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部队干妈和他们的面首首是不是王维

揭秘唐代大诗人王维竟是太平公主的男宠?
揭秘唐代大诗人王维竟是太平公主的男宠?
  诗人出身河东,开元十九年,王维状元及第。有传言称王维之所以能高中状元是走了的后门?且他也是太平公主的面首?  太平公主看上王维  王维是中国唐代大诗人,有传言他中状元是走了太平公主的后门。王维与贵族交好。
一天,一位王爷看到王维很烦恼,于是上前询问以示关心。在知道他是在担心考试的事后,便拍着胸脯告诉王维这件事他可以帮忙。网络配图  这个王爷是太平的侄子
,他让王维准备几首诗,并带着他去了公主府。对于这位公主,王维是有所而闻的。王爷把他介绍给了太平,太平表示她很欣赏王维的诗才。王维明白这个公主是看上自己了。可王维毕竟是流传千古的大诗人,如果没有点节操,他也就不会被后世推崇了。王维不想靠色相取得官职
,便想要告辞了。& 但好色的公主哪里会放过这样一块美玉。她脑子一转,要换一种方式拿下他。他不是喜欢做诗吗,好,就用诗打动你。公主给王维讲了个故事,
一个贵族子弟抢了一个美貌的烧饼店老板娘,可她终日不开口说话,那位贵公子就把她的烧饼老公叫来,她一见到她老公,就不说话,开始哭,场面非常动人。公主让王维以这个故事为主题赋诗一首。王维不慌不忙写了五言绝句,并对太平讲诉了楚国息夫人与这个老板娘同样的遭遇。聪明的太平听出了弦外之音,问王维是否有旧情,王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公主还是不死心,给王维看画在名贵纸张上的春宫图,可王维仍然不为所动。公主对于崇高的王维渐渐开始欣赏起来,可恨自己怎么不早点遇到这样的人物。网络配图  后来,太平见王维意志坚决,实在打动不了他,又不想逼迫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就放他离开了。  王维与有特殊情愫  12年后,即开元十九年(731),王维状元及第,后历任右拾遗、监察御史、河西节度使、吏部郎中、给事中、太子中允、尚书右丞等朝廷要臣。网络配图  太平公主在科举场上帮助王维一举夺魁,因她宠爱王维的过人才华与俊美面容,而王维为了报答她,后来竟乐意做了她的人。据野载,太平公主在自己府上养了很多德才貌兼优的书生,其中就包括王维。电视剧《词》里,还写到了王维和太平公主认识的片断。甚至有人说,王维就是太平公主的众多面首之一,两人有暧昧关系、男女之情(还是色相交易吧)。还有一个说法是,太平公主死的时候王维才12岁,他俩之间并没见过面;与王维有特殊情愫的是玉真公主(的妹妹),而且据说玉真(玉清?)公主跟也有关系。不过这些无凭无据的空穴来风,就不多嗜痂成癖、大肆渲染叙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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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盛传,听说过乔首辅的人都想骂他,见过乔首辅的人都想打他,姜禾鹄却认为大误。
他们只是不了解他,了解他的人,都想先收了他的钱,再蹂|躏他的人。
比如姜禾鹄自己。
PS:1)非女尊,和谐社会,偶有美男大暴走;
2)男女互宠,方式不同;
3)约摸会有bug【欢迎点击】,约摸会有天雷【欢迎被劈】
4)小刻是一个信仰逗比主义的人,亲们莫被前面假正经的文风遮蔽了双眼~
么么哒(*  ̄3)(ε ̄ *)
最后:亲们请大意地宠我!坚持日更!绝不弃坑!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禾鹄,乔疏,左绛容 ┃ 配角:姜钧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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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谣逐风起
  长安的街道,总是人来人往。作为大靖的都城,说是金阁玉道也不遑多让。
  人人皆知长安东城是权贵的聚集地,东城街市的繁华程度也自当首屈一指。
  这里重楼叠嶂,酒池肉林烟花柳巷;亦或是戏院茶楼,响板传唱古今风波;又或者是美味佳肴鹿肉香锅,声名远播异国番邦。
  若说九年之前长安尚未出现如此盛景,不能保家家米缸半满,那么九年之后的今天,则是衣食暖饱不再话下。因而在这大靖甚至是外邻,都不可不喟叹嘉川女帝的手段。
  嘉川女帝是天下间一个极厉害的传奇,她辅一上任,便大刀阔斧整顿庙堂,以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等一十一项罪名,将当时风声鼎盛的右相朱揽九族绳之以法。至此,朝廷权利制衡,进入一派勃然景象。
  这么一番收拾,不仅将右相势力连根拔起,更有杀鸡儆猴之效。最重要的是,再无人认为先帝遗女软弱可欺,渐渐衍生了敬畏之风。
  如此作为,最大的受益者不过是当时年仅十岁的恭亲王。
  前朝风云诡谲,一不小心便是覆国覆朝,后堂也是一派肃杀,多的是女帝恨铁不成钢的冷声罚令,恭亲王不学无术的哇哇啼哭。
  再后来,直至恭亲王年至妙龄,多番请旨自立府邸,女帝才于再三训诫之后,在东城权贵区辟了座偌大的恭亲王府,放了她出宫。
  说起这恭亲王,用一字以概,便是“吃”;两字描述,便是抄手。
  谁也不知道为何尊贵的恭亲王爷会对抄手这种平凡的食物孜孜不倦,可事实是,人恭亲王爷不仅仅是孜孜不倦,还回味无穷。
  这天,东城平日里客来客往的刘记抄手摊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刘大汉一面甩着敦重的面团子,一面偷瞟着人**之中唯一那个淡然坐着的人。
  那人一身素雅的装扮,一袭淡梅染墨垒丝裙,胸下挽着冰蚕穿丝制就的长带,垂委及至小腹。上身是一件素淡的赢点风绸裁的包肩长广袖短褂子。这一身装束,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样子,更遑论她双螺髻上簪就的朱蝶簪花。
  刘大媳妇挪了挪眼,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一副常熟的面孔,如今这么一打扮,倒也显出几分威风来。
  心里想着,她手下也没停着。
  接过一旁丈夫擀好的面皮摊在手心,拿起横着搁置在碗上的木筷,从那精肉盆里挑出一点,糊在面皮中心,十指翻飞一捏一抛,来回这么几次,二十余个抄手已然入了锅去。
  气氛依旧僵持着,那常熟的面孔紧抿这唇角,眉眼之间皆是厉色,紧盯着跪在她脚旁的混混,似是要在他低垂的头颅上戳出两个洞来。
  刘大媳妇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管他什么是非,别砸了我这薄利的摊子就好。
  回身抓起一柄竹制的漏勺,在那骨头汤里舀了几番,把所有抄手尽乘而出,倒扣在一旁的大碗里,再拿大瓢那么一舀一倒,抄手便个个漂浮起来,瞅着像是给的分量挺足似的。
  刘大媳妇顶满意自己的手艺,徒手抓起葱末往上面一撒,再用汤匙盛了一整勺辣椒油这么一淋,一碗抄手便能登上荣光的客桌。
  刘大汉见自家媳妇挪腾挪腾却没上前半部,便搁了手里的面团子,抓下围在颈间的毛巾净了手扔在一旁,用肩膀碰了碰他媳妇,眼睛朝那常熟的面孔上瞟了几回。
  那刘大媳妇也算机灵,知道自家丈夫这是打算替自己去送这碗抄手,便把身子一让,任刘大汉端着碗擦身过去了。
  姜禾鹄的嗅觉向来只对抄手有用,鼻尖一动,知道香味的源头已经近前来,便移开了眼神,转头看那刘大汉……手里的抄手。
  刘大汉撞上她的眼神,脑子有瞬间的空愣。只是在这这长安东城混得久了,什么样的境况没遇过,指不定又是哪家贵公子娇**教训人呢!
  刘大汉安慰着自己,将抄手放置在姜禾鹄面前,便缩着身子退了回去。
  毕竟那块地方有那么一粗壮的丫鬟占着,自己再不退回炉子边旁来,这么一块方寸之地,得显得多憋仄。
  姜禾鹄显然不知道他心里那么编排苗苗,拿起羹匙舀了一枚抄手,吹了几口气便直接上了嘴。
  从她吃第一口到汤碗见底,这个过程十分漫长。
  底下的混混是跪得膝盖生疼,但碍于后边有那么个五大三粗的看着,便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抬脚了。
  苗苗则是眼珠子滴溜转,试图让这密集的人**分散自己对抄手的欲望。
  好容易吃完了,贵人也开金嗓了:“把这骡子提回府里,我有话问他。”
  说着,从袖子里抠抠搜搜拿出四枚铜钱,数了三枚放在桌上,剩余一枚又藏回袖子里。
  苗苗抬头望天,表示她并不认识这样抠门的主子。好歹占用了人家一碗抄手的时间,影响了人家生意不给些贴补就算了,还这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刘大汉毕竟是做生意的人,赶忙上来收了三枚铜板,嘴上招呼着“下次再来”。
  围观的人可就不乐意了,纷纷骂开了来:
  “什么破落户,占了小爷风流的时间。”
  “许是哪里来想装势的泼皮吧,白害那小子跪了那么久的地。”
  “指不定是家道中落的哪个官户千金吧,瞧那气度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看那是没见识过世面的妾婢吧,带了一个没身量的丫鬟就要出来丢人现眼。”
  “……”
  议论声杂,却都在脑后,随风而散。
  姜禾鹄要做的事情,九匹汗血宝马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她也非说话做事不经过脑子的人。
  只是这混混嘴巴不装个簸箩,说的话不经过大脑,又那样无礼,她这才让他跪着,折一折他的气焰。
  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姜禾鹄原本舒展的眉心又微皱起来。
  快步走回了恭亲王府,姜禾鹄坐上了正厅上位,眉间厉色更胜。
  那混混年少时也颇识得几个字,自当他见到“恭亲王府”四个鎏金大字时,他裆下已然没出息地水漫金山了。
  大靖子民,谁不晓得恭亲王的厉害?
  不消说,只单单与她为伍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苗苗把他往地上一扔,便及其自觉地站到恭亲王身后。
  姜禾鹄见他如此模样,心里想着若是他肯知无不言,那一会儿便免了他皮肉之苦。
  想着,那混混已然伏身地面上,嘴里只喊着“王爷饶命”。
  姜禾鹄见他这副情状,便开口说:“你把今日下午唱的童谣再唱一遍我听听……”
  那混混一愣怔,猜想到自己的灾祸从此而来,便更是一哆嗦把身子伏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上去了。
  姜禾鹄声音一冷,只说一个字:“唱。”
  那混混恐惧深处,心知别无他法,只好开口唱道:“桥头美人貌如花,克死爹娘不着家。今日财权都不愁,挥金如土君知否?”
