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anna英文名俗不俗俗,孤不孤,非僧非道、这是什么意思?

历代小品-排行榜 > >历代小品-排行榜  历代,超经典!NO1. 论语《论语》是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录。由孔子弟子及其后学辑录而成,共二十篇。《论语》是语录体散文的典范,在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贤哉回也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弟子盖三千焉”,是推测的口气,后世也不大认可,但是说其有七十多个学生,大体是不错的。这么多学生中,孔老夫子最器重的莫过于颜回了。鲁哀公曾经问孔子,你的弟子中谁最好学?孔子回答说是颜回,并说颜回不拿别人出气,不犯同样的过失。孔子弟子中,多数是平民出身,但像颜回那样贫穷的,恐怕也没几个。住在陋巷中,“一箪食、一瓢饮”,只能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准,换了别人就会忍受不了穷苦的忧愁,颜回却总是那么安贫乐道,难怪孔老夫子再三赞叹:“贤哉,回也!”NO2. 楚狂接舆楚狂接舆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春秋末年,诸侯多国朝纲紊乱,许多有识之士遁迹林野,以求保全性命于乱世。但也有不少像孔子这样以“济世拯民”为己任的人,劳劳车马,奔走不暇,去寻访明君,推行仁政。这是两种不同的人生观和处世态度。《论语》里面,有好几处都记载了这两种思想的交锋。本文就是记述孔子在楚国时路遇隐者接舆,接舆高唱《凤兮》之歌,规劝孔子尽快归隐的故事。寥寥几笔,楚狂之高蹈风致,孔子之优容接引,宛在目前。NO3. 庄子庄子《庄子》一书,包括内篇7 篇、外篇15 篇、杂篇11 篇,共33 篇。一向认为内篇大体是庄周自著,外篇、杂篇则是庄周后学所作。它是先秦道家学派的代表著作,文章想象力很强,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并富有幽默讽刺的意味,对后世文学影响很大。以下两篇选自《庄子·秋水》。NO4. 庄子钓于濮水庄子钓于濮水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楚威王想以国事托付给庄子,被庄子拒绝。因为庄子认为,做官虽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但是不如为民的无拘无束和自由自在。这一思想不是用抽象的语言直接陈述出来的,而是用一个切近生活的生动的比喻来加以说明,给读者留下想象和回味的余地。NO5. 惠子相梁惠子相梁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鸩鹐,子知之乎?夫鸩鹐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鸩鹐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这段文章用鸩鹐的高洁来说明庄子并不想夺取梁国的相位,又用鸱得腐鼠的故事揭露和讽刺惠子的多心,辛辣地嘲笑那些追求名利的人,表现庄子鄙视富贵利禄的思想。贴切的比喻和深刻的讽剌,增强了文章的思想性和说服力。NO6. 东方朔东方朔东方朔(前154—前93),字曼倩,平原厌次(今山东惠民东北)人。性格诙谐滑稽,善辞赋。汉武帝初即位,征举方正贤良材力之士,他上书自荐,任常侍郎、太中大夫等职,常以正道讽谏武帝。但终不得重用。上书自荐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写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五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就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殊,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闻。桥下,女子未来,水涨不去,抱桥柱淹死。作者直言自己的才学和美德,并自荐可为天子大臣,其中不乏自我夸赞的内容和语气,在谨小慎微的人看来自然未免太狂妄。但是有才德之人向社会推销自己,又正是表现了一种渴望担负大任的责任感和自信心。在社会大变革的时代,是很需要这种创业者的气魄的。文章由于善于运用夸张的语言,所以能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NO7. 曹操曹操曹操(155—220),字孟德,小名阿瞒,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县)人。三国时政治家、军事家、诗人。东汉末,起兵镇压黄巾起义。建安元年,迎献帝都许(今河南许昌东),逐渐统一中国北部,建安十三年进位为丞相。后封魏王。曹丕称帝,追尊为武帝。善诗文,四言诗成就尤为突出。祀故太尉桥玄文故太尉桥公,诞敷明德,泛爱博容,国念明训,士思令谟。灵幽体翳,邈哉晞矣!吾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顽鄙之姿,为大君子所纳。增荣益观,皆由奖助,犹仲尼称不如颜渊,李生之厚叹贾复。士死知己,怀此无忘。又承从容约誓之言:“殂逝之后,路由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无怪。”虽临时戏笑之言,非至亲笃好,胡肯为此辞乎?匪为灵忿,能治己疾,旧怀惟顾,念之凄怆。奉命东征,屯次乡里,北望贵土,乃心陵墓。裁致薄奠,公其尚飨。曹操年轻时不为人所知,但桥玄很器重他。桥玄死后,曹操于东征途中遣使祀桥玄,倾诉知己之感。文中重提桥玄生前戏笑之言,表露他与桥玄之间“至亲笃好”之情,并反复申明自己的不忘旧情,语言朴实、亲切。以叙事之笔而情寓其中,有诗一样的情感和意境,令人流连不已。NO8. 诸葛亮诸葛亮诸葛亮(181—234),字孔明,琅玡阳都(今山东沂南南)人。