,依然书生本色。传闻粤寇削平后,公即手书明王文成公诗联悬于座右,以表明意志。句云:“平治险秽非无力;润泽焦枯待有人。”故江督之任命,卒上疏力辞不拜。今之拥兵自卫,功成而身未退者,思之能无愧怍乎?  《庸叟笔记》云:顾郡尊嘉蘅守南阳时,与方伯陈公不洽,致借端撤任。未几,陈亦他调,代陈者为朱公寿镛。知顾冤,复令回任视事。顾遂藉题卧龙冈联,一吐其气。句曰:“陈寿何人,也评论先生长短;文忠特笔,为表明当日孤忠。”今河南游宦客,尚有知其事而并述其联者。  道咸时,女史陈妙云曾隶书楹帖,赠颐道居士陈云伯云:“家住癸辛街畔;诗名丁卯桥边。”盖以云伯家近南宋周公谨故居,于诗嗜许丁卯也,可称工雅。按:女史除吟咏外,兼擅八法,名滋曾。云伯修西湖小青菊香云友三女士墓,其墓碣即所手书。  相传左文襄公未通籍时,为友人书楹帖,有选定之句,如“文章西蜀双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一联,则屡见之而未可以偻指计。故厥后治军,常以老亮自命,文字亦不让古人。  《八咏楼笔屑》云:张文襄公督两湖时,求贤若渴,凡僚属秀异者,罔不加以青眼。某令有才情,历任花封称能员,遗解任侨寓省垣。一日,谒文襄,以楹帖进。公见而叹赏,立署某篆。句云:“师事几人心北面;感恩知己首南皮。”某善夤缘,词工谀媚,固不足取。然非文襄先爱其才,纵动以楹帖,亦安能施其伎俩耶?  常熟翁松禅先生为戊戌变政获罪,罢官归里。故易篑时,曾集四子语自书一联,以永别亲友,句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而后吾知免夫。”朝闻道,盖谓先期已奉诏准予开复处分也。先生书法,素负盛名,晚年更学苏氏而变化之。海内士夫得其遗迹,莫不珍若球璧。则先生固自有传世者,他何论乎!  长沙章君渤生在都门时,尝自撰门帖云:“横行自笑非司马;小住人疑是卧龙。”章寓居之处为螃蟹井,上句措词,尤见工巧。&楹联新话·时事&  旧辑联语,向无以时事分类。余因迩年国体更张,屡滋变故,凡士人提倡革新,忧时愤世,托之联语者,随处搜访,与闻见所得,摘录已不止数页。爰特另刊一门,俾留心时务者,藉资考徵耳。  光绪季年,上海同志设立丽则吟社,并在《国魂报》为海内诗人通讯及观摩之资。社友俞少康君值课,即将“国魂”两字为题,遍徵时事长联。其时应徵者,多知名士,琳琅满目,无美不具。兹编录数联于下。章德俊君云:“国是未可为,德日英俄,实逼处此,识时称俊杰,纷纷竞尚维新,老成人回首前尘,剧怜祖国千年,无复文明辉上国;魂兮今安在,诗词歌赋,尽付沦胥,吾道叹凌夷,落落转惭寡合,有志者热心风雅,留得吟魂一缕,居然缥缈筮归魂。”  又随园诗孙按,袁,名保香,此为别号袁君云:“改守旧曰维新,同声相应,顿开起四百兆人忙忙碌碌的名利心,学务设所,标统徵兵,东西卒业生,满汉游历官,以及地方自治议员,就若辈表面言,俨然名利非求,两字口头禅,惟云爱国;变专制为立宪,流血成功,竟演出十八行省昏昏沉沉之杀戮界,戊戌六烈,庚子三忠,湖北唐才常,安徽徐锡麟,更有山阴秋瑾女士,逞霎时快意事,竟尔杀戮无赦,一块肝脑土,何处招魂。”  闲云馆主李严泉君云:“英法欺我,德美狎我,俄罗斯更逼我,即近我若东洋,亦且割我疆土,夺我利权,虔刘我子姓,扰乱我治安,不恤国破家亡,迫我曹于五大洲栖身无地;督抚玩民,司道弃民,郡太守愈绝民,至亲民如县令,尤敢剥民脂膏,缚民手足,鞭挞民肌肤,草菅民性命,务使魂消胆落,任民族在廿世纪内流血成渠。”  桂香室主云:“小民疾苦,慨频年迫我饥寒,赋税肆诛求,无非剜肉医疮,误国拚教全鹿失;大陆沉沦,问此日凭谁补救,君臣酣醉梦,安得发聋振聩,惊魂顿唤睡狮醒。”  稽山一鹤云:“国以教育隆,今朝廷锐意维新,男校十之七,女校十之三,脂奁粉匣,屏弃时妆,血性效罗兰,各抱热忱思爱国;魂从躯壳出,在闺阁自由已惯,一则曰平权,再则曰平等,革履操衣,酿成奇狱,风潮起秋瑾,谁依冷歠赋招魂。”此皆揭晓后传诵之作。若论笔气,自应推袁君为冠。至按切时事,当日之所谓最新颖者,于今阅之,已半是陈言。曾几何时,而雨云反覆,桑海变迁,益令人增无穷之感喟矣。  自时文废弃后,江苏通州即设劝学所,筹备一切,独得风气之先。姜君晓峰曾撰联以勉励学生云:“恨吾曹坠势力范围,动地惊天,方算得男儿事业;愿汝辈达文明极点,升堂入室,莫错过分寸光阴。”闻姜为七十余岁老诸生,而于后生谆谆勉励如此,诚不愧劝学二字。  政治革命,初由诸文豪著论提倡,使前仆后起不稍衰。故某赠章太炎先生诗,有“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之句。传闻当时尚有一联以励同盟诸君云:“有志者事竟成,济河焚舟,十万秦师终入晋;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足吞吴。”不数年而光复,不可谓非联谶。  国变后,党人即于南京设立临时政府,曾开大会庆祝。会场悬一长联云:“滚滚长江,流不尽我族四千六百余年无量英雄无量血,放眼觇钟山王气,楚水霸图,半壁奠东南,大野玄黄,已逐秋风齐变色;茫茫震旦,要争个全球八十三万方里自由民意自由魂,举手庆汉日再中,胡尘一扫,雄师捣西北,卿云纠缦,重安夏甸仗群材。”此彼党姑作一时之快语已耳。若果会师西北,以一战决胜负,则鹿死谁手,殊未可知。  追悼革命诸先烈联语之多,不可以更仆数,兹摘录其二。黎公元洪云:“以时势论英雄,即令还我河山,鼓声不死;为国家谋幸福,不惜拚兹性命,剑气犹生。”某君云:“于革命树先声,前仆后继,掷几许头颅,一样成仁取义;为同胞谋幸福,饮水思源,读数行血史,诸公虽死犹生。”今日人民之幸福何如,思之痛心。  辛亥之役,德宗景皇后恐战祸延长,生民涂炭,故汉阳告捷,复诏袁公世凯与南京政府议和。和局定,清帝退位,袁遂继孙公文为大总统。时传诵有一联云:“四世公卿绳祖武;一朝总统继孙文。”对仗咸称工稳。  国体改立共和,世界固早有先进如美利坚、法兰西者。但吾国毕竟合宜与否,当时舆论,反对者颇多。闻都门曾传诵一联云:“军政学娼优,民国新民遍地;满汉蒙回藏,共和不共戴天。”又吾乡蒋子贞先生撰联云:“有年有月浑无日;无父无君只有官。”  袁总统尝聘王湘绮先生为国史馆总裁,先生因入都就职。偶议论时局,必以嬉笑怒骂出之。闻南北龃龉,兵端欲启,为作一联云:“民犹是也,国犹是也,何分南北;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一时都下传诵,登载报章。而先生竟认为己笔,初不顾当局之嫉忌也。  乙卯年,袁总统以徵集民意,多主君主立宪,遂颁洪宪年号,以帝制自为。岂料蔡公松坡起兵滇省,旋南北哄战未休,各省多乘势响应。甚至昔日之主劝进者,亦群谋独立,致事败垂成,袁即气愤而逝。彼时好事者撰联最伙,兹择较雅者摘录于下。某君云:“鹿逐中原,浩劫几延廿二省;龙飞何处,伤心惟有十三人。”又云:“劝进书非是劝进乃劝退;筹安会不能筹安实筹危。”又汪君北海一联,专指袁立言,句云:“三五年事业真奇,只因多士上书,趁此欧风亚雨之时,及时猛进;八十日英名犹在,倘为我公作传,应于本纪世家而外,新例别开。”按:筹安会中,有六君子十三太保之名,八十日袁即取消帝制,故时代仅得此而已。  项城薨逝后,黎公元洪继任大总统,时局略定。是年秋,各省俱庆恢复共和。吾浙嘉兴亦有此盛举,会场楹帖云:“序属九秋,愿此日黄花,与我族同增颜色;节逢双十,看今宵皓月,为民国大放光明。”又陶君元镛云:“共和本铁血铸成,者番盛会重开,愿全国人民毋忘阳夏疮痍,滇黔锋镝;帝制如爝火熄灭,今日普天同庆,与故乡父老消受霓裳一曲,莲炬千行。”  丙辰督军团起,其中张勋声势尤赫赫无比。因中央要事,俱与商议,一举一动,足以左右政局。某日,段总理因公辞职赴津,阁员咸询张意旨,即东海亦有电往。故都下曾传述一联云:“款段出都门,却好芝泉逢芝贵;主张留总理,曾经徐相电徐州。”时张驻徐州、蚌埠,即以徐州二字概括之。  复辟事如昙花一现,都中人士尝缀成联语曰:“洪宪一朝君子六;后清七日圣人双。”盖以主其事者,为张、康二公。康尝自居为文圣人,而转以武圣人称张也。借对六君子,可谓天然巧合。  段合肥重入内阁,特假中央公园开再造共和纪念会,并手题一联云:“运会亦寻常,剥复相环,一着错安成劫子;河山重整顿,智能交尽,几人垂念到民生。”读之似霭然仁者之言。  戊午,各省复举行两院选举,种种奇形怪象,真非笔墨可以摹写。瞻庭主人集“四子”撰联云:“选择使子,乡党自好者,望望然欲洁其身,弗顾也,弗视也;举尔所知,有贱丈夫焉,洋洋乎而罔市利,患得之,患失之。”结构浑成,是斫轮老手。  国会成立,举徐东海为大总统,都中政局又一变。惟党会外另有安福俱乐部,势力颇浩大。沪上独鹤君曾拟一联云:“元老历三朝,福如东海;群才倚一段,安若泰山。”原联对仗,阅者均嫌其不甚工,经某官名士酌易两字,似更精切。  南方为维护法律,北方为保全威信,构衅经年,迄难解决。而欧西之大战,因德奥求和,业已停罢。