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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19--列传110-118
《宋史》19--列传110-118
列传第一百一十
  ○赵挺之张商英兄唐英刘正夫何执中郑居中张康国朱谔刘逵林摅管师仁侯蒙
  赵挺之,字正夫,密州诸城人。进士上第。熙宁建学,选教授登、棣二州,通判德州。哲宗即位,赐士卒缗钱,郡守贪耄不时给,卒怒噪,持白梃突入府。守趋避,左右尽走。挺之坐堂上,呼问状,立发库钱,而治其为首者,众即定。魏境河屡决,议者欲徙宗城县。转运使檄挺之往视,挺之云:「县距高原千岁矣,水未尝犯。今所迁不如旧,必为民害。」使者卒徙之,财二年,河果坏新城,漂居民略尽。
  召试馆职,为秘阁校理,迁监察御史。初,挺之在德州,希意行市易法。黄庭坚监德安镇,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及召试,苏轼曰:「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至是,劾奏轼草麻有云「民亦劳止」,以为诽谤先帝。既而坐不论蔡确,通判徐州,俄知楚州。
  入为国子司业,历太常少卿,权吏部侍郎,除中书舍人、给事中。使辽,辽主尝有疾,不亲宴,使近臣即馆享客。比岁享乃在客省,与诸国等,挺之始争正其礼。
  徽宗立,为礼部侍郎。哲宗祔庙,议迁宣祖,挺之言:「上于哲宗兄弟,同一世;宣祖未当迁。」从之。拜御史中丞,为钦圣后陵仪仗使。曾布以使事联职,知禁中密指,谕使建议绍述,于是挺之排击元祐诸人不遗力。由吏部尚书拜右丞,进左丞、中书门下侍郎。时蔡京独相,帝谋置右辅,京力荐挺之,遂拜尚书右仆射。
  既相,与京争雄,屡陈其奸恶,且请去位避之。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留京师。乞归青州,将入辞,会彗星见,帝默思咎徵,尽除京诸蠹法,罢京,召见挺之曰:「京所为,一如卿言。」加挺之特进,仍为右仆射。京在崇宁初,首兴边事,用兵连年不息。帝临朝,语大臣曰:「朝廷不可与四夷生隙,隙一开,祸拿不解,兵民肝脑涂地,岂人主爱民恤物意哉!」挺之退谓同列曰:「上志在息兵,吾曹所宜将顺。」已而京复相,挺之仍以大学士使佑神观。未几卒,年六十八。赠司徒,谥曰清宪。
  张商英,字天觉,蜀州新津人。长身伟然,姿采如峙玉。负气俶傥,豪视一世。调通川主簿。渝州蛮叛,说降其酋。辟知南川县。章惇经制夔夷,狎侮郡县吏,无敢与共语。部使者念独商英足抗之,檄至夔。惇询人才,使者以商英告,即呼入同食。商英著道士服,长揖就坐。惇肆意大言,商英随机折之,落落出其上。惇大喜,延为上客。归,荐诸王安石,因召对,以检正中书礼房擢监察御史。
  台狱失出劫盗,枢密检详官刘奉世驳之,诏纠察司劾治。商英奏:「此出大臣私忿,愿收还主柄,使耳目之官无为近臣所胁。」神宗为置不治。商英遂言奉世庇博州失入囚,因摭院吏徇私十二事,语侵枢臣,于是文彦博等上印求去。诏责商英监荆南税,更十年,乃得馆阁校勘、检正刑房。商英尝荐舒亶可用,至是,亶知谏院,商英以婿王沩之所业示之,亶缴奏,以为事涉干请,责监赤岸盐税。
  哲宗初,为开封府推官,屡诣执政求进。朝廷稍更新法之不便于民者,商英上书言:「'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今先帝陵土未干,即议变更,得为孝乎?」且移书苏轼求入台,其廋词有「老僧欲住乌寺,呵佛骂祖」之语。吕公著闻之,不悦。出提点河东刑狱,连使河北、江西、淮南。
  哲宗亲政,召为右正言、左司谏。商英积憾元祐大臣不用己,极力攻之,上疏曰:「先帝盛德大业,跨绝今古,而司马光、吕公著、刘挚、吕大防援引朋俦,敢行讥议。凡详定局之所建明,中书之所勘当,户部之所行遣,百官之所论列,词臣之所作命,无非指擿抉扬,鄙薄嗤笑,翦除陛下羽翼于内,击逐股肱于外,天下之势,岌岌殆矣。今天青日明,诛赏未正,愿下禁省检索前后章牍,付臣等看详,签揭以上,陛下与大臣斟酌而可否焉。」遂论内侍陈衍以摇宣仁,至比之吕、武;乞追夺光、公著赠谥,仆碑毁冢;言文彦博背负国恩,及苏轼、范祖禹、孙升、韩川诸人,皆相继受谴。又言:「愿陛下无忘元祐时,章惇无忘汝州时,安焘无忘许昌时,李清臣、曾布无忘河阳时。」其观望捭阖,以险语激怒当世,概类此。
  惇、焘交恶,商英欲助惇,求所以倾焘者。阳翟民盖氏养子渐,先为祖母所逐,以家资属其女,经元丰诉理不得直。商英论其冤,导渐使遮执政,及诣御史府讦焘姻家与盖女为道地。哲宗不直商英,徙左司员外郎。既,与渐交关事皆露,责监江宁酒。起知洪州,为江、淮发运副使,入权工部侍郎,迁中书舍人。谢表历诋元祐诸贤,众益畏其口。徽宗出为河北都转运使,降知随州。
  崇宁初,为吏部、刑部侍郎,翰林学士。蔡京拜相,商英雅与之善,适当制,过为褒美。寻拜尚书右丞,转左丞。复与京议政不合,数诋京「身为辅相,志在逢君。」御史以为非所宜言,且取商英所作《元祐嘉禾颂》及《司马光祭文》,斥其反覆。罢知亳州,入元祐党籍。
  京罢相,削籍知鄂州。京复相,以散官安置归、峡两州。大观四年,京再逐,起知杭州。过阙赐对,奏曰:「神宗修建法度,务以去大害、兴大利,今诚一一举行,则尽绍述之美。法若有弊,不可不变,但不失其意足矣。」留为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顷之,除中书侍郎,遂拜尚书右仆射。京久盗国柄,中外怨疾,见商英能立同异,更称为贤,徽宗因人望相之。时久旱,彗星中天,是夕,彗不见,明日,雨。徽宗喜,大书「商霖」二字赐之。
  商英为政持平,谓京虽明绍述,但借以劫制人主,禁锢士大夫尔。于是大革弊事,改当十钱以平泉货,复转般仓以罢直达,行钞法以通商旅,蠲横敛以宽民力。劝徽宗节华侈,息土木,抑侥幸。帝颇严惮之,尝葺升平楼,戒主者遇张丞相导骑至,必匿匠楼下,过则如初。杨戬除节度使,商英曰:「祖宗之法,内侍无至团练使。有勋劳当陟,则别立昭宣、宣政诸使以宠之,未闻建旄钺也。」讫持不下,论者益称之。
  然意广才疏,凡所当为,先于公坐诵言,故不便者得预为计。何执中、郑居中日夜酿织其短,先使言者论其门下客唐庚,窜之惠州。有郭天信者,以方技隶太史,徽宗潜邸时,尝言当履天位,自是稍眷宠之。商英因僧德洪、客彭几与语言往来,事觉,鞫于开封府。御史中丞张克公疏击之,以观文殿大学士知河南府,旋贬崇信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天信亦斥死。京遂复用。
  未几,太学诸生诵商英之冤,京惧,乃乞令自便。继复还故官职。宣和三年卒,年七十九。赠少保。
  商英作相,适承蔡京之后,小变其政,譬饥者易为食,故蒙忠直之名。靖康褒表司马光、范仲淹,而商英亦赠太保。绍兴中,又赐谥文忠,天下皆不谓然。兄唐英。
  唐英字次功。少攻苦读书,至经岁不知肉味。及进士第,翰林学士孙抃得其《正议》五十篇,以为马周、魏元忠不足多。荐试贤良方正,不就。调谷城令。县圃岁畦姜,贷种与民,还其陈,复配卖取息,铨曹指为富县。唐英至,空其圃,植千株柳,作柳亭其中,闻者咨羡。
  英宗继大统,唐英上《谨始书》云:「为人后者为子,惧他日必有引汉定陶故事以惑宸听者,愿杜其渐。」既而濮议果起。帝不豫,皇太后垂帘,又上书请立颍王为皇太子。神宗即位,知其人,擢殿中侍御史。入对,帝问何尚衣绿,对曰:「前者固得之,回授臣父。」帝嘉其孝,赐五品服。
  帝方厉精图治,急于用人,唐英言:「知江宁府王安石经术道德,宜在陛下左右。」又论宗室禄多费钜,宜以服为差杀;天下苦差役不均,盍思所以宽民力、代民劳者。其后略施行。帝方欲用之,以父忧去,未几卒。
  唐英有史材,尝著《仁宗政要》、《宋名臣传》、《蜀檮杌》,行于世。
  刘正夫,字德初,衢州西安人。未冠入太学,有声,与范致虚、吴材、江屿号「四俊」。元丰八年,南省奏名在优选,而犯高鲁王讳,凡五人皆当黜。宣仁后曰:「外家私讳颁未久,不可以妨寒士。」命置末级。久之,为太学录、太常博士。母服阕,御史中丞石豫荐之,召赴阙,道除左司谏。
  时方究蔡邸狱,正夫入对,徽宗语及之,徐引淮南「尺布、斗粟」之谣以对。帝感动,解散其狱,待蔡王如初。他日,谓正夫曰:「兄弟之间,人所难言,卿独能及此,后必为公辅。」又言:「元祐、绍圣所修《神宗史》,互有得失,当折中其说,传信万世。」遂诏刊定,而以起居舍人为编修官。不阅月,迁中书舍人,进给事中、礼部侍郎。
  蔡京据相位,正夫欲附翼之,奏言:「近命官纂录绍述先志及施行政事,愿得陈力其间。」诏俾阅详焉。京罢,正夫又与郑居中阴援京。京憾刘逵次骨,而逵善正夫,京虽赖其助,亦恶之。因章綖铸钱狱辞及正夫,时使辽还,京讽有司追逮之。帝知其情,第贬两秩。京又出之成都,入辞,留为翰林学士。京愈不能平,谋中以事。作春宴乐语,有「紫宸朝罢衮衣闲」之句,京党张康国密白帝曰:「衮衣岂可闲?」竟改龙图阁直学士、知河南府。
  召为工部尚书,拜右丞,进中书侍郎。太学诸生习乐成,京欲官之。正夫曰:「朝廷长育人材,规为时用,而使与伶官齿,策名以是,得无为士子羞乎?」东封仪物已具,正夫请间,力陈不可,帝皆为之止,益喜其不与京同。
  政和六年,擢拜特进、少宰。才半岁,属疾,三上章告老,除安化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致仕。病小愈,丐东归,诏肩舆至内殿,长子皂民掖入坐。从容及燕云事,曰:「臣起书生,军旅之事未之学,然两朝信誓之久,四海生灵之众,愿深留圣思。」明日,徙节安静军,起充中太一宫使,封康国公。将行,赐之诗及砚笔、图画、药饵、香茶之属甚厚。正夫献诗谢,帝又属和以荣其归。至盱眙,病亟,命子弟作遗牍,自书「留神根本,深戒持盈」八字,遂卒,年五十六。赠太保,谥文宪,再赠太傅。
  正夫由博士入都,驯致宰相,能迎时上下,持禄养权。性吝啬,惟恐不足于财。晚年,筑第杭州万松岭,以建阁奉御书为名,悉取其旁军营民舍,议者讥之。帝眷念不衰,以阜民为兵部侍郎;少子阜民,徽猷阁待制。
  何执中,字伯通,处州龙泉人。进士高第,调台、亳二州判官。亳数易守,政不治。曾巩至,颇欲振起之,顾诸僚无可仗信者,执中一见合意,事无纤钜,悉委以剸决。有妖狱久不竟,株连浸寝多。执中讯诸囚,听其相与语,谓牛羊之角皆曰:「股」,扣其故,闭不肯言,而相视色变。执中曰:「是必为师张角讳耳。」即扣头引伏。蒋之奇使淮甸,号强明,官吏望风震慑,见执中喜曰:「一州六邑,赖有君尔。」知海盐县,为政识后先,邑人纪其十异。
  入为太学博士,以母忧去,寓苏州。比邻夜半火,执中方索居,遑遑不能去,拊柩号恸,誓与俱焚。观者悲其孝而危其难,有顷火却,柩得存。绍圣中,五王就傅,选为记室,转侍讲。端王即位,是为徽宗,超拜宝文阁待制,迁中书舍人、兵部侍郎、工部、吏部尚书兼侍读。四选案籍,吏多藏于家,以舞文取贿。执中请置库架阁,命官莅之,是后六曹皆仿其法。