出山前在隆中(今属湖北襄樊)躬耕读书,隐居十余年,后成为刘备主要谋士,因功拜丞相,封武乡侯,是三国时著名政治家和军事家。其《出师表》等文在后世广为流传。诫子书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这是一篇家训,所写都是家常话,无非是劝儿子勤学立志,不要荒唐险躁,耽误光阴等内容,但由于文中贯注了深挚的父子之情,就觉得平淡中含有真意。其中几组语言精炼而内容精辟的对偶句,富于哲理性,常被人们用作修身养性的座右铭。NO9. 陶潜陶潜陶潜(365—427),字渊明,寻阳柴桑(今江西九江市西)人。曾为州祭酒、参军,后任彭泽令。因不满当时士族地主把持政权的黑暗现实,毅然去职归隐。长于诗文辞赋,其诗多描绘自然景色及农村生活,隐寓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精神。与子俨等疏告俨、俟、份、佚、佟:天地赋命,生必有死。自古贤圣,谁能独免。子夏有言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发斯谈者,将非穷达不可妄求,寿夭永无外请故耶?吾年过五十,少而穷苦,每以家弊,东游西走。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黾勉辞世,使汝等幼而饥寒。余尝感孺仲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此既一事矣。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内愧。少学琴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意浅识罕,谓斯言可保;日月遂往,机巧好疏。缅求在昔,眇然如何!疾患以来,渐就衰损。亲旧不遗,每以药石见救,自恐大分将有限也。汝辈稚小家贫,每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然汝等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鲍叔、管仲,分财无猜;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他人尚尔,况同父之人哉?颖川韩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济北汜稚春,晋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尔,至心尚之。汝其慎哉!吾复何言。这是陶渊明大病以后写给五个儿子的疏札。首段对人的生死表示一种达观的态度,中段回顾自己的一生,末段对儿子们提出希望,虽然带有遗嘱的性质,可娓娓道来,如叙家常。文中叙述由于自己辞官归田而让孩子们受了委屈,流露出一种歉疚感和怅惘的意绪。但这种意绪并没有改变他归田的人生态度,所以下文仍然表现出自己热爱自然的本性和眷念田园生活的情绪。五柳先生传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氏。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赞曰:黔娄之妻有言,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味其是兹若人之俦乎?衔觞赋诗,以乐其志。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谓葛天氏之治“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所谓“传”,是记事迹之文,但此文略去事迹,只是抒述自己的志趣,所以它并不是真的传记作品,而是一篇抒情。读书则得意忘言,造饮则期在必醉,环堵萧然而以文章自娱,作者的志趣正是从这三个方面表现出来。有人认为,全文共用了9 个“不”字,表现了作者对世俗势利的一种蔑视。游斜川序辛酉正月五日,天气澄和,风物闲美,与二三邻曲,同游斜川。临长流,望曾城,鲂鲤跃鳞于将夕,水鸥乘和以翻飞。彼南阜者,名实旧矣,不复乃为嗟叹;若夫曾城,傍无依接,独秀中皋,遥想灵山,有爱嘉名。欣对不足,率尔赋诗。悲日月之遂往,悼吾年之不留。各疏年纪乡里,以纪其时日。此文是游斜川诗的序文,说明作诗的由来。孟春时节,作者携二三邻曲同游斜川。鲂鲤跃鳞,水鸥翻飞,大自然充满勃勃生机,独秀中皋的曾城山,又使作者不禁想起与之同名的仙山。山川的秀丽激发了作者的游兴,也激发了创作激情,于是乃赋诗咏怀。这篇短序写斜川风物之美,简淡有致。序末慨叹岁月流逝,人生苦短,乃是文人永恒的主题。NO10. 刘义庆刘义庆刘义庆(403—444),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刘宋宗室,袭封临川王,曾任豫州、荆州、南兖州刺史。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学,招聚文学之士,如袁淑、鲍照等。有《世说新语》等书传世。《世说新语》共三卷,分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等三十六门,记述汉末、魏晋士大夫的言行。王子猷雪夜访戴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王子猷在雪夜突然想起老朋友,就不顾百里之遥前去造访。这种行动不能不谓之怪异。小船行了一个晚上才到达朋友的门前,但却“造门不前而返”,这种作法就更加怪异了。这些都是常情常规所不能理解的,但王子猷有自己的说法:“乘兴而行,兴尽而返。”这里表现的是一种自由舒展的人生态度和生命状态,在封建社会那种受压抑、被扭曲的人性面前,这种人生态度和生命状态不是很值得寻味的吗?阮咸晒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纱罗锦绮。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在晒衣的日子里,别人晒绫罗绸缎以显示富贵,阮咸家贫,却敢于将一条布做的短围裙挂在竹竿上晒出来,以表示对世俗礼法的蔑视和对虚荣的挑战。晒这件事情虽小,却体现了魏晋时代一部分士人袒露真我、不加伪饰的人格之美。祖财阮屐祖士少好财,阮遥集好屐,并恒自经营。