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西游记-->第六回　匡君失贤臣遭贬　明佛教高僧出山
第六回　匡君失贤臣遭贬　明佛教高僧出山
　　诗曰：
　　　　　治世为君要圣明，圣明原赖道相成，
　　　　　贤愚莫辨招灾乱，邪正无分失太平。
　　　　　佞佛但知希保命，求仙也只望长生，
　　　　　长生保佑何曾见，但见君亡与国倾。
　　　　　
　　却说唐三藏奉了佛旨，再上长安寻取求解之人，不敢怠慢，因与孙悟空商量道：“世道日邪，人心愈伪，不识从何处寻起？”孙悟空道：“佛门广大，虽邪魔外道堕落者多，然一灯不昧，自有真修。我们须细细访求，何愁不遇！”唐三藏点头称善，遂仍变作两个疥癞僧人，师称大壮法师，徒号吾心侍者，终日在长安市上访求。
　　一日，走到正阳门，忽见朝门上大张皇榜，许多人民争看。他师徒也杂在丛中观看，只见皇榜上写道：
　　　　　
　　为尊崇释教，敬迎佛骨，御内瞻仰，以弘大法，祈保国泰民安事：窃惟圣王御宇，虽赖治道精明，天下和宁，必仰佛恩保佑。昔太宗皇帝信心佛宝，求取真经，阐扬大道，故历世享太平之福。朕承大统十四年于兹，时和年丰，皆仗我佛慈悲。兹当凤翔法门寺三十年启塔之期，万民有幸，特遣文武百官率领僧众人等，于四月八日躬诣塔下，谨奉三藏佛祖法龛遗留宝玉，迎入御内，朕亲瞻仰，以展皈依之诚，上祈国泰，下保民安。
　　尔文武百官其敬承朕命毋忽。
　　元和十四年二月吉旦
　　　　　
　　唐三藏与孙悟空看了，恐怕露相，不敢十分嗟叹，只随众到各寺观看。只见那些和尚倚着皇帝好佛，遂各各逞弄佛法，以诓骗民财。也有将香焚顶的，也有浇油燃指的，也有妄言断臂的，也有虚说脔身的，也有诵经拜忏的，也有装佛造像的。这一攒数十为群，那一簇几百作队，哄得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小小，这个散金钱，那个解簪珥，这个舍米麦，那个施布帛，全不顾父母饥寒，妻儿冻馁，满肚皮以为今日施财，明日便可获福；谁知都为这些游僧口腹私囊之用，有何功德？唐三藏看了愈觉怃然道：“怎么偌大长安，寻不出个清净无为的和尚来！”到了迎佛骨这日，天子免朝，早带了六宫嫔妃、Z女，坐于端门楼上，看文武百官俱奉旨去迎请，阖城黎庶，这日买也不买，卖也不卖，尽皆香花灯烛夹路聚观。到了辰巳时，只见幢幡招展，宝盖纷纭，仙乐平吹，御音齐举，簇拥着八宝装成的佛龛，逶逶迤迤而来，十分齐整。但见：
　　　　　
　　都会皆成选佛场，旃檀烟接御炉香。
　　连天鼓钹惊仙仗，绕地幢幡近御床。
　　万佛袈裟朝北阙，百官冠盖接四方。
　　但知夷狄多灵鬼，不识中华有帝王。
　　　　　
　　佛骨迎到阙下，竟大开了正阳门，让众僧口诵经文，手敲鼓钹，一齐拥入，直穿着龙楼凤阁，往来旋绕。宪宗在端门楼上与嫔妃观看，以为一时胜事。旋绕多时，随传命将佛骨仙龛高供在宝殿之上，敕众僧退出，独留生有法师伺候，又自临殿上以礼开视，视毕大加赞叹，仍纳入龛中供养。因问生有法师道：“既成佛为何有死？既已死为何留骨？”生有法师答道：“佛原无死，涅者示尽也，骨何必留？留骨者表异也！今日万岁因骨生信，因信起敬，因敬信而致永祚延年，佛之垂慈广大矣！”宪宗大悦，命使殿赐斋，又赐许多合绮，然后命出。生有法师才退出朝门，早有文武百官围绕礼拜。布施的衣帛、米谷，堆山塞海。离了朝门，便是阖城百姓，香花灯烛，鼓钹喧天，簇拥着直送至洪福寺中，又诵经拜忏，做法事、功德，有如鼎沸，烧香礼拜的男女拥挤不开。真是：
　　　　　
　　舍身不已又舍财，指望抛砖引玉来。
　　佛法何尝全在此？贪愚堕落实堪哀！
　　　　　
　　唐三藏与孙悟空看了这些光景，不胜叹息道：“君王果是好道，只可惜被这些愚僧鼓惑，以致好道不明，行此妖妄之事，并我佛度世慈悲，救人善念，都成愆孽矣！”孙悟空道：“邪魔成极，决无不衰之理，佛师且耐心守之，自然有变。”
　　果然激动了一位大臣。这位大臣是邓州南阳人，姓韩名愈，表字退之，别号昌黎；官拜刑部侍郎，为人忠直敢言，立身行己，但以圣贤自待。常对人说，世上若无孔子，我不当在弟子之列。今日见了宪宗迎请佛骨入大内，不胜感愤道：“孔子斥异端，孟子辟邪说。此非异端邪说而何？吾不斥之辟之，再有何人？”因恳恳切切上一疏道：