  蔡京籍上书人为邪等,初无朝觐及入都之禁,执中申言之,且请任在京职秩者皆罢遣。辟雍成,执中请开学殿,使都人士女纵观,大为士论所贬。
  崇宁四年,拜尚书右丞。大观初,进中书、门下侍郎,积官金紫光禄大夫。一意谨事京,三年,遂代为尚书左丞,加特进。制下,太学诸生陈朝老诣阙上书曰:「陛下知蔡京奸,解其相印,天下之人鼓舞,有若更生。及相执中,中外默然失望。执中虽不敢肆为非法若京之蠹国害民,然碌碌庸质,初无过人。天下败坏至此,如人一身,脏府受沴已深,岂庸庸之医所能起乎?执中夤缘攀附,致位二府,亦已大幸,遽俾之经体赞元,是犹以蚊负山,多见其不胜任也。」疏奏不省,而眷注益异。初,赐第信陵坊,以为浅隘,更徙金顺坊甲第。建嘉会成功阁,帝亲书钜额以示宠。
  执中与蔡京并相,凡营立皆预议,略无所建明。及张商英任事,执中恶其出己上,与郑居中合挤之。陈瓘在台州,执中起迁人石悈知州事,使胁取《尊尧集》,谋必死瓘,瓘不死,执中怒罢悈。
  政和二年,大长公主丧,罢上元端门观灯,执中言:「不宜以长主故阏众情,愿特为徙日,以昭与民同乐之意。」帝重逆其请,为申五日期。用提举修《哲宗史纪》恩,加少保。入宴太清楼,锡白玉带。会正宰相官名,转少傅,为太宰;又迁少师,封荣国公。
  执中辅政一纪,年益高。五年,卧疾甚,赐宽告。他日造朝,命止赴六参起居,退治省事。明年,乃以太傅就第,许朝朔望,仪物廪稍,一切如居位时。入见,帝曰:「自相位致为臣,数十年无此矣。」对曰:「昔张士逊亦以旧学际遇,用太傅致仕,与臣适同。」帝曰:「当时恩礼,恐未必尔。」执中顿首谢。其在政府,尝戒边吏勿生事,重改作,惜人材,宽民力。虽居富贵,未尝忘贫贱时。斥缗钱万置义庄,以赡宗族。性复谨畏,至于迎顺主意,赞饰太平,则始终一致,不能自克。
  卒,年七十四。帝即幸其家,以不及视其病为恨,辍视朝三日,赠太师,追封清源郡王,谥曰正献。
  郑居中,字达夫,开封人。登进士第。崇宁中,为都官礼部员外郎,起居舍人,至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初,居中自言为贵妃从兄弟,妃从蕃邸进,家世微,亦倚居中为重,由是连进擢。会妃父绅客祝安中者,上书涉谤讪,言者并及居中,罢知和州,徙颍州。明年,归故官,迁给事中、翰林学士。大观元年,同知枢密院。时妃宠冠后宫,于居中无所赖,乃用宦官黄经臣策,以外戚秉政辞。改资政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
  蔡京以星文变免,赵挺之相,与刘逵谋尽改京所为政。未几,徽宗颇悔更张之暴,外莫有知者。居中往来绅所,知之,即入见言:「陛下建学校、兴礼乐,以藻饰太平;置居养、安济院,以周拯穷困,何所逆天而致威谴乎?」帝大悟。居中退语礼部侍郎刘正夫,正夫继请对,语同。帝意乃复向京。京再得政,两人之助为多。
  居中厚责报,京为言枢密本兵之地,与三省殊,无嫌于用亲。经臣方恃权,力抗前说,京言不效。居中疑不己援,始怨之,乃与张康国比而间京。都水使者赵霖得龟两首于黄河,献以为瑞。京曰:「此齐小白所谓'象罔',见之而霸者也。」居中曰:「首岂宜有二?人皆骇异,而京独主之,殆不可测。」帝命弃龟金明池,谓「居中爱我」,遂申前命,进知院事。四年,京又罢。居中自许必得相,而帝觉之,不用。妃正位中宫,复以嫌,罢为观文殿学士。
  政和中,再知枢密院,官累特进。时京总治三省,益变乱法度。居中每为帝言,帝亦恶京专,寻拜居中少保、太宰,使伺察之。居中存纪纲,守格令,抑侥幸,振淹滞,士论翕然望治。丁母忧,旋诏起复。逾年,加少傅,得请终丧。服除,以威武军节度使使佑神观。还领枢密院,加少师。连封崇、宿、燕三国公。
  朝廷遣使与金约夹攻契丹,复燕云,蔡京、童贯主之。居中力陈不可,谓京曰:「公为大臣。国之元老,不能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诚非妙算。」京曰:「上厌岁币五十万,故尔。」居中曰:「公独不思汉世和戎用兵之费乎?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之。」由是议稍寝。其后金人数攻,契丹日蹙,王黼、童贯复议举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灾而动,待其自毙可也。」不听。燕山平,进位太保,自陈无功,不拜。
  入朝,暴遇疾归舍,数日卒,年六十五。赠太师、华原郡王,谥文正。帝亲表其隧曰:「政和寅亮醇儒宰臣文正郑居中之墓。」
  居中始仕,蔡京即荐其有廊庙器。既不合,遂因蔡渭理其父确功状,追治王珪。居中,珪婿也,故借是撼之,然卒不能害。
  子修年、亿年,皆至侍从。亿年遭靖康之难,没入于金。后遣事刘豫,晚得南归,秦桧以妇氏亲擢为资政殿大学士,位视执正。桧死,亦窜死抚州。
  时又有安尧臣者,亦尝上书论燕云之事,其言曰:
  宦寺专命,倡为大谋,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
  昔秦始皇筑长城,汉武帝通西域,隋炀帝辽左之师,唐明皇幽蓟之寇,其失如彼。周宣王伐玁狁,汉文帝备北边,元帝纳贾捐之之议,光武斥臧宫、马武之谋,其得如此。艺祖拨乱反正,躬擐甲胄,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岂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盖以区区之地,契丹所必争,忍使吾民重困锋镝!章圣澶渊之役,与之战而胜,乃听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
  今童贯深结蔡京,同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狼子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外夷乘间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
  徽宗然之,命尧臣以官;后竟为奸谋所夺。尧臣尝举进士不第,盖惇之族子也。
  论曰:君子小人,犹冰炭不可一日而处者也。赵挺之为小官,薄有才具,熙宁新法之行,迎合用事,元祐更化,宜为诸贤鄙弃。至于绍圣,首倡绍述之谋,牴排正人,靡所不至。其论蔡京,不过为攘夺权宠之计而已,所谓「楚固为失,齐亦未为得」也。徽宗知京不可颛任,乃以张商英、郑居中辈敢与京为异者参而用之。殊不知二人者,向背离合,视利所在,亦何有于公议哉?商英以倾诐之行,窃忠直之名,没齿犹见褒称,其欺世如此!何执中夤缘旧学,致位两府,无所建明,惟务媢嫉,至用石悈胁陈瓘取《尊尧集》,欲因以杀瓘,何为者耶?宣、政命相,得若而人,尚望治乎?刘正夫生平所为,睒眒出没正邪之间,商英之徒也。唐英有清才而寡失德,独荐王安石为可咎;然安石未相,正人端士孰不与之,又何责乎唐英!
  张康国,字宾老,扬州人。第进士,知雍丘县。绍圣中,户部尚书蔡京整治役法,荐以参详利害,使提举两浙常平推行之,豪猾望风敛服。发仓救荒,江南就食者活数万口。徙福建转运判官。崇宁元年,入为吏部、左司员外郎,起居郎。二年,为中书舍人。徽宗知其能词章,不试而命。迁翰林学士。三年,进承旨,拜尚书左丞,而以其兄康伯代为学士。寻知枢密院事。康国自外官为郎,不三岁至此。
  始因蔡京进,京定元祐党籍,看详讲议司,编汇章牍,皆预密议,故汲汲引援之,帝亦器重焉。及得志,浸为崖异。帝恶京专愎,阴令沮其奸,尝许以相。是时,西北边帅多取部内好官自辟置,以力不以才。康国曰:「并塞当择人以纾忧顾,奈何欲私所善乎?」乃随阙选用,定为格。
  京使御史中丞吴执中击康国,康国先知之。旦奏事,留白帝曰:「执中今日入对,必为京论臣,臣愿辟位。」既而执中对,果陈其事,帝叱去之。他日,康国因朝退,趋殿庐,暴得疾,仰天吐舌,舁至待漏院卒,或疑中毒云。年五十四。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文简。康伯,仕终吏部尚书。
  朱谔,字圣与,秀州华亭人,初名绂。进士第二,调忠正军推官。崇宁初,由太常丞擢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给事中。以同党籍人姓名,故改名。进御史中丞,入谢,徽宗曰:「今朝廷肃清,上下无事,宜审重以称朕意。」对曰:「前此中执法类不知职守,言事多妄,至过天津桥,见汴堤一角垫陷,乞修葺。如许细故,何足论哉?」帝曰:「然。比石豫、许敦仁妄发,皆如是。」谔遂奏:「愿如神宗故事,听政之余,开内阁,延群臣,从容论道。」
  又言:「陛下手诏屡下,恻怛愿治。然吏奉行者多安于苟简,或怀二三,柅置不行,使德音善教,无由下达。愿分命使者刺举诸道,有受令而不行及行令而不尽者,论如古留令、亏令之罪,则令出而朝廷尊矣。元祐纷更,凡得罪于熙宁、元丰者,不问是否,辄陈冤诉,自归无过之地,彰先朝之失刑,希合奸臣,规求进用。门下侍郎许将顷下御史狱,抗章云:'丝毫自知其无事,父子相系而为囚,追属吏十有六人,系病者百有三日,终无可坐之罪,遂加不实之刑。'夫以追属吏如是之多,系病者如是之久,卒之于无可坐,则先帝所用之刑为何哉?将于哲庙表,泛为平词;至宣仁太后之前,则衔冤负痛。其辞如此,于陛下绍述成功,得无少损乎?」诏出将河南。
  六察官弹治稽违,近岁察事多者辄推赏,有侥求之敝。谔乞罢赏,使各安职分,从之。俄兼侍读,徙兵、礼、吏三部尚书。大观元年,拜右丞。居三月卒,年四十。赠光禄大夫,谥忠靖。
  谔出蔡京门,善附合,不能有所建白。既死,京为志其墓。
  刘逵,字公路,随州随县人。进士高第,调越州观察判官。入为太学、太常博士,礼部、考功员外郎,国子司业。崇宁中,连擢秘书少监、太常少卿、中书舍人、给事中、户部侍郎,使高丽,迁尚书。繇兵部同知枢密院,拜中书侍郎。
  逵无他才能,初以附蔡京故躐进。京以彗星见去相,而逵贰中书,首劝徽宗碎《元祐党碑》,宽上书邪籍之禁;凡京所行悖理虐民事,稍稍澄正。逵与赵挺之同心;然挺之多智,虑后患,每建白,务开其端,而使逵终其说。逵欲自以为功,直情不顾。未满岁,帝疑逵擅政,而郑居中、刘正夫之策售矣。
  帝意既移,于是御史余深、石公弼论逵专恣反覆,乘间抵巘,尽废绍述良法;愚视丞相,陵蔑同列;凡所启用,多取为邪党学术者及邪籍中子弟;庇其妇兄章綖,使之盗铸。罢知亳州。
  京复相,再责镇江节度副使,安州居住。京再以星变去,稍起知杭州,加资政殿学士。以醴泉观使召,及都而卒,年五十。赠光禄大夫。
  林摅,字彦振,福州人,徙苏。父邵,显谟阁直学士。摅用荫至敕令检讨官。蔡京讲明熙宁、元丰故事,引以为属,迁屯田、右司员外郎。