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人有诣祖,见料视财物,客至,屏当未尽,余两小簏箸背后,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箸几量屐!”神色闲畅。于是胜负始分。一种是由贪欲所支配的对财富的占有,一种是超脱功利的对外物的玩赏。有占有欲的人,活得自私,也活得很累;超脱功利的人,活得潇洒,活得脱俗。所以人生不可没有财物,但又不可为财物所累,这篇小品所说明的就是这样一种道理。作者善于运用白描手法,简单几笔,祖士少的胆战心惊和阮遥集的闲畅自得就被勾勒出来了。殷浩“宁作我”桓公少与殷侯齐名,常有竞心。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殷浩:字渊源。晋陈郡长平人。殷羡(洪乔)之子。好谈玄,弱冠即有盛名。建元初年征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参综朝权,扼制桓温。姚囊反,浩率师北伐。兵败,为桓温奏劾,废为庶人。竞心:竞争之心。殷浩和桓温在才能、功业上孰优孰劣,我们可以置而不论。殷浩能说出“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就足以使人肃然起敬,这是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对独立人格的维护。许多人常常依他人的意愿和安排度过不属于自己的一生,受这句话的启发,似乎应当去寻找那或多或少失落了的自我。有一位哲人说过类似的话,那就是“走自己的路”。新亭对泣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在中原沦陷以后,南下的士族官吏有两种思想情绪,一种是消沉悲观,另一种是奋发图强。这篇短文选择一个普通的但是有典型意义的场面,将这两种情绪集中表现出来。作者的倾向性是明显的,这就是推崇图强恢复,反对一味感伤。NO11. 鲍照鲍照鲍照(约414—466),南朝宋文学家。字明远,东海(今江苏连云港市东)人。出身寒微,曾任秣陵令、中书舍人等职。所作诗文反映当时庶族地主对士族专权的政治现状的不满。其乐府诗风格俊逸,对唐代诗人李白、岑参等颇有影响。瓜步山楬文岁舍龙纪,月巡鸟张,鲍子辞吴客楚,指兖归扬。道出关津,升高问途。北眺毡乡,南炎国,分风代川,揆气闽泽,四睨天宫,穷曜星络,东窥海门,候景落日,游精八表,駃视四遐,超然远念,意类交横。信哉!古人有数寸之龠,持千钧之关,非有其才施,处势要也。瓜步山者,亦江中眇小山也,徒以因迥为高,据绝作雄,而凌清瞰远,擅奇含秀,是亦居势使之然也,故才之多少,不如势之多少远矣。仰望穹垂,俯视地域,涕洟江河,疣赘丘岳。虽奋风漂石,惊电剖山,地纶维陷,川斗毁宫,毫发盈虚,曾未注言,况乎沉河浮海之高,遗金堆璧之奇,四迁八聘之策,三黜五逐之疵,贩交买名之薄,吮痈舐痔之卑,安足议其是非!此文以象征手法,揭露无才无德之人一旦身居高位则唯我独尊的嘴脸,反映了当时社会有才者屈居下僚、无才者飞黄腾达的不合理现象。瓜步山本无特别之处,只因占据有利形势而称霸一方。山的形象只是人的形象的一种象征,文章立意含蓄而深邃。行文中寄托作者有才无势的愤懑激情,议论酣畅淋漓,有一泻千里的气势。飞蛾赋仙鼠伺暗,飞蛾候明,均灵舛化,诡欲齐生。观齐生而欲诡,各会性以凭方。凌燋烟之浮景,赴熙焰之明光。拔身幽草下,毕命在此堂。本轻死以邀得,虽糜烂其何伤!岂学山南之文豹,避云雾而岩藏。“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这是一般的喻义。这篇小赋对飞蛾扑火赋以崭新的褒扬的意义,对它不惜性命而追求光明的勇敢行动予以热情的讴歌。开头将飞蛾与编蝠对比,借以喻“伺暗”与“候明”的两种人的本性。结尾又以飞蛾与“义豹”对比,对逃避现实的隐士予以批评。NO12. 陶弘景陶弘景陶弘景(452—536),字通明,丹阳秣陵(今江苏南京南)人。他是南朝齐、梁间道教徒,医药学家。入梁后为梁武帝所重,时有“山中宰相”之称。曾撰道教书籍,兼通文学、书法。答谢中书书山川之美,古来共谈。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实是欲界之仙都。自康乐以来,未复有能与其奇者。此文是陶弘景写给谢中书的信的一部分。信中描写了作者的隐居地茅山一带的秀丽景色。作者从形态、色彩、声音三个方面描摹高山流水的美景,在静的意境的创造中,运用对事物的动态描写,极尽以动写静之妙。末句点出谢灵运,说明他们都是山水自然的知音,含有怀念哀悼之意。NO13. 吴均吴均吴均(469—520),南朝梁文学家。字叔庠,吴兴故鄣(今浙江安吉)人,官奉朝请。其文以书札见称,工于写景,表现热爱山水的生活情趣,时人称为“吴均体”。与顾章书仆去月谢病,还觅薛萝。梅溪之西,有石门山者。森壁争霞,孤峰限日,幽岫含云,深溪蓄翠。蝉吟鹤唳,水响猿啼,英英相杂,绵绵成韵。既素重幽居,遂葺宇其上。幸富菊花,偏饶竹实,山谷所资,于斯已办。仁智所乐,岂徒语哉!此文描写故乡山水赏心悦目的情韵和灵趣,表现作者回归自然的欢愉和对自由人生的积极追求,同时也反映他对人间世的退避。以审美的视角看山水,既有争霞蓄翠的浓重的色彩,又有鹤唳猿啼的悠扬的声韵,这一切又契合于作者无拘无碍的自由心境,从而创造了一个远离名利追逐的超然的审美世界。与宋元思书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此文写舟行所见景物,层次极其分明。首段侧重写视觉所见。写色彩非常简略,写动态则详细逼真。不仅游鱼急流本已富于动态,即使像静态的树木,在那里争高竞上,也具有动的神韵。下段侧重写所闻。各种声音交响成韵,似乎很热闹,但给人的印象仍然是空谷的宁静,这恐怕就是以动写静的妙处。NO14. 郦道元郦道元郦道元(466—527),字善长,范阳涿鹿(今河北涿县)人。北魏时官御史中尉,后为关右大使。他是北魏著名地理学家,撰《水经注》一书,文笔深峭,描写生动,为有文学价值之地理著作。江水·三峡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泝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前段先写山高谷深,次写水流湍急;后段先写四季景物的变化,然后引渔者之歌作结,更进一步加深读者对猿鸣哀啭凄异的印象。