　　　　　
　　刑部侍郎臣韩愈为请毁佛骨事：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人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戍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推其年数，盖亦俱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宗庙之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而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禅，创议除之。当时群臣才识不远，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谊，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以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创立寺观。臣当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
　　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又令请寺递迎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丰人乐，F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何人，岂合更惜身命？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惟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夫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岂宜令入宫禁。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尚令巫祝先以桃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
　　佛如有灵，能作祸患，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无任感激，恳悃之至。谨奉表以闻。
　　　　　
　　宪宗看了此表，勃然大怒道：“韩愈这厮毁佛谤圣，就该万死！”就要批旨加罪，方得文武百官一齐保奏道：“韩愈乃本朝好学贤臣，虽不明佛道，触犯圣怒，然推原其心，实是为国。尚望陛下开恩赦免，以辟进言之路。”宪宗道：“本内说好佛伤风败俗，这也罢了；怎说好佛便致短祚，岂非谤君？”百官又苦苦劝谏，宪宗方才依允，降旨将韩愈贬做潮州刺史，即日上任。群臣谢恩而出。韩愈闻命大叹道：“臣之一官一身何足惜？只可惜尧舜禹汤相传的礼乐江山，都被这些妖僧鼓惑，弄做个髡缁世界，成何体统？”但天子的圣旨已下，无处申诉，只得怅怅去潮州上任。正是：
　　　　　
　　君耳若不听，臣心徒自苦，
　　一日虽无功，千秋终有补。
　　　　　
　　且说唐三藏闻知此事，与孙悟空说道：“我佛万善法门，不过要救世度人，实与孔子道德仁义相表里，何尝定在施舍？又何尝有甚佛骨轰传天下，使举国奔走若狂？今日韩愈这一道佛骨表文，虽天子不听，遭贬而去，然言言有理，垂之史策，岂非梁武之后，又是我佛门一重罪案。”孙悟空道：“愚僧造孽，原于佛法无损，韩愈此表，转是求真解之机，且慢慢寻访，自有缘法。”按下二人寻访不题。