  好容易哆嗦着唱完,却发现周遭空气像是静止,威压逼身而来,几乎喘不过气。
  两柱香的时辰之后,混混一脚跨出恭亲王府的大门时,还心有余悸。
  回想起那粗壮侍婢的话,她说:“你拿着这些银子,自己去谋个生路。重要的一点是,那样的谣唱万不可再出现,否则王爷即便善德,也绝不饶你狗命,你当知道妄论重臣家眷的罪名。”
  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心想着这恭亲王府真真是财大气粗,好大的口气。那位贵人果然不骗他,几句童谣就换得了银子,想来真真的遇上运气了。
  混混沾沾自喜,猥琐面容上,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却不知福祸相生,在一些人面前,一颗棋子榨尽利用价值之后,便也只是化为齑粉的命运了,免得碍了整盘棋局。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起点,请大家多多支持。
  ☆、心知却不提
  苗苗回到正厅的时候,她家主子就已经歪坐在太师椅上,盯着琉璃瓦的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禾鹄不是蠢笨的人,稍一动脑筋便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若说这是一首民谣,还不如说这是一首打油诗,字句之间道理通达,意义明确。细察之下便有作者刻意降低水准的痕迹。就拿首句“桥头公子貌如花”来说,虽然言语粗陋,却是指向明确。
  桥亦是乔。这大靖上下,乔姓的貌美公子,唯他一人。
  姜禾鹄捏了捏眉心,心里有些放不下,想是需走这一遭了。
  她从太师椅上正坐起来,招了站在门口的苗苗近前,让她去把花花牵到门口。
  苗苗跟了姜禾鹄这么些年,最是清楚王爷在想事情的时候最不喜人打扰,因而站在门口把着,让那些洒扫的下人稍稍候着。
  现下听了王爷这样的指令,便知王爷这是要出门了。
  说起来,她也算是个灵活的胖子,心有一窍,直通王爷的心意。一得令,便往停风棚去了。
  往日的东城郎官巷里,老人小孩在树下休憩打闹,常有花甲老者对弈,偶有顽皮孩童掷石。
  今日的郎官巷,却是不同于往日那般嬉闹的光景。
  青石板铺就的巷道中央,一头通身乌黑的驴子闲漫地散着步,脖上的驴铃丁当作响,上面刻的“恭亲王府”四个大字,注定了这是一头至高无上的毛驴。
  姜禾鹄骑在驴背上,随着花花脚步一踏一顿,身子也一摇一摆,大有时光曼妙需慢慢渡之的姿态。
  苗苗跟在驴子身侧,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脚步婀娜细碎,尽显恭亲王府规矩的严明。
  平日里怡然自乐的黄发垂髫,被身着甲胄的官兵隔开,为这两人一驴腾了巷道。
  就这么一路慢悠悠晃着,经了郎官北巷,穿过东大街,进入郎官南巷。
  这排场虽不算大,却也不能说小。
  被官兵拦住的众人,议论声众,有说是恭亲王只是出来溜达的,有说是出来办差的,也有的说这是要去寻她那道义兄弟的。
  姜禾鹄一路任由众人妄议,依旧不改自己的做派,颠晃颠晃往郎官南巷而去。
  到了地方,抬头看了看坊牌——一代忠良,四个大字,是姜禾鸢的手笔,力透纸背,笔走龙蛇,甚是威武。
  于乔家,这便是莫大的荣耀了。皇上亲笔御书的坊牌,自然要高高挂起。
  姜禾鹄却不甚在意,夹了夹驴肚子,继续前进。
  她很是满意这驴子被训练的程度,眼瞅着乔府门前两尊狰狞的石狮,竟是高高昂起了高贵的驴头。
  乔疏一脚踏出朱漆的门槛,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人看着驴,驴看着石狮子,便不由得嘴角微扬。
  姜禾鹄眼角瞥见他出来接驾,便在他未及上前的时候,翻身下驴,面带笑容,伸出双手呈拥抱的姿势,快步迎了上来。
  乔疏见她这副情状,心知必有猫腻。便握着他那扇子抱了拳,朗声道:“王爷怎么就来了?”
  被围在坊牌之外的百姓一听,便炸开了锅。乔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当今圣上的嫡亲胞妹,王爷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众人正等着着鲜少露面的恭亲王爷发一回飚,便看到一身华服的王爷脚下一个跌拌,华丽丽又及其准确地摔进乔大公子得怀里。
  也是,乔公子长得这样俊美,长身玉立,一身风华,王爷投怀送抱也情有可原。
  众人皆道理解,也有的年轻男子瘪了瘪嘴角,酸涩说道:“男生女相有什么好得意的……”
  仅这么一句,听在姜禾鹄耳里尤为不舒服,便挣扎着从乔疏怀里起来,转身在苗苗耳边嘀咕几句。
  苗苗与一小厮说了几句,便依旧操着她那细碎的步子走到人**近前,朗声说道:“恭亲王爷令,即日起选举大靖朝最俊美男子,赏金五百两,赐江南府宅一座。主持人为恭亲王爷本人。”语调之慢,更显得大气恢弘。
  说罢,一年轻男子端着礼盘,从乔府内走到苗苗身旁站定,用手撩起红绸。
  众人盯着那闪闪发亮货真价实的金子,不自觉地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
  虽说大靖朝物产颇丰,可一次性见着一百两金,绝不是人人能有的机遇的。更何况赏金是五百两。
  乔府的金玉院里,一股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用我的银子做选举,王爷打的真是得意算盘。”
  “是金子,公子。”青铜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倒是撩了乔疏的尾巴。
  姜禾鹄坐在椅子上,不忍直视般闭了闭眼,心知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默默帮青铜祈祷了两句。
  果不其然,青铜话音刚落,乔疏就从椅子上弹起来,没有错,是弹。
  他揪着青铜的耳朵,用扇子在他面前比划:“你小子是脑袋秀逗了还是脑袋进水了,嘉川女帝教导我们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这是你家公子我拼着老命赚来的银钱,你转眼就拿你家公子我的命去应了别人的什么选举?你是向着她那头的还是向着她那头的?”
  苗苗见她家王爷现下仍旧端坐在椅子上看好戏,丝毫没有要阻止乔公子发飙的样子,便吞了吞口水,把要说的话一起嚼巴嚼巴咽下去了。
  等乔疏教训完青铜,筋疲力尽瘫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姜禾鹄动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拉起蹲在他家公子椅子旁的青铜,拍了拍他的背,调趣道:“你家公子也不知犯的什么毛病,明明舍不得伤着你,还跳上跳下张牙舞爪的,疲了自己的劲。”说完之后还偷偷瞄了乔疏一眼。
  乔疏现下正大喘气呢,没空理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扑泄而下,有几缕沾了汗的黏挂在脸上,看起来大有另一种沧桑的美感。
  这边苗苗听了她家王爷挖苦的话,忙走过来拉着青铜一道给乔疏打水去了。
  姜禾鹄见两人走远,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直入主题:“童谣传唱并非偶然,你怎么看?”
  能止一人之口,不能封千万人的嘴。这姜禾鹄是知道的。
  虽说那混混已然保证不再传散那首打油诗,可风吹火盛,背后推手的劲儿,着实不小。
  乔疏莹亮的目光有一瞬黯淡,但很快又是流光溢彩。他启了启唇,似要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把气儿喘匀了再说。”姜禾鹄见他这副模样,颇是无奈,语气里却含了几丝宠溺之意。
  两人干坐着,直至最后乔疏一句话,将名满京城的恭亲王爷气得打道回府。
  他说:“天下第一俊美男子,一定要选我。”
  说完了又嘀咕了一句:“不然就白送了我这金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空的时候陪小刻说说话,在评论里留下宝贵意见吧
  ☆、纵神伤回忆
  那首天杀的打油诗风靡京城不出五日,便销声匿迹无人再提。像是犯了什么忌讳似的,即便是私底下说,也得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了之后再细声唏嘘。
  康顺九年九月十二这天,秋风正凉,鸿雁北归。
  姜禾鹄正窝在停风棚里,一手拿着毛刷,一手顺着花花的驴毛。
  花花也算是当世奇驴了。
  当年姜禾鹄随驾下江南采青,输了感情,却赢了驴。
  在宫里憋得久了,看倦了那些刻意捏造的灿烂繁华,此时的情景更是让人心笙荡漾。
  美景极目,若是美人在怀,就更是绝妙了。
  那年的姜禾鹄也算贪玩,深更半夜竟要到行宫后院的树上掏鸟窝。
  这一掏就掏出事儿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手持一柄利剑,从树上直刺而下。
  当时的姜禾鸢刚批完折子,到这后院来散散心里的霾滞。就见到胞亲的妹子正被一个黑衣人狼狈追杀。
  当下眉间一凛,脚下微动,便如利剑般冲了出去,以身肉搏。
  姜禾鹄死里逃生,躲在赶来的御林军背后,没出息地啜泣。
  只是姜禾鸢得武功也不算高明,几招对峙之后就落了下风,渐渐不支。当时的御林军统领眼明手快,徒手掷出了一把长剑,贯穿那男子的左肩。
  这把剑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男子竟摇摇晃晃,恨恨说了声:“小人。”便晕厥了过去。声音低沉甘醇,竟像几十年的琼汁般纯冽。
  姜禾鸢在交手的过程中,明显感到这来路不明的人身负重伤勉力支撑。只是他即便伤口裂开血流不止,却作云淡风轻状与自己过招。
  姜禾鸢本就心中不快,见他这副抵死拼命的样子,心中深藏的那股好奇好胜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激了出来,当下拼尽全力打斗起来,不想还是落了下风。
  见他晕厥在地,她让人把他搀回行宫的地牢里,听候发落。
  可没过一会儿,御林军副统领急急跑来,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打搅了姜禾鸢的“姐妹情深”时间也在所不惜。
  姜禾鸢听了他说的话,就急急撂下姜禾鹄,跑到天牢里去看那家伙了。
  或许从这时候开始,姜禾鹄在姜禾鸢的心里,就已经输给了他。
  第二天,姜禾鸢正由着亲近的婢子梳妆,太医便上门复命了,说是那陌生男子已经醒来。
  一时间,众人心里各种猜测,有说这是皇上旧情人的,也有说这是哪个清贵子弟的,也有说此人关系重大涉及国家大事的……毕竟能让皇上冒着被刺的危险,把此刻提到偏殿休息的,古往今来只此一人。
  姜禾鸢不置可否,只吩咐婢子抓紧梳妆,她要去看那男子。