戊午冬,各处庆祝欧战和平。金陵城东某小学,亦于斯时开会申贺。校门悬有灯联,闻为某学生所撰,句云:“说欧洲争战数年,居然一旦告终,全世界同声庆祝;自政府言和几月,如此长期不决,看国家何日升平。”词旨虽质直,而关怀国事,且系出之于小学生,珠可嘉也。&楹联新话·廨署&  曾文正公三督南疆,蔚为文治。曾自题督署官厅联云:“虽贤哲难免过差,愿诸君谠论忠言,常攻吾短;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方尽我心。”此尚非文正生平杰作,而胸襟口吻,究与寻常不同。  薛慰农先生咸同间为吾浙名太守,文章经济,固称卓绝,即所撰联语小品,亦脍炙人口。守杭州时,曾题府署大堂暖阁联云:“为政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务声华忘政本;养廉惟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保廉隅。”又题二堂联云:“太傅佛,内翰仙,功德在民,宦迹相承私向往;道州诗,监门画,疮痍满地,虚堂危坐独彷徨。”盖是时粤寇初平,流亡未集,故先生躬自惕励外,于人民生聚,尤在在关怀也。  吾杭制军行台旁,旧有演武厅,凡武人之大小考试,亦均集于此。铁庵居士尝题联云:“八座降文星,十里杏花环虎节;三场观武备,万条杨柳拂骢鞍。”联惟首句“备”字欠工。曰“八座文星”者,因巡抚外,学使常按临其间也。  相传徐州府某县学有题联云:“黄河水滚滚而来,文应如是;淮阴兵多多益善,学亦宜然。”此就本地风光点缀之,若移至他处,便不佳矣。  查荫棠大令与慰农先生谊属同乡,且极相契。曾司金陵牛痘局,先生为题联云:“仁术本仁心,江左十年同被泽;保民先保赤,河阳一县早栽花。”余髫年曾亲见之,不知今尚存在否?  前湖北省垣有储材馆,凡四方俊杰及夙具绝艺者,罔不罗致。某君曾题联云:“鄂渚汉皋,上游雄据;南金东箭,彼美咸收。”闻此系张文襄公奏请设立,未几即改为学校。今读所题,犹想见当时求贤礼士之风。  瓜洲曾设盐栈,凡淮盐承销于湘鄂赣皖者,均由此载运前往。其公廨旧有文正公题联云:“两点金焦,劫后山容申旧好;万家食货,舟中水调似承平。”见公全集。按:后因他故,复移设于十二圩,所称扬子总栈即此。  吴谷人祭酒曾题钱塘学联云:“儒以道得民,此官不贱;学而优则仕,如日之升。”又,沈公涛题仁和学联云:“是名教内老头陀,与尼山有香火因缘,薄荐藻芹供洒扫;作冷宦中騃脚色,为浙水典胶庠首领,广栽桃李待芳菲。”吴联集成语,适如其分;沈作则别饶趣味,俱可诵也。  麟见亭漕督尝因视察河工,驻节运河同知公署。适署屋新建落成,乃援笔题大堂联云:“漕为内府正供,幸挽粟飞刍,岁时无间;河扼中游要道,愿保堤防汛,夙夜惟勤。”按:南运河在淮河之上、黄河之下。麟为满洲知名士,有著作行世,题句殆一时酬应之笔,尚非惬意者。  先兄同年友徐君韵珊,行诣清介,以县令出宰,实非素志。某年,升任川东同知,政极清简。衙署在山麓中,风景固佳,徐复辟径引泉,略加点缀。公余徜徉其间,见者俱呼为仙吏。曾自题廨联云:“不羡官高,喜案牍无多,叠石林间开胜境;居然吏隐,把管弦麾去,扶筇庭畔始流泉。”其所处之清逸可知。惜甫及年余,竟以公罪罢去,惟遗此联,常熟在人口。  闻桐邑某区初等小学校有楹帖一,无题者姓氏,句云:“岂后生竟无才,灵气所钟,允宜陶养;知先入为其主,新机可启,莫误根源。”今之青年学子,沾染恶习,舍本逐末,读此联其能翻然感悟否乎?  杭垣臬署相传有吴君艾生题联云:“三宥缅仁恩,相期笔下春风,长留和煦;四时饶生意,对此阶前秋草,忍尽芟夷。”此与刑部提牢厅旧题“一天和气;满地生机”命意相同,而文质迥异。  钱子平君云:东三省前设地方审判厅时,有厅长某曾于法庭题联云:“司法虽独立尊严,倘判断不平,按级尽堪上诉;任事岂全权集合,是民刑各掌,开庭且许旁听。”  许村场场官向驻吾邑城内北寺巷,其署门题联云:“政事值余闲,且喜门近东塘,放眼观朝潮夕汐;官箴期共守,却好地邻北寺,警心听暮鼓晨钟。”能于写景中映带本题,是联语之上乘,可取法也。  某大僚题公署门联,或云即汤文正公抚苏时自撰,句云:“出张盖,入鸣驺,似此众目昭彰,倘一有偏私,奚逃民鉴;污吏多,清官少,敢告四乡父老,非万难忍耐,莫到公门。”蔼然仁人之言,末二句尤为好讼者下一棒喝。  近有某生题女子体操专修学校联云:“孙子用兵,美人列队;马融设帐,女乐成行。”因该校学生有兼习军乐者,故以马氏轶事点缀之。而语意轻薄,要非大雅正宗。  南通师范学校内附设博物院,张季直先生曾题联云:“设为庠序学校以教;多识鸟兽草木之名。”集“四子”句,可谓天衣无缝。  浙东汪县令下车后,尽心民事,合邑感戴,至以“汪青天”比之。曲园先生特撰联赠此令,句云:“惟善可师,今之贤尹;无疑不察,民曰仁君。”该处士人以为颂不逾分,遂将原句携版,永榜于堂前。  江苏淮安府学旧有楹帖,已见志乘及各家载籍。句云:“马上文,胯下武,枚里韩亭,彪炳经纶事业;石边孝,海底忠,徐庐陆墓,维持名教纲常。”以枚皋、韩信、徐积、陆秀夫本地古人事实点缀,固非他处可移易。然上下配合,若未能铢两悉称,亦仍难见胜。此作联之关键,不可不知。  又淮安县监狱,据友人传述有题联云:“到此间懊悔已迟,何苦作歹为非,竟致捉将官里去;出狱后光阴尚早,务要循规守法,莫教再入我门来。”语虽近于俚俗,而一片婆心,欲感若辈以自新之路,真无异暮鼓晨钟。  李君炳青谓山西省初设巡警局时,有督办某观察题联云:“辅民团除暴锄奸,整顿始街衢,特令划区分辖;比保甲法良意美,巡逻周日夜,应教比户无惊。”余意凡题旧时未有之局所等,非运用典制,比例附会,自难出色动目。  余从政江苏通州时,彼都人士曾公具一联为赠,今尚悬于公廨。句云:“百里屈长才,希望士元终大用;一官虽小试,讴思叔度恨来迟。”窃思余既无功德在民,足资歌颂,且遽丁国变,徒以时宜不合,行将终老于乡,回首前尘,益增愧恧。&楹联新话·院宇&  钱公桂森曾题江南贡院至公堂联云:“忆弹指顷四十二年,凉月中秋,寒雨重阳,早岁曾经辛苦地;念广厦间万八千士,腾英霍岳,毓灵钟阜,几生同咏大罗天。”又,陈公彝题衡鉴堂联云:“且莫论白简朱衣,旧梦重寻,难得秀才风味;看一片冰壶玉鉴,尘襟洗净,始知上界高寒。”钱、陈俱江苏人,且俱是科第出身。某年,陈尝充江南文闱监临,准免回避本籍,故题句亦情文相生,别饶风韵。  前扬州创设济良所,有某名士题联云:“是鳏寡孤独外别一种无告穷民,我只当儿女看来,聊借慈航渡孽海;于罟擭陷阱中开这条放生大路,愿都把繁华唤醒,不留地狱在人间。”按:济良所为各处租界最慈善之举,近通商大埠均仿照开办,洵属意美法良,联语蔼然,深悉个中人苦况,惜撰者姓氏未详。  左文襄公昔年平定闽省粤寇,旋时创建漳州书院,以培养人才。院屋落成后,曾手题楹联云:“经始自何年,果然逃墨归儒,天使梵王纳士;筹边曾此地,大好修文偃武,我从漳海班师。”因院基原为佛寺,有梵王碑埋土中,可证明也。题句着墨不多,一种沉实雄厚之致,迹如其人。  浙绍龛山曾设立言婴堂,倩黄岩王漱岩君题联云:“抚此藐诸孤,看一样婆留,龛赭射潮谈异迹;有生皆赤子,是谁家涎置,牛羊隘巷援同胞。”龛山为钱塘江门户,武肃王发迹之地,出联引用其事,却好关合。  薛慰农先生题杭州安徽会馆联云:“美擅湖山,留此地萍踪,好共一觞一咏;欢联桑梓,问故乡梅信,无忘江北江南。”又,题扬州安徽会馆联云:“壤错江淮,评二分明月,十里红桥,桑梓风光应让美;欢联觞咏,望皖水名流,黄山巨贾,鱼盐泽薮莫伤廉。”两联词藻,虽有同者,而命意迥异。竹西盐商旧多豪富,当全盛时,四方名流戾止,咸有宝至如归之乐。而先生退官,独栖隐白门,超然物外,并以“莫伤廉”为侨居乡友告,其高尚真不可及,阅者勿徒赏其句调也。  吾乡朱芩年先生,为同光间名宿,所遗著作,士林莫不倾倒。其联语胎息曲园,尤见匠心。曾题硖石镇东山书院联云:“七叶溯通家,与吾宗南陔同门,南轩同榜;一椽容布席,借是处东山作主,东寺作邻。”又云:“文章师表同千古;香火因缘共一龛。”该院系国初乡先哲许侍郎汝霖创设,后即供奉侍郎栗主,并称乡贤祠。首联出句,历叙两家世谊,与题他处书院,固迥不同。  江苏震泽县积谷仓,旧有题联云:“娄南应主藏天星,斯万斯千,多多益善;吴下擅具区水利,余三余九,陈陈相因。”或言即慰农先生撰,是先生亦有敷衍酬应之笔。然句亦平稳,无瑕可指。  曾文正公联语,自古文中脱胎而来,故雍容名贵,力厚气足,非他家所能抗衡。试观题湘乡东皋书院一联,句曰:“涟水湘山俱有灵,其秀气必钟英哲;圣贤豪杰都无种,在儒生自识指归。”虽寥寥数句,而余味无穷,已令人百读不厌也。  福建滨海某县,素为产盐之区,凡属渔舟,均停集于此。缘鲜鱼之不能耐久者,就近取盐,制之成鲞,方可远贩至各省,其生计因交相倚也。该处曾设渔业公所,公举总办董理其事,余友抱冰居士为题联云:“海宇度重熙,愿常招舟子罟师,广罗水族;东南多美利,应更辟渔盐泽薮,富甲寰区。”词句似尚流利可诵,特未臻上乘耳。  