  时遣朝士察诸道,摅使河北。入辞,言大府宜择帅,边州宜择守,西山木不宜采伐,保甲有艺者宜贡诸朝,骄兵宜使更戍,钱货、文书阑出疆外者宜遏绝。徽宗喜曰:「卿所陈,已尽河朔利害,毋庸行。」赐进士第,擢起居舍人,进中书舍人。俄直学士院,禁林官不乏,帝特命,遂为翰林学士。
  初,朝廷数取西夏地,夏求援于辽,辽为请命。摅报聘,京密使激怒之以启衅。入境,盛气以待迓者,小不如仪,辄辨诘。及见辽主,始跪授书,即抗言数夏人之罪,谓北朝不能加责而反为之请。礼出不意,辽之君臣不知所答。及辞,辽使摅附奏,求还进筑夏人城栅。摅答语复不巽,辽人大怒,空客馆水浆,绝烟火,至舍外积潦亦污以矢溲,使饥渴无所得。如是三日,乃遣还,凡饔饩、祖犒皆废。归复命,议者以为怒邻生事,犹除礼部尚书。既而辽人以失礼言,出知颍州。
  寻召为开封尹。大驵负贾钱久不偿,一日,尽辇当十钱来,贾疑不纳,驵讼之。摅驰诣蔡京,问曰:「钱法变乎?」京色动曰:「方议之,未决也。」摅曰:「令未布而贾人先知,必有与为表里者。」退鞫之,得省吏主名,置于法。
  张怀素妖事觉,摅与御史中丞余深及内侍杂治,得民士交关书疏数百,摅请悉焚荡,以安反侧,众称为长者,而京与怀素游最密,摅实为京地也。京深德之,用鞫狱明允,加秩二等。改兵部尚书,进同知枢密院、尚书左丞、中书侍郎。自大观元年春至二年五月,繇朝散大夫九迁至右光禄大夫。
  集英胪唱贡士,摅当传姓名。不识「甄盎」字,帝笑曰:「卿误邪?」摅不谢,而语诋同列。御史论其寡学,倨傲不恭,失人臣礼,黜知滁州。言者不厌,罢,提举洞霄宫。起为越州、永兴军,皆以亲年高辞。拜端明殿学士,久之,知扬州,政以察察闻,锄大侠,绳污吏,下不敢欺。有行商寓逆旅,晨出不反,馆人以告,摅曰:「此当不远,或利其货杀之耳。」指踪物色,得尸沟中,果城民张所为也。
  徙大名府。道过阙,为帝言:「顷使辽,见其国中携贰,若兼而有之,势无不可。」摅盖以曩辱,故修怨焉。其后北伐,盖兆于此。加观文殿学士,拜庆远军节度使。言者复论罢之。还姑苏,疡生于首而卒,年五十九。帝念其奉使之勤,申赠开府仪同三司,录子伟直秘阁,数月伟死,嗣遂绝。靖康元年,以京死党,追贬节度副使。
  管师仁,字元善,处州龙泉人。中进士第,为广亲、睦亲宅教授。通判澧州,知建昌军,有善政。擢右正言、左司谏。论苏轼、苏辙深毁熙宁之政,其门下士吏部员外郎晁补之辈不宜在朝廷,逐去之。河北滨、棣诸州岁被水患,民流未复,租赋故在,师仁请悉蠲减,以绥彳来之,一方赖其赐。迁起居郎、中书舍人、给事中、工部侍郎。选曹吏多挠法为过,师仁暂摄领,发其奸,抵数人于罪,士论称之。改吏部,进刑部尚书,以枢密直学士知邓州,未行,改扬州,又徙定州。
  时承平百余年,边备不整,而辽横使再至,为西人请侵疆。朝廷诏师仁设备,至则下令增陴浚湟,缮葺甲胄。僚吏惧,不知所裁。师仁预为计度,一日而举众十万,转盼迄成,外间无知者。于是日与宾客燕集,以示闲暇,使敌不疑。帝手书诏奖激。召为吏部尚书,俄同知枢密院。才两月,病。拜资政殿学士、佑神观使。卒,年六十五。赠正奉大夫。
  侯蒙,字元功,密州高密人。未冠,有俊声,急义好施,或一日挥千金。进士及第,调宝鸡尉,知柏乡县。民讼皆决于庭,受罚者不怨。转运使黄湜闻其名,将推毂之,召诣行台白事,蒙以越境不肯往。湜怒,他日行县,阅理文书,欲翻致其罪;既而无一疵可指,始以宾礼见,曰:「君真能吏也。」率诸使者合荐之。徙知襄邑县,擢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
  崇宁星变求言,蒙疏十事,曰去冗官,容谏臣,明嫡庶,别贤否,绝幸冀,戒滥恩,宽疲民,节妄费,戚里毋预事,阉寺毋假权。徽宗听纳,有大用意。迁侍御史。
  西将高永年死于羌,帝怒,亲书五路将帅刘仲武等十八人姓名,敕蒙往秦州逮治。既行,拜给事中。至秦,仲武等囚服听命,蒙晓之曰:「君辈皆侯伯,无庸以狱吏辱君,第以实对。」案未上,又拜御史中丞。蒙奏言:「汉武帝杀王恢,不如秦缪公赦孟明;子玉缢而晋侯喜,孔明亡而蜀国轻。今羌杀吾一都护,而使十八将繇之而死,是自艾其支体也。欲身不病,得乎?」帝悟,释不问。
  迁刑部尚书,改户部。比岁郊祭先期告办,尚书辄执政。至是,帝密谕之。对曰:「以财利要君而进,非臣所敢。」母丧,服除,归故官,遂同知枢密院。进尚书左丞、中书侍郎。先是,御史中丞蔡薿诋张商英私事甚力,有旨令廷辨。蒙曰:「商英虽有罪,宰相也;蔡薿虽言官,从臣也。使之廷辨,岂不伤国体乎?」帝以为然。一日,帝从容问:「蔡京何如人?」对曰:「使京能正其心术,虽古贤相何以加。」帝颔首,且使密伺京所为。京闻而衔之。
  大钱法敝,朝廷议改十为三,主藏吏来告曰:「诸府悉辇大钱市物于肆,皆疑法当变。」蒙曰:「吾府之积若干?」曰:「八千缗。」蒙叱曰:「安有更革而吾不知!」明日,制下。又尝有几事蒙独受旨,京不知也;京侦得之,白于帝,帝曰:「侯蒙亦如是邪?」罢知亳州。旋加资政殿学士。
  宋江寇京东,蒙上书言:「江以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才必过人。今青溪盗起,不若赦江,使讨方腊以自赎。」帝曰:「蒙居外不忘君,忠臣也。」命知东平府,未赴而卒,年六十八。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文穆。
  论曰:崇宁、宣和之间,政在蔡京,罢不旋踵辄起,奸党日蕃。一时贪得患失之小人,度徽宗终不能去之,莫不趋走其门。若张康国、朱谔、刘逵、林摅者,皆是也。康国、逵中虽异京,然其材智皆非京敌,卒为京党所击。摅奉京奸谋,激怒邻国,渝约启衅,罪莫大焉。《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其谓是欤!管师仁执政仅两月,引疾求去,斯可尚己。侯蒙逮治五路将帅,力为申理,十八人者繇之而免,其仁人利溥之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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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一十一
  ○唐恪李邦彦余深薛昂吴敏王安中王襄赵野曹辅耿南仲王宇附
  唐恪,字钦叟,杭州钱塘人。四岁而孤,闻人言其父,辄悲泣。以荫登第,调郴尉。县民有被害而尸不获,吏执其邻人,抑使自诬,令以为信。恪争之,令曰:「否将为君累。」恪曰:「吾为尉而盗不能捕,更俾亡辜死平?」躬出访求,夕,若有告者,旦而得尸,遂获盗。知榆次,县豪子雄于乡,萃逋庇奸,不输公赋,前后莫敢诘。恪以理善晓之,悟而自悔,折节为长者。最闻,擢提举河东常平、江东转运判官。
  大观中,牂牁内附,召为屯田员外郎,持节招纳夷人。夷始恫疑,衷甲以逆,恪尽去兵卫,从数十卒单行。夷望见欢呼,投兵听命。以奉使称职,迁右司员外郎、起居舍人。迎辽使还,言河北边备弛废,宜及今无事,以时治之。徽宗壮之,曰:「非卿谁宜为者。」命为都转运使,加集贤殿修撰。中贵人称诏有所市,恪不答,愤而归,中以他事,降直龙图阁、知梓州。
  历五年,徙沧州。河决,水犯城下,恪乘城救理。都水孟昌龄移檄索船与兵,恪报水势方恶,船当以备缓急;沧为极边,兵非有旨不敢遣。昌龄怒,劾之,恪不为动,益治水。水去,城得全,诏书嘉奖。乃上疏请暂免保甲、保马呈阅及复诸县租,等第振贷,以宽被水之民。未报,悉便宜罢行之,民大悦。
  进龙图阁待制、知扬州,召拜户部侍郎。京师暴水至,汴且溢,付恪治之。或请决南堤以纾宫城之患,恪曰:「水涨堤坏,此亡可奈何,今决而浸之,是鱼鳖吾民也。」亟乘小舟,相水源委,求所以利导之,乃决金堤注之河。浃旬水平,入对,帝劳之曰:「宗庙社稷获安,卿之力也。」恪再拜,因上疏言:「水,阴类也,至犯京阙,天其或者以阴盛之沴儆告陛下乎?愿垂意时事,益谨天戒。」
  宣和初,迁尚书,帝许以二府。为宰相王黼所陷,罢知滁州。言者论其治第历阳,扰民逾制,提举鸿庆宫。五年,起知青州;未行,召为吏部尚书,徙户部。复请外,以延康殿学士知潭州,请往钱塘扫墓,然后之官,遂改杭州,
  靖康初,金兵入汴,李邦彦荐之,拜同知枢密院事,至则为中书侍郎。时进见者多论宣和间事,恪言于钦宗曰:「革弊当以渐,宜择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言者不顾大体,至毛举前事,以快一时之愤,岂不伤太上道君之心哉。京、攸、黼、贯之徒既从窜斥,姑可已矣,他日边事既定,然后白道君,请下一诏,与天下共弃之,谁曰不可。」帝曰:「卿论甚善,为朕作诏书,以此意布告在位。因赐东宫旧书万卷,且用近比除子璟直秘阁,力辞之。
  八月,进拜少宰兼中书侍郎,帝注礼之甚渥。然恪为相,无济时大略。金骑再来,邀割三镇,恪集廷臣议,以为当与者十九,恪从之。使者既行,于是诸道勤王兵大集,辄谕止令勿前,皆反旆而去。洎金兵薄城下,始悔之,密言于帝曰:「唐自天宝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以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也。今宜举景德故事,留太子居守而西幸洛,连据秦、雍,领天下亲征,以图兴复。」帝将从其议,而开封尹何栗入见,引苏轼所论,谓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甚者。帝幡然而改,以足顿地曰:「今当以死守社稷。」擢栗门下侍郎,恪计不用。
  从帝巡城,为都人遮击,策马得脱,遂卧家求去。御史胡舜陟继劾其罪,谓「恪之智虑不能经画边事,但长于交结内侍,今国势日蹙,诚不可以备位。」乃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罢,栗代为相。
  京城不守,车驾至金帅营,恪曰:「计失矣。一入,将不得还。」既而还宫,恪迎拜道左,请入觐,栗不可。二年正月,复幸,恪曰:「一之谓甚,其可再乎?」及金人逼百官立张邦昌,令吴开、莫俦入城取推戴状,恪既书名,仰药而死。
  李邦彦,字士美,怀州人。父浦,银工也。邦彦喜从进士游,河东举人入京者,必道怀访邦彦。有所营置,浦亦罢工与为之,且复资给其行,由是邦彦声誉弈弈。入补太学生,大观二年,上舍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试符宝郎。
  邦彦俊爽,美风姿,为文敏而工。然生长闾阎,习猥鄙事,应对便捷;善讴谑,能蹴鞠,每辍街市俚语为词曲,人争传之,自号李浪子。言者劾其游纵无检,罢符宝郎,复为校书郎。俄以吏部员外郎领议礼局,出知河阳,召为起居郎。邦彦善事中人,争荐誉之,累迁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
  宣和三年,拜尚书右丞;五年,转左丞。浦死,赠龙图阁直学士,谥曰宣简。邦彦起复,与王黼不协,乃阴结蔡攸、梁师成等,谗黼罢之。明年,拜少宰,无所建明,惟阿顺趋谄充位而已,都人目为「浪子宰相」。