  姜禾鹄前晚受了惊吓,醒来又在床上闷了许久,仍旧不见姜禾鸢来好生安慰教导一番。
  苗苗那时候就已经跟着她了,推了门进来,说是皇上已经到那刺客那边去了。
  姜禾鹄受惯了自家亲姐刀子嘴豆腐心的宠溺,一听这话不由一股憋闷。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情有可原,许是那男子涉及了朝事才惹得姜禾鸢这般上心。便就一个翻身,继续在床上窝赖着。
  可到了午间的用膳时间,姜禾鹄就已经知道不对劲了。
  往日姜禾鸢都会略放一放手中的朝政来与她一同用膳。今日姜禾鹄左等右等,等了半晌之后,才等了她贴身的公公前来传口谕,让自己先行用膳。
  这下子姜禾鹄的好奇心可按捺不住了,甩了袖子就要去拿此刻的院子里瞧瞧。
  这下子倒好,瞧着瞧着把初恋瞧出来了。
  屋里的男子眉目如画,剑眉斜插入鬓,五官犹如刀刻,拼凑在一起就像上古战神降临,那股子英气自然散发出来。可能是因为受伤流血过多的缘故,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更添了他的风华。就连平日里规规矩矩的丫鬟,也不由得红了脸拿眼角的余光瞧他。
  姜禾鹄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告诉自己淡定,这家伙分了姜禾鸢对自己的荣宠,必得好好教训一番。
  此后,该刺客在院子里沐浴阳光的时候,就会有虫子从天而降落在他身上;在后院赏花的时候,就会有人招摇过市说是采花做糕点,将鲜花一采而空;在屋子里躺着休憩的时候,不是被褥湿了,就是下人们开始洒扫了……
  姜禾鸢对这件事的略微有所察觉,第一次厉声责骂了自家亲妹,那刺客却照样面无表情,连人情也不屑做。
  后来姜禾鹄知道了那刺客身份非凡,乃是漠北大王子左绛容的时候,一阵羞赧就涌上心头。
  早就听闻漠北大王子有意与中原大靖联姻,姜禾鸢作为一国之主,自然不能远嫁,这和亲的单子,自然就落到了姜禾鹄身上。
  原本姜禾鹄心里也有些排斥的,不过见着男子形容俊美,处事沉稳,便也就不知不觉之间没了芥蒂。
  如果没有后来那场惊天动地的婚礼,姜禾鹄大抵还是会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想象里。
  那是康顺七年十月十五,二十年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日,大靖□□与北漠联姻,北漠大王子放弃王位角逐,迁入大靖,举国欢庆,大赦天下。
  这一天,姜禾鹄做了一个令她后悔一辈子的决定,她在恒昌客栈喝得酩酊大醉,没有去参加这场旷世的婚嫁。
  姜禾鸢知道自家妹子心里不快,见她缺席,也没有见怪,只是心里有些许失落。唯一的亲人没有在这一天送上祝福,搁在谁心里,都是一块不大不小的伤疤,即便这可能是一场沾满血腥的婚礼。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她必能让她这唯一的亲人如愿以偿。唯独左绛容,不可以。
  这场婚礼,明面上在姐妹之间造成的芥蒂不过三日。
  姜禾鹄是为人看得开知轻重,姜禾在妹子面前为人坦荡不隐藏,因而三日之后,姜禾鹄入宫请安,稳稳妥妥地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声皇姐夫。
  姜禾鸢一个不动声色的开心,便要赏姜禾鹄一匹北漠的良驹。
  姜禾鹄拒了圣意,说是马匹高大,没有功夫底子的自己难以驾驭。
  新任的皇姐夫脑筋一动,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开口:“那就赏头驴子吧。”
  至此,这段纠葛告一段落,这段感情也结了痂。
  心里的那块角落,姜禾鹄从来不会去打扫,任由灰尘蒙落。不知是难以面对自己那样蠢钝不堪的追求历史,还是不想让自己陷于一场尴尬的境地。
  姜禾鹄刷着驴背,两年来,竟第一次想起这段曾经,心里堵得慌,像是一什么重要的东西如同指尖流沙,抓也抓不住地流失。
作者有话要说:  
  ☆、惊天大霹雳
  若说从前的姜禾鹄有那么些许任性和骄横跋扈,那么现在的姜禾鹄,已经在东街的抄手铺子练就了一副雷打不动的性子。
  这天,姜禾鹄在京城东门目送姜禾鸢车架南下微服私巡之后,便慢悠悠晃回了刘记的抄手摊子,点了一份抄手,趁着热乎就吃了起来。
  吃了还没一半,就有一只“五彩的凤凰”从那华丽的马车上跳下来,扑腾着两只手抓起姜禾鹄就往车上搭。
  姜禾鹄见姜钧这猴急的性子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默默地翻了两个大白眼,狠狠鄙视了这货。
  京城的黎民百姓都对这张扬的“凤凰”十分有印象。此时见他现身在一个小小的抄手摊子,惹事的还是前几日那个姑娘家家,本着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的精神境界,纷纷又促到一起,津津有味地围观。
  盛传京城有“三怪”,分别指的是乔家大公子乔疏,恭亲王爷姜禾鹄,已经祁侯世子姜钧。
  今儿个“三怪”之一的姜钧,一身花枝招展出现在这人**纷杂的东大街,已经赚足了众人的眼球。
  要知道这祁侯世子,那是从小养尊处优过惯好日子,平时出入的地方无一不是顶着响亮名号的。现下是怎么个回事?
  这喜欢装威作势的姑娘被他相中了?要带回去做小妾不成?
  不是风闻这祁侯世子与那乔大公子两人有猫腻的吗?怎的突然又转了性子?
  众人议论纷纷,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贵圈真乱。
  未待众人发挥超常的想象力,姜钧已经一手端着那碗没吃完的抄手,一手抓着姜禾鹄的手腕钻进马车里去了,末了有个孔武有力的男子给了刘大汉一锭纹银,算是结了那碗抄手的帐。
  刘大汉眨巴眨巴眼,盯着手心里的银子,有些不敢置信。果然好运要来,十匹马也拉不住。
  车上的姜禾鹄显然就没有刘大汉那种好心情了。即便是在一马平川的东大街上,姜钧这马车也颠晃得有些不舒服,显然是出来得匆忙。
  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管这马车内的布置。相反,她正想方设法要在这“艰苦”的环境中,将那碗还没完成使命的抄手给解决掉。
  姜钧见她这样,不由得虎了脸,恨恨道:“我说姜禾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一碗抄手吗?”
  姜禾鹄听了他这苦口婆心的嘲讽,并没有怎么搭理他。这种走在当下时尚最前端的家伙,是无法领会朴实传统的好处的。
  好容易吞了一个抄手,姜禾鹄张嘴问他:“要带我去哪儿?”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姜钧龇牙咧嘴地嘲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姜禾鹄却是不以为意地又捞了枚抄手喂进嘴里,含糊着问道:“到底咋了?”
  姜钧用鄙视的眼神“杀”了她千百遍,见她仍旧无动于衷,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车壁上,娓娓道来:“被你亲姐坑了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怎么长的。人家一个南行巡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可倒好,大靖成朝以来第一个摄政的亲王啊!”
  姜禾鹄本来还在淡定地扒拉着碗里得抄手,听见最后一句,喉咙一个翻腾,呛着了。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
  姜钧虚长了姜禾鹄一岁,到底也有些心疼姜禾鹄,便也不玩袖子了,用他那双玉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姜禾鹄的后背,说道:“江福海到恭亲王府宣旨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当初皇上怎么坐牢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的,你怕是也要重走一遍当时的路。”
  说着,马车一个大的颠晃,把姜禾鹄搁置在一旁的抄手碗给颠了下来,白白污了车里铺就的珍贵的羊毛毯。
  放在往常,姜钧老早就应该跳起来指着姜禾鹄的鼻子骂了。今儿个却只是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背,不轻不重,嘴里念念有词:“我说的是谁你也清楚,且不说乔大不要脸的富可敌国,就说那面瘫老爷子的权势,你也要忌……”
  “分寸我会拿捏着,总,咳咳,总不会叫姜家的这大靖朝吃亏了去的。”姜禾鹄急急打断他的话,喉口因为咳得太厉害,泛起一股酸涩。
  姜钧的马车是从恭亲王府的后门进去的。大靖是礼仪之邦,规矩森严明立,特别是接圣旨的时候,必先沐冠更衣。
  姜禾鹄现在的打扮,是万万不可去接圣旨的。
  姜钧略有些嫌弃地瞅着她身上的那些款式,束胸的粉色及地长裙,外面松松搭着一件暗绸制的藕色包肩广袖,已经是上个月流行的装扮了。
  刚一下马车,苗苗就端着稳健的步子上前来,埋低了声音,说江福海已经在恭亲王府门前等候了好一阵子。
  姜禾鹄听了,连眼皮子都不想抬起来。
  原本下旨之前就该提前三个时辰让接旨的人好好梳整,到门口候着圣意驾临。现下这卷圣旨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那皇上必就已经做好了让江福海等着的打算。
  想起这满心思谋算的亲姐,姜禾鹄心里却是不知作何感想。
  姜钧目送着姜禾鹄进了东边的厢房,便不再跟着了,回到马车里,让那壮汉赶到乔府去。
  彼时乔疏这在后院里修一枝含苞的垂丝海棠,听前院的小厮报说祁侯世子来访,便搁了手里的剪子,吩咐伫立一旁的青铜道:“把这花撤下去吧。扭了花期,不合适的时间开不合适的花,便就算不得美观了。”
  青铜是个直肠子的,听不明白自家公子在念叨什么,便叫来几个小厮,把那盆栽移走了。
  乔疏转身,用青铜早就备在鎏玉桌上的水和毛巾净了手,这才开口说道:“你去把他请来金玉院吧。记得避着些老爷子。”
  那通传的小厮站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这么一句回复,转身便往前院而去。
  乔疏的金玉院拢在一片桂花林里。刚入了秋,便有桂花香袅袅飘散而出,沁人心脾。
  姜钧一身时下最流行的混色贴花长袍,站在金玉院门口,远远望着那个在桂花树下负手而立的人。
  那人通身的涤白,头发用一根暗褐色的簪子松松簪着,仍旧留了大半任其垂委而下,身量单薄颀长。仅一个背影,就留给人无限遐思。
  姜钧撇头,对那贴身的粗壮汉子说:“小壮,你在此候着便好。”便抬脚迈进了院子。
  乔疏听见独属于姜钧那散漫的脚步声,头也不回便调趣道:“怎的又风骚到我这里来了?”