　　且说韩愈被贬到潮州，深怪佛法，他也不见和尚，和尚也不敢求见他。一日，因有公务到海上去祭神，天色晚了，离城五、六十里地来不及，要寻人家寄住。那山中人家都是茅檐草舍，恐亵官体，不便去住，只有一个小庵甚是幽雅。众役禀知韩愈，韩愈道：“偶然寄住，就是庵中也罢。”抬到庵前，韩愈下了轿，举头一看，只见门上横着一匾，上写“净因庵”三字，疏疏落落，大有古意。走进去，并无佛家庄严体貌，到了佛堂中，见上面供着一尊古佛。佛面前只挂着一盏琉璃，琉璃中一灯焰焰。供案上一个香炉，香炉中檀烟馥馥。其余钟磬经文之类，全然不见。东边设着一张禅床，西边铺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个半老僧人。那个僧人怎生模样？但见：
　　　　　
　　形如槁木，而槁木含活泼泼之容；心似寒灰，而寒灰现暖融融之气。穿一领破衲衣，晔晔珠光；戴一顶破僧帽，团团月朗。不闻念佛，而佛声洋洋在耳，未见参禅，而禅机勃勃当身。僧腊已多，而真性存存不老；世缘虽在，而凡情寂寂不生。智灭慧生，观内蕴方知万善法师；头尖顶秃，看外相但见一个和尚。
　　　　　
　　那僧人看见韩愈入来，忙起身迎入佛堂，打个问讯道：“大人何来？山僧失于迎接。”韩愈道：“因祀神海上，归城不及，要借宝庵下榻，故尔到此。”那僧人道：“只恐草榻非宰官所栖，荒厨无伊蒲之供，未免亵尊。”因分付侍者备斋。斋罢，遂送韩愈在东边禅床上安歇，自家却在西边蒲团上打坐。
　　韩愈因受佛骨之累，未免迁怒和尚，不甚接谈。这日，在禅床上坐了半晌，见那僧人默然打坐，全不动念。心下暗想道：“吾阅僧人多矣，不是趋承惯势，便是指佛骗人；这个僧人二者俱无，颇有道气，不可以其为僧而失之。”复又走下禅床到琉璃前闲步。那僧看见，也就立起身来陪侍。韩愈因问道：“老师大号？”那僧答道：“法名大颠！”韩愈微笑道：“老师大定，何转名大颠？”大颠道：“窃见世之颠者，往往自以为定。则小僧之大定以为大颠，不亦宜乎？”韩愈听了惊讶道：“高论所未闻也。”因又问道：“颠师既为佛家弟子，为何经文不设，钟磬寂然？”大颠道：“欲鸣钟磐，恐惹外尘；不设经文，为存古佛。”韩愈听了大喜道：“师言甚妙，佛旨了然，使天下尊宿尽如老师，我韩愈佛骨一表，亦可不上矣！”大颠听见说出“韩愈”二字，亦惊问道：“莫非就是昌黎大人么？”韩愈道：“正是韩愈。老师深山高衲，俗吏姓名如何亦挂齿颊？”大颠道：“韩大人山斗重望，孔孟真传，方今海内一人耳。小僧虽寄迹方外，实潜心大道之中。一代伟人，敢不倾慕！但韩大人官居八座，为何远刺一州？又所说佛骨，却是为何？”韩愈道：“此乃败坏佛门之事，本不当闻之老师。然老师主持正教，决不庇护邪魔，就说也无妨。凤翔法门寺，妄传昔年陈玄奘法师坐化其中，遗佛骨佛牙藏在塔中。每三十年一开，时和年丰。前日，法门寺住持生有和尚奏说，今又正当三十年开塔之期，请圣驾临观。今上宪宗皇帝信以为然，敕文武百官躬至凤翔，将佛骨迎入大内供养观瞻。引得这些愚僧燃指焚顶，男女布施，不惜身命资财，伤风败俗，竟令帝主体统扫地。我韩愈看不过，因上佛骨一表，细陈弊端。圣上大怒，欲加典刑。赖朝臣保奏，故贬官至此。”大颠听了道：“大人此表，不独为朝廷立名教，实为佛门扫邪魔矣！今虽未听，而千秋之后，使焚修不复侵政治之权者，必大人此表之力也！”韩愈道：“此表之为功为罪，俱可勿论，只可惜涂首泥足耕种之米麦，风餐水宿商贩之资财，不孝养父母，惠爱宗支，俱掷于无父无君不耕不织之口腹，以妄希不可知之福，岂不愚哉！”大颠道：“大人慈悲之心，可谓至矣！但堕落者深，一时提拔不起，沉迷者久，一时叫唤不醒。枉费大人之力。”韩愈道：“正为如此，老师何以教我？”大颠说道：“老僧窃以为以水沃火；而爱火者必罪水之残，不如以火之静，制火之动，而火自就于炉而无延烧之害矣！”韩愈听了，忽然有悟道：“颠师法言微妙，愚解未详，愿明教之。”大颠道：“大人儒者也。以儒攻佛，而佞佛者必以为谤，群起而重其焰；若以佛之清净，而规正佛之贪嗔，则好佛者虽愚，亦不能为左右袒而不思所自矣！”韩愈拱手道：“老师法言殊有条理，只是当今佛法尽是贪嗔，若求清净，舍老师而谁？”大颠道：“老僧叨庇平安，不焚不诵，山中禅定久矣。今既举世邪魔，使我佛为有识所诮，则老僧义又不容不出矣。”韩愈大喜道：“得老师慈悲，功德无量矣。”大颠道：“老僧虽出，亦未必有济，但尽我心耳。”二人讲得投机，彼此爱敬，当夜各各就宿。