  徽宗内禅,命为龙德宫使,升太宰。知众议不与,外患日逼,抗疏丐宫祠。金人既薄都城,李纲、种师道罢,邦彦坚主割地之议。太学生陈东数百人伏宣德门上书,言邦彦及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乂之徒为社稷之贼,请斥之。邦彦退朝,群指而大诟,且欲殴之,邦彦疾驱得免。乃以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充太一宫使。不旬日,吴敏为请,复起为太宰。人皆骇愕,言者交论之。出知邓州,遂请持余服,提举亳州明道宫。建炎初,以主和误国,责建武军节度副使,浔州安置。
  方蔡京、王黼用事,附丽者多援引入政府,若余深、薛昂、吴敏、王安中、赵野,史皆逸其事,因附著于此云。
  余深,福州人。元丰五年,进士及第。崇宁元年,为太常博士、著作佐郎,改司封员外郎,拜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试辟雍司业。
  累官御史中丞兼侍读。治张怀素狱,事连蔡京,与开封尹林摅曲为掩覆,狱辞有及京者辄焚之。京遂力引深与摅骤至执政。大观二年,以吏部尚书拜尚书左丞。三年,转中书侍郎;四年,转门下侍郎。京既致仕,深不自安,累疏请罢,乃以资政殿学士知青州。
  政和二年,京复赴都堂治事,于是深复入为门下侍郎。七年,拜少宰。宣和元年,为太宰,进拜少保,封丰国公。再封卫国,加少傅。时福建以取花果扰民,深为言之,徽宗不悦。遂请罢,出为镇江军节度使、知福州。靖康初,加恩特进、观文殿大学士。故事,凡仆射、使相、宣徽使皆判州府,深以少傅、节度知福州,有司失之也。
  深谄附蔡京,结为死党。京奸谋诡计得助多者,深为首,摅次之。言者累章劾深,深益惧,丐致仕。建炎二年,降中大夫,临江军居住。寻以渡江赦恩,还乡里,卒。子日章,亦以言者罢徽猷阁待制。
  薛昂,杭州人,登元丰八年进士第。崇宁初,历太学博士、校书郎、著作佐郎,为殿中侍御史,试起居郎,改中书舍人兼侍讲,升给事中兼大司成。昂寡学术,士子有用《史记》、《西汉》语,辄黜之。在哲宗时,常请罢史学,哲宗斥为俗佞。拜翰林学士,以不称职改刑部尚书,转兵部。大观三年,拜尚书左丞。明年,请补外,出知江宁,徙河南。久之,提举嵩山崇福宫。
  政和三年,蔡京复用事,昂复自尚书右丞为左丞,迁门下侍郎。寻请罢,授彰化军节度使、佑神观使,改特进,充资政殿大学士、知应天府。昂与余深、林摅始终附会蔡京,至举家为京讳。或误及之。辄加笞责,昂尝误及,即自批其口。靖康初,言者斥其罪,诏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杭州军乱,昂不请命领州事,责徽州居住。昂主王氏学,尝在安石坐,围棋赌诗,局败,昂不能作,安石代之,时人以为笑云。
  吴敏,字元中,真州人。大观二年,辟雍私试首选。蔡京喜其文,欲妻以女,敏辞。因擢浙东学事司干官,为秘书省校书郎,京荐之充馆职。中书侍郎刘正夫以敏未尝过省,不可,京乃请御笔特召上殿,除右司郎官。御笔自此始,违者以大不恭论,繇是权幸争请御笔,而缴驳之任废矣。升中书舍人、同修国史,改给事中。敏为蔡京所引,郑居中方秉政,敏数言其失,居中衔之。坐驳盗当死者,罢为右文殿修撰、提举南京鸿庆宫。久之,复为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讲。
  徽宗将内禅,蔡攸探知上意,引敏入对。宰臣执政皆在,敏前奏事,且曰:「金人渝盟,举兵犯顺,陛下何以待?」上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命户部尚书李棁先出守金陵。敏退,诣都堂言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理也?此命果行,须死不奉诏。」宰执以为言,棁遂罢行。皇太子除开封尹,上去意益决,敏因奏对得请,遂荐李纲。纲尝语敏以上宜传位,如唐天宝故事,故荐之,冀上或有所问也。明日,宰臣奏事,徽宗独留李邦彦,语敏所对。命除门下侍郎,辅太子。敏骇曰:「臣既画计,当从陛下巡幸。陛下且传位,而臣受不次之擢,臣曷敢?」上曰:「不意卿乃尔敢言。」于是命敏草传位诏。
  钦宗既立,上皇出居龙德宫,敏与蔡攸同为龙德宫副使,迁知枢密院事,拜少宰。敏主和议,与太宰徐处仁议不合,纷争上前。御史中丞李回劾之,与处仁俱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顷之,言者论其芘蔡京父子,出知扬州,再贬崇信军节度副使,涪州安置。建炎初,移柳州。俄用范宗尹荐,起知潭州,敏辞免,丐宫祠,乃提举洞霄宫。绍兴元年,复观文殿大学士,为广西、湖南宣抚使,卒于官。
  王安中,字履道,中山阳曲人。进士及第,调瀛州司理参军、大名县主簿,历秘书省著作郎。政和间,天下争言瑞应,廷臣辄笺表贺,徽宗观所作,称为奇才。他日,特出制诏三题使具草,立就,上即草后批:「可中书舍人。」未几,自秘书少监除中书舍人,擢御史中丞。开封逻卒夜迹盗,盗脱去,民有惊出与卒遇,缚以为盗;民讼诸府,不胜考掠之惨,遂诬服。安中廉知之,按得冤状,即出民,抵吏罪。
  有徐禋者,以增广鼓铸之说媚于蔡京,京奏遣禋措置东南九路铜事,且令搜访宝货。禋图绘坑冶,增旧几十倍,且请开洪州严阳山坑,迫有司承岁额数十两。其所烹炼,实得铢两而已。禋术穷,乃妄请得希世珍异与古之宝器,乞归书艺局,京主其言。安中独论禋欺上扰下,宜令九路监司覆之,禋竟得罪。
  时上方乡神仙之事,蔡京引方士王仔昔以妖术见,朝臣戚里寅缘关通。安中疏请自今招延山林道术之士,当责所属保任,宣召出入,必令察视其所经由,仍申严臣庶往还之禁;并言京欺君僭上、蠹国害民数事。上悚然纳之。已而再疏京罪,上曰:「本欲即行卿章,以近天宁节,俟过此,当为卿罢京。」京伺知之,大惧,其子攸日夕侍禁中,泣拜恳祈。上为迁安中翰林学士,又迁承旨。
  宣和元年,拜尚书右丞;三年,为左丞。金人来归燕,谋帅臣,安中请行。王黼赞于上,授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辽降将郭药师同知府事。药师跋扈,府事皆专行,安中不能制,第曲意奉之,故药师愈骄。俄加检校少保,改少师。时山后诸州俱陷,唯平州为张觉所据。金人入燕,以觉为临海军节度使。其后叛金,金人攻之,觉败奔燕。金人来索急,安中不得已,缢杀之,函其首送金。郭药师宣言曰:「金人欲觉即与,若求药师,亦将与之乎?」安中惧,奏其言,因力求罢。药师自是解体,金人终以是启衅。安中以上清宝箓宫使兼侍读召还,除检校太保、建雄军节度使、大名府尹兼北京留守司公事。
  靖康初,言者论其缔合王黼、童贯及不几察郭药师叛命,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又责授朝议大夫、秘书少监、分司南京,随州居住;又贬单州团练副使,象州安置。高宗即位,内徙道州,寻放自便。绍兴初,复左中大夫。子辟章知泉州,迎安中往,未几卒,年五十九。
  安中为文丰润敏拔,尤工四六之制。徽宗尝宴睿谟殿,命安中赋诗百韵以纪其事。诗成,尝叹不已,令大书于殿屏,凡侍臣皆以副本赐之。其见重如此。有《初寮集》七十六卷传于世。
  王襄,初名宁,邓州南阳人,擢进士第。崇宁二年,以军器监主簿言事称旨,擢库部员外郎,改光禄少卿,出察访陕西。还,为显谟阁待制、权知开封府。府事浩穰,讼者株蔓千余人,缧系满狱。襄昼夜决遣,四旬俱尽;又阅月,狱再空。迁龙图阁直学士、吏部侍郎,出知杭州;未至,改海州;又改应天府,徙郓州。召为礼部尚书,移兵部,出知颍州,改永兴军。。蒲城妖贼王宁适同姓名,请更名宓。为左司谏石公弼所劾,徙汝州,俄夺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
  大观三年,以集贤殿修撰知潭州,改兵部侍郎,使高丽。还对称旨,诏赐名襄。历工部、吏部尚书,拜同知枢密院事。坐荐引近侍,以延康殿学士罢知亳州;又坐交通郭天信落职,提举嵩山崇福宫。久之,起知郢州,复学士秩,寻加资政殿学士,徙知淮宁府。以言事忤王黼,复提举崇福宫。
  宣和六年,起为河南尹。金人再入,出为西道都总管,张杲副之。高宗开大元帅府,襄以所部兵会于虞城县。即位,命襄知河南府。襄初与赵野分总西北道诸军,金人围京师,征兵入援,二人故迂道宿留。至是,降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卒。
  赵野,开封人。登政和二年进士第。历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试起居舍人兼太子舍人,俄迁中书舍人、给事中、大司成,拜刑部尚书、翰林学士。时蔡京、王黼更秉政,植党相挤,一进一退,莫有能两全者,野处之皆得其心,京、黼亦待之不疑。宣和七年,拜尚书右丞,升左丞。
  靖康初,为门下侍郎。徽宗东幸,诏野为行宫奉迎使。以左司谏陈公辅言,罢野行,出为北道都总管,颜岐副之。已而落职,提举嵩山崇福宫。元帅府建,命与范讷为宣抚司,守东京,寻帅师屯宛亭,以待王师。王襄既责,野亦降安远军节度副使,邵州安置。
  建炎元年,复起知密州。时盗贼充斥山东,车驾如淮南,命令阻绝,野弃城去。军校杜彦等乘间作乱,追野以归。彦坐堂上数之曰:「汝知州而携家先遁,此州之人,谁其为主?」野不能应,遂见杀。家属悉为贼所分,唯子学老得免。
  曹辅,字载德,南剑州人。第进士。政和二年,以通仕郎中词学兼茂科,历秘书省正字。
  自政和后,帝多微行,乘小轿子,数内臣导从。置行幸局,局中以帝出日谓之有排当,次日未还,则传旨称疮痍,不坐朝。始,民间犹未知。及蔡京谢表有「轻车小辇,七赐临幸」,自是邸报闻四方,而臣僚阿顺,莫敢言。辅上疏略曰:
  陛下厌居法宫,时乘小舆,出入廛陌之中、郊坰之外,极游乐而后反。道涂之言始犹有忌,今乃谈以为帝某日由某路适某所,某时而归;又云舆饰可辨而辟。臣不意陛下当宗庙社稷付托之重,玩安忽危,一至于此。夫君之与民,本以人合,合则为腹心,离则为楚、越,畔服之际在于斯须,甚可畏也。昔者仁祖视民如子。悯然惟恐其或伤。一旦宫闱不禁,卫士辄逾禁城,几触宝瑟。荷天之休,帝躬保祐。俚语有之,'盗憎主人',主人何负于盗哉?况今革冗员,斥滥奉,去浮屠,诛胥吏,蚩愚之民,岂能一一引咎安分?万一当乘舆不戒之初,一夫不逞,包藏祸心,发蜂虿之毒,奋兽穷之计,虽神灵垂护,然亦损威伤重矣。又况有臣子不忍言者,可不戒哉!
  臣愿陛下深居高拱,渊默雷声,临之以穹昊至高之势,行之以日月有常之度。及其出也,太史择日,有司除道,三卫百官,以前以后。若曰省烦约费,以便公私,则临时降旨,存所不可阙,损所未尝用。虽非祖宗奋制,比诸微服晦迹,下同臣庶,堂陛陵夷,民生奸望,不犹愈乎?