  姜钧不理会他,像是在自己家一般自在,不经乔疏招呼就已经走进他的侧室,寻了张堆着毯子的贵妃椅就窝下了,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乔疏尾随他进来,两人在内里咕咕叨叨了许久,门口青铜和小壮也是无限遐思。
  “你说,你家公子不会真跟我家公子……那个吧?”青铜有着正常人都有的担忧。
  但很明显,小壮已经被世子□□成不正常的人,此刻一点也不明白青铜在说什么,便粗着脖子问道:“哪个?”
  青铜白了白眼。还能有哪个,只要在京城住上一段日子,就知道乔家公子与祁侯世子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要不是看着小壮比自己高壮,青铜真想敲震敲震他的脑壳子,让他开开窍。
作者有话要说:  
  ☆、初露隐退意
  江福海是姜禾鸢贴身的大太监,没有随驾南行,却到恭亲王府宣旨来了。
  这秋风刮得有些凛冽,江福海想起从前刚入宫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这般肃杀。
  因着没有什么后台靠山,便被打在御膳房做最下等的苦差。直至那天,还没迁出宫的恭亲王爷亲自来了御膳房,说要学着做抄手。
  他当时还是一个任人欺凌的烧火太监,第一次见着这样尊贵的人物,一个哆嗦没把柴火塞进灶子里去,砸着了这金尊玉贵的脚。
  姜禾鹄喊了一声,没一会儿脚面就肿得老高。
  皇上听言急急赶来,听了太医的话之后,扫视他的眼神似是要把他凌迟。
  江福海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一个岔子,也知道这回命怕是捡不会来了。更没想到的是在这生死之际,救了他一把的竟是传闻中那个一事无成的小公主,还提了他做贴身的太监。
  后来由于内务府总管李成海勾结朝廷官员,姜禾鹄便做了推手,把他推上了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人总是历练出来的,在姜禾鹄身边待了三个月之后,江福海腿脚也不哆嗦了,说话也有底气了。
  他本身也就是个机灵的,不该听的从来多听一句话去,不该说的也从不会多长一张嘴,倒是深得帝心。
  江福海在帝侧待了几年,也练就了一颗趋利避害的心。现下皇上南巡,将他差来恭亲王府宣旨,他倒是感激涕零。
  谁都知道南巡之路看似威风凛凛,其中的危机却是此起彼伏,从未消停。再加上旅途车马劳顿,如若皇上出了什么岔子,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有着这么多由头,在恭亲王府门前等了这么许久,他倒也是没什么怨气。
  姜禾鹄换好宫服出来之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江福海打着马哈哈:“恭亲王爷可算是出来了!”
  姜禾鹄心情不虞,懒得理会他,便拂了拂袖子,说道:“公公不是来宣旨的么?”
  江福海一愣怔,原本佝偻着的身子直立起来,走到恭亲王府的正门前,大声宣喝:“恭亲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今次南行,朝纲无主。恭亲王仁德,简言慧心,深得朕意。特擢为摄政王。南行期间,把持朝政,不得有失,钦此。’”
  “臣接旨!”
  姜禾鹄起身接过圣旨。苗苗就上前请了江福海入内稍坐。
  站在原地看了看圣旨,依旧是白纸黑字笔走龙蛇,鲜红的玺印分明,是姜禾鸢的风格。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禾鹄不知道胞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朝堂之上那么多肱骨大臣,再怎么样,也犯不着让她这无所事事的闲王担此重任。这一不小心,就是整片江山啊。
  走回正堂,与江福海寒暄了一小会儿,江福海便就告辞了。
  苗苗送江福海出门之后,姜禾鹄便像是泄了气一般,瘫坐在交椅上,脑海里迷迷糊糊又想起了姜钧那妖孽说的话:“当初皇上怎么坐稳这片江山的,你怕是也要怎么做。”
  姜禾鸢初上位的时候,大手笔收拾了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朱揽。随即又整顿朝纲,设立中极殿,建极殿,文华殿,武英殿四殿,加内阁官职。
  这样算起来,乔寂风独大内阁的时间,也是九年有余了。
  深宫内院,灯火通明。
  侧卧在榻上的男子一身湖水蓝衫,五官犹如刀刻。
  夜明珠透过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他搁了手里的书,动作优雅得像是天生的贵族,出口的声音,更是犹如天籁:“恭亲王?”
  下首的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颔首答是。
  左绛容坐直起来,目光没有焦距,像是在看门口的宫柳,又像是投向那片虚无的明亮。
  过了半晌,他才回过身来,对下首的黑衣人挥了挥手,极尽疲乏地说道:“你下去吧。”
  仅是一番思量,就像是耗尽了他毕生所有的力气。那种愤怒又无从宣泄最后化为悲哀的情绪,几乎把他淹没。
  姜禾鸢在南下之前,已经有十日有余没有踏进未央宫一步。此次南巡,更是没有把自己捎上;不仅如此,她走了还叫姜禾鹄来看着他。是怕他做什么动作吗?
  忍着心头的刺痛,他低低喏着:“要是我想做什么动作,两年之前就已经做了,鸢儿。”
  这一夜,乔府,恭亲王府以及深宫未央,都彻夜通明。
  第二天四更时分,苗苗就已经捧着一沓朝服,进来唤姜禾鹄起床。
  姜禾鹄自打听推门进来那一刻,就不再假寐,睁了眼睛,哑着嗓子就问:“什么时辰了?”
  “四更了。”苗苗边答着,边端来漱口水,让姜禾鹄洗漱。
  如此一番之后,姜禾鹄才算收拾齐整,施施然走出恭亲王府,坐上了早就从宫里遣来的车架。
  姜禾鹄从未见过这样的东大街,四下寂静无人,天色还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暗黑。
  宫钟敲了五下,响亮的声音唤醒整个京城。
  姜禾鹄坐上太和殿内的小金座。金座设在龙座下首,在九五阶之上,是个俯瞰**臣的好位置。
  众臣不必向摄政王爷下跪,只扫了扫袖,整齐地作出声响以示尊敬。
  江福海站在姜禾鹄身后,捏着嗓子道:“众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姜禾鹄特意拿眼瞧了站在文臣之首的乔寂风老头子,却直直撞上他的目光。这乔老头子真不是一般的猖狂,朝堂之上,哪能直视上首之人,这样□□裸打量的眼光,是怕脖子太硬砍不下吗?
  “本王瞧着,乔首辅这是有事要奏?”
  众臣心里都有了些底,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烧的恐怕就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乔首辅了。
  乔首辅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脸上松弛的老肉下垂,看着,隐隐又一种慈祥的感觉。
  他躬身出列,奏了本子,说自家后院里缺棵珍贵的树,还望恭亲王爷赐下。
  众臣哗然,乔首辅从前可是尽量降低存在感的明智之人,今儿怎的这样公然叫板,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坐在上首的姜禾鹄听了他这一番陈奏,心里一万匹草泥马铺天盖地呼啸而过。你孙子那么有钱一身金臭你丫的还会缺棵树?
  面上却是扯起了一抹温婉无害的笑容,说道:“那本王就于午后,亲自送往乔府如何?”
  “谢王爷。”
  众臣又是一片吸气的声音。要知道皇上才走了不到一天,要赶回来砍一个人都额脑袋可是绰绰有余。乔首辅这般堪堪受了摄政王的服务,果真有钱就能任性啊!
  于是姜禾鹄的第一次上朝,就这样被乔寂风老头子这样无情地碾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投之以木瓜
  好容易将桌案上的奏本一扫而空,江南水患,塞北风霜,将士短粮,贼寇四起……似乎约定好了时间,在姜禾鸢南巡之时,弊病通发。
  姜禾鹄放下最后一本折子,让江福海宣了户部尚书孟起白。
  彼时孟起白尚未走出宫门口,见江福海急急而来,不由眉心一跳。
  “孟大人,随杂家到御书房走一趟吧!”
  御花园里,摄政王正与孟大人一前一后散着步子,江福海领着一**人远远跟着。
  “国库有多少存银存粮?”
  似是随意问起,又若郑重其事。孟起白看着眼前女子背影修长,竟有嘉川女帝的风骨,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之意,当即躬身致礼,据实以告。
  他平缓道:“存银不足八千万两,存粮不余七十万石。”
  姜禾鹄听言眉心一皱,却是微不可查。
  看来这乔府,当需再走一趟。
  只是这一趟,不再是两人一驴,士兵十余这样的小阵仗。
  京城长街两侧人声鼎沸,就连平日里雅致无人的阁楼之上,也有人探头查观。
  花花今日里倒与平日不同,驴头之上一朵红绸大花抢眼得紧,脖上恭亲王府四字熠熠生辉。
  姜禾鹄骑于驴上,前有铜锣开路,后又护拥千余,竟是摄政王爷的大阵仗。
  兵甲铠胄,行走的声音整齐划一,没由来的一股威压之势。
  被重重护卫的,并不只是姜禾鹄一人,还有紧随姜禾鹄之后,由八人抬着的……一个木瓜。
  众人瞧着那木瓜与寻常的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盛装的盘子美到精致,在阳光沐滞下竟通体碧莹,如同绿叶般,衬着那个贵不可言的木瓜。
  跟在姜禾鹄身旁的苗苗,看似温雅娴静,心里却是忍不住将她家主子腹诽了一番。
  人家乔老大人都开口讨要珍、稀、树木了,主子也应下了,只没想到这珍稀之木竟是一个金灿灿的木瓜。
  坐在驴上的姜禾鹄却是一脸肃然。
  万事万物,皆有其缘起和终灭。
  乔家恩宠,缘于当年一役,缘于上位之人的愧疚难当。
  这些年来,恩宠达至鼎盛,常言物极必反,却不见乔家颓势。乔寂风一人之下,善于经营,荣华加身。乔疏生于书香门第,不擅书画,难及琴赋,却富可敌国。
  但凡他乔家有何异心,这靖国金座,便处累卵之危。、
  敛了眉目,姜禾鹄至今仍旧想不通乔寂风的不识大体。
  按说他如此擅于降低存在感,必也深谙持盈保泰之道。今日却一反常态,顺杆而上,显露骄心。
  其中,必有些缘故吧。
  就这么一路想着,一行已至乔府坊牌之前。
  坊牌之上,四字贴金,洋洋洒洒,笔走龙蛇。她向来不如姜禾鸢的老谋深算,曲折城府。如今叫她看守大靖,太过勉强。
  昨儿姜钧字句,言犹在耳。可要她拔除乔家,她不舍,也不能。
  微舒了一口气,姜禾鹄驱驴前行,却见乔寂风领了众人风风火火地出来,一身朝服尚未褪下,像是下了朝之后又去哪里找了旧友说古品茗了。
  乔府众人下了府门前阶,迎了上来。此时却见朱门大敞之处,还有一人施施然走出来,白袍委地,轻纱随风而起,身形修长,竟是芝兰玉树之姿。
  再细看,乔疏一脸无害,两只眸子闪着晶光,嘴角泛起一抹笑容,能醉春风。
  陌上公子如玉无双,繁华似锦不及其张狂。
  姜禾鹄还沉浸在他的美色、诱、惑里,尚未缓过来,便听见乔寂风老头子憋足了中气,低喝一声:“孽障,还不过来迎驾!”