吾浙贡院内至公堂,旧有马端敏公题联云:“敷天瞻日月重光,兵气喜全消,雅颂承平,还是文章能报国;腾地揽湖山有美,人才期慎选,规模整肃,须知科举为求贤。”句调铿锵,正似行文最圆熟时。勿以典试已成陈迹,并此联而亦废弃也。  又,陈公鲁题杭州东城讲舍联云:“胜地托青门,爱此间水锁虹桥,相期沿流溯源,汉学津梁追许郑;遗基捐白社,聚多士坛开燕厦,惟愿因文悟道,宋贤堂奥绍朱程。”舍与青波门相距甚近,即白公社遗址,故云。  粤省归德门外晏公街武林会馆,系吾杭侨商醵资建构。梁君应来曾题联云:“一阕荔子香,听玉笛吹来,遍传南海;双声杨柳曲,问金尊把处,忆否西湖。”说者咸称其雅切。余谓上下联首句,意稍重复。  广西红十字会员某君,曾捐资钜万,并广募多金,赈济灾民。现复于省垣建立广善堂,规模异常伟大。堂屋构成,叶君也愚代为题楹联云:“数不完世上苦人,最怜厄运同丁,穷民无告;愿普救劫余群类,敢谓博施济众,先圣犹难。”叶亦慈善举中最热心者,故题句较为恳切。惜于某君事实,及所在之地,尚少映带,论者咸以为然。  相传金陵湖南会馆有楹联,风神格调,兼擅其胜,为吴君稚伦手笔。句云:“揽洞庭八百里清波,鼓棹南来,三楚涛声喧袖底;招太白一千年明月,推窗西望,六朝帆影落樽前。”洵有目共赏之作。按,湖南会馆金陵不止一所,此建于下关江滨,采石矶左近,与城内情景既殊,故措词亦异。  吾邑硖石镇丝业公所,构建已历多年,向为丝商议事集会之地。时廉访庆莱曾题一联云:“高处峙双山,毓秀钟英,冀多储经肄奇才,一代文章增藻采;别来刚十稔,抚今追昔,愿更溥蚕桑美利,万家灯火试机声。”近程学川太史亦题一联云:“楼陋洗皇初,黄帝文明开上古;经纶满天下,苍生衣被仰东山。”两联俱雅健而切合。此种笔墨,颇难出色;能以词藻附会,兼不脱本地风光,便是佳构。  又,亚东街布业公所,从前建筑虽较朴实,而屋宇亦颇宽大。惟其间楹联竟鲜惬意者。休宁黄钰题云:“名节照千秋,绵祜灵长留谷水;神弦歌一曲,布帆安稳走天涯。”此但以字面点缀,已独占优胜矣。  仰山书院为吾邑长安镇最幽胜处,先严早岁曾肄业焉。嗣以粤寇之乱,层楼曲室尽遭焚毁,仅存后屋数楹。光绪壬寅,先严慨捐巨资,并募集多金,鸠工重建。全院落成后,特题楹联云:“合群力复此宏规,鼓箧盛生徒,愿无忘师友渊源,乡邦文献;记早岁曾留爪迹,浮家老羁旅,每重忆小窗灯火,精舍书声。”今院虽已改设学校,凡旧日寒士,饮水思源,犹乐诵此联不置。&楹联新话·庙祀&  张文襄公督粤时,为言者所攻。适题三贤祠,乃书句云:“海气百重楼,总为浮云能蔽日;文章千古事,萧条异代不同时。”三贤者,虞翻、韩愈、苏轼也。借古人以自况,寄托之中,益见怀抱。  吾浙西湖三忠祠建立后,有某名士献联,颇得悲壮苍凉之概。句云:“与联尚书、立侍郎同罹北寺奇冤,痛箧中谏草未寒,碧血黄沙,正气竟埋燕市地;合岳鄂王、于少保一例西湖庙食,望天半灵旗来降,云车风马,忠魂长咽浙江潮。”按三忠,即徐小云尚书、许竹筠侍郎、袁爽秋太常,为庚子拳匪之乱,上书直谏,殉于都市。同时,联尚书豫、立侍郎山,亦遭斯难。事实已详见各家专集,兹不复记。  南通张峰石君著作宏富,平生所撰联语、诗钟,合编一册,曰《雕虫集》,余尝展读之。有题火神庙楹联云:“想兵家得失何常,赤壁毁千军,周即得计,曹瞒失计;笑菩萨恩仇难免,阿房归一炬,汉高恩人,秦政仇人。”措词阔大,非寻常作家敢与抗手也。  吾邑袁花镇查氏,簪缨累代。雍乾时人文之盛,尤莫与京,洵为浙中巨族,其宗祠门帖云:“忠厚开基,唐宋由来旧族;文章华国,东南有数人家。”相传已久,不知为何人手笔。  淮安文通寺亦江苏古丛林之一,殿宇屋舍,俱沿城河建筑。余曾偕友往游,见有楹帖云:“女墙帆影排云去;佛殿钟声渡水来。”非亲莅其地,不知此联之佳妙。  又,关忠节公专祠,有王某题联云:“撄绝岛烽烟,万里波涛流碧血;享崇祠俎豆,九天日月照丹心。”关,名天培,清道光时曾为广东提督,禁烟之战守虎门炮台,钦差琦善等忌之,不与军饷,战死。  薛慰农先生曾题金陵清凉寺联云:“遗构溯南唐,避暑离宫无片石;新诗吟玉局,卧云长老有千秋。”寺本就南唐故宫遗址构建,其住持僧某,素擅吟咏,故云。  吾杭苏公祠楹联,多集苏诗,如“千古华堂奉君子;此间风物属诗人”、“欲把新诗问遗像;不妨樽酒寄平生”之类,但轻描浑写而已。惟嘉善金眉生先生所题,将公一生事实包括无遗,高华凝练,后来作者俱莫出其右。句云:“一生与宰相无缘,始进时魏公误抑之,中岁时荆公力扼之,即论免役,温公亦深厌其言,贤奸虽殊,同怅君门违万里;到处有西湖作伴,通判日杭州以诗名,出守日颍州以政名,垂老投荒,惠州更寄情于佛,江山何幸,但经宦辙便千秋。”  严正烺题大明湖铁铉祠堂联云:“湖尚称明,问燕子龙孙,不堪回首;公真是铁,惟景忠方烈,差许同心。”此见于《闲叟浪墨》,或云下联第二句原作系“景皮方舌”,果尔,则与末四字似不甚连贯,恐亦非庐山真面目也。  前浙抚廖公寿丰题吴山龙神庙联云:“飞在天,见在田,大泽鳞鳞钦雨润;左为江,右为湖,新宫翼翼想云从。”又,风神殿联云:“太平盛世,时占七十二番,敷化宣仁,默佑元机司橐籥;天庾正供,岁入百千万斛,遵江导海,全凭神力引帆樯。”两联庄严清稳,对仗亦工,只略少精彩耳。  无锡管社山项羽庙,杨公翰西曾题联云:“拔地山雄,旧迹犹留霸王庙;平湖浪静,名区近接美人崖。”山邻万顷湖,美人崖亦相去不过数里。  石钟山观音阁,曾文正公曾题联云:“长笛不吹江月落;高楼遥吸好云来。”极似唐人写景绝句。又,山麓昭忠祠题云:“巨石咽江声,长鸣今古英雄恨;崇祠彰战绩,永奠湖湘子弟魂。”短句固别有古峭之致。乃后人忽改为“鸣今古英雄遗恨”、“奠湖湘子弟忠魂”,词虽谐而流于甜熟矣。  赵粹甫太尊曾守江苏镇江府,瞻谒宗祠,并为题联云:“八百年聚族于斯,宋室同传宗室表;二千石分符到此,明州来拜润州祠。”盖镇江系太尊原籍,后始分支他迁。句调咸称不俗,洵然。  吾杭理安寺,即法雨院,旧有楹联云:“杖履春回游子脚;葛藤灰尽老婆心。”后曲园先生复书一帖云:“竹笕潜通十八涧;蒲团小坐两三时。”理安有九溪十八涧之名,余曾往游,觉溪径幽绝,迥异他处。读此联,益令余心旷神怡,万感俱屏。  向荣、张国梁两公事绩,迄今江南北故老犹有乐道之者。曾敕于金陵合建祠宇,以隆报享。慰农先生为题联云:“百战建殊勋,身历多艰,非巡远谁作江淮障蔽;双忠崇大节,功成诸将,惟宗李实开韩岳先声。”以巡远、宗李诸人比拟,身分却合。  又题清凉山文昌殿联云:“四百八十寺过眼成墟,幸岚影江光,犹有天然好图画;三万六千场回头是梦,问善男信女,可知此处最清凉。”风神秀宕,读之醰醰有味。或谓句虽佳而于文昌神却未点缀,不知该殿本在清凉寺内,先生但按景浑括言之,而不拘题面也。  云栖寺在江滨山麓内,为吾杭名胜之最远者。王公凯泰前题联云:“长此洗心历江海;偶逢行脚问云山。”另客堂额曰“绿阴静境”。旁悬两联,均版木雕成。句云:“山溪一曲泉千曲;竹径三分屋二分。”又云:“剪半岭寒云补衲;留一窗明月谈经。”笔意清逸,非庸手可为。惜题客姓氏不载,询之僧人,亦无知者。  张君芝青为余述心巴罗老君洞神龛前有石刻题联云:“函关杳东去之踪,何图一角遥天,古洞名山先占领;吾道际南来之会,好待九彝入化,谈经问礼结芳邻。”撰者姓名,日久亦忘却。联从大处落墨,自觉典雅,惟对仗虚实,尚欠斟酌耳。  前长江巡阅使张勋,在任时声望赫赫,莫敢与抗。其部下将士及人民等,感怀威德,曾为建立生祠,并公献楹联云:“上将度雍容,共瞻裘带风清,江汉齐名羊祜传;是翁身矍铄,再看旗常绩茂,馨香媲美伏波祠。”以羊祜、马融相比,是否拟不于伦,世人自有公评。张复自题一联云:“我不知何者树德,何者立威,只缘余孽未清,奋戟重来,稍尽军人本职;古亦有生而铸金,生而刻石,自揣美名难副,登堂强醉,多惭父老深情。”起二句口吻毕肖,果张自己手笔。虽略欠典瞻,而武人偶尔弄翰,亦当另眼相看。  江北某庙院,向合祀财神及医灵大帝。住持道人遍乞题联,初无应者,均以两不相涉颇难着笔故也。有某生竟题十四字于楹间,句云:“纵使有钱难买命;须如无药可医贪。”词旨既上下交互,且足以警觉世人,允推佳构。或云“贪”字须易“贫”字。  烟霞洞佛像奇古,亦吾杭西湖名胜之一。其洞口有石龛,向祀财神,不知何所取义。后乡人士易祀东坡,因东坡摩崖字数行,犹在壁间,供奉最合宜也。时公蓬仙为题联云:“钱如真可通神,此座巍然,何不与烟霞终古;石也有时变相,长公仙矣,莫非是香火前缘。”词句间似略带诙谐,而易祀之意,不言而阅者已喻矣,可谓神妙。  全椒薛氏固皖南之名族也,至慰农先生,学问事业尤推杰出。尝自题支祠,典丽亦迥乎不同,句云:“吾先人由西蜀来兹,启十七世门楣,只耕读相传,敢远引皇祖奚仲;予小子自古杭罢郡,承五百年堂构,欲本支勿替,常勉为善士居州。”此联闻至今犹存。  胡公凤丹《楹联集锦》截:河南许州八里桥为关圣帝辞曹处,后人因立庙祀之,以留古迹。有题联云:“亦知吾故王尚存乎,只今日游遍天涯,不恋万钟千驷;原许尔立功乃去也,倘他年相逢歧路,无忘樽酒绨袍。”联系从关、曹两面着想,惜开阖间尚欠斟酌。  余友刘凤生孝廉,曾游吾浙普陀山,特于寺楼题联云:“幻迹说花开,海岳灵奇通宝界;明心同月印,楼台灿烂现金光。”