《水经注》本为地理著作,但此文纯用描绘笔法,勾画出一幅优美的山峡图画,其中杂以抒情之句,使图画中又添诗的韵致,所以可以把它当作一首情景交融的散文诗来读。NO15. 李白李白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出生于碎叶(今巴尔喀什湖南面的楚河流域),幼时随父迁居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县)。天宝初年曾供奉翰林,但仅一年多即去职。他是唐代大诗人,与杜甫并称“李杜”。春夜宴诸从弟桃李园序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以金谷酒数。此文以议论开头,用宇宙无穷而人生有限的宏观意识笼罩全篇,使一篇短文具有包容万物的气势。下面极力渲染名园集会的天伦之乐,勾勒出一幅气氛和谐、热烈的优美画面。而作者博大的胸襟正是从以上的描写中得以展现。慨叹人生的短暂,激励人们珍惜有限的生命,总的基调是引人向上的。其中所包含的及时行乐的思想,是李白壮志难酬时的另一种寄托。NO16. 王维王维王维(701—761),字摩诘,原籍祁(今属山西)人,其父迁居蒲州(治今山西永济西),遂为河东人。开元进士,官至尚书右丞,故称王右丞。其作品主要是山川诗,描绘田园山水,体物精细,状写传神,有独特成就。他也是著名的画家,苏轼称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山中与裴迪秀才书近腊月下,景气和畅,故山殊可过。足下方温经,狠不敢相烦,辄便往山中,憩感配寺,与山僧饭讫而去。北涉玄灞,清月映郭。夜登华子冈,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村墟夜春,复与疏钟相间。。此时独坐,僮仆静默。多思曩昔,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鯈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斯之不远,傥能从我游乎?非子天机清妙者,岂能以此不急之务相邀?然是中有深趣矣!无忽。因驮黄檗人往,不一。山中人王维白。此文描绘辋川山庄的冬景和春色,回忆与朋友同游的情趣,寄托对故人深深的怀念之情,表达了再次同老友共游的愿望。首段写冬景,重点在叙旧;第二段写春色,重点在邀游。朋友之谊贯串全文,不仅线索连贯,而且层次分明。此文重在写景,以景来诱发对方之情,以达到邀游的目的。景物描写如诗似画,具有很高的技巧。NO17. 韩愈韩愈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县西)人。自谓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贞元进士,官至支部侍郎。他与柳宗元同是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位居唐宋古文“八大家”之首。其散文气势雄健,在继承先秦两汉古文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和发展。蓝田县丞厅壁记丞之职所以贰令,于一邑无所不当问。其下主簿、尉,主簿、尉乃有分职。丞位高而偪,例以嫌不可否事。文书行,吏抱成案诣丞。卷其前,钳以左手,右手摘纸尾,雁鹜行以进,平立,睨丞曰:“当署。”丞涉笔占位,署惟谨。目吏,问:“可不可?”吏曰:“得。”则退。不敢略省,漫不知何事。官虽尊,力势反出主簿、尉下。谚数慢,必曰:“丞。”至以相訾謷。丞之设,岂端使然哉!博陵崔斯立,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贞元初,挟其能,战艺于京师,再进再屈千人。元和初,以前大理评事言得失黜官,再转而为丞兹邑。始至,喟然曰:“官无卑,顾材不足塞职。”既噤不得施用,又喟然曰:“丞哉,丞哉!余不负丞,而丞负余。”则尽枿去牙角,一蹑故迹,破崖岸而为之。丞厅故有记,坏漏污不可读。斯立易桷与瓦,墁治壁,悉书前任人名氏。庭有老槐四行,南墙巨竹千挺,俨立若相持,水循除鸣。斯立痛扫溉,对树二松,日吟哦其间。有问者,辄对曰:“余方有公事,子姑去。”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记。作者的朋友崔斯立担任了一个徒有空名毫无实权的县丞,此文就是为他鸣不平的。但文章并不是一开头就直接写崔斯立,而是先写一般县丞的处境,为写崔斯立作了铺垫。下文写崔斯立锋芒受挫,专事洒扫庭除、艺树吟诗,反映其心境的郁愤和悲凉。此文的真意,不是揭露机构设置的不合理。它的真正价值,在于抨击人材沉沦的不合理现实。文中漫画式的笔调,充满了对官场弊病的冷嘲热讽。马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只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也?其真不知马也!作者运用象征手法论人才问题。伯乐与千里马的关系,象征人才与识才者的关系,说明识才、爱才和用才的重要性,同时揭露了当时社会上压抑人才、浪费人才的不合理现象。此文对人才问题的感慨,显然融汇了作者坎坷生活的哀伤和深受压抑的痛苦。NO18. 柳宗元柳宗元柳宗元(773—819),字子厚,河东解(今山西运城县解州镇)人,世称柳河东。贞元进士,官至礼部员外郎。与韩愈皆倡古文运动,同被列入唐宋古文“八大家”,并称“韩柳”。其文峭拔矫健,笔锋犀利,说理谨严。蝂传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昂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今世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己累也,惟恐其不积。及其怠而踬也,黜弃之,迁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其高位,大其禄,而贪取滋甚,以近于危坠,观前之死亡不知戒。虽其形魁然大者,其名人也,而智则小虫也。亦足哀夫!此文由寓言和评论两部分组成。前段叙述一种善于负载的小虫,描写它贪物和好上高两种特性。