　　到次日早起，韩愈盥栉罢，大颠命侍者奉上斋来。斋毕，韩愈欲起身回城，因执大颠手说道：“老师，昨夜之言，不可忘了。”大颠道：“言出于心，心即是佛，焉敢诳言？”韩愈大喜道：“老师不诳，足征我佛有灵。我学生到州中，即遣人来迎。”大颠许诺，各各珍重而别。正是：
　　　　　
　　真儒了不异真僧，一样光明火即灯，
　　门隔人天多少路，此心到底不分层。
　　　　　
　　韩愈到了州中，放不下此事，随即遣人具车马将大颠法师迎请到州，朝夕与他讲论佛法。大颠所说，皆有微妙之义，甚合韩愈之心。遂留连了月余，方才送他起身。这一去，有分教：
　　　　　
　　不响惊雷能震世，回光白日善窥人。惺惺石：惺惺石上坐频呼，绝后依前又再苏。自古自今无变异，直教觑着眼睛枯。
祖芳求僧：三更月下传衣钵，惊动黄梅七百僧。
偈：无风荷叶动，决定有鱼行。
一番新雨过，禾稻弄微黄。
万里无寸草，衲僧何处讨？蘸雪吃冬瓜，谁知滋味好？
春风一阵来，落花飞片片。
水向石边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
楼上已吹新岁角，堂前犹点旧年灯。
有时冷地思量着，不觉全身在碧峰。
蹈雪沽来酒倍香，就船买得鱼偏美。
偈：满堂僧不厌，一个俗人多。
败叶知他叠几重？不消一阵秋风扫。
偈：风萧萧，叶飘飘。云片片，水茫茫。江干独立向谁说？天外飞鸿三两行。
落花三月子规啼，一声声是一滴血。
举赵州访二庵主公案颂：一重山尽一重山，坐断孤峰仔细看。雾卷云收山岳静，楚天空阔一轮寒。
老母元宵初度是日立春：冰鉴呵云薄，金莲照夜遥。灰飞催腊尽，雪拥待春消。檐已冰垂柱，山犹玉坠腰。不知初度酒，几度酌今宵。
初度供佛：避酒来萧寺，思亲拜渭阳。
臂上刺字：但愿生同极乐国，免教今世苦相思。
悼时愚庵主：诏书漾在破床头，高枕松根睡觉休。啼尽山禽惊不醒，萝窗空锁暮云愁。
拱秀阁：万叠遥岑绿打围，晓寒空翠泼禅衣。幽禽唤起萝窗定，闲看春云带雨归。
古衲：半肩寒拥片残云，七佛相传直至今。破碎不堪提掇处，朝阳正好下金针。
浒眼：一生逐浪与随流，未见根源未肯休。孔窍不知深几许，临崖看着使人愁。
简州性上人求语：春山杜鹃啼，苦劝人归去。声碎竹林风，血染花梢雨。我老无家可得归，萝窗睡饱云粘衣。山童推枕破残梦，报道有僧开竹扉。何方圣者来寻讨？解包漾下青龙钞。便欲庭前纵火焚，净地岂容狼藉了？问渠何日离飞来？两月奔驰未到家。好劝急归休歇去，春风落尽武林花。
巨源：举棹迷踪知几许？桃花误作武陵看。
李白醉骑驴图：酒渴思鲸饮，金鸾早退朝。醉身扶不起，压折老驴腰。
邻峰艮上人：短筇扶瘦扣烟萝，款问东山瓦鼓歌。老倦不能讴唱得，隔窗幽鸟语尤多。
山居：野菜花飞蝴蝶，古藤枝挂清猿。闲倚柴门看倦，枕肱高卧云根。
宁藏主省师兄求语：分飞雁影各东西，几对秋风叹离别。
日本慈源禅人归国请偈：吃盏粗茶送出门，海山啼断催归鸟。
日本然上人：放下身心归故隐，金乌依旧出扶桑。
奔趋客路困尘泥，蚁梦方酣蝶梦飞。赖有啼鹃知此意，一声声劝不如归。
题四兰：深藏岩谷里，初不要人知。苦是香难掩，春风得意吹。
喜晴弹玉指，林下见幽人。楚楚湘灵样，肌肤不染尘。
佩玉半零乱，繄谁吊楚英？醉香魂未返，愁听打蓬声。（贾谊：既以谪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屈原，楚贤臣也，被谗放逐，作《离骚》赋，其终篇曰：“已矣哉，国无人兮，莫我知也。”）
为丘桂岩司门题和靖雪后看梅图：破晓湖山入画时，短篷摇雪傍疏篱。一心只在梅花上，冻损吟身也不知。
颂橘岩：洞庭秋晚半青黄，须待霜林熟自香。
无尽：恼乱春风没休日，一枝开了一枝开。
元晖山水图：瘦筇便欲幽寻去，隔岸小舟呼不应。
偈：九十芳春日，游蜂竟采花。花归蜜房尽，残叶落谁家？
拽杖出烟霞，红尘去路赊。淡金垂柳线，寒玉点梅花。
山愁惨暮云，花泪啼红雨。
寂寞万峰头，佳节成虚度。
破衲拥寒云，对客慵开口。
杜鹃啼出血，劝得几人归？
缲车声札札，风递茧丝香。
百鸟啼春风，村村自花柳。
支筇寂寞中，望断无人到。
三月春云暮，韶华似酒浓。莺啼杨柳雨，蝶弄海棠风。故国归路远，日暮泣途穷。
和烟耕绿野，枯笛送斜阳。
花锦蝶翻红，柳烟莺织晓。曾不动机丝，夺尽春工巧。
白发宫娃不解愁，满头犹自插花枝。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一年一度嵩山雪，雪有消时恨不消。