普陀胜迹甚伙,所传铁莲花轶事,前人游记中亦有载述者。此联但浑写之,殊可取也。  程学川太史题硖石东山纯阳殿一联,为近作之最惬意者。句云:“俗眼梦中醒,是色是空,浮云富贵;道心随处悟,亦诗亦酒,福地神仙。”联系代查友撰。查因求纯阳方愈眼疾,特献此以答神庥,事载跋语。  财神庙旧有联语,咸落窠臼,且每于本地风光,不甚关合。兹访得曲园先生题吾杭西湖财神院一联,词旨新颖,复确切不可移易。句云:“梅鹤洗寒酸,也教坡老扬眉,葛仙生色;莺花添富丽,却称金牛湖上,宝石山前。”  张勤果公曜亦中兴名将,光绪己丑里人请建祠西湖,以崇配享。卜地断桥东,回廊曲榭,池石花木,占胜各祠。杨雪渔先生为题联云:“在雍冀青兖之功烈最高,文武才兼全,舍我谁当天下任;与左蒋彭刘诸祠宇相望,春秋神具醉,得公来作主人翁。”写来面面俱到,且别饶风韵,宜一时遐迩传钞,洛阳纸贵。楹联新话·园林&  金陵督署内煦园,结构为一省之冠。薛慰农先生曾于厅事题联云:“宸翰壁间嵌,想日华云烂,露湛恩浓,遭逢一德明良,退食多闲,绿野平泉公廨筑;都城江左重,幸鲽伏鹣驯,河荣海若,旷览六朝名胜,遥岚入座,迂倪颠米画图开。”按,厅事旧有御赐横额曰“恩暖堂”,故出联先点缀之,即纪实也。又园内退思堂先生亦题联云:“赋江南春,六代莺花归眼底;后天下乐,十年休养系心头。”时粤寇初平,亟宜休餐生息,语意妙能双关,对仗可不必拘。  南通张峰石君,曾题同邑徐澹卢梅花山馆联云:“水几曲,石几拳,十亩苍烟,快活三生青净福;风之前,月之下,四围红雪,中间一个主人翁。”又题花笑庵联云:“两三点梅雨遇时,静觉花容含笑舞;四五株槐云罩处,闲听鸟语带春来。”并附跋曰:“庵为硖亭家兄敲诗所,窗外遍种丁香棠杏之属,每值春日,花香鸟语,若仙境焉。”两作俱彼都人士所传达。余谓前联饶有画意,尤足赏爱。  《南园笔记》载:曲园先生题孙莲叔红叶读书楼联,词旨俊逸,不落恒蹊。句云:“仙到应迷,布帘幕几重,阑干几曲;客来不速,看落叶满屋,奇书满床。”惜孙为何人,楼在何处,记中均未述及。  黄公度先生为十余年前粤中有数人物,其所居人境庐,曾自题楹帖云:“万象涵归方丈室;四围环列自家山。”《人境庐诗集》语多奇特,而此联犹谨守范围,其殆中年时手笔耶?  沪上迩来园林,虽较前为多,而布置竞尚欧派。雅人题咏,亦寥落如晨星矣。惟忆静安寺愚园,仓山旧主袁翔甫曾题联云:“百尺旷襟怀,更饶他翠袖迷云,香车流水;四时供啸傲,最好是夕阳西坠,明月东升。”联悬于楼间,余十年前常过而诵之。今园址已易他姓,改筑住宅,其联不知何往矣。  常州玄妙观内古春轩,费君惕臣曾题联云:“诗杂仙心,且听天晓残棋,海秋长啸;邑多古迹,讵识杯中竹叶,袖里梅花。”阅者咸叹其结构浑成,意境超脱。按,仙人诗即引用吕洞宾“数着残棋天欲晓,一声长啸海天秋”两句,至古迹传说不一。  甘肃藩署花园内夕佳楼,登临其上,风景远近可一览无遗。旧有楹联云:“夕阳山色横危槛;夜雨河声上小楼。”此余友孙君小海,自甘省游幕遄归,为余述之。尚有长联,较此尤壮丽,日久竟不复省记矣。  无锡万顷湖滨梅园,境极幽胜,不知主人为谁。孙君北萱尝题联云:“树木十年,此地合名小香雪;湖光万顷,浮生直欲老烟波。”又荣君汝棻题云:“风送暗香来,几辈动阁中诗兴;天空白云净,数峰见湖上青山。”皆清稳之作。荣题虽对仗欠工,亦非俗调。  前丽则同社友谢君,因撰《春柳》诗得名,人遂以“谢春柳”呼之。家复构春柳草堂,张君峰石为题联云:“辟三弓地,开四面轩,月夕风晨,安顿诗人大自在;与一世才,结十年社,诗囊画稿,消磨清福小神仙。”可谓极风神潇洒之妙矣。得此联草堂亦应生色。  吾杭明圣湖滨旧多别墅,而楹帖亦不乏佳者。如谭公钟麟题彭刚直退省庵云:“豪杰偶留仙佛迹;江湖常系庙廊忧。”长公善题云:“别具胸襟,是明月前生,梅花知己;偶来爪印,为青山有约,白水寻盟。”刚直自题云:“浮生若梦谁非寄;到处能安即是家。”又云:“水得闲情,山多画意;门无俗客,楼有赐书。”按,退省庵在三潭印月之前,亦湖中之一墩,前称小瀛洲,风景甚优胜也。其间题句颇多,以此数联为最佳。  诗有宗派,联语亦何独不然?从前如湘乡曾氏、德清俞氏,魄力雄厚,格调纯正,固足为士林楷模。至慰农先生,蕴藉风流,专以神韵取胜。流派虽别,其饷我后学真如太羹醇醪,醰醰有味。试观秦淮停云小榭,先生题联云:“一曲后庭花,夜泊消魂,客是三生杜牧;东边旧时月,女墙怀古,我如前度刘郎。”又题林氏水阁云:“寻江令宅,访段侯家,流水声中,六朝如梦;赌太傅棋,弄野王笛,夕阳槛外,双浆徐停。”此两联何等风韵,当时海内作家罕与抗手。论者谓先生得句俱胎息于汉魏六朝,则益知联虽小品,非天分学力兼而有之,不为功也。  崇明袁保香茂才善吟咏,因私淑吾乡袁氏,自号“随园诗孙”。家住县城之北,筑冷观庐,杂莳花木。环庐皆陂泽,有乱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之概。余姚戚饭牛布衣,特题赠一联曰:“出北郭门,来寻陶宅;剪西窗烛,却话巴山。”茂才复自题云:“且莫嫌贫,负郭田环颜子宅;何以破寂,秋坟鬼唱鲍家诗。”其所居之幽僻可知矣。两联措词亦适如其妙。  金陵聚宝门外刘园,虽拓地不过数亩,而竹深荷静,幽然绝尘。余侨居该省时,常游憩焉。曾见楹间有卢君岑古题联云:“凤城东屹,鹭水中分,于此峙名墩,别有高风齐谢传;桃树千株,梅花百本,抚今寻旧碣,宛然前度见到郎。”又,环石居亦园中胜处,彭刚直公复题云:“大地少闲人,谁能作风月佳宾,湖山胜友;六朝多古迹,我爱此荷花世界,鸥鸟家乡。”按,园有一冢,里人相传为明代刘基葬处,因题曰“刘公墩”,并立碑碣,与旧遗太傅墩晖映后先。  慈溪王恩甫茂才家有风月双吟楼,为贤伉俪偕隐处。谢君企石尝书楹帖赠之,句云:“风月尽诗魔,岂惟傅粉调脂,便算占人开艳福;楼台开画境,即此明窗净几,尽堪留天上仙才。”茂才别署“溪西渔隐”,亦前丽则社友中之矫矫者。其夫人杨霞卿,即“绣余吟馆主”,善诗画,曾仿回文体创花团锦簇图。故谢君以仙才艳福并称之,非泛言也。  父执梅竹庵先生,尝于白下城南磨盘街住宅内小筑一图,亭台池馆,位置井然。余髫龄时,常与先生文孙子雨诸君,游戏其间。犹忆厅舍有某翁题联,言情写景,颇饶逸致。句曰:“傍宅拓园居,登楼台如入琅环,此真福地;造门无俗客,酬诗酒迭为宾主,我亦闲云。”先生本宣城贵族,为梅文穆公后裔。被时所交,皆当代名流,觞咏流连,殆无虚夕。此题句尚不过韵事之一耳。  海山仙馆为道咸时羊城德叟栖隐之所,何子贞太史曾题联云:“无奈荔支何,前度来迟今太早;又摇苏舸去,主人不醉客常醺。”按,海山仙馆绘有图卷,太史撰联外,并题七律诗四章,均为士林传诵。荔支本羊城出产,旧名荔支湾,亦即在此处。见《在山泉诗话》。  水竹居在西湖丁家山,即香山刘氏别业。金屋碧幢,华夷并构,繁华富丽,侈拟王侯。余曾几度往游,流连忘返。忆水轩有陈豪题联云:“泉石亦经纶,揽全湖多少楼台,试大开绮户,遍倚雕栏,对西子新妆,如此文章真富丽;琴樽容啸傲,看佳日联翩裙屐,有万树琪花,四围岚翠,话天台轶事,本来家世是神仙。”又,主人藏娇处有集句联云:“鹦鹉帘栊蝴蝶梦;芭蕉情绪海棠心。”其他所题虽多佳者,均不若此两联之艳丽旖旎。  金陵杨氏寓园,咸同时诸名流亦常于此觞咏为欢。慰农先生题联云:“问竹报书来,何氏山林招老杜;看花终日醉,习家池馆署高阳。”园中有合欢花二株,高出层檐,殆百年物。因复题句云:“置酒常招乌帽客;到门先认马缨花。”结撰典雅,无一毫尘俗气犯其笔端。能事至此,宜学者奉为模范。  南通师范学校内相禽阁,花香鸟语,境颇清幽。张季直先生曾书楹帖云:“见树木交荣,时为变声,亦复欢然有致;待春山可赏,白鸥矫翼,倘能从我游乎。”联系集王维与陶潜成句,却别有一种澹逸之趣,耐人玩味。  淮上宋小园君,尝构红袖伴吟草堂,遍征题咏。余赋诗四绝以应之,稿尚留箧中,而丽则同社诸友有酬诗并题联者。如翟君楚材云:“如椽笔君本生花,墨沈洒蛮笺,最难忘词客风华,金屋有诗鬟问字;从军行我曾醉草,边氛吹鳄浪,愿携取美人桴鼓,海天助战舰鏖兵。”章君一鹤云:“休嗤他落拓青杉,读万卷书,栽数竿竹,剪半泓水,棹一叶舟,从兹选胜寻幽,明月清风招四座;赖有此娉婷红袖,焚满炉香,对两局棋,烹七碗茶,劝三雅酒,助我长吟短啸,美人名士共千秋。”两联一风雅,一稳练,余子所撰,不足观矣。翟君厕身陆军,自号“戎马书生”,故戏引梁夫人轶事,以自解嘲。章作酌易三字,神交有素,谅不目为谬妄也。  葛安之先生有自题补读庐一联,确合高士口吻。句云:“闭户不知忙世界;开门却对好湖山。”按,先生籍隶江苏,自号“包山天余生”,庐在吾杭钱塘门外,见府志。  先兄明甫曾为皖省某友书题园林一帖,园成于粤匪乱后,故曰:“今日亭台,昔年烽火;名花无语,芳草有情。”先兄诗词杂作,均无遗稿,此同年张君由该省转辗钞来,读之犹想见吮毫洒墨时情状。  禾中高雅泉君,家有园圃,明窗净几,布置不俗。十余年前曾招余往谭,并出所藏法书名画同观,情意款洽。濒行,复索余笔墨,以留纪念。余为拟某轩一联,句云;“幽赏惬春时,片石留云连草色;闲吟耽昼永,一帘映日碎花阴。”