  四下里风声过境,无人敢言。
  开什么天王老子玩笑,摄政王驾前,“肃静”“回避”四字刻板森严,加之摄政王一身朝服加身,威压逼人,谁还敢闲言碎语?
  可乔疏却仿佛不知其中关窍,扯了眼角眉梢,薄唇轻启,出口之言却是不逊。他言:“来得这般勤快,有诈吧!”
  林静蝉躁,乔疏也并未刻意将声音压低,一句话惹得众人脸色各异。
  姜禾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人怎的就不能给自个儿留个颜面,好歹也是个摄政王爷?
  乔老首辅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孽障啊孽障,这不是嫌府里银钱多了,故意引摄政王大怒抄家的吧!
  青铜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公子,你还是把我的月钱结了让我逃命去吧!青铜跟在公子身旁这么多年,怕是已有了心疾啊!
  众百姓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作为一个人,能颠倒众生,能出言不逊,还能好端端活着,简直是生而为人的敬仰和榜样。
  气氛一时冷凝,他一言语落,满脸容光。
  姜禾鹄睨了他半晌,终于还是无法生起气来,便不再理会他,转向乔老首辅道:“本王依言,给乔大人送木来了。”
  苗苗身体一让,八名兵士抬着木瓜盘轿而出。
  乔老首辅眨巴眨巴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王爷这是……”
  话音未落,却被乔疏抢言:“青铜,我要吃木瓜。”
  青铜被提了名字,猛地转头,差点没闪了颈脖,公子这是在逗我?
  擦了两把眼睛,公子脸上的确没有戏谑之意,一股对木瓜的憧憬之情跃然其上。
  四下复又静默。
  乔老首辅额角青筋跳得甚是明显,姜禾鹄有些看不过去,怕他被气得七窍流血而亡,便由苗苗搀着下了驴,纤纤玉手覆上木瓜,向乔疏投掷而去。
  众人皆道这摄政王到底是怒了,乔祸害这下定是要将事情闹大了去。却没见到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瞬间明灭。青铜站在乔疏身侧,乍一转头,正是看得分明,差点流下了哈喇子。
  “青铜!”一声怒喝,将沉迷美色的青铜解救了出来,却见一个硕大的阴影就要袭上公子的脸面,当下脚下一动,便从乔疏面前掠过,接了木瓜,拯救了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面。
  乔首辅貌似有些动气,不懂声色地瞪了青铜一眼。若不是他刚才那声失礼的叫喊,这孽障怕是要被砸坏了去!青铜也忒不走心了些。
  虽是孽障,却也是放在心尖尖的孽障。乔寂风已历了一次白首送黑发的痛楚,现下即便乔疏再如何孽障,也舍不得伤他毫发。
  姜禾鹄方才见木瓜就要袭上他的脸面,也是心下一悸。如今见乔疏安然浅笑,其中似有些讥诮的意味,却是放开了心,将久躬的乔首辅扶起。
  一切归于风平浪静,众人正要迈腿进府,忽而一个声音斜□□来:“乔,你这小厮的功夫当真是日将月就,才几天不见,又有了些许进益。”
  青铜嘴角抽了抽,不就是几个时辰吗,世子你可是天亮才走的。
  然而他的腹诽于姜钧来说无足轻重,他抬步上前来,向摄政王行了见礼,便旁若无人地搭上乔疏的肩膀,进府去了。
  “看这木瓜的样子似乎很甜。”
  “本公子差点毁容了,能不甜吗?”
  “如果你毁容了,应该会更甜。”
  “如果将你身上这身花布剪了藏上几日,想必会甜上加甜……”
  “……”
  两人聊着走远,留身后一**人在风中凌乱。
  姜禾鹄倒是从来不知道,木瓜除了丰、胸,还能毁容,也不知道毁容跟甜瓜之间有几个铜板的关系,但是她很清楚,在嘴皮子上,乔疏从来就不占下风。
  在她思忖之时,乔首辅的眼神,却一遍遍扫过她足下的靴履,想着她今日究竟意欲何为。姜禾鹄内心却是分明。一个木瓜,要换一个靖国,这生意怕是难做了些。只是再难做也不能不做,拿捏不准人心,也需投石问路。
作者有话要说:  
  ☆、报尔以琼琚
  乔家的府宅算不上金碧辉煌,却另有一番别致雅趣。毕竟是累世公卿,书香门第,对雅之一字的追求,从来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姜禾鹄端过骨窑制的玉瓷抛光描叶茶碗,轻轻咄了一口。
  她不懂得品茶,可这茶入口便是清冽之意,入喉之后更是唇齿留香,想来也是绝非凡品。
  放下了茶碗,她抬眼睨了一眼歪在座上的乔疏,仍旧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得亏了他天赐的霞姿月韵。
  乔疏本就偷偷拿眼瞄姜禾鹄,发现自己正被她打量着,张口便是一句狂词:“瞅啥呀你瞅?瞅坏了你嫁我呀!”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姜钧一口茶水刚要咽下,却反冲上了鼻腔,酸爽得不能自制,由衷地佩服这哥们的魄力。
  这边姜禾鹄还没炸毛,乔寂风倒是先炸了:
  “孽障,怎么说话的?你这是要气死我才肯罢休吗?”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拿眼瞧着,就像是下一刻便要驾鹤西去的样子。
  这火已经烧得够旺了,没想到乔疏下一句更是语出惊人:“孽障他爷爷,你被气了这么久上次还差点拿杀猪刀抹脖子,现在不还好端端坐这儿等着吃木瓜吗?”
  “嘿嘿嘿嘿,大家都别动火,别动火啊!”
  然而这样的话对座上的各位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倒是乔疏身后的青铜,肩膀抖动得十分可疑,用实际行动嘲笑了一把姜钧。
  这年头,稀泥也不好和啊!
  姜钧埋怨似的瞥了一眼乔疏,神色黯然,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上。
  姜钧刚一坐定,姜禾鹄便站起身来,理了理前襟,朗声道:“本王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没钱了吧?要多少?金子还是银子?要银票还是现银?什么时候要?哪个银庄的?要兑成官银吗?”
  乔疏站起身来,一时没控制住通身的华光,竟是燕妒莺惭的姿容。
  后首的苗苗轻轻一咳,姜禾鹄才缓过神来,暗恼自己没出息。
  回神一想,既然乔疏把话挑明了讲,她也就不必再兜圈子说一些不着边际溜须拍马的话。
  “八百万两白银,二十万两黄金。”
  姜禾鹄狮子大开口,内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乔疏躺回贵妃椅上,好看的眉毛微皱,眸色深沉。满头青丝飘摇委地,翘得老高的脚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虚点。
  过了半晌之后,他才启唇:“要钱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说。”姜禾鹄心知商人本性便是以利牟利,交换条件势在必行。如此多的银钱,即便是乔疏,也并非掌上观文不费吹灰就能收入囊中,的确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便是见多识广的姜钧,此刻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乔疏唇角微扬,将青铜递过来的软枕垫在背下,盯着房梁,缓缓说道:“第一,等孽障的爷爷辞官退隐之后,孽障要登堂入庙,执掌相印;第二,户部换人。银钱之道,心腹之至,以便耳聪目明,心中有数。就此两条,你考虑考虑。”
  他这么一说,气氛便更是沉沉压了下来。
  自古以来,用钱捐官不胜枚举,可一举步入众臣列首,执掌相印,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单凭这第一个条件,姜禾鹄便敛了眉目,垂首思考了一炷香时间,直到众人都以为她睡着了,她才抬首,对难得有耐心的乔疏说道:“第一个条件,本王执政,你便是当朝首辅。陛下归来,你自当退隐于市。”
  “成交。”
  “至于户部的人,当用贤能。昔日周公戒伯禽,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我今亦是三吐三握,只待贤能。”
  姜禾鹄这番话,说得感人至深,连座下的乔寂风都感动得老泪纵横,有女如此,先帝目可暝,陛下忧可分了啊!
  乔疏却是抽了抽嘴角,不屑地说道:“两年前《左传》一字不看,以为是左绛容的个人传记。现在倒是会引经据典自比周公了哈?”
  青铜看着他家公子七分讥诮三分得意,不忍心告诉他三吐三握其实是《史记》里的典故。
  姜禾鹄看他一脸小孩子赌气一般的神色,便知他又魔怔了。虽然心底有些沉闷,但到底是过去的事情,如今再次被提起,除了尴尬,便只剩尴尬了。
  这时候和稀泥的便出来作用了。姜钧一身花花绿绿的绸缎来来回回晃动,惹得乔大公子不快。
  这乔大公子一不顺心,姜钧可就遭殃了。
  虽然他一撇头躲过了飞来的茶杯,但是下一秒就被飞扑而来的青铜撞了个狗啃泥。偏生青铜还后知后觉,只关心他手中那珍贵的杯子:
  “公子,这茶杯可是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找着的,前朝留下来的文物,吉光片羽,您怎么能就这么糟蹋了?”说着,便用袖子将茶杯细细擦拭了一番,才放回到桌子上。
  姜禾鹄这才注意到,原来乔家的一等仆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而乔家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三百仆从,按照正常人家的比例来说,一等仆人大概八十余个。做一件衣裳大概需要一匹绸缎,而绸缎金贵,怕是没有一定的财力,难以负担起八十余人绸缎制的换洗衣物。
  姜禾鹄越想越心惊。此等富贵,一举敌国怕也是轻而易举。
  不动声色地抬眼,想打量打量乔疏,不料却撞上了他的眉目。似与平日不同,眸光温润如水,柔蕴了秋色,那里面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姜禾鹄却选择闭目塞听。
  曾经被那些过往伤得千疮百孔的乔疏,如今已经是这番龙章凤姿的模样。是要庆幸时光对他的温柔,还是要憎恶命运对他的过分关注?