一阵西风卷黄叶，月华如水满空庭。
通身饱暖憨憨睡，梦到沧洲白鸟边。
后代儿孙口似锥，有屈谁伸诉？山花点滴啼红雨。
收拾归来香满钵，饭余散步自闲行。
仙苑名花取次妆，咚咚羯鼓谩催芳。春风不费纤毫力，拂掠枝头便有香。
烟晴竹树啼鸪恶，月冷松梢哭子规。莫谓一声声破梦，未归须忆到家时。
万里澄江雪霁时，玉壶一色冷含辉。渔翁认得烟村路，柳线穿鱼带月归。
长空雁影沉寒水，瘦立西风几断魂。
红锦缠头舞醉身，笙歌声沸凤楼春。百花丛里扶归去，谁道儿郎彻骨贫？
烟雨溟蒙望眼迷，兰舟小泊画桥西。儿童不识春流涨，却怪湖边柳树低。
不待春风着意吹，暗香已在梅花上。
塞北安南几战争？老来卜筑傍烟村。却将旧斩楼兰剑，换得黄牛教子孙。
山鸟自啼花自笑，到头一点不关心。
玉栏花药号春工，雨湿胭脂脸晕红。丝管纷纷来赏玩，可怜吹落五更风。
雪径封寒蝶未知，暗香谁遣好风吹？野桥漏泄春光处，正是横斜一两枝。
舞蹈清风两腋生，安闲又入萝窗定。
持还赵国连城璧，换我萝窗一枕风。
半夜客船钟，渔火愁眠省。不见老寒山，泪湿吴云冷。幽鸟啼霜月影斜，野桥枫叶翻红锦。
湖头春水绿成纹，竹外清风来未已。
庾岭春归，溪阁早知。雪破寒英，一点半点，月横疏影，三枝两枝。未放高楼吹笛，且听茅舍吟诗。十分潇洒，一段清奇。将谓黄梅消息绝，暗香犹有好风吹。
华屋春风锦绣围，草庐不见人高卧。
上林春色正繁华，公子联镳去赏花。贪弄玉杯泥样醉，笙歌丛里簇归家。
猛拍栏杆，叫天不应。哭泣不成兮笑不成，野花泪湿千峰影。
月白风清眠露地，声声牧笛响烟村。
客路奔驰岁月深，朝游东鲁暮西秦。子规苦劝人归去，血溅岩花几见春？
绍嵩（号亚愚）
城西野行：细草疏花自在春，悠悠烟水似天津。垂杨一径深深去，白鸟双飞不避人。
春日：风流尽付小园春，浓麝分香入四邻。何事晚来微雨后，山花知绣草如茵？
春日郊行：稠花乱蕊裹江滨，小雨疏疏向晚晴。逋客未能忘野兴，春来无处不闲行。
芳草斜铺翡翠茵，旧游如梦苦伤神。寒山带郭穿松路，柳絮梨花寂寂春。
春送人家入画屏，草香沙暖水云晴。凝眸不觉斜阳尽，闲恨闲愁触处生。
忽惊春色二分空，满地榆钱逐晓风。黄四娘家谁敢道？古来唯有杜陵翁。
高竹重林接翠微，夕阳分手柘冈西。莫忧世事兼身事，且逐东风时杖藜。
即事：风从北户来披拂，暗递花香入客衣。
道中闻百舌：如今天下无鸣凤，说与春鸟自在啼。
登楼：二月春方好，登楼望欲迷。关情山簇簇，余思草萋萋。小浦依林曲，长天向水低。乡心正无限，恰恰一莺啼。
泛湖：移舟水溅差差绿，吹面轻风与送香。
久客欣无事，扶衰上野航。回云覆阴谷，初日放晨光。杨柳千寻色，荷花一路香。西湖天下胜，谁与共平章？
放舟戏书：放缆山溪一叶轻，树头半落半犹青。竹间飞下双鸂鶒，天作人间小画屏。
和曾后臣：芭蕉叶上三更雨，一阵疏来一阵狂。
横山雨中戏作：最感横山山上塔，几回相送复相迎。
客夜偶成：天涯少知遇，唯有醉江干。
客中戏书：白头何所恨？随处一欣然。
憩灵隐写怀：宇宙知何极？山川慰久留。
遣怀：巡礼诸方遍，无心问世缘。东西南北路，一十二三年。夜色临城月，猿声隔树烟。坐来幽兴在，对景觅诗联。
抱瘵便秋晚，无言只自知。是身多落寞，半世足飘离。慨然叹时命，转觉命堪疑。
殷勤伴幽独，松压小窗前。
散策：杨柳斜牵一岸风，驿楼高倚夕阳东。
迟迟欲去犹回首，目尽孤烟白鸟边。
山居即事：山将落日去，风带旧寒来。无人语心事，永日坐徘徊。
宿山居：中庭淡月照三更，环堵翛然表里清。深夜欲眠眠未得，一溪秋水枕边声。
宿疏山：竹舆穿雨上疏山，寒涕重颐独掩关。病客欲眠浑不寐，白猿啼在白云间。
宿天童：太白山头月欲低，鹊栖不稳绕枝飞。
同粲湛二上人游北山：二子依公子，南山度北山。兴随流水远，心逐片云闲。日月浮生外，牛羊落照间。殷勤华表鹤，飞去复飞还。
同周湛二上人游西湖之北山天竺晚归：行尽孤山碧四围，春光和暖恰相宜。微风披拂香来去，正是群芳烂漫时。
湖上山林画不如，眼明喜见晓光舒。等闲稚子来横钓，一度抬竿一个鱼。
天竺横分景色宽，园林初日破朝寒。兴阑欲下山腰去，野径萦回路百盘。
西湖晚泛：苏堤一带柳荫长，柳仗西风特地狂。晚泊孤舟古祠下，自弹别鹤送斜阳。
溪上：弄水春溪上，溪寒晚日红。舟行明鉴里，鸟度醉吟中。桃源在何处？笑语隔幽丛。