不料题成寄往,高君已在病中,越数日竟赴道山。余即于此时襥被出游,从此漭漾天涯,音容两杳矣。追思尘梦,曷禁黯然。&楹联新话·庆贺&  吴平菊先生《两罍轩尺牍》载有寿曲园居士五十生辰联,曲雅庄重,不同凡品。句云:“俞楼风月,曲园图书,往来越水吴山,愿春常在;万虎高文,朏明硕学,陶养寻经诸子,以寿其身。”按,方虎、朏明,俱清人,以古文经学著名。曲园全集名“春在堂”,却好双关。  何廉昉太史移居扬州时,曾文正尝撰联以贺之。句云:“千顷太湖,鸥与陶朱同泛宅;二分明月,鹤随何逊共移家。”何,名栻,江阴人,自解组后寄居竹西,经营禺荚,富并陶朱,交游甚广,借诗酒以自娱。  嘉善钱君砚观察哲嗣,续娶徐氏女公子为继室,当时亲友贺联虽伙,无甚佳者。惟慰农先生所赠,别有机杼,迄今犹脍炙人口。联云:“锦树烂华门,喜小春邓尉梅开,添香点额;玉台续新咏,借五色江郎笔艳,题句催妆。”  联语于每句中嵌数目字,须妙合自然,否则非特不能见胜,反弄巧成拙矣。余所睹有某君寿某御史太夫人联云:“一品太夫人,备三从四德,五世同堂,恭值二宫齐介寿;六旬都御史,统七宾八师,九畴献福,却逢十月好称觞。”盖是年适慈禧与德宗万寿,普天同庆也。联虽无乱扯杂凑之弊,细玩之,意义有重复处,似尚未能尽善尽美,其难可知矣!  贵池刘聚卿参议,曾娶金陵傅氏女为元配,寻卒。越年余,参议举于乡,复娶其妹为继室。时余尚旅宁,特偕友趋贺。见洞房中琳琅满壁,有周君赠联云:“千门游骑看新婿;一扇迷藏笑老奴。”往事思量,已成陈迹,惟此联语涉调侃,犹未忘于怀。  杭垣某太守于三月九日大开筵宴,为封翁祝八秩寿诞。曲园先生寿以联云:“自杖朝至百龄,罗列孙曾,看令子由二千石黄堂而登开府;逾修禊后六日,补行觞咏,为先生写十三行玉版以祝延年。”长句挺劲,复对仗工妙,一字不苟。非具绝世之天分学力,此境岂易到哉。  光绪某年,英新皇登极加冕,我国曾派专使前往观礼。香港华商特假北行公所开会庆贺,相传会中有题联云:“会事者番求尽美,龙五彩,凤九苞,璀璨矞皇,无非为邻国新君留些记念;侨商此举藉联欢,鹤颂龄,燕歌喜,鼚轩鼓舞,亦姑随彼都人士,共表同情。”此种联语,细玩之仍味如鸡肋,以无书卷气及精意故也。然商人笔墨,究未可与士夫等量齐观,能词旨明达,不脱本题,便算佳构。  袁项城前任直督时,适逢五十寿辰,张文襄撰联祝之。句云:“朝有王商威九泽;寿如召奭佐重光。”丁君象震云:“五岳同尊,惟嵩峻极;百年上寿,如日方中。”阮君忠枢云:“赤手擎天星拱北;黑头参政日方中。”贝子载振云:“相我国家,尚书北斗;锡公纯嘏,天保南山。”各联俱新警端庄,丁作尤雅切,为海内所传诵。  又,民党中某君当时亦有赠联,别具匠心。句曰:“戊戌八月,戊申八月;我后万年,我公万年。”戊戌,指第一次变法事。意在言外,妙不可言。  父执刘颖生观察服官粤省,所至有声。惟年逾花甲,膝下犹虚。旋捧檄署理惠嘉道两府一州,适被水灾,兼患疫疠,观察倾宦囊以创捐,并募集钜款赈之,灾民全活无算。次年在任,竟得弄璋之喜,为如夫人所产。论者咸谓天之报施不爽,该处士绅特具联申贺云:“沛泽庶民苏,治绩可歌名不朽;如崧英物降,啼声未听器先知。”此观察幕友李君为余言,尚有诗文详纪其事,惜彼时阅后未录存也。  某年正月十六日,为同邑陆笃夫君祖慈某太夫人八秩大庆,朱芩年先生曾制联以寿之。句云:“开上寿九旬,舞彩承欢,机云竞爽;距元宵一夕,称觞祝嘏,灯月交辉。”立意虽亦犹人,而以灯月借对机云,自觉工巧莫及。  冯河间选举副座,复任江苏督军,袁君抱诚曾集天发神忏碑制联贺之。句云:“得四海人才,咸归吴会;建万年功业,昭示江东。”袁擅金石之学,古体诗力追汉魏,允宜吐属不凡。  李文忠六十寿诞,当时联语之伙,洵无出其右。余曾摘录佳者藏之箧中,不意年久散失,竟难觅获。仅忆某公云:“天生以为社稷;人望之若神仙。”集成语颇工切。又,曲园先生为文忠僚属代撰一联云:“为岁之首,为月之中,新酒一卮,惟相公寿;治内以文,治外以武,长城万里,殿天子邦。”此所谓镕化古语,自铸伟词,尤非寻常小家能仿佛也。  寿联本难出色,祝妇女者,尤不易占胜。以辅叙事实,非巧思别具,即涉陈腐也。朱君丹九言查桐生茂才有赠同里黄听彝母吴太夫人寿联,阅者莫不叫绝。句云:“花萼堂彩舞诸昆,展花朝十日,展花甲十年,聿著花溪佳话;太夫人朋联三寿,与太史氏兄,与太原氏妹,同承太伯遐庥。”黄宅旧名花萼堂,寿辰在花朝后二月廿二日。太夫人胞兄即紫椒太史,其妹适王氏。融合结构,妙若天成,堪称杰作。  某名士赴友人处贺合卺之喜,见洞房中锦烛花开,结成双蕾,乃撰一联语,悬于壁间,曰“花烛烛花开并蒂”,倩众宾属对,同申庆贺。迨酒阑席散,迄无应者。遂复登报章,悬奖广征。同里陈君曼云偶得句云“酒樽樽酒结同心”,语既精巧,且与新婚仍关合,亦雅制也。  古传诗律,未闻有所谓联律者。然平仄谐和外,嵌字、叠字,咸上下一定不易,不能独异,并随意增减。试观易实甫先生寿其如夫人某氏一联,其他即可类推矣。句云:“佳人才子总情痴,女爱男欢,愿生女皆佳人,生男皆才子;花好月圆无量寿,天长地久,看地上花常好,天上月常圆。”先生风流博雅,借翰墨以遣兴。如夫人非正室比,原无妨以生花之笔,略写风情也。  宰波张让三先生,亦吾浙之名宿也,国变后无意出山,专事撰著,以养粹怡性。吴子修学士曾赠以寿联云:“读百国宝书,异域见闻,轶段酉阳杂俎而上;集四明文献,端居著述,正王深宁杜门之年。”先生尝任某国公使参赞,王为宋代遗民,亦鄞县人。比拟确当,加以词藻,自雅隽绝伦。  先慈八秩寿诞,余适从政南通州。因先期于署中开筵遥祝,士绅公赠以联云:“仁风扬百里之间,考吏治循良,褒赏幸逢明圣主;慈寿跻七旬以上,听民生颂祷,期颐并祝太夫人。”沈绅厚堂联云:“享八秩遐年,竹荫还看垂百岁;逾重阳佳节,菊花好借祝千秋。”迨返陵寓,正日开贺,戚友寅好惠赠之寿联尤伙。其中最胜者,如同年贡子宾君云:“幸值建元年,寿届耆龄,好分天上恩光,征为家庆;刚逾重九日,香留晚节,且借阶前秋色,以报春晖。”时为宣统建元,先慈起居已需人扶持,越岁即行弃养。春晖未报,涉屺顿歌,诵此数联,迄今犹有余痛焉。  元和陆文忠端双庆寿言,合海内外名流著作,萃于一册,可谓精深宏富矣。然除诗文外,联语之佳者亦寥寥无几。兹选录数联,聊当一朝之文献观可也。夏同和云:“继宣公享千载名,登显仕,擢高科,况有文章堪寿世;与孟尝争一日长,未赐衣,先予杖,豫教黻佩共承恩。”单镇云:“福寿偕徐长洲、潘吴县鼎峙而三,数江左耆英,此日更后来居上;仕学合唐内相、宋象山炉冶为一,溯平原华胄,惟公能兼综众长。”梁济云:“词林弁冕,宰辅钓衡,溯两代贻谋,共仰青囊培世德;秉政中枢,授经前席,越十年介寿,更膺紫綍赐天题。”李翘燊云:“宣公早合平章,自惭通德门前,经训七年尊北海;章母并堪师事,同向耆英会上,寿觥双爵进南山。”又,高等实业学校同乡各学生公联云:“大名冠江左耆英,广被桪辉,为天下达尊,长膺百福;小子附宣南旅学,久依樾荫,随诸乡老后,同祝千秋。”各联推单作为最雅胜,众论佥同。余谓于双寿尚略少映带,惟就句品题,固加人一等也。  同邑蒋子贞丈五十诞日,朱芩年先生曾撰联庆祝云:“借四月八日祝长生,与佛同寿;合三唐两宋成大集,其人必传。”盖诸门生正醵金为丈刊《怀亭诗集》,遂于是日豫祝联欢。又,沈母蒋太夫人百龄寿辰,又赠联云:“朗耀寿星,是乾隆六十年乙卯始降;舒长化日,迨光绪卌一载甲子重周。”沈母,即淇泉太史之太夫人。此二联,乡人士至今犹传诵不置,以其结撰工巧,别有意致也。  前载雨农公使,续娶刘氏女公子为继室,陈君朴斋曾倩张仲梧副车代撰联贺之。句云:“博议撰成,笑看席夺经筵,珠探诗窟;催妆赋罢,却好光生月镜,彩焕星轺。”公使完姻后,即西行赴任,故云。联语庄重典丽,洵非胸罗卷帙者不办。  番禺潘兰史先生著作等身,晚年假诗画以寄兴,风流儒雅,亦海上寓公之矫矫者。戊午春仲六十生辰,四方名流赠言为寿。其联语为世人共赏者,择录于下。朱古薇侍郎集宋词云:“长寿杯深,醉里笑扶花下立;探春腔稳,笛中谁奏鹤南飞。”吴子修先生云:“独漉古遗民,江南客,岭南诗,愿借卷葹评泊语;太鸿老词伯,月长圆,人长寿,试披榆荫画图看。”陈蝶仙君云:“傲骨比黄花,正秋来景物多佳,笑看说剑堂前,珠树三株供指使;诗情记红豆,便老去风流犹昨,艳说剪淞阁上,月华双照画眉痕。”章一山君云:“游踪卓越周瀛海;诗骨峥嵘刨岁寒。”按:明末岭南陈恭尹,自号“独漉山人”,说剑堂、剪淞阁,均先生游息之所,并以自名其集。月华句,系暗切先生姬人月子、眉子。  南海康公有为六十生辰,曾于称觞之日自撰一联寄兴。句云:“傀儡曾遣登场,维新变法,备历艰辛,廿年出奔已矣,中间灰飞劫易,几阅沧桑,寿人笙磬忽闻,北海归来如梦幻;歌舞业经换剧,得失兴亡,空劳争攘,一世之雄安在?此时雾散烟消,徒留感慨,老子婆娑未已,东山兴罢整乾坤。”联系榜诸剧台两柱,却好借此寄托。另,黎黄陂寿以联云:“上寿伏生传绝学;通经高密擅名家。”冯河间集杜诗云:“盛才冠岩廊,致身福地何萧爽;真气惊户牗,学语小儿知姓名。”结构浑成,无懈可击,殆幕僚手笔。  余友程君正甫,前为伊郎道生完姻。