作者不满足于一般的描写,而是对这种小虫贪婪的本性作了传神的刻划,并赋予它以象征意义。下段用类比的方法,描写了与蝂小虫相似的一种贪婪小人,将这种人的特征与蝂小虫的特征逐一加以比较,收到了辛辣讽刺的效果。NO19. 刘禹锡刘禹锡刘禹锡(772—842),字梦得,洛阳(今属河南)人。贞元间擢进士第,登博学宏辞科。曾任太子宾客,加检校礼部尚书。他是唐代著名文学家,和柳宗元并称“刘柳”,和白居易并称“刘白”。其诗通俗清新,善用比兴手法寄托政治内容。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刘禹锡的文集未收这篇《陋室铭》,因此,它的归属,尚难定论。但它是一篇脸炙人口的佳作,故许多选本还是将其作为刘禹锡的文章收录进去。文章开头用比兴手法点明题旨,接着描写陋室的清幽环境和作者安逸高雅的日常生活,最后将陋室比之于诸葛庐和子云亭,以示踵迹前贤。文章结构紧凑,前后呼应。语言音调富有音乐美。NO20. 李商隐李商隐李商隐(约813—约858),字义山,号玉谿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开成进士,曾任县尉、秘书郎和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他是唐代著名诗人,所作咏史诗多托古讽今,“无题”诗也有寄寓政治内容之作。擅长律、绝,富于文采,具有独特风格。祭小侄女寄寄文正月二十五日,伯伯以果子弄物招送寄寄体魄归大茔之旁,哀哉。尔生四年,方复本族,既复数月,奄然归无,于鞠育而未申,结悲伤而何极,来也何故,去也何缘?念当稚戏之辰,孰测死生之位?时吾赴调京下,移家关中,事故纷纶,光阴迁贸。寄瘗尔骨,五年于兹。白草枯荄,荒途古陌。朝饥谁饱,夜渴谁怜?尔之栖栖,吾有罪矣。今吾仲姊,反葬有期,遂迁尔灵,来复先域。平原卜穴,刊石书铭,明知过礼之文,何忍深情所属。自尔殁后,侄辈数人,竹马玉环,绣襜文褓,堂前阶下,日里风中,弄药争花,纷吾左右,独尔精诚,不知所之。况吾别娶以来,胤绪未立,犹子之谊,倍切他人。念往抚存,五情空热。呜呼,荣水之上,坛山之侧,汝乃曾乃祖,松槚森行,伯姑仲姑,冢坟相接。汝来往于此,勿怖勿惊。华彩衣裳,甘香饮食,汝来受此,无少无多。汝伯祭汝,汝父哭汝,哀哀寄寄,汝知之耶?寄寄夭折时,作者在长安等待调动职位,未及将她的尸骨运回老家安葬。五年之后方可将寄寄之柩从济源迁至老坟,作者出于至情,写了这篇祭文。上段说明迁葬之事,并表示久未迁葬的愧疚,下段表示对死者的悼念和慰告,字里行间都是真挚情深的自然流露。因为祭的是儿童,所以作者以对儿童的口吻说话,行文浅近质朴,可读性很强。NO21. 罗隐罗隐罗隐(833—909),字昭谏,余杭(今属浙江)人。光启中,入镇海军节度使钱镠幕,后迁节度判官、给事中等职。他是唐代文学家,其散文小品笔锋犀利,诗歌也颇有讽刺现实之作。有些作品多用口语,故能流传于民间。英雄之言物之所以有韬晦者,防乎盗也。故人亦然。夫盗亦人也,冠履焉,衣服焉;其所以异者,退逊之心,正廉之节,不常其性耳。视玉帛而取之者,则曰牵于寒饥;视国家而取之者,则曰救彼涂炭。牵于寒饥者,无得而言矣;救彼涂炭者,则宜以百姓心为心。而西刘则曰:“居宜如是!”楚籍则曰:“可取而代!”意彼未必无退逊之心,正廉之节,盖以视其靡曼骄崇,然后生其谋也。为英雄者犹若是,况常人乎?是以峻宇逸游,不为人所窥者,鲜矣。将窃玉帛之盗与窃家国之盗作类比的分析,是很有真知灼见的。不但他们窃取外物的性质相同,而且他们窃取的手段也相同,都是要寻找并非本心的借口,只不过借口的内容有所不同罢了。此文寥寥数语点出封建帝王虚伪卑劣的共同心态,所持论点一针见血地接触到事物的本质,所选取的论据——“英雄之言”,恰到好处地证明了作者的论点,是一篇笔锋凌厉的议论。NO22. 欧阳修欧阳修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吉水(今属江西)人。天圣进士,曾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他是宋代著名文学家、史学家,北宋古文运动的领袖。所作散文说理畅达,抒情委婉,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卖油翁陈康肃公尧咨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此与庄生所谓解牛、斫轮者何异。本篇选自欧阳修《归田录》。文章所讲的“熟能生巧”的道理比较简单,但是讲述这个道理的方法很巧妙。先写善射者的得意,然后写卖油翁用沥油的技巧对得意者的教训,用富于故事性的情节来讲大家熟知的道理,有一定的趣味性,所以读者并不觉得是老生常谈。NO23. 周敦颐周敦颐周敦颐(),字茂叔,道州营道(今湖南道县)人。曾任大理寺丞、太子中舍签书等职,晚年弃官不仕,定居庐山,世称濂溪先生。他是北宋著名哲学家,宋代理学的创始人。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之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前段用细腻的笔触刻画莲的风姿神韵,后段用拟人化手法将菊花、牡丹和莲花一一作了比拟,将莲花作为高尚纯洁的人格的象征,从而点明了主题。文章自始至终是在咏物,但也自始至终在写人,表明了作者所推崇的处世态度。全文只有119 个字,但由于有深刻的立意和雅洁的文词,所以历来为人所喜爱。NO24. 王安石王安石王安石(),字介甫,晚号半山。抚州临川(今属江西)人。宋神宗时任宰相,依靠神宗实行变法,是中国十一世纪时的改革家。他的诗文颇有揭露时弊、反映社会矛盾之作,散文雄健峭拔,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读《孟尝君传》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所以不至也。“孟尝君能得士”是传统的说法,王安石用政治家的眼光对这一说法进行了彻底的否定和批驳。首先将“鸡鸣狗盗之徒”与“士”作了明确的区分,使传统说法从概念上不能立足;接着从人物所处的历史时代进行分析,论证所谓“得士”说法的荒谬;最后得出一个与传统说法完全对立的结论:孟尝君的要害在于他不能得士!文章篇幅虽短,却写得起伏跌宕,气势充沛。清沈德潜称之为“千秋绝调”,并非过当之誉。