仙岩江口：淅淅寒流涨浅沙，小桥通去路横斜。因寻野渡逢渔舍，夹路松开黄玉花。
写怀：养拙甘沉默，萧条古寺间。中心无所愧，在世有余闲。梦钓鸥边雪，钟鸣枕上山。徘徊幽兴熟，何处不开颜？
吾事只如此，奔忙自作痴。买山犹未得，吊古却成悲。老去慵趋世，愁来独赋诗。浮生同是客，谁复问栖迟？
寂寂相思际，遥焚一炷香。雁飞云杳杳，笛引泪浪浪。明代谁招隐？穷游我自忙。他时解颜笑，宁免鬓毛苍？
雪后复雨过西湖：风倾竹上雪，鸟度水中天。更逢清管发，声到客愁边。
野眺：道是东风不世情，树头吹得叶冥冥。凭栏一笑斜阳里，贪看春山如许青。
柳绕平湖绿映堤，堤边柳色更相宜。风来众绿一时动，不为愁人住少时。
流落复蹉跎，生涯总几何？羁游故交少，归思夜深多。纵目怀青岛，遥天浸白波。谁令贪眺远？到处被诗磨。
夜闻杜鹃：杜鹃不管人残梦，雨外飞来头上声。
咏梅：暖律还吹岭上梅，数枝先发日徘徊。苔封曲径无人到，付与春风自在开。
月榭风亭绕曲池，野梅千树压疏篱。暗香别有关情处，独倚栏杆默自知。
晚香消歇无寻处，尽在疏枝冷蕊中。
东风信有芳菲意，昨日梅花开一枝。
古寺高楼暮倚栏，小梅零落雪欺残。一枝带雨墙头出，乞与时人画里看。
篱落寒梅三两枝，水沉为骨玉为肌。悬知此去长闲暇，看尽东风烂漫时。
为语邻舟莫吹笛，冰肌香骨未禁愁。
梅萼才开已乱飞，清香时被好风吹。
花前独立无人会，一片异香天上来。
江边一树垂垂发，留与纷纷雪里看。
小瓶春色一枝斜，天下无双独此花。冰玉精神霜雪操，寂寥相对是仙家。
月上栏杆照孤影，一枝斜映小窗明。
瘦倚疏篁半出墙，天教春信到寒乡。老人终岁闭门坐，月下风前自在香。
江亭独倚栏杆处，日影描窗入画图。
游何山：绿草闲深院，繁花的的开。林间清话久，杜宇一声催。
游清老别业：别业青山郭，人烟远更微。湿花随水泛，长瀑倚空飞。开箧收诗卷，凭轩对竹扉。淹留更一醉，应在醉中归。
游双径：江山如有味，花柳更无私。
游天竺：残阳应更好，蝉合伴清吟。
游西崦：小隐寄幽谷，登临翠色中。乱云低薄暮，片水静涵空。往往游西崦，依依向北风。清猿不可听，幽思更无穷。
游信州仙岩：山钟夜度空江水，窗户凉生薜荔风。断臂青猿啼玉笥，斜行白鸟入遥空。
有感：平生怀古意，欲语泪先潸。
再登蓬莱阁：不到蓬莱又几时？且支筇杖看云移。等闲遇事成歌咏，人道新诗胜旧诗。
舟泊严滩：悠然到此忘情处，默默无言对落晖。
偈：春风吹落桃李花，淡烟疏雨笼青嶂。
向来云岫访雷峰，朔风吹雪落长松。今日雷峰访云岫，无限春光满岩窦。
曲罢不知何处去，夕阳斜映暮天霞。
善珍（字藏叟）
芭蕉：瓦沟月暗乱萤飞，照见芭蕉叶上诗。忆得前时吟最苦，自携残烛拂蛛丝。
碧沼即事：送尽归鸿檐日晚，败荷疏柳一池秋。
春寒：林间灯夕过，顾影在天涯。雪暝迷归鹤，春寒误早花。艰难知世味，贫病厌年华。故国风尘外，无人更问家。
春日湖上：燕外游丝暖欲迷，酒船吹笛水亭西。梨花唫苴桃花笑，恼杀春光醉似泥。
晚寒晻霭失楼台，弦管声收野意回。柳下系舟觅闲伴，更无一个白鸥来。
斗鸡：天宝三郎好斗鸡，醉中宫锦贱如泥。沉香亭北花含笑，不管渔阳胡马嘶。
古离别：切切复切切，壮士重离别。壮士别君去，万里无回辙。暂时一樽酒，异日肝胆裂。何况岐路间，俄顷生白发？君不见，荆轲剑气凌白虹，易水悲吟泪成血。
古松：武夷洞中老松树，上有千年仙鹤巢。几度隔云茶臼响，山童树下拾枯梢。
古意：只道乱离人死尽，朱门日日买青娥。
燕山烧营火照云，羽书夜半飞入秦。铁衣血冷不敢脱，功在将军不在身。
山行：麦畦微雨过，日照青湿湿。牧童坐短蓑，牛卧寒鸦立。
归牛晚失犊，牧童学声唤。溪边白鹭鸶，衔鱼上田岸。
少陵骑驴：市桥日暮蹇驴嘶，双袖龙钟醉似泥。回首长安泪沾臆，落花何处杜鹃啼？
送孚老再游浙：岁晚老松无伴侣，天寒落叶正飕飗。
题画梅：羌笛谁将花外吹？十年心事暗香知。夜寒瘦影侵衣袖，月满栏杆独倚时。
题侃古樵诗卷：死别日益远，年衰梦亦无。忽开旧诗卷，泪洒白髭须。
题四画：桃花竹石鹤朝游，心忆平泉身海涯。化鹤归来人不识，春风开尽碧桃花。
吴歌：芳洲日夕西风来，含情宛转声更哀。
吴时明月梧宫秋，月光曾照吴王愁。
雨后过光严寺：小桥路入野僧家，山犬眠莎向日斜。庭户几时风雨横，粉墙压倒佛桑花。