  上得疏,出示宰臣,令赴都堂审问。太宰余深曰:「辅小官,何敢论大事?」辅对曰:「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官有大小,爱君之心,则一也。」少宰王黼阳顾左丞张邦昌、右丞李邦彦曰:「有是事乎?」皆应以不知。辅曰:「兹事虽里巷细民无不知,相公当国,独不知邪?曾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怒其侵已,令吏从辅受辞。辅操笔曰:「区区之心,一无所求,爱君而已。」退,待罪于家。黼奏不重责辅,无以息浮言,遂编管郴州。辅将言,知必获罪,召子绅来,付以家事,乃闭户草疏。夕有恶鸟鸣屋极,声若纺轮,心知其不祥,弗恤也。处郴六年,黼当国不得移,辅亦怡然不介意。
  靖康元年,召为监察御史,守殿中侍御史,除左谏议大夫、御史中丞。不旬日,拜延康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未几,免签书。金人围汴都,要亲王、大臣出盟,辅与尚书左丞冯澥出使粘罕军。康王开元帅府于相州,金人请钦宗诏召之,乃遣辅往迓。至曹州,不见而复,遂从二帝留金军中。张邦昌请归辅,辅归,乞奉祠,邦昌不从。康王次南京,邦昌遣辅来见。康王即位,辅仍旧职。未几卒,诏厚恤其家。
  耿南仲,开封府人。与余深同年登第,历提举两浙常平,徙河北西路,改转运判官、提点广南东路及夔州路刑狱、荆湖江西两路转运副使,入为户部员外郎、辟雍司业,坐事罢知衢州。政和二年,以礼部员外郎为太子右庶子,改定王、嘉王侍读,俄试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改宝文阁直学士。在东宫十年。
  钦宗辞内禅,得疾,出卧福宁殿,宰相百官班候,日暮不敢退。李邦彦曰:「皇太子素亲耿南仲,可召之入。」南仲与吴敏至殿中侍疾。明日,帝即位,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未几,免签书。帝以南仲东宫旧臣,礼重之,赐宅一区,升尚书左丞、门下侍郎。
  金人再举乡京师,请割三镇以和,议者多主战守,唯南仲与吴幵坚欲割地。康王使军前,请南仲偕。帝以其老,命其子中书舍人延禧代行。金人次洛阳,不复言三镇,直请画河为界。于是议遣大臣往,南仲以老辞,聂昌以亲辞。上大怒,即令南仲出河东、昌出河北,议割地。
  初,南仲自谓事帝东宫,首当柄用,而吴敏、李纲越次进,位居己上,不能平。因每事异议,摈斥不附己者。纲等谓不可和,而南仲力沮之,惟主和议,故战守之备皆罢。康王在相州,南仲偕金使王汭往卫州。乡兵谷杀汭,汭脱去,南仲独趣卫,卫人不纳。走相州,以上旨喻康王,起河北兵入卫京师,因连署募兵榜揭之,人情始安。二帝北行,南仲与文武官吏劝进。
  高宗既即位,薄南仲为人,因其请老,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延禧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宣州。已而言者论其主和误国罪,诏镌学士秩,延禧亦落职与祠。寻责南仲临江军居住。御史中丞张澂又言:「南仲趣李纲往救河东,以致师溃,盖不恤国事,用此报雠。」帝曰:「南仲误渊圣,天下共知,朕尝欲手剑击之。」命降授别驾,安置南雄,行至吉州卒。建炎四年,复观文殿大学士。
  王字元忠,江州人。父易简,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讲。历校书郎、著作佐郎、度支员外郎兼充编修官、国子司业,为起居舍人,改中书舍人兼蕃衍宅直讲。钦宗立,以给事中命兼迩英殿经筵侍讲,转吏部侍郎,升礼部尚书、翰林学士。
  康王之使金也,以为尚书左丞副之。惮行,假梦兆丐免,易简亦上书以请。上震怒,追毁左丞命,降单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并易简宫祠黜之。建炎四年,贼马进破江州,易简等三百人俱被害。
  论曰:三代之后,有天下而长久者,汉、唐、宋尔。汉、唐末世,朋党相确,小人在位,然犹有君子扶持迁延,浸微浸灭;未有纯用小人,至于主辱国播,如宋中叶之烈也。蔡京以绍述为罗,张端官、修士而尽之,上箝下锢,其术巧矣。徽宗亦颇悟,间用郑居中、王黼、李邦彦辈,褫京柄权。以不肖易不肖,犹去野葛而代乌喙也,庸愈哉!当是时,王、蔡二党,阶京者芘京,缔黼者右黼,援丽省台,迭相指嗾,徼功挑患,汴、洛既震,则恇缩无策,苟生丐和。彼邦彦、安中、深、敏辈误国之罪,当正其僇,而钦、高二君徒从窜典,信失刑矣。恪既预推戴,署状乃死,无足赎者。辅以小臣劘上,面谯大臣,坐斥不变,独终始无朋与,其贤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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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一十二
  ○何栗孙傅陈过庭张叔夜聂昌张阁张近郑仅宇文昌龄子常许几程之邵龚原崔公度蒲卣
  何栗,字文緽,仙井人。政和五年进士第一,擢秘书省校书郎。逾年,提举京畿学事,召为主客员外郎、起居舍人,迁中书舍人兼侍讲。
  徽宗数从咨访,欲付以言责。或论栗与苏轼乡党,宗其曲学,出知遂宁府。已而留为御史中丞,论王黼奸邪专横十五罪,黼既抗章请去,而尤豫未决。栗继上七章,黼及其党胡松年、胡益等皆罢,栗亦以徽猷阁待制知泰州。
  钦宗立,复以中丞召。阅月,为翰林学士,进尚书右丞、中书侍郎。会王云使金帅斡离不军还,言金人怒割三镇缓,却礼币弗纳曰,兼旬使不至,则再举兵。于是百官议从其请。栗曰:「三镇,国之根本,奈何一旦弃之。况金人变诈罔测,安能保必信?割亦来,不割亦来。」宰相主割议,栗论辨不已,曰:「河北之民,皆吾赤子。弃地则并其民弃之,岂为父母意哉?」帝颇悟。栗请建四道总管,使统兵入援,以胡直孺、王襄、赵野、张叔夜领之。兵既响应,而唐恪、耿南仲、聂昌信和议,相与谋曰:「方继好息民而调发不已,使金人闻之,奈何?」亟檄止之。
  栗解政事,俄以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尹。金兵长驱傅城下,帝罢恪相,而拜栗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始复三省旧制。时康王在河北,信使不通,栗建议请以为元帅,密草诏稿上之。乃以康王充天下兵马大元帅,陈遘充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充副元帅。京城失守,从幸金帅营,遂留不返。既而议立异姓,金人曰:「唯何栗、李若水毋得预议。」既陷朔庭,栗仰天大恸,不食而死,年三十九。
  建炎初,诏以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玉局观使,禄其家。讣闻,赠开府仪同三司,议者指其误国,不行。秦桧自北还,具道其死时状,乃改赠大学士,官其家七人。
  孙傅,字伯野,海州人。登进士第,中词学兼茂科,为秘书省正字、校书郎、监察御史、礼部员外郎。时蔡翛为尚书,傅为言天下事,劝其亟有所建,不然必败。翛不能用。迁秘书少监,至中书舍人。
  宣和末,高丽入贡,使者所过,调夫治舟,骚然烦费。傅言:「索民力以妨农功,而于中国无丝毫之益。」宰相谓其所论同苏轼,奏贬蕲州安置。给事中许翰以为傅论议虽偶与轼合,意亦亡他,以职论事而责之过矣,翰亦罢去。靖康元年,召为给事中,进兵部尚书。上章乞复祖宗法度,钦宗问之,傅曰:「祖宗法惠民,熙、丰法惠国,崇、观法惠奸。」时谓名言。十一月,拜尚书右丞,俄改同知枢密院。
  金人围都城,傅日夜亲当矢石。读丘浚《感事诗》,有「郭京杨适刘无忌」之语,于市人中访得无忌,龙卫兵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二将而扫荡无余,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赐金帛数万,使自募兵,无问技艺能否,但择其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游惰,旬日而足。有武臣欲为偏裨,京不许,曰:「君虽材勇,然明年正月当死,恐为吾累。」其诞妄类此。敌攻益急,京谈笑自如,云:「择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袭击至阴山乃止。」傅与何栗尤尊信,倾心待之。或上书见傅曰:「自古未闻以此成功者。正或听之,姑少信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进任。今委之太过,惧必为国家羞。」傅怒曰:「京殆为时而生,敌中琐微无不知者。幸君与傅言,若告他人,将坐沮师之罪。」揖使出。又有称「六丁力士」、「天关大将」、「北斗神兵」者,大率皆效京所为,识者危之。京曰:「非至危急,吾师不出。」栗数趣之,徙期再三,乃启宣化门出,戒守陴者悉下城,无得窃觇。京与张叔夜坐城楼上。金兵分四翼噪而前,京兵败退,堕于护龙河,填尸皆满,城门急闭。京遽白叔夜曰:「须自下作法。」因下城,引余众南遁。是日,金人遂登城。
  二年正月,钦宗诣金帅营,以傅辅太子留守,仍兼少傅。帝兼旬不返,傅屡贻书请之。及废立檄至,傅大恸曰:「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国尔,苟立异姓,吾当死之。」金人来索太上、帝后、诸王、妃主,傅留太子不遣。密谋匿之民间,别求状类宦者二人杀之,并斩十数死囚,持首送之,绐金人曰:「宦者欲窃太子出,都人争斗杀之,误伤太子。因帅兵讨定,斩其为乱者以献。苟不已,则以死继之。」越五日,无肯承其事者。傅曰:「吾为太子傅,当同生死。金人虽不吾索,吾当与之俱行,求见二酋面责之,庶或万一可济。」傅寓直皇城司,其子来省,叱之曰:「使汝勿来,而竟来邪!吾已分死国,虽汝百辈来何益!」挥使速去。子亦泣曰:「大人以身徇国,儿尚何言。」遂以留守事付王时雍而从太子出。至南薰门,范TF力止之,金守门者曰:「所欲得太子,留守何预?」傅曰:「我宋之大臣,且太子傅也,当死从。」是夕,宿门下,明日,金人召之去。明年二月,死于朔廷。绍兴中,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定。