NO25. 苏轼苏轼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嘉祐进士。曾知登州、杭州、颍州,官至礼部尚书。一生中屡遭贬谪。卒谥文忠。苏轼文章纵横奔放,与父洵、弟辙同列“唐宋八大家”;诗飘逸不群;词开豪放一派;书画亦有名,其书用笔丰腴跌宕,与蔡襄、黄庭坚、米芾并称“宋四家”。后人辑其诗文奏牍等为《东坡七集》。跋草书后仆醉后辄作草书十数行,觉酒气拂拂从十指间出也。艺术创作中灵感触发十分重要,有无灵感甚至是艺术创作能否成功的关键。一些艺术家常有梦中或酒后构思作品的体验,大约是在这种情况下容易触发灵感的缘故。苏轼谈自己酒醉后灵感勃发的状态,描写十分逼真,“酒气拂拂从十指间出”,应是作者当时真切的体验和感觉,是不能作为虚妄之言看待的。僧文荤食名僧谓酒为般若汤,鱼为水梭花,鸡为钻篱菜,竟无所益,但欺而已,世常笑之。人有为不义而文之以美名者,与此何异哉。文:文饰,掩饰。般(bō)若:佛教名词,意即“智慧”。竟:终竟。欺:自欺。僧人在饮食问题上的做法,作为一种趣闻轶事,读来是颇有兴味的。但作者的本意还不在说说笑话,所以文章最后别开生面,由僧人所为联想到世人所为,对世人行不义之事而曲加文饰的做法予以辛辣的嘲讽。篇幅不长,但文意曲折深入,耐人寻味。自评文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斛:容量单位,十斗为一斛。择地:选择地点。汩汩:急流貌。随物赋形:指水根据物体的形状而具有一定的形状。文章要写好,技巧并不是首要的。首要的条件有两个,一是作者有强烈的写作欲望,有非写不可的主动要求,二是胸中有丰厚的蓄积,随时都可能冒出来。有了这两个条件,写作的过程就是一个自然的表达过程,内容不断从笔下汩汩流出,文理自然,姿态横生,无须作者的刻意雕琢。苏轼在短文中讲的就是自己的这种体会,通篇以水流为喻,所讲的道理表述得很确切,也很生动。与章子厚某启:仆居东坡,作陂种稻。有田五十亩,身耕妻蚕,聊以卒岁。昨日一牛病几死,牛医不识其状,而老妻识之,曰:“此牛发牛斑疮也,法当以青蒿粥啖之。”用其言而效。勿谓仆谪居之后,一向便作村舍翁,老妻犹解接黑牡丹也。言此发公千里一笑。苏轼与章惇政见不合,但不废日常交往。这封信是东坡贬谪黄州后所写,信中描述了在贬所作陂种稻,身耕妻蚕的状况,并侧重记述其妻为牛治病这样一件小事,表现了乡间生活淳朴、自由的情趣。在饱经磨难的谪居生活中,能有这样轻松洒脱的情怀,自然是难能可贵的。这是作者借助佛道两家的思想,对坎坷人生所作的自我调节。当然,轻松的笔调下也包含着对现实的嘲讽,这一点读者也是能领略得到的。记承天寺夜游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夜无,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此文记事、描景、抒情皆简洁有情致。月夜步于中庭,这是事之雅者;月光如积水,树影似水中藻荇,这是景之美者;自身为闲人之叹,这是情之深者。以贬谪之身而得此闲暇,也只能从优游审美中得到解脱,这里固然可以看出作者不滞于物的胸怀,但是在对闲人的叹息中,也包含着对世事的牵念。记岭南竹岭南人,当有愧于竹。食者竹笋,庇者竹瓦,载者竹筏,爨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真可谓一日不可无此君也耶!爨(cuàn):烧火做饭。履(lǚ):踩在上面。竹子正如松菊梅兰一样,历来为文人雅士所赏叹。人们把它作为正直有气节的高士的象征,赋之以诗,绘之以图。此文却让竹子降低了身份,不写它的高洁,只写它的凡俗之用,它从高士的形象变成了平凡的劳动者的形象。而这一点,又正是此文别出心裁的地方。NO26. 陆游陆游陆游()字务观,号放翁。绍兴中试礼部,因遭秦桧忌,被黜免。孝宗时赐进士出身。曾入王炎及范成大幕府,投身军旅生活,官至宝章阁待制。一生作诗近万首,题材广阔。其政治诗抒发爱国激情,关心民生疾苦,风格雄浑豪放;抒写日常生活,也多清新之作。与尤袤、范成大、杨万里合称南宋四大家。词与散文也有很高成就。著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南唐书》、《老学庵笔记》、《放翁词》、《入蜀记》等。跋李庄简公家书李丈参政罢政归乡里时,某年二十矣。时时来访先君,剧谈终日。每言秦氏,必曰咸阳,愤切慨慷,形于色辞。一日平旦来共饭,谓先君曰:“闻赵相过岭,悲忧出涕。仆不然,谪命下,青鞋布袜行矣,岂能作儿女态耶!”方言此时,目如炬,声如钟,其英伟刚毅之气,使人兴起。后四十年,偶读公家书。虽徙海表,气不少衰,丁宁训戒之语,皆足垂范百世。犹想见其青鞋布袜时也。淳熙戊申五月巳未,笠泽陆某题。这一篇题跋堪称绝妙的人物。全文分两段,首段叙事,通过生活细节的描述,生动地表现了李光的音容气度,直觉其英伟刚毅之气扑面而来。次段评家书,言简意赅,也重在人物的英气。从这些描写中,可以看出作者对爱国者的崇敬和热爱。NO27. 杨万里杨万里杨万里()字廷秀,号诚斋。吉水(今属江西)人,绍兴二十四进士,累官至秘书监。遇事敢言,主张抗金。其诗平易自然、清新活泼,自具风格,当时称为“杨诚斋体”。一生作诗二万余首,传世者仅四千余首。诗与尤袤、范成大、陆游齐名,称“南宋四家”。著有《诚斋集》、《诚斋易传》、《诚斋诗话》等。跋李成山水余葺茅栋而工徒病雨,扰扰不肯毕也。今日偶小斋鸟乌之声乐,吾友王材臣偶携李成山水一轴来,展卷烟雨勃兴,庭户晦冥,吾庐何日可了耶?这篇山水画题跋,写得别具一格。作者闲处落笔,先写修葺房屋因雨而不能按时竣工;再写鸟乌声乐,久雨放晴;最后才归入正题:友人携画来访,展卷使作者产生错觉,以为风雨将至,惊呼“吾庐何日可了”!对于李成的山水画,作者并未正面加以评说,但此画的艺术感染力,不言自明。有人曾用“活劲、奇趣”来评价杨万里的诗歌。其实,这篇跋文也有此特点。不足六十字短文,直意曲说、正意反说,写得一波三折,妙趣横生。NO28. 归有光归有光归有光(),字熙甫,昆山(今属江苏)人,人称震川先生。嘉靖进士,官南京太仆寺丞。长于散文,反对王世贞等“文必秦汉”的复古主张、与王慎中、唐顺之、茅坤等被称为“唐宋派”。其文朴素简洁,甚受当时人推重。有《震川先生集》。寒花葬志婢,魏孺人媵也。嘉靖丁酉五月四日死,葬虚丘。事我而不卒,命也夫!婢初媵时,年十岁,垂双鬟,曳深绿衣裳。一日,天寒, 火煮荸荠熟,婢削之盈瓯。予入自外,取食之,婢持去,不与。魏孺人笑之。