悼上官良史：京口见君乘早潮，短巾调笑立溪桥。长瓶买酒典孤剑，一夜枕书谈六朝。常恐骑鲸狂捉月，不然跨鹤坐横箫。远公多病宗雷死，惆怅社中人寂寥。
征妇怨：前年番兵来，郎战淮河西。官军来上功，不待郎书题。淮河在何许？妾身哪得去？生死不相待，白骨应解语。天寒无衣儿啼苦，妾身不如骨上土。
偈：日入西，梦幻空花能几久？百岁光阴二分过，茫茫无限途中走。告禅人，早回首，莫待春风动杨柳。
偈：古殿无人到者稀，蒲团端坐有谁知？
西山路上有猕猴，啸雨哀风动客愁。
临寂偈：本自无家可得归，云边有路许谁知？溪光摇落西山月，正是仙潭梦断时。
寿傅守：秋入东篱破晓霜，黄花不肯媚重阳。花神爱惜缘何事？要向今朝荐寿觞。
偈：回首路旁桥断处，白苹红蓼映斜阳。
观音赞：晓来窗外听啼禽，春风不在花枝上。
偈：眼见黄叶落，耳闻孤雁鸣。咦，溪上秋光分外清。
烟蒙蒙，雨蒙蒙，芍药花开湿嫩红。
春雨洗春雪，雪消湖上山。雨晴相对看，突兀骷髅寒。
到处沙场鏖死战，骷髅交滚血模糊。
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池荷叶叠青钱。
日烘杨柳眼，烟抹杏花腮。黄莺啼不尽，特地下枝来。
而今到处成荆棘，却笑春风缭乱吹。
一番雨，一番风，风雨湖山图画中。风摇水色瑠璃滑，雨泼山光翡翠浓。咄，杜鹃啼血滴花红。
漫天大水云翻墨，卷地狂风浪滚山。操舟又入洪波里，愁杀渔翁两鬓斑。
杨柳妆腰带，梅花络臂韝。黄莺偷眼觑，舞得最风流。
一番雨洗添狼藉，万古风烟恨不平。
惆怅杜鹃鸟，哀哀昼夜啼。落花飞絮怨流水，芳草懊恨迷东西。呜呼，春光浩荡，可吊而不可送，醉倒愁人烂似泥。
忽然一阵秋风吹，吹作秋云送流水。
忽然飞过鄞江去，搅动沧溟浪拍天。
秋风凉，岩桂香。未归客，思故乡。吾无隐乎尔，舞蝶游蜂过短墙。
葫芦棚上挂冬瓜，麦浪堆中钓得虾。谁在画楼沽酒处？相邀来吃赵州茶。
毛长嘴短鹭鹚形，飞起一天星斗乱。
秋风清，秋月明，大地山河露眼睛。
唯有老僧能踢脱，出门赤脚笑呵呵。
牧翁：自家鼻孔自家穿，自家绳索自家牵。自家忽地都忘却，一笛清风送楚天。
牛图：柳堤烟敛春风静，鼻孔撩天一牯牛。拽转通身依旧黑，野花芳草转风流。
普化赞：铎声摇撼动风雷，至今大地俱狼藉。
送亮藏主谒碧云：转入春风开笑眼，桃花红照碧琅玕。
源山主求赞顶相：八月十五中夜凉，一轮月照西湖水。
归山：衰老归山寮，山寮无杂事。柴床石枕头，长伸两脚睡。
偈：日影每从窗外过，知他奔逐几时休？
月在水中捞不上，徒劳戳碎水中天。夜深山寺开门睡，月自飞来到面前。
草鞋泥滑青山远，不是愁人也着愁。
楼上五更钟未动，人间万事已营营。
人有黄金宅，弃之徒自忙。北风连地起，吹雪上眉梁。杳杳黄泉路，难逢日月光。吾侬如此说，且去审思量。
山中滋味别，往往少人知。野菜合黄独，能充白日饥。风轻翻草叶，猿重坠藤枝。余生只寄此，闲读古人诗。
老农陇上耕，终日手不住。白骨谁家冢？群鸦噪高树。一条浅溪水，滔滔自流去。
日落又黄昏，风吹白杨树。
吾家不甚遥，看取脚下路。红日上山头，石羊草里卧。人间一百年，弹指声中过。柴门无锁钥，白云自来去。
莲花生于泥，标格天然别。
一年光景今宵尽，万里更无人未归。
日暖风和二月春，桃红李白遍山林。
扶过断桥水，伴归明月村。
寄宝藏主：坐禅一片石，松树长青青。
寄琢间和尚：青山绿水门前有，净土西方不去寻。
送彻上人游台雁：春花正开香满路，日轮卓午山气收。乘兴去时宜速速，乘兴回来莫悠悠。
送琦上人：今岁秋事早，凉风生木杪。
雁山：头白山翁贪漱齿，杖藜逐石过桥西。
永藏主到雁荡山放牧寮请益：壁上葫芦风打落，床头拄杖被尘埋。
偶作：金谷春光长满眼，红药花梢香烂漫。昨夜西风一阵寒，遍地残芳落何限！王孙醉倒不知归，犹向栏边索金盏。
诗：闹里打闲谁似我？千岩春色一声歌。
葛洪丹灶：至今寒云色，挂树复凝空。
偈：每逢三五夜，皓月十分圆。
饥餐松柏叶，渴饮涧中泉。看罢青青竹，和衣自在眠。
经方干旧居：镜湖中有月，处士后无人。荻笋抽高节，鲈鱼跃老鳞。
诗：隔岸红尘忙似火，当轩青嶂冷如冰。
大义渡：白浪洪波无了日，于今愁杀渡头人。
偈：自谓五更侵早起，谁知更有放行人？
六合空空风悄悄，杜鹃啼月不如归。
月淡江空泛小舟，唱歌和月看江流。更深欹枕梦何处？两峰清霜晓未收。