其坤宅为桐乡毛氏,亦诗礼之家。余拟以联贺之,乞程学川太史代撰句云:“繁露大文似鸣凤;国风小序始关雎。”又,张君洪九素擅六法负盛名,其二令嫒得乃父指授,亦工点染。今春于归同里陈氏,蒋鹿萍成均曾代某友撰贺联云:“玉台早下谐占凤;珠髻新盘法画龙。”一切姓氏,一切才艺,较通套之陈言谰语,固不仅胜数倍矣。  前江都县令周芝贞,勤于民事,卓著循声。其太夫人年登大耋,神明不衰,洵属熙朝人瑞。诞辰系六月十八日,某君寿以联云:“先大士一日而生,有子为万家生佛;愿寿母十年不老,他时祝百岁老人。”能以质胜文,真白描好手。  余与和甫三兄仰承庭训,并贤师教授。己丑既徼幸同入泮,辛卯复同举于乡,为先严平生最快意事。当时旅陵乡友曾公赠一联申贺云:“累代延厚泽清芬,莲幕展宏才,功业岂惟侔仲宝;有子共采芹攀桂,梓乡添佳话,科名应不让高阳。”按,高阳指许氏。吾镇辛木、珊林两先生,道咸时同榜会元进士,科名称最盛也。贺联推此为杰出,惟于愚兄弟奖饰逾分,读之常觉汗颜。&楹联新话·哀挽&  前旗籍柏中堂葰为科场参案,严究伏诛,后之论者莫衷一是。惟赵公光挽联立言得体,且多含蓄,人咸传诵。句云:“其生也荣,其死也哀,雨露雷霆皆帝泽;臣门如市,臣心如水,皇天后土鉴孤衷。”  余内姑丈陈公哲甫作古后,曲园先生曾挽以联云:“功名让同辈,簪笏付后人,落落家风,不愧黄扉旧门第;官职未真除,年华才中寿,萧萧婿水,难为白发老尚书。”陈固相国后裔;白发尚书,谓余太岳父钱忠勤公也。因忆先生尚有挽忠勤联云:“君以拔萃起家,历卿贰,参枢辅,食一品俸终其身,乞骸北阙归来,绿野平泉,共钦全福;我与哲昆同榜,承推爱,忝称兄,阅数十年如昨日,回首南丰门下,白头老辈,更有何人。”南丰指曾文正,先生与忠勤俱尝师事之。  前山西巡抚毓贤,素仇视外人。庚子之役,竟纵令拳匪任意屠戮。未几和议成,斩之以谢列国。临刑时有自挽一联,为世人称赏。句云:“我杀人,朝廷杀我,谁曰不宜?所难堪老母八旬,娇女七龄,耄龀难全,未免有伤慈孝志;臣死君,妻妾死臣,夫复何憾?只自恨历官三省,事主卅载,涓埃莫报,空嗟永负圣明恩。”能从容伏法,并得妻若妾同殉于前,今之宦场,实已罕见。联语似含有一种刚强不屈之概。  曾文正挽胡文忠太夫人联云:“武昌据天下上游,看郎君整顿乾坤,纵横扫荡三千里;陶母为女中人杰,痛仙驭永辞江汉,感激悲歌百万家。”又挽文忠云:“逋寇在吴中,是先帝与荩臣临终憾事;荐贤满天下,愿后人补我公未竟勋名。”余尝谓文正撰联,雄健沉厚,如作古文,能运气于字里行间,读此益信。  张季直先生偕同学某君,于某年赴秋试。某君出闱后扶病返里,旋即逝世。先生挽以联云:“廿年角艺,半月联床,最可怜作客他乡,中道秋风扶病别;丹桂前宵,黄花今日,更休论登科佳谶,满天寒雨哭君来。”又,南通李磐石部郎著作等身,夙负声望,尝于易篑前嘱托先生撰传,并襄理后事,亦有挽联云:“名心到死未灰,病榻长谈,佳传犹留身后托;诤友平生略尽,遗书重读,高歌谁是眼中人。”言情之作,一时咸推为名笔。然文生于情,若非深交至友,关切异常,亦焉能如是。  联语叠句嵌字,从前目为特异者,近已不多见,盖风气转移之故。然平心论之,此种笔墨,结构浑成,实见功力。观严笠溪先生挽马公简香长联,即可知矣。句云:“有官在身,有兄在家,有子在庠,有孙在抱,最怜一束诗笺,一枝画笔,一曲歌声,一病入膏肓,一瞬红尘如一梦;我母尔姑,我姊尔配,我女尔媳,我儿尔婿,回忆同塾从师,同坛礼佛,同舟避寇,同心逾手足,同盟白首不同归。”  《闲叟笔记》载:有某君临终撰联自挽云:“历尝世上风霜,身将隐矣;不食人间烟火,吾其仙乎?”又,某名士自挽云:“百年一刹那,把等闲富贵功名,付之云散;再来成隔世,是这样夫妻儿女,切莫雷同。”两联语皆洒脱,视死如归,其学识殆不止加人一等。惜姓氏爵里,记中俱未述及。  同里吴紫椒先生,诗文外联语尤独出冠时,为后学所钦仰。如挽徐传山先生云:“公去丧斯文,秋雨墓庐悲挂剑;我来居后辈,春风词馆学挥毫。”又,挽查丈湘帆云:“有子不羁才,教万里蓬海壮游,使者归轺迎五马;如公何等福,七十年梓乡颐养,仙乎飞舄化双凫。”两先生为翰苑前后辈,查丈哲嗣抡先年兄,曾出洋任英法公使随员,奏保知府,与余同官江苏。  相传吾邑某镇昔有马氏,以家况贫困,乃将所生女给某家为童养媳。迨成婚后,女忽罹疾卒,其翁姑竟不先使人报知马氏,俾弥留时母女再见一面。盖以养媳非娶媳比,可无庸亲串往来也。马闻之,悲愤交集,乃授意邑中知名士,代撰挽女联云:“到底是你负翁姑,不顾恩情抛婿去;就总为幼离父母,也应疾痛唤娘来。”又,某君代人挽乳母云:“一饭尚铭恩,况曾保抱提携,只少怀胎十月;千金难报德,即论人情天理,也应泣血三年。”两作句法相似,其沉痛亦无甚歧异。惜作者姓氏未传,或云次联系曾文正手笔。  慰农先生有挽金、朱两广文联,为士林所传诵,以其词句苍凉,较他作尤胜也。挽金云:“早年夸江夏无双,那知冷宦青毡,卖赋长贫,抱经终老;何日似方干赠第,太息秋风白下,人来射策,君去修文。”挽朱云:“解组洽同心,相期蔡姥湖边,笠屐徜徉,白社联吟娱暮景;维舟惊噩耗,重到蒋家径里,琴樽冷落,黄花满地哭词人。”金字仲和,朱字云笙,与先生均非恒泛之交。  如皋冒广生君,为辟疆先生后裔,曾制联挽张公百熙云:“爱士似王阮亭,微闻遗疏陈情,动天上九重颜色;怜才若龚芝麓,为数揽衣雪涕,有阶前八百孤寒。”句调不俗,亦堪取法。  联语有戛戛独造、读之而余味弥穷者。如左文襄挽冯公竹渔云:“万里负遗棺,风雪西归怜孝子;九重虚侧席,海天南望失才人。”曾文正挽乃弟靖毅云:“英名百战总成空,泪眼看河山,怜予季保此人民,奠此疆土;慧业三生磨不尽,痴心说因果,愿来世再为哲弟,并为勋臣。”  长联最不易着笔,凡气势未足,无甚意识之辈,每难免堆砌支离。间有句调似时文者,虽制成两大比,熟极如流,亦奚足取。余平生所见,除曲园先生杰作外,如柳君熙春代张军统彪挽张文襄一联,亦尚圆转如意,清丽可诵。句云:“经纶侔旦奭,是圣清亿万年有数名臣。试看坐镇东南,威扬夷夏,融和新旧,力转乾坤。洎八国启兵端,决策纾筹,半壁尤资保障。溯当日鞠躬尽瘁,由封疆入秉钧衡,竭忠而佐先皇,率属而扶幼主。值此竞争时代,缔造艰难,惟受命元勋,实全局安危所系。胡乃昊天不吊,柱石偏倾,揽辔涕纵横,遥知四野呼号,泪雨滴沉京洛路;韬略愧冯岑,沭我公卅五载非常优遇。忆自枕戈狼孟,近侍襜帷,随节龙江,久依杖履。迨两湖开帅府,分符授钺,菲材并效驰驱。念深宫变法图强,更营制以修边备,选士荆襄之域,会师皖豫之郊。方期暂饬戎行,扫除敌寇,俾耆龄枢相,睹熙朝气运中兴。迄今愿望虚存,台星忽陨,抚棺肠欲裂,惨听三军痛哭,悲风倒卷楚江潮。”按,柳君素有才名,张彪荷文襄提拔,历任重战,故下联于叙事中并述恩遇之隆,非他人所可移用。  湘中李篁仙先生清才卓越,所制联语虽未逮曾文正,而文正每阅之,亦复激赏不置。如挽汪孝廉云:“人如黄菊凋残,会中酒寒深,秋黯园林病司马;我亦青莲摇落,念解衣情重,春沉潭水哭汪伦。”又,挽老友杨某云:“同是白头人,记十五年时,识我在岳阳楼下;那堪黄叶地,偕二三朋辈,吊君于贾傅祠前。”笔意颇似曲园老人,最动人目。又,挽继室某夫人联云:“千里远谐鸾凤,支撑门户,胜似丈夫,那堪薪米萦怀,空费卿百转柔肠,难带些须泉下去;十年两折鸳鸯,问讯夜台,应呼姊妹,倘使蘼芜忆旧,当怜我独居苦况,相邀同入梦中来。”哀怨缠绵,堪与前余秋室学士悼亡联同称杰构。  同邑蒋子贞先生,国变后眷怀时局,不胜麦秀禾油之感,旋即作古。临终尝步郑所南后尘,自书栗主以鸣其志。程学川太史挽以联云:“公真一代完人,榰柱气节纲常,旧史若重修,应大书汉管宁卒、晋陶潜卒;我是再传弟子,濡染道德学问,斯文犹未丧,得私淑西山先生、南雷先生。”以古遗民上下配合,真如生铁铸成,一字不能移动。余以同居一室,得常过从,请业问道,亦勉作一联,聊写悲怀。句云:“白沙诗思,玉局禅机,君岂徒松节弥坚,闭户养天真,淡定早觇出世概;图绘勘经,册通访碣,我曾藉墨缘结契,捉灯忆尘梦,凄凉怕撰挽公词。”太史为先生小门生,先生著作等身,晚年喜学佛参禅,尝嘱余绘竹屋勘经图,并题东麓访碑小册,故云尔。  某君挽嘉兴陈丈仲权联,倩同社友吴青侠书之,余曾寓目。句云:“风雨一灯寒,阅廿年弹指光阴,我辈惟留鸿爪印;江湖双鬓雪,剩数卷呕心文字,几人误作豹皮看。”风神蕴藉,殆为诗人之笔。  梅霖生太史讳钟澍,以词臣终老,未克一展伟抱,旋即辞世。曾文正挽以联云:“万缘今已矣!新诗数卷,浊酒一壶,畴昔绝妙景光,只赢得青枫落月;孤愤竟何如?百世贻谋,千秋盛业,平生未完心事,都付与流水东风。”又,先兄太岳丈汤海秋侍御,风节凛然,著作传诵一时,为文正所企服。逝世后,因亦制联挽之云:“著书成二十万言,才未尽也;得谤遍九州四海,名亦随之。”两联是文正惬意之作,百年来何人敢与抗手?  余最爱武进吴瑞玖先生云:“放眼千秋,说甚么天上人间,到此都成幻境;回头一笑,历多少尘缘魔劫,而今还我前身。”旷达放逸,其友王心存谓其到死不脱才子气,洵然!  曾忠襄公薨逝后,海内外挽词铺张功业,冗长者多,不复记忆。惟某公一联,简短而隽妙。