孺人每令婢倚几旁饭,即饭,目眶冉冉动。孺人又指予以为笑。回思是时,奄忽便已十年。吁,可悲也已!本文是作者为亡妻的陪嫁侍女所作的葬志。葬志是墓志铭的一种。典型的墓志是叙述墓主的“德善功烈”,而寒花仅只是一个卑微而又早夭的婢女,并无嘉言懿行可以传世。作者选取寒花生前三件小事:初来时衣着打扮,削荸荠时的天真、淘气,吃饭时的目光流动,使小婢女憨态可掬的形象跃然纸上。无怪乎清代古文大家姚鼐赞曰:文中有画,吾与此文云然。NO29. 徐渭徐渭徐渭(),初字文清,改字文长,号天池山人,青藤道士,或署田水月。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支持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同情反严嵩的斗争。其诗文奇恣纵肆,文学批评方面主张独创,对公安派颇有影响。擅杂剧,工书画。答张太史仆领赐至矣。晨雪,酒与裘,对证药也。酒无破肚脏,罄当归瓮;羔半臂,非褐夫常服,寒退拟晒以归。西兴脚子云:“风在戴老爷家过夏,我家过冬。”一笑。徐渭才华横溢,却一生潦倒,其胸中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袁宏道《徐文长传》),终至诱发狂疾,错手杀死妻室。坐牢七载,多亏同窗张天复之子张元忭救援,才得出狱。之后身为翰林院编修的张元忭又请徐渭为其处理文书,并在天寒地冻之际,给徐渭送来御寒之物——羊羔半臂和酒。徐渭乃提笔写下这封致谢信。名为致谢,字里行间却透着揶谕。特别是最后引用挑夫“风在戴老爷家过夏,我家过冬”的话,称晚辈为老爷,明是抬举,实为骂人,表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这并不是徐渭“恩将仇恨”,实际是张元忭常以恪守礼法来要求这位前辈,这岂是“纵疏不为儒缚”的徐渭所能忍受下去的?写一封充满辣味的信也就在所难免,不如此,便不是以狂言狂行著称的徐渭。NO30. 宗臣宗臣宗臣()字子相,号方城,扬州兴化(今属江苏)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进士,授刑部主事,进稽勋司员外郎。忤权臣严嵩,出为福建参政。迁提学副使,卒于官。诗文主张复古,为“后七子”之一。有《宗子相集》。报刘一丈书数千里外,得长者时赐一书,以慰长想,即亦甚幸矣。何至更辱馈遗,则不才益将何以报焉?书中情意甚殷,即长者之不忘老父,知老父之念长者深也。至以“上下相孚,才德称位”语不才,则不才有深感焉。夫才德不称,固自知之矣;至于不孚之病,则尤不才为甚。且今世之所谓孚者何哉?日夕策马候权者之门,门者故不入,则甘言媚词作妇人状,袖金以私之。即门者持刺入,而主者又不即出见,立厩中仆马之间,恶气袭衣裾,即饥寒毒热不可忍,不去也。抵暮,则前所受赠金者出,报客曰:“相公倦,谢客矣。客请明日来。”即明日又不敢不来。夜披衣坐,闻鸡鸣,即起盥栉,走马抵门。门者怒曰:“为谁?”则曰:“昨日之客来。”则又怒曰:“何客之勤也!岂有相公此时出见客乎!”客心耻之,强忍而与言曰:“亡奈何矣,姑容我入。”门者又得所赠金,则起而入之。又立向所立厩中。幸主者出,南面召见,则惊走匍匐阶下。主者曰:“进”,则再拜,故迟不起,起则上所上寿金。主者故不受,侧固请;主者则故固不受,则又固请。然后命吏纳之。则又再拜,又故迟不起,起则五六揖始出。出,揖门者曰:“官人幸顾我,他日来,幸勿阻我也。”门者答揖。大喜,奔出。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公家来,相公厚我,厚我。”且虚言状。即所交识亦心畏相公厚之矣。相公又稍稍语人曰:“某也贤,某也贤。”闻者亦心计交赞之。此世所谓上下相孚也,长者谓仆能之乎?前所谓权门者,自岁时伏腊一刺之外,即经年不往也。间道经其门,则亦掩耳闭目,跃马疾走过之,若有所追逐者。斯则仆之褊衷,以此长不见悦于长吏,仆则愈益不顾也。每大言曰:“人生有命,吾惟守分而已。”长者闻之,得无厌其为迂乎?乡园多故,不能不动客子之愁。至于长者之抱才而困,则又令我怆然有感。天之与先生者甚厚,亡论长者不欲轻弃之,即天意亦不欲长者之轻弃之也。幸宁心哉!对刘一丈这样不得志的老者,在回信时该如何作答呢?高谈阔论,似有不恭;同情安慰,迹近敷衍。作者扣住老者来信中“上下相孚”这句话,将仕途中“昏暮乞哀,骄人白日”的种种情形一一道来,自有一番劝解之功。作者善于抓住典型细节,时出点睛之笔,如“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公家来,相公厚我,厚我。’”一幅无耻之态,自得之状,跃然纸上。其遣词亦极传神“甘言媚词作妇人状”、“惊走匍匐阶下”等,稍一着笔,即活灵活现。NO31. 李贽李贽李贽()号卓吾,又号宏甫,别号温陵居士,回族。泉州晋江(今属福建省)人。曾任云南姚安知府,五十四岁辞官,曾在湖北麻城、黄安(今称红安)著书讲学。公开以异端自居,激烈抨击孔孟之道和假道学,提出“童心说”。由于他对封建传统教条的大胆揭露,终被统治者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罪名迫害致死。其著作有《焚书》、《续焚书》、《藏书》、《续藏书》、《初潭集》等。赞刘谐有一道学,高屐大履,长袖阔带,纲常之冠,人伦之衣,拾纸墨之一二,窃唇吻之三四,自谓真仲尼之徒焉。时遇刘谐。刘谐者,聪明士,见而晒曰:“是未知我仲尼兄也。”其人勃然作色而起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子何人者,敢呼仲尼而兄之?”刘谐曰:“怪得羲皇以上圣人尽日燃纸烛而行也!”其人默然自止。然安知其言之至哉!李生闻而善曰:“斯言也,简而当,约而有余,可以破疑网而昭中天矣。其言如此,其人可知也。盖虽出于一时调笑之语,然其至者百世不能易。”被维护封建道统的大人先生们视为“异端”的李贽 ,对道学家深恶痛绝。他在许多文章中对“心同商贾”、“志在穿窬”的假道学进行挞伐,不遗余力。本立即是其中一篇著名的讽刺。作者犹如一个漫画家,草草几笔,就先画出了道学家装腔作势,借孔子以自高的丑态。作者生动地描绘刘谐与道学家的对话,辛辣地讽刺了“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的谬说。文末盛赞刘谐“调笑之语”“破疑网而昭中天”,表现了作者鲜明的战斗精神。NO32. 屠隆屠隆屠隆(),字长卿、纬真,号赤水、鸿苞居士。