  陈过庭,字宾王,越州山阴人。中进士第,为馆陶主簿、澶州教授、知中牟县,除国子博士。何执中、侯蒙器其才,荐之,擢祠部、吏部、右司员外郎。使契丹,过庭初名扬庭,辞日,徽宗改赐今名。时人或传契丹主苦风痹,又箭损一目,过庭归证其妄,且劝帝以边备为念。适太常少卿、起居舍人。宣和二年,进中书舍人;才七日,迁礼部侍郎;未尽一月,又迁御史中丞兼侍读。睦寇窃发,过庭言:「致寇者蔡京,养寇者王黼,窜二人,则寇自平。又朱勔父子,本刑余小人,交结权近,窃取名器,罪恶盈积,宜昭正典刑,以谢天下。」由是大与权贵迕,翻陷以不举劾之罪,罢知蕲州。未半道,责海州团练副使,黄州安置。三年,得自便。
  钦宗立,以集英殿修撰起知潭州;未行,以兵部侍郎召,在道除中丞。初入见,帝谕以国家多难,每事当悉意尽言。于是节度使范讷丐归环卫,过庭因言:「自崇宁以来,建旄钺者多不由勋绩,请除宗室及将帅立功者,余并如讷例。」又乞辨宣仁后诬谤。姚古拥兵不援太原,陈其可斩之罪七,窜诸岭表。进礼部尚书,擢右丞、中书侍郎。议遣大臣割两河与金,耿南仲以老、聂昌以亲辞,过庭曰:「主忧臣辱,愿效死。」帝为挥涕叹息,固遣南仲、昌。及城陷,过庭亦行,金人拘之军中,因留不得还。建炎四年,卒于燕山,年六十,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肃。
  张叔夜,字嵇仲,侍中耆孙也。少喜言兵,以荫为兰州录事参军。州本汉金城郡,地最极边,恃河为固,每岁河冰合,必严兵以备,士不释甲者累月。叔夜曰:「此非计也。不求要地守之,而使敌迫河,则吾既殆矣。」有地曰大都者,介五路间,羌人入寇,必先至彼点集,然后议所向,每一至则五路皆竦。叔夜按其形势,画攻取之策,讫得之,建为西安州,自是兰无羌患。
  知襄城、陈留县,蒋之奇荐之,易礼宾副使、通事舍人、知安肃军,言者谓太优,还故官。献所为文,知舒、海、泰三州。大观中,为库部员外郎、开封少尹。复献文,召试制诰,赐进士出身,迁右司员外郎。
  使辽,宴射,首中的。辽人叹诧,求观所引弓,以无故事,拒不与。还,图其山川、城郭、服器、仪范为五篇,上之。从弟克公弹蔡京,京迁怒叔夜,摭司存微过,贬监西安草场。久之,召为秘书少监,擢中书舍人、给事中。时吏惰不虔,凡命令之出于门下者,预列衔,使书名而徐填其事,谓之:「空黄」。叔夜极陈革其弊。进礼部侍郎,又为京所忌,以徽猷阁待制再知海州。
  宋江起河朔,转略十郡,官军莫敢婴其锋。声言将至,叔夜使间者觇所向,贼径趋海濒,劫钜舟十余,载卤获。于是募死士得千人,设伏近城,而出轻兵距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举火焚其舟。贼闻之,皆无斗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贼,江乃降。加直学士,徙济南府。山东群盗猝至,叔夜度力不敌,谓僚吏曰:「若束手以俟援兵,民无噍类,当以计缓之。使延三日,吾事济矣。」乃取旧赦贼文,俾邮卒传至郡,盗闻,果小懈。叔夜会饮谯门,示以闲暇,遣吏谕以恩旨。盗狐疑相持,至暮未决。叔夜发卒五千人,乘其惰击之,盗奔溃,追斩数千级。以功进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
  靖康改元,金人南下,叔夜再上章乞假骑兵,与诸将并力断其归路,不报。徙邓州。四道置帅,叔夜领南道都总管。金兵再至,钦宗手札趣入卫。即自将中军,子伯奋将前军,仲熊将后军,合三万人,翌日上道。至尉氏,与金游兵遇,转战而前。十一月晦,至都,帝御南薰门见之,军容甚整。入对,言贼锋方锐,愿如唐明皇之避禄山,暂诣襄阳以图幸雍。帝颔之。加延康殿学士。闰月,帝登城,叔夜陈兵玉津园,铠甲光明,拜舞城下。帝益喜,进资政殿学士,令以兵入城,俄签书枢密院。连四日,与金人大战,斩其金环贵将二人。帝遣使赍蜡书,以褒宠叔夜之事檄告诸道,然迄无赴者。城陷,叔夜被创,犹父子力战。车驾再出郊,叔夜因起居叩马而谏,帝曰:「朕为生灵之故,不得不亲往。」叔夜号恸再拜,众皆哭。帝回首字之曰:「嵇仲努力!」
  金人议立异姓,叔夜谓孙傅曰:「今日之事,有死而已。」移书二帅,请立太子以从民望。二帅怒,追赴军中,至则抗请如初,遂从以北。道中不食粟,唯时饮汤。既次白沟,驭者曰:「过界河矣。」叔夜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复语。明日,卒,年六十三。讣闻,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文。
  聂昌,字幸远,抚州临川人。始繇太学上舍释褐,为相州教授。用蔡攸荐,召除秘书郎,擢右司员外郎。时三省大吏阶官视卿监者,立都司上,昌以名分未正,极论之。诏自今至朝请大夫止。以直龙图阁为湖南转运使,还为太府卿、户部侍郎,改开封尹,复为户部。昌本厚王黼,既而从蔡京,为黼所中,罢知德安府。又以乡人讼,谪崇信军节度副使,安置衡州。
  钦宗立,吴敏用事,以昌猛厉径行为可助己,自散地授显谟阁直学士、知开德府,道拜兵部侍郎,进户部尚书,领开封府。昌遇事奋然不顾,敢诛杀。敏度不为用,始惮之,引唐恪、徐处仁共政,独遗昌。
  李纲之罢,太学生陈东及士庶十余万人,挝鼓伏阙下,经日不退,遇内侍辄杀之,府尹王时雍麾之不去。帝顾昌俾出谕旨,即相率听命。王时雍欲置东等狱,昌力言不可,乃止。
  昌再尹京,恶少年怙乱,昼为盗,入官民家攘金帛;且去,辄自缚党中三两辈,声言擒盗,持仗部走委巷,乃释缚,分所掠而去。人不奠居。昌悉弹治正法,而纵博弈不之问,或谓令所禁,昌曰:「姑从所嗜,以懈其谋,是正所以禁其为非尔。」昌旧名山,至是,帝谓其有周昌抗节之义,乃命之曰「昌」。
  京师复戒严,拜同知枢密院。入谢,即陈捍敌之策,曰:「三关四镇,国家藩篱也,闻欲以畀敌,一朝渝盟,何以制之?愿勿轻与,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坚城守以遏其冲,简禁旅以备出击,壅河流以断归路。前有坚城,后有大河,劲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堕吾网中矣。臣愿激合勇义之士,设伏开关,出不意扫其营以报。」帝壮之,命提举守御,得以便宜行事。
  会金人再议和,割两河,须大臣报聘。诏耿南仲及昌往,昌言:「两河之人忠议勇劲,万一不从,必为所执,死不瞑目矣。傥和议不遂,臣当分遣官属,促勤王之师入卫。」许之。行次永安,与金将黏罕遇,其从者称閤门舍人,止昌彻伞,令用榜子赞名引见,昌不可,争辨移时,卒以客礼见。昌往河东,至绛,绛人闭壁拒之。昌持诏抵城下,缒而登。州钤辖赵子清麾众害昌,抉其目而脔之,年四十九。
  建炎四年,始赠观文殿大学士,谥曰忠愍。父用之,年九十,以忧死。
  昌为人疏隽,喜周人之急,然恩怨太明,睚眦必报。王黼之死,昌实遣客刺之,弃尸道旁。遂附耿南仲取显位,左右其说以误国,卒至祸变,而身亦不免焉。
  论曰:「何栗、孙傅、聂昌皆疏俊之士,而器质窳薄,使当重任于艰难之秋,宋事盖可知矣,钦宗之再诣金营,栗实误之,一死不足偿也。傅匿太子之谋甚疏,昌河东之行尤谬,效死弗当,徒伤勇尔。过庭因方腊之乱,乞诛蔡京、王黼、朱勔以谢天下,庶几有敢谏之风焉。
  张阁,字台卿,河阳人。第进士。崇宁初,由卫尉主簿迁祠部员外郎;资阅浅,为掌制者所议,蔡京主之,乃止。俄徙吏部,迁宗正少卿、起居舍人,属疾不能朝,改显谟阁待制、提举崇福宫。疾愈,拜给事中、殿中监,为翰林学士。
  河北诸帅以缮城讫役,降奖诏,有中贵人为之地,将继此策赏。阁言:「此牧伯常职,若奖之,恐开邀功生事之路。」徽宗曰:「卿言是也。」格不下。尝夜盛寒草制稿进,帝犹坐,赏其警敏,赐诗以为宠。京免相,阁当制,历数其过,词语遒拔,人士多传诵之。
  京复相,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浙部和买绢,杭独居十三,户有至数百匹者,阁请均之他郡。杭久阙守,阁经理有叙,去恶少年之为人害者,州以理闻。召拜兵部尚书兼侍读,复为学士,上日特赐敕诏,且有意大用,未几,卒,年四十六。阁初出守杭,思所以固宠,辞日,乞自领花石纲事,应奉由是滋炽云。
  张近,字几仲,开封人。第进士,累迁大理正、发运使。吕温卿以不法闻,近受诏鞫治,哲宗谕之曰:「此出朕命,卿毋畏惠卿。」对曰:「法之所在,虽陛下不能使臣轻重,何惠卿也?」温卿谩不肯置对,近言:「温卿所坐明白,傥听其蔓词,惧为株连者累。」诏以众证定其罪。提举河北东路常平、西路刑狱,入为刑部员外郎、大理少卿,以集贤殿修撰知瀛州。
  辽使为夏人请命,而宿兵以临我,近请亦出秦甲戍北道,伐其谋。边人吕忏儿入瓦桥为盗,吏执之,辽人因略宋民为质。近言:「朝廷方继好息民,当使曲在彼。一偷之得失,不足为轻重,释之便。」沧民渔于海,辽卒利其饶,而私举网取鱼。守兵与之斗,斩级三十二,州将请赏之。或言所杀乃平人,宜论如律,议弗决。近言:「边人贪利喜功,遂赏之,则为国起怨;然彼挟兵涉吾地,谓之非盗可乎?如罪以擅兴,他日将谁使御敌?愿两置赏刑,略而不问。」从之。
  出镇高阳八年,累加显谟阁待制、直学士,徙知太原府,以疾,提举洞霄宫。先,承诏买马三千给牧户,近悉敛诸民而不予直,为御史所劾,失学士。二年而复之。卒,年六十五。
  郑仅,字彦能,徐州彭城人。第进士,为大名府司户参军。留守文彦博以为材,部使者檄往他郡,彦博曰:「如郑参军讵可令数出?」奏改司法,迁冠氏令。河决府西,檄夜下调夫急,仅方阅保甲,尽籍即行,先他邑至,决遂塞。使者怒劾之,留守王拱辰争于朝曰:「微冠氏,城民鱼矣。」犹坐罚金。时河朔饥,盗起,独冠氏无之,且不入境。他邑获盗,诘治之,盗因言:「郑冠氏仁,故相戒不犯尔。」知福昌县,复值岁饥,悉意振贷,民不流亡。当第赏,不肯自列。
  提举京东常平,入为户部员外郎,至太府卿,加直龙图阁,为陕西都转运使。论馈饷河湟功,进集贤殿修撰、显谟阁待制。仅请籍闭田为官庄,是岁,镇戎、德顺收谷十余万。会西宁高永年战没熙河,帅臣归咎官庄夺属羌地,致其怨畔,诏罢之,议者以为惜。
  改知庆州,诸军多杀老弱,持首要赏。仅下令非强壮而能生致者,赏半之。有内附羌追寇,得老人,不忍杀,擒之,乃其父也,相持哭,一军感动。时诸路争进讨奏捷,仅独保境不生事,寇亦不犯。
  徙秦州,复为都转运使,召拜户部侍郎,改吏部侍郎、知徐州。以显谟阁直学士、通议大夫卒,年六十七,赠光禄大夫,谥曰修敏。子望之,自有传。
  宇文昌龄,字伯修,成都双流人。进士甲科,调荣州推官。熊本经制梓夔,辟干当公事。凡攻讨招袭,建南平诸城砦,皆出其画。迁大理丞。本归阙,言其功,擢提举秦凤路常平,改两浙。