题戢庵居士竹亭：疏疏绿叶起清风，屈指巡檐数不穷。幽致果然难比况，此君未必在其中。
十分狼藉难收拾，微风吹动碧琅玕。
偈：残雪既消尽，春风日渐多。
明月芦花同一色，落霞孤鹜共遥天。
渔翁潇洒任东西，芦管横吹韵不齐。夜静月明鱼不食，扁舟卧入武陵溪。
浪淘沙　九日登钓台：七十二年翁，曾客吴中，清游占断水晶宫。几度藕花归棹晚，雾月烟钟。　追记已陈踪，回首空蒙，凭高荒草夕阳同。欲赋谢公歌舞地，落叶鸣蛩。
郊意境格：水阔天长雁影孤，眠沙鸥鹭倚黄芦。半收小雨西风冷，藜杖相伴入画图。
布袋赞：杖头挑百亿乾坤，布袋贮三千世界。闹市丛中等个人，不知谁是知音者。
化炭：皮肤脱尽黑粼皴，犹有当时刀斧痕。
偈：一任秋来又秋去，大江依旧向东流。塞鸿何处？白鹭沧洲。数声渔笛烟村晚，狼藉断霞闲钓舟。
一声鸿雁海门秋，行人已在青山外。
流水断桥梅破萼，枝南枝北一般春。
桃红李白花时节，是处江山开画图。
晓来风起满庭香，吹绽蟠桃三五蕊。
猪头和尚赞：回首还从旧路归，春风一阵香狼藉。
观音赞：皎皎月沉波，萋萋草泣露。
偈：晓花初坼露香新，独向空山冷衬云。忽被春风轻触着，淡红脱落乱纷纷。
沙鸥尽日戏江滨，几度浮来几度沉。渔笛一声惊起去，依前飞下碧波心。
隐隐烟村闻犬吠，欲寻寻不见人家。忽于桥断溪回处，流出碧桃三四花。
秋云秋水两依依，塞雁声声度翠微。多向洞庭芳草岸，楚天空阔不知归。
华山突兀耸苍穹，坐断坤维千万峰。潘阆骑驴山下过，只闻啼鸟闹春风。
秋风一阵晚来寒，吹断白云三四片。
萧萧黄叶埋荒径，霭霭浮云锁野堂。一阵西风具扫尽，几根乔木倚斜阳。
老姑强作少年时，烂把宫嫱红粉施。不管旁边人冷笑，满头犹更插花枝。
梨花李花白，杏花桃花红。叵耐螺江钓鱼船上翁，丝纶倒把揽春风。
送春剩欲举金樽，客不开襟怎与论？自饮一杯归去后，喜逢农乐闹黄昏。
扫荡边尘未著劳，折弓戏把射青霄。满攀自觉无多力，随手哪知落一雕？
夜冷井边闻落叶，已惊秋色到梧桐。
西风一阵恶，北林平地摧。晓猿与夜鹤，惊怨空徘徊。
白苹洲畔，红蓼岸头。渔人得意，拨动孤舟。飞起一行两行雁，漾开七个八个鸥。丝纶在手，随放随收，时有金鳞上直钩。
寄人：去年共绕涧滨行，话尽山云海月情。芳树幽禽尤记得，风前时作两三声。
牧溪：觉来古岸东风急，横笛一声山日斜。
洛阳春：雨霁园林宿霭微，暖风迟日荐芳菲。好景正繁春未半，小桃初放蝶仍稀。闲中两两高阳辈，醉泥东君夜不归。
书光化军寺壁：万家云树水边洲，千里秋风一锡游。晚渡无人过疏雨，乱峰寒翠入西楼。
偈：一夜落花雨，满城流水香。
颂古：白日街头独自行，夜间屋里独自卧。山高不碍白云飞，竹密不妨流水过。
空谷：流水落花浑不见，清风明月却相容。
读政黄牛：千山万水无穷意，只许滩头白鹭知。
偈：一声何满子，和月落谁家？
偈：从此春风春雨后，乱随名字落天涯。
偈：山空木落，秋清露寒。唯有陶靖节，东篱采黄菊，烂醉夕阳残。
一二三四五，不落宫商角徵羽。混然格调超千古，白雪阳春安足数？此曲而今谁乐闻？夜来月在长松树。
晓来策杖过溪西，十分春在梅梢上。
霜蹄一跃趁春风，看尽深红及浅红。鞭影未摇归路阔，杜鹃声在夕阳中。
荆榛密密布前峰，塞断行人路不通。昨夜连山遭野火，更无芽蘖恼春风。
楼上未吹新岁角，窗前且点旧年灯。
今朝九月九，渊明开醉口。指点东篱菊，大骂西门柳。
扁舟划断晓江云，一曲高歌远送君。惊起滩头野鸭子，海天飞去不成群。
六年心念已灰寒，几欲求闲不得闲。今日不求闲自至，一枝藤占几江山。
海天空阔无知己，赢得潮声到客亭。
暑退凉飚起，燕归鸿雁来。
谁家篱畔欠黄花？哪个杯中无白酒？
始信茱萸茶苦涩，展眉人少皱眉多。
瞿塘三峡风波险，栈阁连云行路难。烽火相连兵刃接，一封乡信报平安。
坚上人归成都：苏州得得上凌霄，恰值山寒雪未消。逗到雪消山骨露，春风已在锦江桥。
拾得磨墨寒山题岩赞：高兴上层巅，断崖收晚烟。笔底两三字，人间千百篇。
送奎上人往中川：湫闲云冷不成眠，听得樵歌一曲全。切莫喧传江上路，此声不入钓鱼船。
政黄牛赞：屈膝跨牛腰，山遥水更遥。有诗吟未就，白鹭下溪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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