  很高兴你如今还能浅笑嫣然风流跌宕,很高兴你能绝处逢生不作困兽与斗,很高兴命运帮我将这份愧疚缝补。乔疏,你想要的东西,我便倾力相与。
  姜禾鹄赤|裸|裸|看着乔疏,内心万千感慨。可她不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翌日,姜禾鹄坐在案前,脑袋里还在回放前天下午的事。
  那时候驴马已经准备就绪,姜禾鹄也准备打道回府。
  乔疏晃晃悠悠走到她身后,凑着她的耳朵,嗓音清冽:“投我以木瓜,报尔以琼琚。我要奖励……”
  话未说完,姜禾鹄便落荒而逃。
  前尘往事,皆尽纠葛。
  可昏鸦已尽,恨因谁,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左绛容,迷心宫,如今笑谈风月丛,腑肠却彻痛。
作者有话要说:  
  ☆、居庙堂之高
  京城洪钟响彻,又到了要上朝的时间。
  天刚蒙蒙亮,昨夜的露水打湿了青石板铺就的路 。风吹着有些冷,一阵一阵,直催得人快步向前。
  乔大公子的起床气向来严重,此刻正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艳如霜模样,笼着袖子走在乔寂风背后。
  不远处的几名京官见了他就像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叽叽喳喳,议论不绝,一字不落地进了乔寂风耳内,惹得他心里一阵阵泛酸不痛快
  其中有一个人,约摸是四十来岁,天色昏蒙看不清脸面。他道:
  “那祸害进宫来干什么?”
  “不知道呢,不过这摄政王爷已到了摽梅之年,乔大公子又生得好看,怕是有缘情牵啊……”他这么一提起,自然就有人附和。
  “谁说不是呢?这摄政王到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去年招亲还不是满城男子落荒而逃,就连我也出去避了几日风头呢!”
  “切,就你……”
  “嘘,小点声,这两个人哪一个是你能妄议的。”
  “也是也是……”
  几人议论着走远,角落里却移出两道人影。
  苗苗想着,方才议论的那几人是……方大人,刘大人,还有孟大人吧!只能阿弥陀佛保佑你们了。
  她偷着斜眼瞧了一下她家主子,就算看不清她脸上的寒霜,也能感应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霾滞气息。唉,三位大人好生管着自己的嘴吧,千不该万不该你们就是不该说乔大公子是祸害。这宫里谁不知道乔大公子就是主子的逆鳞啊!
  从前倒也就罢了,如今主子大权在握,为了乔大公子以权谋点儿私,也并非不可能啊!
  一路上,姜禾鹄不发一言,远远跟在乔家爷孙身后,敛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和殿内,众将列臣排列齐整,姜禾鹄信步走上金座,底下便是山呼千岁,振聋发聩。
  姜禾鹄定了定神,摆摆手招近远远候命的苗苗,低声说了几句。
  苗苗领了命后,便疾步走出殿门,一股严肃的神情跃然脸上。
  姜禾鹄昂首看着前方,用玉指敲了两下金座,江福海便会了意,唱和起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乔家老爷子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颤颤巍巍地出了列:
  “启禀王爷,臣有本奏。”
  “乔大人有何要事?”姜禾鹄端的是一副和颜悦色几近谄媚的眉眼,声音尽显柔和。
  哪知乔寂风是演戏的个中好手,姜禾鹄话音刚落,他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姜禾鹄听着都觉着有些疼。
  “启禀王爷,臣有罪。老臣年近耳顺之年,如今恭亲摄政,变故易常,老臣垂朽,本就该退位让贤。昔日张叔愿归丞相印,乞骸骨归,避贤者路。老臣虽不能自比张叔之德,却望风而敬,以身效德,还望王爷成全。”
  乔寂风讲得言辞切切,一众文臣目瞪口呆。
  摄政王爷这究竟是使了什么招数,竟让这固守朝堂三十余年的乔首辅自请归隐,真真是不可小觑。
  从前众人只知“京城三怪”,恭亲乔疏祁侯世。
  乔疏和祁侯世子的怪异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来的。乔疏行事,只看心情。心情好了,一掷千金不再话下,心情不好,饶说他是九牛一毛也不算为过。最为怪异的是,乔大公子做的那是死人生意,手下能工巧匠云集,一口楠棺千金难求。
  至于祁侯世子,就更不用说了,一身花红柳绿,整日嬉皮笑脸,走街窜巷子,出入义庄,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着实满身阴气。
  至于恭亲王爷,倒是没怎么看出来。传闻说她天潢贵胄却行为诡异,锦衣玉食却能为一碗抄手东奔西走。她的怪异,无非在抄手二字。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只为抄手着急上火的恭亲王爷,倒是有几分手段,上朝第一日,就折了乔首辅这棵大树。
  在列众臣有的唏嘘不已,有的内心着急,更有的喜上心头。朝堂之内风云诡谲,变幻莫测。表面上看着和气,其实内里各见真章。
  孟起白对于这件事情多少是有些震撼的。自己为官近十年仍旧碌碌无为,如今也坐上尚书位,本不该为这等事情烦忧。可嫡女之言,仍犹在耳。
  “爹,原本我这闺阁女子不该妄议朝政,可有些话,女儿还想建议一二。
  如今内阁独大,恭亲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端了乔大人的名头。如若不出女儿所料的话,明日,就明日,乔大人就该辞官隐退了。
  父亲,此时正是你逆流而上的好时机,等了这么些年,您也该挪挪地方了。
  依女儿看,乔大人不可能真正地辞官归隐,毕竟两朝元老,根深蒂固不说,他确实也有经天纬地之才。
  父亲若要顺势而上,必得拉大旗作虎皮,明儿在朝堂上附和一番忠心,飞黄腾达必指日可待。”
  若说原本孟起白对于女儿的话,仍存半信半疑的心思,如今所料之事,尽皆如实,却令他不得不信。想她若是男子,孟家也不至于落到了这样颓势尽显的下场。但是无论前路如何,孟家不能败,要败,也不能败在自己手上。
  想着,他便跨了一步,直直跪下:“启奏王爷,微臣愿随首辅,仿先贤,顺今德,中兴大靖。”
  一番话,语音顿挫有力。
  姜禾鹄想着,如若乔老头子不离朝堂,他这也算是攀上了一棵大树。可人在朝堂漂,必得谨慎防挨刀。乔老头子的心思他捉摸不透,这一役,孟起白必败。
  随后又有几人出了列,声称愿随首辅。
  孟起白面上不显,内里却高兴着,大势所趋,乔首辅定是走不成了。看来女儿也算是没白疼。
  姜禾鹄俯瞰殿里一众低垂的头颅,本想在拖延写时间,叫那几个议论的人多跪些时辰。
  可着实有些心疼乔老爷子那颤颤巍巍的身子,便朗声道:“乔老首辅赤诚之心,可彰日月。本王准其奏,另着礼部,赐黄金百两,如意一双,以昭圣德。如今国库紧张,便就委屈了乔老首辅了。”
  虽说事先对好了剧本,但乔老爷子的内心仍旧是感动的,大有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便就叩了首:“谢王爷圣德!”
  姜禾鹄对他微微一笑,随即视线转向众人,朱唇轻启,出口之言却犹如霹雳:“至于有些人,以其昏昏,使其昭昭之事不胜枚举。
  另有些人,成党结派,徒读父书,南箕北斗,名不副实。
  女帝仁圣,以历代功勋保尔荣华,但如今灾难四起,人祸天灾,朝廷不养无用的人,尔等既真心实意退让贤路,本王也当成人之美,准奏吧!”
  准奏二字一出,殿上许多人便瘫在当场。
  姜禾鹄内心如明镜,这些人多为乌合之众,必非为了乔老头子而弃毁前程。
  昨儿乔疏私下里说过,老头子为保小命,秉承一大宗旨,那就是“居庙堂之高,必当无节操”,虽然偶尔也收受贿赂,但是这人上了年纪,忘性就大了。
  啥时候这儿多出这么多银子来了?不要白不要。下次再遇见,欸你谁啊?
  像这样的,没被人拿着杀猪刀追着砍就不错了,谁还想追在他后边嘻里巴哈的奉承讨好,不过就是为了借势彰显忠心,引起她的重视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功险亏一篑
  姜禾鹄端坐在金座上,看着下面的人便秘般的面容,不动声色。
  “禀王爷,臣以为不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变故了这已定的布局。
  “诸臣众将皆是朝廷肱骨,如此撤了一番下去,新的人才后继无力,朝廷中空。
  若是平日里还算撑得过去,可如今内有天灾谴谴,外有虎敌耽耽。如此作为,只会置大靖与累卵之地,还望王爷三思啊!”
  说着,邱老将军重重跪下,磕头磕得响亮。
  姜禾鹄敛眉。
  邱胜亦是两朝元老,战功赫赫。虽年近古稀,却神采奕奕,偶尔提出的政见也让人耳目一新。最为重要的是,他对先皇忠心耿耿。居高位而俭家事,这大靖上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如今他出言反对,“不妥”二字的分量可想而知。
  他一言毕,**臣出列,皆拱手要姜禾鹄三思。
  姜禾鹄这下子可着急了。昨儿个没计算着这家伙的厉害,现在被他搅了局,难道这么精心布置的一场戏就要功亏一篑?
  秀气的眉毛微不可查地蹙起,一双杏眼微阖,头上金钗不动,脑海里却是飞速旋转。如今要她驳了这老家伙的言论,怕是会寒了其他重臣的心。
  她想剔除下马的只有孟起白这一**蠹役之流,并非单是他无能这么简单。而是那两本账册上,都是如山铁证。
  昨天傍晚姜禾鹄从乔家出来之后,回了府邸换了身平常的衣裳。
  杏色的罗裙垂委至脚踝,头上的钗环尽去,仅剩一根银簪松松攒着发髻。
  苗苗手持眉笔,把姜禾鹄的眉梢往上吊了吊,再于腮边涂抹上些深色的粉底,描上淡黑的眼影,镜中人便不像姜禾鹄原本清丽的容貌了。
  若非熟识,怕是凑近了看也认不出来。
  一主一仆晃晃悠悠上街,去茶楼听了说书的海吹,又到戏院里去听了一出,最终到了抄手摊子里,等一餐美味。
  也就是这时候,一个低眉顺眼的丫头疾步过来,往姜禾鹄怀里堆了两本账册和一封书信。
  姜禾鹄尚在目瞪口呆的状态,苗苗便已大骇,立起身来去追赶那小丫头。
  原本这一切是人不知鬼不觉,经由苗苗挪椅子这么一声尖利的声响,反倒引来了许多路人侧目。
  姜禾鹄习惯性地敛眉,抽出书信,刚要撕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掩回怀里。细细品起抄手来。
  刘家夫妇见她安安生生地吃抄手,这才放下一颗心来,生怕她又搅出什么事端的心这才吞回肚子里。
  而苗苗生得体胖,原也不是什么长跑的奇才,自然追不过那手脚伶俐的小丫头。
  她喘着粗气回到她家主子的身边时,她家主子已经帮衬着她,把属于她的那碗抄手连汤带个儿给吃得干干净净了。
  回府路上,苗苗抱着两本账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也不嘟着了,当即就磨蹭磨蹭与姜禾鹄越贴越近。
  “怎么了?”姜禾鹄侧头看她。
  苗苗有些不好意思,一只手抱着账册,松出一只手来挠挠头皮:“嘿嘿,主子,苗苗有些地方不太懂。”
  姜禾鹄笑眯了眉眼,连刻意吊高的眉线也弯成了舒心的弧度。
  她盯着苗苗憨憨的表情,笑道:“问吧!”