  神宗患司农图籍不肃,选官厘整,昌龄以使夔路入辞,留为寺主簿,遂拜监察御史。鄜延帅奏所部刘绍能与西羌通,将为患。帝察其不然,命昌龄即鄜州鞫之,果妄也。昌龄因请深戒守臣,毋生事徼赏,以靖边人之心。使还,赐五品服。
  尚书省建,以为比部员外郎。时官曹更新,统纪未立,昌龄悉力从事,虽抵暮亦程吏不止。具所立纲要,请于朝而行之。三司故吏狃玩弛,多不便,思有以中之。擿逻卒纠其宿直遣小吏取衾服事,大臣欲论以私役,帝以职事修饬,释不问。改吏部员外郎,出京西转运副使,召为左司员外郎。
  送辽使至雄州,当宴,从者不待揖而坐,昌龄诮其使曰:「两朝聘好百年矣,入境置宴,非但今日,揖而后坐,此礼渠可阙邪?」使者阳若不服,而心悟其非,卒成礼去。
  迁太常少卿,诏议郊祀合祭,论者不一。昌龄曰:「天地之数,以高卑则异位,以礼制则异宜,以乐舞则异数,至于衣服之章,器用之具,日至之时,皆有辨而不乱。夫祀者自有以感于无,自实以通于虚,必以类应类,以气合气,合然后可以得而亲,可以冀其格。今祭地于圜丘,以气则非所合,以类则非所应,而求高厚之来享,不亦难乎。」后竟用其议。改直秘阁、知梓州,历寿州、河中府、邓、郓、青三州。
  徽宗立,召为刑部侍郎,徙户部侍郎。陕西馈刍粮于边,旧制令内郡转给,为民病。昌龄建言止输其州,而令量取道里费助边籴,从之。岁省籴价五百万,公私便之。以宝文阁待制知开封府,复为户部侍郎,知青、杭、越三州。卒,年六十五,诏为封傅护送归,官给其葬费。子常。
  常字权可。政和末,知黎州。有上书乞于大渡河外置城邑以便互市者,诏以访常。常言:「自孟氏入朝,艺祖取蜀舆地图观之,画大渡为境,历百五十年无西南夷患。今若于河外建城立邑,虏情携贰,边隙寝开,非中国之福也。」寻提举成都路茶马。自熙、丰以来,岁入马蕃多;至崇、观间,其法始坏。提举官岁以所入进羡余,吏缘为奸,市马裁十一二,且负其直,夷人皆怨。常尽革其弊,马遂溢额。加直秘阁,改知夔州,进秘阁修撰。官累中大夫。卒。
  许几,字先之,信州贵溪人。少以诸生谒韩琦于魏,琦勉入太学。擢第,调高安、乐平主簿,知南陵县,还民之托僧尼为奸者数百人。
  提举京西常平,为开封府推官,进至将作监。吏与匠比为奸欺,凡斫削、涂塈、丹雘之工当以次用,而始役即概给其禀,费亡艺而患不均。几逆为之程,费省工倍。再迁太仆卿、户部侍郎,以显谟阁待制知郓州。
  梁山泺多盗,皆渔者窟穴也。几籍十人为保,使晨出夕归,否则以告,辄穷治,无脱者。
  几有吏干,善理财,由是四入户部至尚书。尝以摇泉布法罢,又以治染院事失实,知婺州。进枢密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徙知成德军、知太原府。张商英裁损吏禄,几预其议,贬永州团练副使,安置袁州。遇恩,复中大夫,卒。
  程之邵,字懿叔,眉州眉山人。曾祖仁霸,治狱有阴德。之邵以父荫为新繁主簿。熙宁更募役法,常平使者欲概州县民力,以羡乏相补。之邵曰:「此法乃成周均力遗意,当各以一邑之力供一邑之役,岂宜以此邑助他邑哉?」使者愧服,辟之邵为属,听其所为。熊本察访蜀道归,语诸朝曰:「役法初行,成都路为最详,之邵力也。」诏召见,成都守赵抃奏留之。入为三司磨勘官,得隐匿数十万缗。从副使蹇周辅计度江、岭盐,还,除广东转运判官。元祐初,提举利、梓路常平,周辅得罪,亦罢知祥符县。俄知泗州,为夔路转运判官。夔守强狠不奉法,劾正其罪。大宁井盐为利博,前议者辄储其半供公上,余鬻于民,使先输钱,盐不足给,民以病告。之邵尽发所储与之,商贾既通,关征增数倍。除主管秦、蜀茶马公事,革黎州买马之弊,岁以仲秋为市,市四月止,以羡茶入熙、秦易战骑,得良马益多。
  知凤翔府,民负债无以偿,自焚其居,而绐曰遗火;有主藏吏杀四婢,人无知者。之邵发擿,岐人传诵。徙郑州。
  元符中复主管茶马,市马至万匹,得茶课四百万缗。童贯用师熙、岷,不俟报,运茶往博籴,发钱二十万亿佐用度。连加直龙图阁、集贤殿修撰,三进秩,为熙河都转运使。秦凤出师,命之经制,即言已备十万骑可食三百日矣。徽宗喜,擢显谟阁待制。敌犯熙河,之邵摄帅事,屯兵行边境,解去。俄得疾卒。方录功转太中大夫,不及拜,赠龙图阁直学士,官护丧归。子唐,至宝文阁学士。
  龚原,字深之,处州遂昌人。少与陆佃同师王安石。进士高第,元丰中为国子直讲,以虞蕃讼失官。哲宗即位,诣诉理所得直,为国子丞、太常博士。方议祀北郊,原曰:「合祭,非理也。天子父天母地,既不为寒而废祠,其可为暑而辍行?此汉儒陋说尔,愿亟正之。」加秘阁校理,充徐王府记室,出为两浙转运判官。
  绍圣初,召拜国子司业,入对,帝问曰:「卿历徐邸官,何为补外,得非大臣私意乎?」对曰:「臣出使乡部,获知民间事宜,臣素知如是,不知其因也。」旋兼侍讲,迁秘书少监、起居舍人,权工部侍郎。为曾布所重,安惇论其直讲时事,以集贤殿修撰知润州。
  徽宗初,入为秘书监,进给事中。时除郎官五人,皆执政姻戚,悉举驳之;又论郝随得罪,不得居京师,邓洵武不宜再入史院。朝论谓帝为哲宗服,当循开宝故事,为齐衰期。原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一也。」主议者斥其妄,黜知南康军,改寿州。俄用三年之制,乃复修撰,知扬州。还朝,历兵、工部二侍郎,除宝文阁待制、知庐州。陈瓘击蔡京,原与瓘善,或谓原实使之,夺职居和州。起为亳州,命下而卒,年六十七。
  初,王安石改学校法,引原自助,原亦为尽力。其后,司马光召与语,讥切王氏,原反覆辨救不少衰。光叹曰:「王氏习气尚尔邪!」为司业时,请以安石所撰《字说》、《洪范传》及子雱《论语》、《孟子义》刊板传学者。故一时学校举子之文,靡然从之,其敝自原始。
  崔公度,字伯易,高邮人。口吃不能剧谈,而内绝敏,书一阅即不忘。刘沆荐茂才异等,辞疾不应命。用父任,补三班差使,非其好也,益闭户读书。欧阳修得其所作《感山赋》,以示韩琦,琦上之英宗,即付史馆。授和州防御推官,为国子直讲,以母老辞。
  王安石当国,献《熙宁稽古一法百利论》,安石解衣握手,延与语。召对延和殿,进光禄丞,知阳武县。京官谒尹,故事当拜庭下,公度疑尹辱己,径诣安石诉之,安石使邓绾荐为御史。未几,为崇文校书,删定三司令式,于是诵言京官庭谒尹非宜,安石为下编敕所更其制。加集贤校理,知太常礼院。
  公度起布衣,无所持守,惟知媚附安石,昼夜造请,虽踞厕见之,不屑也。尝从后执其带尾,安石反顾,公度笑曰:「相公带有垢,敬以袍拭去之尔。」见者皆笑,亦恬不为耻。请知海州。元祐、绍圣之间,历兵礼部郎中、国子司业,除秘书少监、起居郎,皆辞不受。知颍、润、宣、通四州,以直龙图阁卒。
  蒲卣,字君锡,阆州人。母任知书,里中号「任五经」,卣幼以开敏闻。中进士第,历利州司户参军、三泉主簿、知合江金水县。通判文州,有献议者欲开文州径路达陕西,卣言:「洮、岷、积石至文为甚迩,自文出江油,邓艾取蜀故道也。异时鬼章欲从此窥蜀,为其阻隘而止。夏人志此久矣,可为之通道乎?」议遂塞。
  为睦亲宅教授,提举湖北、京西常平。崇宁均田,转运使以用不足,将度费以定税,卣曰:「诏旨所以嘉惠元元尔,初不在增赋也。」宛、穰地广沃,国初募民垦田,得为世业,令人毋辄诉,盖百年矣,好讼者稍以易佃法摇之,卣一切禁止。有持献于权贵而降中旨给赐者,卣言:「地盈千顷,户且数百,传子至孙久,一旦改隶,众将不安。先朝明诏具在,不可易也。」朝廷是其议。
  提点湖南刑狱,知鼎、辽、陇、宁四州,复提举潼川路刑狱。有议榷酤于泸、叙间,云岁可得钱二十万。卣言:「先朝念此地夷汉杂居,故弛其榷禁,以惠安边人。今之所行,未见其利。」乃止。累官中大夫,卒,年七十二。
  论曰:《传》曰:「尺有所不逮,寸有所不覃。」观二张之理郡,郑仅之守藩,宇文父子之便边粜、革马政,许几、程之邵之经制财运,蒲卣之议税榷,皆有可称道。若阁之固宠于花石,而龚原、崔公度主王氏学以谄事安石,则搢绅所不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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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一十三
  ○沈铢弟锡路昌衡谢文瓘陆蕴黄寔姚祐楼异沈积中李伯宗汪澥何常叶祖洽时彦霍端友俞栗蔡薿
  沈铢,字子平,真州扬子人。父季长,王安石妹婿也。铢少从安石学,进士高第,至国子直讲。季长领监事,改审官主簿,坐虞蕃事免归。元祐置诉理所,被罪者争自列,铢独不言。
  绍圣初,起为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崇政殿说书,受旨同编类元祐臣僚章疏。以进讲为解,拜右司谏,辞,改起居郎、权中书舍人。吴居厚除户部尚书,铢论其使京东时聚敛,诏具实状,不能对,罚金。讲《诗·南山有台》,至「万寿无期」,以为此太平之基,立而可久之应,哲宗屡首肯之。真拜中书舍人兼侍讲,俄引疾,以龙图阁待制知宣州卒。弟锡。
  锡字子昭,以王安礼任,为鄂州司户参军。崇宁初,为讲议司检讨。蔡京方铨次元符上书人,欲定罪,锡曰:「远方之士,未能知朝廷好恶,若概罪之,恐非敦世厉俗之道。」京不从。除卫尉丞,迁祠部员外郎,提点江东刑狱、知婺州。入为左司员外郎,兼定、嘉二王侍讲,进太常少卿,拜兵部侍郎,以徽猷阁待制知应天府,徙江宁。
  张怀素诛,朝廷疑其党有脱者,江、淮间往往以诬告兴狱。锡至郡,有告者,按之,则妄也。具疏于朝,由是他郡系者皆得释。历知海、泰、汝、宣四州,以通议大夫致仕。卒,赠宣奉大夫。
  路昌衡,字持正,开封祥符人。起进士,至太常博士。参鞫陈世儒狱,逮治苛峻,至士大夫及命妇,皆不免。迁右司员外郎,历江淮发运、陕西转运副使,知广州,徙荆南,又徙潭州,加直龙图阁、知庆州。
  绍圣中,召为卫尉、大理卿,迁工部侍郎,俄以宝文阁待制知开封府。李清臣有狂妇人之诉,昌衡致之重辟。出知瀛州,徙永兴军,进直学士、知成都。
  徽宗立,应诏上书曰:「频年以来,西方用兵,致兴大役,利源害政,佞臣蔽主,四者皆阴之过盛。自陕以西,民力伤残,人不聊生。灾异之变,生于天地之不和,起于人心之怨望。故妖星出见,大河横决,秋雨霖淫,诸路饥馑,殍死道路,妻子弃捐,破析赀储,以应星火之令。勤劳憔悴,多不生还,人心如此,而欲其无怨,难矣。」
  俄坐清臣狱事,责司农少卿,分司,居郢州。明年,起为滁州、定州,复直学士、知开封府。乞严告捕虚妄之法,以靖讦诉。徙南京留守,又坐前上书事落职,入党籍,卒。宣和五年,赠龙图阁学士。
  谢文瓘,字圣藻,陈州人。进士甲科,教授大名府。元丰中,上疏言:「臣下推行新法,多失本意,而榜笞禁锢,民受其虐,掊克聚敛,不胜多门。其不急之征,非理之取,宜罢减之。」大臣以为讪朝廷,议置之罪。神宗曰:「彼谓奉法者非其人尔,匪讪也。」