句云:“干国失三贤,去大司农、少司寇才两月;易名垂千古,合胡文忠、左文襄为一人。”  先严自曾文正聘入两江督幕,襄理盐政,垂三十余年,交游甚广。光绪壬辰,寿甫花甲。逾二春,忽于是冬弃养,终天之恨靡极。当时蒙海内名流暨诸亲故惠赐挽联,汇录一册藏之。不意陵寓叠遭兵燹,是册竟尔散失。兹就余所省记者,编次于下。刘忠诚公挽云:“东南美利萃两淮,筴政重兴,公与有力;宾主交欢历三任,蒿歌忽唱,我奚为情。”朱子涵观察云:“章奏负隽才,天遣孔彰名邺下;品题多佳士,我如太白识荆州。”吴仲衡太守云:“江左失斯人,佐文正三督南疆,调鼎功深留典则;海陵同避地,忆勤恪初开东阁,捉刀我早识英雄。”杭少庐孝廉云:“忆自总角追随,幼同塾,长同游,亲则甥舅,交若友朋,感频年款洽情深,从兹再到金陵,谁为东道;如此热肠古谊,亢在宗,庇在戚,功著淮盐,德光里乘,正后起科名食报,那料忽沉玉佩,我痛西州。”朱颂椒茂才云:“往事感车茵,公似奇幸容杜牧;好山颓幕府,我来江左哭夷吾。”  《琅环杂志》载:某君犹子负笈远游,忽以暴疾卒于旅舍。噩音传至,某君与其母将信将疑,如痴如醉,乃以联挽之云:“登台峤作一千里游,望断北堂,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请昌黎祭十二郎语,书来东野,其梦耶,抑岂其真耶。”阅者咸叹其真切。按下联末句,原系“抑岂其真也”,余友澹道人改易“耶”字,冀免重复。  作联须先有现成事实,方免牵强空泛之弊。如程学川太史挽河南同年顾叔弢太夫人联云:“膺九重一品荣封,妇以夫贵,母以子贵;近四月八日仙逝,浴佛在后,成佛在先。”又,挽沈君衡山太夫人云:“迎养在明湖,就养在圣湖,乐奉板舆数晨夕;来时闰八月,去时闰二月,细参蓂荚纪春秋。”此事实均现成,一经组练,自更觉精切矣。  文人之后多才人,乃往往不克永年。天道难知,古今同慨。忆薛慰农先生挽哲嗣桐郎联云:“十三龄经史粗通,誊满公卿,始信虚名能折福;卌一载迍邅迭遘,默参因果,将无造孽是居官。”严笠溪先生挽郎君某云:“是子未见多才,不过作几句时文,写数行小楷,岂天公老眼有花,误召呕心李长吉;斯疾早知必死,其奈弃六秩衰亲,别一群良友,刚月下秋声在树,难干泣血顾逋翁。”两联句调不类而沉痛则同,一字一泪,令人不忍卒读。  前杨雪渔先生挽吾邑许壬伯广文联,脍炙人口,至今犹称道勿衰。句云:“莘莘高弟,同哭先生,碧雨未能来,愧负过车三步语;落落冷官,不忘天下,狂澜犹可挽,请看景陆一编书。”广文平生景仰陆清献,所著有《景陆萃编》。  余内兄同年朱湛清太史,国变后与蒋稚鹤先生俱退官隐居。嗣得蒋在沪逝世噩耗,乃寄联以挽之云:“幼同学,长同官,即令退老江湖,共抱此心盟白水;生何乐,死何恨,当兹竞新世界,独全晚节比黄花。”又,挽老友许俊卿君云:“总角结苔岑,叹会少离多,白首相逢重话旧;苦心商药石,恨情长术短,青囊无计再回春。”太史曾由侍御简任邵武知府,解组返里,依然两袖清风。因医为世业,复行之以济世,其高尚诚不可及。  文正联语,有神韵绝佳、对仗复工妙者。如挽黎寿民太守云:“四十年忧患饱经,叹白发早生,静意已如古井水;二千石谋猷初试,只丹心不死,精魂长绕敬亭山。”挽金竺虔明府云:“对榻京华,忆否夜雨深谈,情同昆弟;牵丝岭峤,留得春风遗爱,惠及子孙。”挽莫友芝孝廉云:“京华一见便倾心,当时书肆订交,早钦宿学;江表十年常聚首,今日酒樽和泪,来吊诗人。”  相传昔有云贵籍某候补县令,听鼓章门,境颇贫困,旋即郁郁殁于旅邸。身后萧条,更无长物。其夫人某氏,为设法经纪其丧事,并制联以挽之云:“撒手复何悲,数千年贫病交加,纵我留君生亦苦;捐躯原不惜,八千里翁姑待殡,因君累我死犹难。”闻夫人素通文翰,且深明大义,故虽言之无文,而字字都含血泪。世有诵此联而不悲悯者,定是铁石心肠。  程学川太史为余言,昔年有挽渠年丈李小丹镜一联,甚惬己意。句云;“嘉惠浙西民,听万家生佛欢呼,父老未忘邺侯井;广交天下士,有卅载同僚相契,神仙犹指郭公舟。”李初入余肄业师郭谷斋观察幕,继复同官于杭,相契益深。杭城古井有六,俱唐李泌开凿,用以表扬此公治绩,洵最雅切。  昔有新学家周君龙,久游海外,因病殁于欧西。其襟兄宋某以联挽之云:“班妹最伤心,愧未能生入玉关,西城无事成汉典;小乔真薄命,只自恨春深铜雀,东风有意吊周郎。”周之妹素有才名,故以曹大姑比之。或嫌下联似欠庄重,然句固逋峭绝伦也。  明甫先长兄少负隽才,年逾二十即食廪饩,选拔贡生。嗣以朝考仅用教谕,兼之秋闱蹭蹬,竟郁郁而卒。余师夏公亭玉与先兄为乙酉优拔同年,素相契合,闻耗后蒙赐挽联云:“豪气仰元龙,君岂徒拔萃翔声,即论书临晋,诗拟唐,制艺宗明,儒雅风流,如此清才同辈少;惊秋伤旧燕,我曾托题襟末契,回想浙江潮,金台月,秣陵烟雨,昨游今梦,生平知己几人存。”朱颂椒挽云:“负才如公,而竟不禄乎?文园善病,长吉苦吟,证果四禅天,纵有金丹难夺命;伤心若我,尚复何言哉!休戚关怀,文章知己,酬恩双泪外,惟将秃笔替传神。”兄殁距今廿余载矣,读此两联,犹不禁酸鼻也。  高君申禄言联语有押韵类于小令者。前谢申甫挽上虞王蓣堂孝廉句云:“不仕而通,不商而丰,不休养而寿终,百福攸同,非全德莫膺天宠;于家能孝,于国能报,于亲友能信导,九原虽渺,惟斯人可以神交。”此似平而奇、似易而难之妙作,亟录之以备一格。  归安沈锡侯二尹听鼓吴门,迄未得志,丁未季冬卒于旅次。神交诸友,闻其妻若子哭夫唤父之声,不胜凄恻,爰各以联挽之,藉寄哀怀。戚饭牛君云:“浮沉宦海,磊砢诗家,鹩迹寄吴阊,惨分离鹤子梅妻,肠断数声蜡鼓;痛哭青山,长埋碧草,鹃魂啼越树,借惆怅破琴挂剑,手题一片鸳碑。”谢春柳君云:“君昔日吟风吟雨,吟月吟花,留得一囊诗,传布红尘,钻仰斗山原不死;我频年哭父哭母,哭妻哭友,倾完千斛泪,号啕白马,唏嘘琴水梦先生。”沈采侯君云:“一官真儒雅,兴寄哦松,检来长吉诗囊,化鹤吟魂归越水;二竖入膏肓,惨闻歌薤,剩得休文袖稿,啼鹃血泪洒吴山。”二尹诗才隽逸,海上丽则同社友彼时曾为之广征挽词,所得联语自不止此,恨未能窥见全豹。其遗著有《吴中袖稿》数卷,赖秦缦卿、孙次青两君尽义,雕板寿世。  前临时总统孙文追悼诸先烈时,有挽徐观察锡麟联云:“丹心一点祭余肉;白骨三年死后香。”又,王某挽吴禄贞将军联云:“我公曾有言,不拚却好头颅,奚为男子;国人今记取,愿相爱如手足,以报将军。”写来有色有声,均非俗笔。  《南园随笔》谓曾见有某生挽未婚妻一联,言既得体,情复不薄,颇为众人赞许。句曰:“彼何人,我何人,无端六礼相传,惹出今朝烦恼;存未见,殁未见,倘或三生有幸,惟谐来世因缘。”  谭鑫培曾供奉内庭,为北京伶人中之最赫赫者。前年以老病物故,顾曲诸君俱不胜菊部雕零,后无继起之慨。殷君涵光挽以联云:“歧王宅里,崔九堂前,错杂檀筝,内家激赏,我亦青衫坠泪,谁教红粉多情,霓羽傍宫墙,有声不在人间,绝世难逢广陵散;凝碧池头,沉香亭畔,依稀莲烛,供奉传呼,数番玉帐飞来,几度金壶击缺,梁尘落杯酒,此曲应还天上,令人忆煞李龟年。”闻当时海内诸名流俱有挽词,则胜于此者定尚不少,容再徐徐搜访之。  某名士挽妓联云:“清风明月夜如何,本来游戏文章,竟成眷属;流水落花春去也,好似梦幻影泡,了却尘缘。”词旨超脱,且妙在口吻却合,悼亡联不能套用。  程稚侬女士,吴门人,色艳而命薄,尝以《石头记》晴雯、巴黎马克尼自况。丁未秋以疫死,年才二十三耳。虞山黄君摩西制联以挽之云:“凤凰非竹实不食,梧桐不栖,大好因缘,偏输与月下花前,蠢蜂痴蝶;烛龙以展视为昼,含睫为夜,无多光景,最难堪人间天上,别鹄离鸾。”此联见《多罗艳屑》。闻程曾遭局骗,遇人不淑,致涉讼而解婚约,后依黄君,不二年而卒。&楹联新话·胜迹&  江西吴城有望湖亭,曾文正尝题联云:“五夜楼船,曾上孤亭听鼓角;一樽浊酒,重来此地看湖山。”时文正为平粤匪,方于此督练水师,故出句用楼船鼓角字样,写景弥觉悲壮。若另题四川桂湖一联,则幽然绝尘,意境迥异矣。句云:“五千里秦树蜀山,我原过客;一万顷荷花秋水,中有诗人。”文正自跋谓:“癸卯九月,使旋过新都,张宜亭大令邀游桂湖。湖为明杨升庵故址,约广三百亩,皆荷花,缘堤多桂树。张君修葺,楼阁不俗,酒罢因题此。”  前丰绅泰公题山东济南大明湖联云:“凿壁开窗,最可喜雪霁南山,霞明东海;庋床枕水,有几个春宵听雨,秋月弹琴。”又方公燕年题云:“独上高楼,是山色湖光胜处;谁登画舫,正清歌美酒酣时。”湖在省垣内,故刘金门有“一城山色半城湖”之句。余庚子道出泰安,欲往游而未果。闻友人言沿湖多酒楼,名胜处舟楫可通,风景绝佳,则所题虽略加装点,固不全虚。  皖江大观亭榜帖,除梁辑《丛话》已采入者外,尚有李君海初题云:“秋色满东南,自赤壁以来,与客泛舟无此乐;大江流日夜,问青莲而后,举杯邀月更何人。”又巡抚朱经田题云:“凭高吊豳国英灵,任千古江湖,淘不尽孤忠魂魄;揽胜忆滇池杰阁,对八公烟景,问何如故里河山。”亭在安庆省垣外,向祀余忠宣公,跨太白楼之上。朱为云南人,故以滇中景物点缀之,均不嫌空泛。  题胜迹能于写景处雄壮而清丽,自为有目共赏。如旧传京江某楼赵某题联云:“谁为翔渚灵妃,倒三尺金樽,杯底邀来焦岭月;我是倚楼旧主,仗一枝玉笛,袖边吹起大江涛。”