  “您不怪我?”
  “不怪。”
  苗苗像是得了赦令,这才垂着眉眼,嘟哝着说:“乔公子是不是喜欢主子你啊?不然您怎么就笃定乔公子会帮您呢?”
  苗苗嘟哝完,一阵秋风便扫过来。冷得主仆二人瑟瑟发抖。
  姜禾鹄驻足,凝着全聚德店前摇晃的灯笼,声音缥缈,有些听不真实:“他想要,我给予,就是这样。”
  “那您怎么知道乔公子他想要首辅之位呢?”这时候的苗苗像是勤学好问的孩童,紧跟着姜禾鹄,语气里有些隐隐的咄咄逼人起来。
  姜禾鹄回了神,笑着弹了一下苗苗的额头:“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是你主子啊!”
  说着,脚步便迈开了去,比方才急了些许。
  苗苗在原地挠了挠耳朵,没明白主子讲的什么。眼见着主子就要走远,也就将这些问题抛掷脑后,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夜明澄澈,霜露冷冽。恭亲王府的内院幽幽凉凉,几株昙花开得正好。
  姜禾鹄内着里衣,外面虚披着一件披风,立在昙花边上,脑海里有些纷乱。
  那两本账册对比之下,可以一条一据地列出孟起白的蠹虫之举,几乎就可以定了斩首之罪。
  可那封信又着实写到了她的心思。
  如今姜禾鸢南下,恭亲王摄政。在这节骨眼上,如若一开始便处置了一个朝廷重臣,众人自当是要追根究底地问出个缘由。
  可是将孟起白的**罪行公诸于众,不啻于国库洞开,让大家瞧瞧里面有几个银钱。
  自古以来,国库空虚最能扰民心。在这个关节上动摇根本,也就等于将大靖葬送。
  因而,孟起白得除,但不能以此为由。
  废了一番心思,这就要将孟起白这蛀虫拉下马,邱老却出来阻这么一遭,姜禾鹄心里烦堵得慌。
  殿下众人见姜禾鹄悄无声息,有的偷偷抬眼,却恰恰撞上了姜禾鹄一扫而过的目光威严。
  姜禾鹄本以为自己最终还是要妥协,不想这个时候,乔疏竟走了进来。
  乔老首辅简直快要气得失禁,这个孽障啊孽障,金銮殿也是你随意可以进出的吗,还不两条胳膊夹巴夹巴给我滚出去!
  可乔疏的两只眼睛偏偏只看向高座上的那个人,没看见自家老爷子挪腾得快要抽筋的眼珠子。
  “新任首辅乔疏前来参见摄政王!”一句话犹如天籁之音。
  姜禾鹄自己不知道,从乔疏走进来的那一刻,她微垂的眉梢便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此时她看着金銮殿上的乔疏,长身玉立一身风华,身上的雪狐披风更衬得他的姿容宛若天人。
  嘴角微扬,说话也像是有了底气,姜禾鹄朗声说道:“爱卿平身。你们也都起来吧!”
  众人心头郁闷,却也应声起身,唯独邱老将军仍旧执愣地跪着。
  姜禾鹄微舒的心情,此刻也变得凝重。心头暗骂:这个老顽固!却也无计可施。
  不料乔疏却缓步上前,一贯地不着调:“啧啧啧啧,邱老将军已经年老,跪得久了自然起不来。恳请王爷宣邱老将军的那文武双全的外孙入宫来接一接他吧!”
  姜禾鹄听言,心头暗笑。
  谁人不知道邱老将军子孙满堂,文武双全的却只一个——五城兵马司司首,黎揽。
  去岁姜禾鹄奉旨招亲,虽说不上满城男子落荒而逃,却也是惊退了那些个守身如玉的公子哥儿。
  而黎揽那天估计是出门没烧高香,竟把一幅绣囊落在恭亲王府的府门前。
  若是寻常百姓,这一落本不要紧。可他是邱老的外孙,婚姻不能儿戏,且需直达天听。
  绣囊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而囊角的“致郎黎揽”四字针脚工整,不是一般的绣娘能达到的境界。
  当时还挺郁闷的恭亲王爷这就看上眼了,将这锦囊细心收藏了起来。因而京中有风声说,恭亲王爷这是瞧上黎守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疾风落叶扫
  人老了,子孙之福便最为重要。
  黎揽之于邱老,就像乔疏之于乔寂风。唯一不同的是,这俩老东西喜爱孙子的方式有点不同。
  人邱老虽然一身武艺却不至于棍棒加身,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金孙。
  乔寂风也不知道那根筋抽了,一个劲儿地喊“孽障”,与人家的“乖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乔疏在这种“家暴”的环境下,还能长成如今这副流氓模样,也真亏了乔府那块风水宝地庇荫着。
  现下乔疏这么一提起黎揽,邱老心里一悸,沟壑纵横的面上也不显露山水。只是不用人扶,吭哧吭哧自己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自己的大半副身子骨都上交给国家了,如今唯一的软肋又被人戳着玩,邱老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多多少少因着当年的事情给了乔疏一番脸面。在乔疏听来,倒像是猪圈里的那头老母猪生仔时候的哼哼声,并没有放在心上。【至于这公子哥儿怎么会知道母猪生崽,咱以后分解】
  殿下跪着的那些人,见邱老倒腾着自己爬起来,当下心里“咯噔”了一声,也不含糊,手脚并用从地板上就爬起来了,有的情伤低点,当场就瞪着那个披着狐氅的男子,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穿个洞。
  可那男子丝毫不为所动,全身上下金光闪闪的“小样儿”三个字,生生逼退了一众目光。
  转身向着高位上的摄政王就道:“邱老所说的人才后继不力一事,其实不足为虑。孟尚书家中卧虎藏龙,二女儿孟络书实为微臣东街红白铺子的账房先生,这脑袋可比孟尚书好使得多,可以喊来继父任。”
  姜禾鹄听他这一番话说得那是如雷贯耳,想着天下间能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脑袋不好使的也就只有他一人,想着能把自家铺子的账房先生荐上尚书位的,他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嘴角的笑意也越发鲜明起来。
  孟起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想着家中那个低眉顺眼不受重视的庶女,一口气上不来,当场两眼一白膈应了。
  京城是个窝,里边揣着鸡鸣狗盗的事儿,也蹿着流言蜚语。东街的王大妈和西街的周大婶乍一碰面,就开始比拼,看看隔了一个晚上,谁收集到的小道消息多。
  这天,王大妈和周大婶天未亮就上街了。王大妈一脸嘚瑟道:“诶诶诶,周家的,我和你说,昨儿个听说乔家的那祸害被封为首辅了!”
  原本一脸紧张生怕王大妈说出什么惊天新闻的周大婶神色一松,有些嫌弃地挥手:“矮油!谁说不是呢?这有权有钱就是好啊,关键是长得好,用留行的话咋说来着,颜值高!”
  “可不是!我婶婆家的二儿子他媳妇的远方表哥在宫里当差,说是昨儿个摄政王爷看那祸害穿得单薄,还叫贴身丫鬟,喏,就是那个又肥又壮的那个,给他送了一件雪狐氅子呢!”
  “诶你说这摄政王爷是不是嫁不出去,逮着哪个是哪个了呀?”
  “要不就是被美色迷了心窍,分不出好歹了呗……”
  “哎呀,现在的姑娘都是怎么回事儿,就说那孟府的二姑娘,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就跑去给他劳心劳力了,真是没想明白!”
  “可别说,那二姑娘也不是什么好鸟,不然怎么会把自家爹扯下马自个儿却端坐了上去?”
  两人越聊越起劲儿,可谓是热火朝天,忽而□□来一个清冽的嗓音说道:“也是啊,那祸害长得那样倾国倾城,指不定是哪只狐狸妖精的转世呢!”
  可人王大妈和周大婶没察觉呀,沉浸在自己的八卦世界里无法自拔。
  王大妈一脸神秘地说道:“不是狐妖,听说是蛇精,我亲眼看王八村里的那个道士卜的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浑厚的笑声响起,姜钧指着把脑袋探到俩大妈之间的乔疏,笑得不能自抑:“还蛇精,不是蛇精病就不错了哈哈哈哈哈……”
  俩淳朴的大妈吓了一跳,双双转头盯着“蛇精”那倾国倾城的脸,再一对视,意思大概就是:“那道士真准,果然是蛇精。没见过人有这么美艳的。”
  而后俩人一人挎一菜篮子,撒丫子跑回家了。
  乔疏直起身子来,斜眼对着那个还在捧腹大笑的家伙说道:“好笑么?”
  语气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吓得姜钧一下子就噤了笑声,并表示:“不好笑。”
  乔疏微不可查地翻了个大白眼,迈开步子走了。
  他那上挑的眼角今儿个勾画的是妖娆的弧度,引得姜钧频频侧目。
  “乔,昨儿阿鹄真给你狐氅了?”
  乔疏听了他的问话,突然停了步子,转身没好气道:“她是你堂姐,规规矩矩喊着!”
  姜钧一听,就知道这货小气巴拉的性子又回来了,昨儿往宫里送钱的那种豪气真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没多瞅上几眼真是亏大发了。
  当下便无奈道:“得得得,堂姐堂姐,就许你一人喊她阿鹄。”
  “对,有悟性,我喜欢。”乔疏转头,抛给他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
  两个人在街上走着,一人风流一人风骚,真是绝佳的搭配。
  众人心里对这两人之间的基情又信了几分,在得到了乔疏那声不响不掩的“我喜欢”之后,两人的基情在众人心里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乔,你干嘛这么早就把孟家的那个闷葫芦推倒风口浪尖上了?你这不是让她朝孟起白撅屁股,还邀说:‘好家伙,往这儿打’么?”