  哲宗时,御史中丞黄履荐为主簿,三年不诣执政府。召对,除秘书省正字,考功、右司员外郎。绍圣末,都水使者议建广武四埽石岸,朝廷命先治岸数十步,以验其可否。黄流湍悍,役人多死,一方甚病,功不可成,而使者申前说愈力。文瓘条别利害,罢其役。
  徽宗立,擢起居舍人、给事中。诏修《神宗宝训》,文瓘请择当时大政事、大黜陟,节其要旨,而为之说以进。然所论率是王安石,谓神宗能察众多之谤,任之而不贰,于是朋党消而威柄立,他皆放此。辽主洪基殂,使往吊之,令从者变服而入,贬秩二等。
  崇宁元年,出知濮州。寻治党事,坐元丰上疏及尝诒吕公著书,再谪邵武军,移处州。帝披党籍曰:「朕究知文瓘本末。」命出籍,乃以为集英殿修撰、知济州,卒。
  子贶,宣和中,为驾部员外郎、知汝州。钦宗时,上封事十篇,论事切至。使于金,还,提点京西北路刑狱。金人犯汝州,贶自襄阳领兵往援之,战死。
  陆蕴,字敦信,福州侯官人。少知名,登进士第,为太学《春秋》博士。经废员省,改国朝会要所检阅文字。
  崇宁中,提举河北、两浙学事,召对,言:「元祐异意俗学,既不为我用,近诏不以使一路,而犹得为守令,臣愚未知其可。」遂拜礼部员外郎,转吏部,迁辟雍司业、太常少卿。议原庙不合,黜知瑞金县。还为太常,进国子祭酒、中书舍人。请葺诸州天庆观,立学事司考课法。迁大司成,擢御史中丞。引门下侍郎余深亲嫌自列,徽宗曰:「相避之法,防有司不能尽公尔,侍从吾所信任,岂得下同庶僚乎?」不许。
  蕴颇论事,尝言:御笔一日数下,而前后相违,非所以重命令;辅相大臣,宦官戚里,赐第营筑,纵撤民居,县官市材于民,而不予直;贵游子弟以从官领闲局,奉朝请,为员猥多,无益于事;又赐予过制,中外用度多于赋入;数幸私室,乖尊卑之分,亦非臣下之福。其言皆中时病。
  以龙图阁待制知福州,改建州。时弟藻由列曹侍郎出为泉州,过蕴,合乐燕款,闽人以为盛事。加显谟阁直学士,引疾,提举鸿庆宫。方二浙用兵,旁郡皆缮治守备,蕴闻命就道,使者劾为避事,夺职。稍复集英殿修撰,卒。
  黄寔,字师是,陈州人。登进士第,历司农主簿,积官提举京西、淮东常平。元丰末,议罢提举官,命末布,寔舅章惇属蔡确徙寔提点开封县镇。迁提点梓州路、两浙刑狱,京东、河北转运副使。
  哲宗以寔为监司久,议召用,曾布阴沮之。林希曰:「寔两女皆嫁苏轼子,所为不正,不宜用。」乃以知陕州,为江、淮发运副使。贺辽主登位,及境,迓者移牒来,称为贺登宝位使。寔报以受命无「宝」字,拒不受。还除太仆卿,再擢宝文阁待制、知瀛州,徙定州。朝旨籍民兵旁郡,因缘扰困,寔怀檄不下,而画利害请之,事得寝。卒于官,赠龙图阁直学士。
  寔孝友敦睦,世称其内行。苏辙在陈与寔游,因结昏,其后又与轼友善。绍圣党祸起,寔以章惇甥故获免,然亦不得久于朝著焉。
  姚祐,字伯受,湖州长兴人。元丰末,第进士。徽宗初,除夔州路转运判官。且行,会帝幸禁苑御弓矢,祐奏《圣武临射赋》。帝大悦,留为右正言。历陈绍述之说,迁左司谏。建议置辅郡以拱大畿,进殿中监。六尚局官制成,凡所以享上率属、察举稽违、殿最勤惰之法,皆祐裁定。以亲老请郡,授显谟阁待制、知江宁府。时召捕张怀素,祐追获之,复为殿中监。
  逾岁,以直学士知郑州,改秦州。或请调熙河弓箭士徙边,以省更戍。祐谓人情怀土重迁,丐以二年为更发之期,满岁乐业而愿留者,乃听。且请择熙、秦富民分丁授地,蠲役借粮,以劝耕植。益广秦之东、西川,建城壁,严保障,以控熙河、泾原。皆从之。复为殿中监,改吏部侍郎,命镇蜀,用母老辞。迁工部尚书,加龙图阁学士,为大名尹,进延康殿学士,复为工部尚书,徙礼部。母丧,除知太原府。
  县有小胥造冢逼其先墓者,祐疑为厌己,请解官持服。先是,诏许祐悉买墓旁地,遂并徙他冢,小胥不从,故祐持以为说。言者论其挟仇要君,乃止。以提举上清宝箓宫卒,赠特进,谥曰文禧。」
  楼异,字试可,明州奉化人。进士高第,调汾州司理参军,徙永兴虞策幕府,监在京文绣院,知大宗正丞,迁度支员外郎。以养亲求知泗州,复为吏部右司员外郎、左司郎中、太府鸿胪卿,除直秘阁、知秀州。
  政和末,知随州,入辞,请于明州置高丽一司,创百舟,应使者之须,以遵元丰旧制。州有广德湖,垦而为田,收其租可以给用。徽宗纳其说。改知明州,赐金紫。出内帑缗钱六万为造舟费,治湖田七百二十顷,岁得谷三万六千。加直龙图阁、秘阁修撰,至徽猷阁待制。郡资湖水灌溉,为利甚广,往者为民包侵,异令尽泄之垦田。自是苦旱,乡人怨之。
  在郡五年,既请温之船官自隶以便役,又请越、台之盐以佐费,诏责之曰:「郡自有盐筴不能兴,而欲东取诸台,西取诸越,斯乃以邻国为壑也。」睦寇起,善理城戍有绩,进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卒。
  沈积中,常州人。赐进士出身,为辟雍正、户部员外郎,至秘阁修撰、河北转运使,召拜户部侍郎,进尚书,知河间、真定府。积中本王黼所引拔,黼方图燕地,使觇边隙。中书舍人程振语之曰:「当思异时覆族之祸。」积中感其戒,至镇,以书谢振,盛言其不可,振宣告于朝。已而师败于白沟,童贯还,罢积中提举上清宝箓宫。既得燕山,又命以资政殿学士同知府,未行而卒,或曰为盗所杀,或曰婢杀之,终亦不能明也。贯恶其曩言,追削官职。建炎中,宰相上其书,乃悉复之。
  李伯宗,字会之,河阳人。第进士,知内丘、咸阳、太康县。建言:「朝廷行方田均税之法,令以丰岁推行。今州县吏,苟简怀异者指熟为灾,而贪进幸赏者掩灾为熟,望深察其违戾,而置诸罚。」括县壮丁为兵,得千人,上其名数与按阅之法。知枢密院蔡卞喜而荐之,提举京畿保甲,使行其说,增籍二万。已而有诉者,陈牒至八百七十,左迁通判相州、提举白波辇运,提点江、淮坑冶铸钱,入为将作少监。
  开封民有鬻神祠故帽饰以龙者,吏以为乘舆服御,伯宗曰:「此无他,当坐不应为尔。」尹不从,具以请,如伯宗议。历大理卿,入对言:「今情重法轻者许奏请,而情轻法重者不得焉,恐非仁圣忠恕之意。」徽宗纳之。迁刑部侍郎。与王黼不相能,有胥吏微过罢,提举崇福宫。
  明年,知同州,徙陕西都转运使。以通奉大夫、显谟阁待制卒,赠光禄大夫,谥曰荣。
  汪澥字仲容,宣州旌德人。少从胡瑗学《易》。又学于王安石,著《三经义传》,澥与其议,又首传其说。熙宁太学成,分录学政。登进士第,调鼎州司理参军、知黟县,入为太学正,累迁国子祭酒,兼定、嘉二王翊善,擢中书舍人,为大司成。议学制不合,以显谟阁待制知婺州,改颍昌,又改陈、寿二州,徙应天府。上章辞行,提举崇福宫。卒,赠宣奉大夫。
  澥自布衣录天子学,至为正,为司业、祭酒,迄于司成,官以儒名者三十年,一时人士推之。
  何常,字德固,京兆人。中进士第,为开封府兵曹。绍圣初,或言苏轼主文柄,取士之非毁宗庙者,常预其间,出通判原州。历将作丞、陕西转运判官、熙河转运副使。议者欲贷民金帛,而使入粟塞下。常曰:「车牛转输,民力已病,然未至于死亡者,粟自官出,而民无害也。今强以金帛,使自入粟,惧非贫弱之利。」熙帅及监军劾之,贬秩,徙成都路。
  中使持御札至,令织戏龙罗二千,绣旗五百。常奏:「旗者,军器之饰,敢不奉诏。戏龙罗唯供御服,日衣一匹,岁不过三百有奇;今乃数倍,无益也。」诏奖其言,为减四之三。
  除直龙图阁,加集贤殿修撰,为使徙陕西,以显谟阁待制知秦州,转通议大夫。谍告夏人多筑堡栅,朝议出兵牵制,常言:「羌人生长射猎,今困于版筑,违所长,用所短,可以拱手待其弊,无烦有为也。」从之。
  镇秦六岁,察访方邵劾其越法货酒,借米曲于官而毁其历。狱具,责昭化军节度副使。数月,复其官。终右文殿修撰,年七十三。
  论曰:西汉之末,士大夫阿谀销懦,遂底于亡。东都诸贤以风节相尚,激成党祸。宋元祐类东都,崇、宣类西汉末世,盖忠鲠获罪,则相习容悦而已。君骄臣谄,此邦之所繇丧也。观沈铢诸人,徒徇时轩轾,不能为有亡,恶足以言士哉!
  叶祖洽,字敦礼,邵武人。熙宁初,策试进士,祖洽所对,专投合用事者,考官宋敏求、苏轼欲黜之,吕惠卿擢为第一。签书奉国军判官、判登闻检院,由国子丞知湖州,留为校书郎。
  元祐初,历职方、兵部员外郎,加集贤校理,进礼部郎中。给事中赵君锡论其对策讪及宗朝,祖洽自辨,事下从官定议。苏轼、刘分攵言:「祖洽谓祖宗纪纲法度,因循苟简,愿朝廷与大臣合谋而新之。可以为议论乖谬,若谓之讪则不可。」于是但出提点淮西刑狱。
  绍圣中,入为左司郎中、起居郎、中书舍人、给事中。祖洽性狠愎,喜谀附,密言王珪于册立时有异论。哲宗曰:「宣仁圣烈,妇人之尧、舜也。其于社稷大计,圣意素定,朕已令作告命,明述此旨。」祖洽复言:「若以珪为无迹,则黄履、刘拯相继论之矣,愿稽合群情,决之独断。」珪遂追贬。又言:「司马光、吕公著获终牖下,恩礼隆缛;蔡确受遗定策,而贬死岭外,乞恤其孤。」其论率类此。林希荐祖洽,谓其最向正,帝言不可大用,乃已。坐举王回出知济州,徙洪州,以牟利黩货闻。
  祖洽与曾布厚,人目为「小训狐」。布用事,欲以吏部侍郎召,韩忠彦不可,白为宝文阁待制、知青州。未赴,布竟引为吏部。布罢,乃出知定州,且行,大言于上,至云:「当时蔡确稍失事几,王珪果遂奸谋,则神宗遂失正统,不知今日神器孰归。臣为朝廷宗社明确之功,正珪之罪,劝沮忠邪于千万年,以此报神宗足矣。」徽宗怒其躁妄,降集贤殿修撰、提举冲佑观,自是不复用。久之,知洪州,改亳州,加徽猷阁直学士。政和末,卒。
  时彦,字邦美,开封人。举进士第,签书颍昌判官,入为秘书省正字,累至集贤校理。绍圣中,迁右司员外郎。使辽失职,坐废,旋复校理,提点河东刑狱,蹇序辰使辽还,又坐前受赐增拜,隐不言,复停官。徽宗立,召为吏部员外郎,擢起居舍人,改太常少卿,以直龙图阁为河东转运使,加集贤殿修撰、知广州。未行,拜吏部侍郎,徙户部,为开封尹。异时都城苦多盗,捕得,则皆亡,卒吏惮于移问,往往略之。彦始请一以公凭为验,否则拘系之以俟报,坊邑少安,狱屡空。数月,迁工部尚书,进吏部,卒。
  霍端友,字仁仲,常州武进人。徽宗即位,策进士第一,授宣义郎。不阅月,擢秘书省校书郎,迁著作佐郎、起居郎、中书舍人,服金紫。故事唯服黑角带,帝顾见之,曰:「给事、舍人等尔,而服饰相绝如是。」始命犀带佩鱼。进给事中、大司成、礼部侍郎。端友言:「朝廷尊安,重内轻外。可令内外侍从更出迭入,以奉禁闼,殿大邦,俾天下之势如持衡,庶无首重尾轻之患。」疏入,即请补郡,乃以显谟阁待制知平江。改陈州,为政以宽闻,不立声威。陈地污下,久雨则积潦,时疏新河八百里,而去淮尚远,水不时泄。端友请益开二百里,彻于淮,自是水患遂去。内侍石焘传诏索瑞香花数十本,端友不可,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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