是可谓壮丽之至矣,尚何间言。  湖南常德府桃源洞,萧君大猷曾题一联,为士林所传诵。句云:“开口说神仙,是耶非耶,其信然耶,难与外人言也;源头寻古洞,秦欤汉欤,将近代欤,欲呼渔子问之。”按桃源洞不止常德一处,事涉神仙,千载下亦莫由考实。此联参用《桃花源记》及他文中成句,不着论议,弥觉隽妙。  九江琵琶亭,凡诗人舟过其间,莫不登临,低徊留之而不去。吾浙金眉生先生曾题联云:“灯影憧憧,凄绝暗风吹雨夜;荻花瑟瑟,魂消明月绕船时。”读之益令人黯然。  沈文肃任川藩时,有题工部草堂联为生平杰作。句云:“地亦千秋,南来寻丞相祠堂,一样大名垂宇宙;桥通万里,东去问襄阳耆旧,几人相忆在江楼。”按草堂外尚有独立楼,布置本极幽雅,故名流题句亦最伙,已见梁辑《丛话》。余读此觉风骨高华,似前人所题均被压倒矣。  祁公世长曾集林文忠句题吾杭韬光观海亭,联云:“岭树湖云沉足底;江湖海日上眉端。”又,邓公林题北高峰云:“江湖俯看杯中泻;钟磬声从地底闻。”查君亮采题灵隐壑雷亭云:“飞瀑欲凌空,远度峰头作霖雨;出山能泽物,先从壑底起风雷。”三联均以一底字见胜,而妙各不同。  《希白丛谈》载:河南龙门香山上亭有题联云:“同是宦游人,到此一空天地界;坐观垂钓者,苍然遥封海山秋。”无撰者名姓。意虽空廓,而句尚流利,殆非近人手笔。  金陵莫愁湖,区域虽不甚广,而三山环列,柳亸花香,洵六朝胜地。湖滨有胜棋楼,慰农先生曾题联云:“山温水腻,风月长存,几人打桨清游,倩小伎新弦,翻一曲齐梁乐府;局冷棋枯,英雄安在,有客登楼凭眺,仰忠臣遗像,压当年常沭勋名。”楼侧曾公阁,先生又题云:“出西州门迤逦而来,看桑麻遍野,花柳成蹊,十万户重睹升平,遗爱难忘,白叟黄童齐堕泪;与中山王后先相映,幸湖水波恬,石城烽靖,五百年允符运会,大名并峙,衮衣赤舄更图形。”楼向悬中山王徐达遗像,文正玉照附焉,后始建阁供之。此为先生之巨制,典丽矞皇,清新俊逸,前联尤有惊人名句,堪为后学津梁。  南通狼山即紫琅山,余曾登绝顶旷览,觉形胜与吾邑尖山相似。山半有望海楼,为名流觞咏处,清雅绝尘。某君题联云:“窗静鸟窥禅,心是主人身是客;山虚风落石,天漫绝顶水漫根。”又联云:“长啸一声,山鸣谷应;举头四顾,海阔天空。”惜题者姓氏尝时未暇省记。联于本地风光固略欠映带,然豪放处实堪激赏也。  同年友李寅生主政,年少时喜汗漫游,曾泛舟至鄂州访黄鹤楼。溯江而下,复折往黄山,登天都峰,振衣长啸,飘飘欲仙。遂于壁间手书一联云:“访鹤倚层楼,曹过晴川留爪迹;寻僧登绝巘,要将云海荡胸怀。”按,黄山有十二峰高插天际,人迹不能俱到。曰“云海”者,因是山原有铺海巨观,非泛言也。  粤垣镇海楼建于粤秀山之巅,结构雄伟,俯瞰全城,足以游目放怀。旧有榜帖,为北平李隶华君所撰,句云:“千万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天,目空今古;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倚栏看剑,泪洒英雄。”可谓悲壮苍凉,一字不苟。惜其联今已无存,登临者鲜知之矣。  年丈姚伯仁为余言:某山南道院石洞,亦一琅环福地,黄君锡铨曾题联云:“广寒宫遥接尘寰,有客飞升,手拨烟云捧初日;金银气高腾霄汉,问谁守藏,眼看风雨护神龙。”此山何名,彼时未详询之,而年丈旋即谢世,致迄今仍无从考证,题句亦莫名其妙。  泰山为五岳之一,人无不知。彭刚直曾于粤匪猖獗时登临,并题联云:“我本楚狂人,五岳寻山不辞远;地邻邹氏邑,万方多难此登临。”公平生撰联用成语者不多,而此集杜诗竟如己出,且与时事关合,堪称名作。  金陵秦淮河为名胜之最古者。昔年曾文正削平粤寇,因地方雕敝,特仿管子女闾遗意,招人于沿河开设妓寮,以兴商业,并创制灯舫,任人乘坐。由是墨客文豪,无花不饮,金迷纸醉,真个魂消,盖所谓六朝胜地,实一销金窟也。先兄明甫曾作长歌纪之,并题联云:“佳水佳山,佳风佳月,千秋佳地;痴色痴声,痴情痴梦,几辈痴人。”时兄年方十六,阅者莫不推为才人之笔。  小孤山在金陵之上游,读《随园诗话》“绝似凌云一枝笔,夜深横插水晶盘”二句,便可想见其形势矣。金眉生先生亦尝题联云:“有美一人,中夜闻五铢环佩;遗此独立,下游俯两点金焦。”斯虽非先生经意之作,而词旨雅切,已与庸俗不同。  同年友陈焕南籍隶黄岩,曾云台州东湖湖心亭楹联林立,鲜称意者,惟俞曲园先生题句,最新颖而工切。联云:“好水好山,出东郭不半里而至;宜晴宜雨,比西湖第一楼何如。”  孙鹉洲君有咏焦山诗句云:“春水绿连瓜步树,夕阳红映蒜山楼。”可谓诗中有画。山僧解事,遂将此联镌版悬之楹间。彭刚直亦曾题联云:“商船夜泊江月白;海门日出山涛红。”自堪与孙作颉颃。可见题胜迹必须名副其实,有好题方有好文,固未能强以求之也。  海盐陈哲夫丈在贵州时,有题省垣某名阁巨制,灏气流行,不袭排偶旧法,颇为乡人士所倾倒。联云:“且作鸱夷子,泛一舸隐清溪,记从潕水而来,探青龙、飞云、牟珠诸名胜,已觉神怡目骇,那知更有蓬莱,到此狂歌,甲秀楼高容我卧;肯让鄂西林,向两间撑铁柱,溯平苗疆以后,得北江、芸台、郘亭三先生,大开酒国诗坛,留下无边风月,何人洒墨,南明湖上把桥题。”并自跋云:“余自丙申游黔,即饮斯阁。戊戌治旷清溪,频年中三至省垣,文酒之会,数数过此,因撰兹联以识鸿爪。”按,郘亭即莫友芝先生,负盛名,亦游曾文正幕中。惟青龙诸胜地难悉其详,而斯阁何名,跋中未点出,俱无从悬揣。边省向鲜交通,安得黔友或曾宦于黔者而一询之。  江苏昆山县马鞍山有夕阳岩。右为小天台,两壁兀立,自北而南。上有罅缺,仰望青冥,仅通一线。壁间古隶镌“片云穿石硖;飞浪到天门”十字,苔藓剥蚀,不可细辨,相传为唐时陆龟蒙题。此种名句,殆非唐人莫能为也。  又,无锡管社山万顷堂旧有陆君曜星题联云:“如上岳阳楼,对万顷湖光,重忆希文椽笔;遥瞻于越界,指一帆风影,可来范蠡扁舟。”据曾往游者言,堂中檀帖,以陆作最为雅切。然余近得袁抱诚君题句,较此别有一种沉郁苍凉之概,亦颇堪激赏,联云:“几席三山,万顷波涛来海上;湖天一阁,重阳风雨是江南。”按,管社山在锡城西南十里外,前临具区,后引漆湖,为江苏胜迹中之最胜者。  桐庐严子陵钓台,以一江之隔,迄未能买棹往游,常引为憾事。闻画友黄君晓汀言,台前山景绝佳,非大痴之笔下能摹绘,亦惟大痴之画差可比拟。有乾隆时郑板桥居士题联云:“先生为何人,羲皇以上;醉翁不在酒,山水之间。”益令余神往不置。  《几庵诗话》载:邹君镜棠尝登京口北固山,集成句题楹联云:“我辈复登临,旧业已随征战尽;大江流日夜,天风常送海涛来。”此虽未可与彭刚直泰山联抗手,而结撰雄壮,复能出于自然,岂易得哉。  吾杭灵隐冷泉亭在飞来峰下,清水一泓,游鱼可数。有亭翼然,与山峰近接。古木参天,浓阴匝地,每值炎夏,游人避暑于此,沉李浮瓜,别饶清兴。旧悬联云:“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后人足其意,乃易“泉自源头冷起;峰从天外飞来。”似觉寡味。旋侯官林迪臣太守复题云:“菩提也具热肠,泉水何尝着意冷;世界分明实地,此峰怎见是飞来。”能于写景中作解脱语,直与斯亭千古矣!  岳阳楼楹帖,近作鲜称意者。兹阅毕君希卓《清暑斋札记》载杨皙子先生题联,其口气阔大,真有涵盖古今之概,非仅以工炼见胜。联云:“风物正凄然,望渺渺潇湘,万水千山皆赴我;江湖常独立,念悠悠天地,先忧后乐更何人。”  十余年前,余在金阊,侨商倪君作东道主,邀往城外山塘某别墅宴饮。时适春霁,同人有乘舟者,有策骑者,意兴甚豪。席间估客某赋诗纪盛,并对景题联云:“春满苏城,莫辜他烟柳山塘,晴波画舫;客来吴市,最好是麴麈走马,柑酒听莺。”余阅之冁然,知商业中亦有人在。所谓风雅者,固非尽属之吾辈也。  紫薇山白水泉,为吾邑硖石镇十二泉之一,载入志乘。经镇绅徐君申如循源疏浚,并就地建筑山庄,颇足为骚人逸士晨夕游憩之所。徐君除立碑记外,复自题楹联云:“片壤割青山,任他陵谷变迁,忠骨长埋成畏垒;一泓沉碧血,到此林亭清旷,客星飞过总停车。”汤蛰仙先生题云:“青萝池二里而强,英灵相对听然,好与周家编合传;白水泉一泓可掬,魂魄犹应恋此,近同崔象吊前徽。”程君学川题云:“胜地接苏杭,赢得合冷泉惠泉,不作第二流想;新亭感风景,到此招大隐小隐,却聚五百里贤。”张君仲梧题云:“古迹遍名山,试箭岭,磨剑池,炼丹井,旧志凡百卅六景,埋沙没草,几处留存,何妨点缀紫薇,聊拓小园添画本。仙源分绝壑,东慈乌,中喝石,西飞龙,全境得一十二泉,疏涧引溪,重开无计,独此澄清白水,依然真味沁诗脾。”余附骥勉成一联云:“轩开别有风光,割半壁紫薇,还继昔贤传韵事;世变遑论清浊,留一泓白水,聊为过客涤尘襟。”按,紫薇山一名西山,泉旁旧尚有白水庵。洪杨之变,庵既被毁,此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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