  对于姜钧来说,孟络书这个人并不陌生。因着经常出入乔疏的红白铺子,也经常把大把大把的银钱交给那女人,姜钧觉着,这货真是一兜儿都是秘密,神秘得紧。
  后来他实在憋不住了,便背着乔疏去查了人家户口,身高体重三围一一扒了出来,就连人家的生肖八字,都挖了来。
  话说这个孟络书,年方十八,六年前脑子磕坏了忘尽前尘,见着谁都不说话。
  幸亏后来没有放弃治疗,这丫的原来是一数术天才,才十三岁算起账来就毫不含糊。
  最关键的是,这人是一面瘫脸,不会巴着孟家的老祖宗说好话,不会架着孟起白的胳膊娘里娘气地喊爹,虽然胸大,但并不无脑,找了这么一件“平凡”的铺子当起了账房。
  得亏了她这些个心计,就败在她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上。
  想着,姜钧的心里就来气。每回都没给好脸色,好歹我也是主顾之一好吧!
  “怎么,你还挺关注着她?”乔疏饶有兴味,两只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凑近了姜钧的脸面。
  姜钧一闪身避开了去,嘴里还大声嚷嚷:“屁!我这么一正常爷们,能瞧上那丫的?”
  乔疏却没理他,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阿鹄已经不想留着孟起白了。疾风落叶扫,孟络书在这个时候爬上风口浪尖则是于她自己,于阿鹄,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许是想起姜禾鹄的故作镇定,乔疏嘴角微扬,心情好得似乎就要飞起来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奔走为婚姻
  姜禾鹄与孟络书像是渊源颇深。孟络书辅一上任就提着一食盒的抄手到恭亲王府拜谒。
  屋内。
  姜禾鹄眼睛时不时瞟过那朱漆刷的食盒,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
  “听闻王爷不爱江山爱抄手,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听着孟络书一番话,像是有些调侃的味道。姜禾鹄便回嘴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爱钱兜,我爱抄手。独木阳关,各不相妨。”说着就是通身凛然正气,神情严肃不容置疑。
  孟络书拿眼瞧着,心里暗道这恭亲王爷果真如传闻那般,对抄手有着狂热的爱。
  正当两人打着马哈哈,苗苗走了进来,带了两本账册和一封书信。
  姜禾鹄下巴一抬,示意苗苗将其呈给孟络书,有些疑云还是趁早解开为妙。
  姜禾鹄自认为自己为人不好不坏,既然选择了精诚合作,就该坦诚相见开诚布公,这才是让她与孟络书长远的道理。
  孟络书见苗苗手里两本账册十分眼熟,便伸手止了苗苗近前来的脚步,说道:“不用看了,这两本账册一封书信是我的手笔没错。借由王爷的势头高登庙堂也的确是我的夙愿。”
  “你在利用本王?”姜禾鹄换了自称,眉目之间抖现凌厉。
  孟络书看着她身上的这股子气势,和平日里在抄手摊上吃抄手的她相比,委实格格不入。许是她的错觉吧,孟络书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名满天下”的摄政王爷,本就该斗鸡走狗观戏听书一身洒脱,而非在庙堂的桎梏下扮演苦大仇深满腹城府的上位者。
  她站起身来,拱手道:“我是一颗锋利的棋子,借由王爷的手逃出生天,安置在属于我的位置上,为王爷谋张全局。互利之事,向来如此。如若王爷因此降罪,那络书无话可说。”
  会客厅沉寂了半晌,秋风刮过后窗,吱吱呀呀有些凄凉。
  一会儿之后,方才听得姜禾鹄说道:“开食盒吧,本王闻着抄手的香气,生不起气来。”
  后宅之斗,姜禾鹄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这些年来,不管哪家公子要成亲找媳妇了,还是哪家姑娘又到了年纪没婆家上门提亲,姜禾鸢都会让她办个名为赏花大会实为相亲大会的宴席,让这些王公贵族的儿女们都找到可心意的人。
  宴会上不乏下作的手段来讨好她这个得宠的唯一的王爷,或者用些卑鄙的说辞来让死对头触犯众怒。只要后宅有一个人心肠狭隘歹毒,那么在风光的表面下,这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这些姜禾鹄都是知道的。
  而孟络书身为一介庶女,不仅性命保全,还脱颖而出,无论是隐忍的品性还是周全的心计,都得益于她成长的环境,无可厚非。
  只要她不为害,不作恶,不伤无辜,不妨社稷,那么她于现今的格局,的确是个可用之才。
  孟络书端详着姜禾鹄脸上的表情,心知自己已经为她所接受,这才把微吊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王爷,祁侯求见。”一身蓝灰衣裳的小厮进门禀告道。
  姜禾鹄啜了一口抄手,抬起头来,头上的青丝贴到脸上,蔓进两片樱红的唇瓣之间,乍看之下有些呆萌。
  急急咽下一口,姜禾鹄勾着食指捋直了那搓调皮的头发,眨巴眨巴眼睛,祁侯这会儿来做什么?“快请。”
  孟络书起身,略一欠,说道:“既然王爷有贵客来访,那络书就先行告退了。”
  “嗯,你去吧!”姜禾鹄趁这空档,又舀了一颗抄手,塞进嘴里。听闻孟络书的话,才含糊地回应。
  孟络书见她这副蠢萌的样子,又联想到自己身世处境,一时间有些悲凉。
  要有多少人护着她的惬意洒脱,才能活成这样舒适的模样。
  孟络书才走没多久,祁侯就一脸谄媚地进来。
  对于这个叔叔,姜禾鹄有些蛋疼。
  “哎呀,阿鹄啊!来来来,叔叔抱抱,看看又长胖了几斤……”
  姜禾鹄嘴角抽了抽,果不其然,又是这副德行,也不怪姜钧那家伙那般风骚了。
  “我已经十九了好吧……”翻了个白眼,姜禾鹄躲过祁侯的熊抱之后,顺利说出这句话,制止了他下一波的进攻。
  “嘿嘿,你看看,你不说我都忘了。”祁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老脸顿时涨得噌红。
  姜禾鹄也没去细究这老泼皮脸红究竟是为何,便一屁股坐回桌旁,拿起调羹继续向抄手进发。
  也没忘了问祁侯到此所为何事。
  祁侯这人吧,说他脸皮厚他却动不动就脸红,说他脸皮薄他却有脸一上来就要扑自家亲侄女儿。
  现下为了那个风骚的儿子讨婚事的时候到了,他也不含糊,背了稿子一般张嘴就道:“姜钧年十九,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本将心……”
  “哪家闺女这么倒霉被他瞧上了?”姜禾鹄委实听不下祁侯的长篇抄论,只好出言打断他。
  江福海最近都候在姜禾鹄身边,闻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又是这套说辞,上回那柳员外家的姑娘被吓得嫁给了一龅牙的地主儿子,上上回那弼马温的女儿被唬得出京下了江南,这回又是哪家得闺女要遭殃了?
  造孽啊!
  不想祁侯闻言却是一番惊天动地的笑声,听得姜禾鹄主仆毛骨悚然。
  搁了调羹,姜禾鹄把装着抄手的白骨玉瓷碗往里推了推,手肘撑着桌子抵着下巴,大有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装逼”的姿势。
  后来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祁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止了笑声,堆叠起一脸褶子,谄媚地对姜禾鹄说道:“你一定想不到是谁。此人并非美若天仙,却有着坚毅的品性;此人并非出身大富大贵,却有着通身的气质,此人……诶诶诶,亲侄女儿你哪儿去啊?”
  姜禾鹄原打算坐在门槛上仰头数鸿雁等着他话痨完毕,此刻他却早一步洞察先机,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就是刚刚我在院子里瞧见的那姑娘,叫啥来着……孟姑娘,对就是孟姑娘……嘿嘿……”
  “……”
  敢情连人家叫什么也不知道,还想把人家召回家里当儿媳妇。祁侯真是脑袋有坑……
  “呦!这祁侯的手是长在我家阿鹄袖子上了吗?”正当姜禾鹄默默腹诽的时候,救场子的来了。
  这么韵致清冽的嗓音,这样暗讽的语气,不是乔疏又是哪个。
  只见他从一片绿色见缓步走来,手上的白玉骨扇轻轻扇动着。
  秋风缱绻,淡紫的外纱扬起,不染纤尘,公子如玉,遗世独立。
  姜禾鹄再度没出息地看痴了去。祁侯两只眼睛黏在乔疏身上,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旁边的亲侄女:“擦擦口水!”自己却径自一副痴汉的模样。
  要是自家儿子能娶到这种妖娆的男子,也是不错的嘛……
  呸呸呸,想什么呢?祁侯回过神来,用掌心揍了揍自己的脑门。这丫的肯定不能和自家儿子一块儿,太迷人心窍了!
  乔疏一步不落缓步走来,离姜禾鹄就差两步距离,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把姜禾鹄惊得从祁侯身边弹开,纵身一跃,想去扶他。
  却没料到自己也下盘不稳,这么一跃,不压死乔疏算好的了,又赶忙收住脚。
  这下子倒换成了她摇摇晃晃,眼见着就要摔个狗吃那啥了。乔疏一见,暗道不好,赶忙撇了那神一般的演技,直起身子来,两脚微微扎稳,手环过姜禾鹄的腰间,英雄救美,抿唇一笑,颠倒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  
  ☆、同食一锅粥
  乔疏抱着姜禾鹄,眼角含笑,醉倒一片秋风。
  祁侯这丫的,却惯会破坏气氛,当下就捂着苗苗的眼睛,大叫着“非礼勿视”。
  姜禾鹄的包子脸染上了红晕,透过秋天的暖阳,脸上的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看在乔疏眼里,煞是可爱,“吧唧”一口便亲了上去。
  这边姜禾鹄还没跳脚呢,那边祁侯就率先炸了。“矮油我的亲娘呦,这这这,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没看到没看到……”
  待他闭着眼睛念叨完,回身一看,哪儿还有人影。当下有些委屈地跺了跺地面,唠叨着走远。
  厨房外的台阶上,一个风流韵致的公子,一个面无表情的王爷。
  秋风过境,卷动尘埃。
  院子里那摞柴禾堆叠得很是整齐,新劈的木头还有些潮湿的痕迹。
  乔疏一头歪在姜禾鹄肩上,没等姜禾鹄动弹,就悠悠道:“乏得很,且靠会儿。”
  说完就闭了那双深邃的凤眼,留下两扇睫羽以及闭合的眼皮。
  “你做什么这么累了?”姜禾鹄埋怨着,似乎有些不相信这个一身风华的男人。
  乔疏听言,把头歪下来,换枕在姜禾鹄的大腿上,满头青丝铺了地面,也不嫌脏污。
  姜禾鹄叹了口气,伸手把他的头发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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