万历五年(1577)进士。曾任题上、青浦知县及礼部郎中。为人豪放不羁。任县令时,经常招携当地名士登山临水,饮酒赋诗,以“仙令”自许,然而并不废弃公务,因此颇得士民爱戴。在礼部任上,终因诗酒狂放,为仇家诬陷,被劾罢官。归田后因家贫卖文为生。屠隆诗文俱佳,兼通音律。诗文集有《由拳集》、《白榆集》、《南游集》、《鸿苞集》、《栖真馆集》,戏曲作品有传奇《修文记》、《彩毫记》、《昙花记》三种。《娑罗馆清言》(十二则)口中不设雌黄,眉端不挂烦恼,可称烟火神仙;随宜而栽花竹,适性以养禽鱼,此是山林经济。风晨月夕,客去后,蒲团可以双跏;烟岛云林,兴来时,竹杖何妨独往。道上红尘,江中白浪,饶他南面百城。花间明月,松下凉风,输我北窗一枕。净几明窗,好香苦茗,有时与高衲谈禅。豆棚菜圃,暖日和风,无事听闲人说鬼。四杨柳岸,芦苇汀,池边须有野鸟,方称山居。香积饭,水田衣,斋头才著比丘,便成幽趣。五水色澄鲜,鱼排荇而径度;林光澹荡,鸟拂阁以低飞。曲径烟深,路接杏花酒舍;澄江日落,门通杨柳渔家。家坐无聊,不念食力担夫,红尘赤日;汝官不达,尚有高才秀士,白首青衿。七不是邺侯著眼,懒残只一丐者;若非丰干饶舌,寒拾两个火头。八楼窥睥睨,窗中隐隐江帆,家在半村半郭;山依精庐,松下时时清梵,人称非俗非僧。九若想钱而钱来,何故不想;若愁米而米至,人固当愁。晓起依旧贫穷,夜来徒多烦恼。十复雨翻云何险也,论人情,只合杜门。嘲风弄月忽颓然,全天真,且须对酒。十一竹风一阵,飘飏茶灶;疏烟梅月,半弯掩抑。书窗残雪,真使人心骨俱冷,体气欲仙。十二盈庭满座,断结驷于贵人;累牍连篇,绝八行于政府。清言,作为小品文的一个种类,在明清曾风行一时,许多著名作家都曾涉足这一领域,留下优美篇章。只是,对这一类文字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称呼,诸如“清言”、“杂著”、“杂语”、“清话”、“清语”??用词各异,所指则一:一种格言式、语录体小品文。所以现代也有人即以“文艺格言”、“语录”称之。屠隆《娑罗馆清言》是时代较早也比较出色的一部作品,我们从中选出十二则以飨读者。窥一斑而知全豹。从选录的几则中可以看出,清言的题材十分广泛,山林泉石、鱼虫花鸟、国家治乱、世态炎凉,无所不谈。语言文字则三教经典、稗官野史、街谈巷语,任意驱遗。笔法上则骈散兼行,骈文的整饬偶对之美、声韵协调之美、辞藻雅丽之美与散文的错综变化之美、气势畅达之美、本色平实之美,相辅相成地体现在极其短小的篇幅里。NO33. 汤显祖汤显祖汤显祖(),字义仍,号海若、若士、清远道人,江西临川人。所居名玉茗堂。从政后因不附权贵被议免官,创作有传奇《紫箫记》、《紫钗记》、《还魂记》(即《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五种。后四种合称《临川四梦》或《玉茗堂四梦》。《牡丹亭记》题词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于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复能溟溟中求得其所梦者而生,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传杜太守事者,仿佛晋武都守李仲文、广州守冯孝将儿女事,予稍为更而演之。至于杜守收拷柳生,亦如汉睢阳王收拷谈生也。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万历戊戌秋清远道人题。《牡丹亭记》是汤显祖的传世之作,在当时就“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这部作品的题旨是什么?《题词》阐释了这个问题。剧中,杜丽娘是一个渴慕爱情,追求幸福的痴情女子,这是为“存天理,灭人欲”的道学所不容的。《题词》肯定了丽娘“可谓之有情人”,并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这里所说的“情”,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更是顺乎自然的人性,是封建理学的“理”的对立面。这就揭示了《牡丹亭记》的创作,是针对理学的压抑、扭曲人性,而倡导人性的解放,维护人性的尊严,发展人性之美的。丽娘因情而死,缘情而生,一往情深,生死以之的情事,如“以理相格”,则迹近荒诞,但在情的世界里,却是必然如此。因此,《题词》指出:“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这里寄寓着作者对适合人性发展的理想社会的追求。所谓“人世之事,非人事所可尽”,在人间实现不了的,企求在另一个世界里实现。要之,争取人性的解放,追求适合人性发展的理想社会,这就是《牡丹亭记》的题旨所在。而这篇《题词》也在阐释题旨的同时,成为古代文论史上主情论的重要篇章。《合奇》序世间惟拘儒老生,不可与言文。耳多未闻,目多未见,而出其鄙委牵拘之识,相天下文章,宁复有文章乎?予谓文章之妙,不在步趋形似之间。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怪怪奇奇,莫可名状,非物寻常得以合之。苏子瞻画枯株竹石,绝异古今画格,乃愈奇妙;若以画格程之,几不入格。米家山水人物,不多用意,略施数笔,形象宛然;正使有意为之,亦复不佳。故夫笔墨小技,可以入神而证圣,自非通人,谁能解此?吾乡丘毛伯选海内合奇,文止百余篇,奇无所不合。或片纸短幅,寸人豆马;或长河巨浪,汹汹崩屋;或流水孤村,寒鸦古木;或岚烟草树,苍狗白衣;或彝鼎商周,丘索坟典,凡天地间奇伟灵异,高朗古宕之气,犹及见于是编,神矣化矣!夫使笔墨不灵,圣贤减色,皆浮沉习气为之魔。士有志于千秋,宁为狂狷,毋为乡愿,试取毛伯是编读之。晚明文坛上,泛滥着一股拟古的形式主义浊流,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而当时的剧坛上,也出现以沈璟为代表的吴江派,严守格律,力主返古。对此,汤显祖尖锐指出,这些“拘儒老生”既孤陋寡闻,又“鄙委牵拘”,特别是他们还要用自己的见识去规范别人文章,这样一来,“宁复有文章乎”!他曾把这些人文赋中用事出处及增减汉史唐诗字面处一一标出,在南京一带流传,暴露了他们“步趋形似”,制作汉唐“膺文”的行径。在鞭挞形式主义的同时,他提出了自己的文学主张:为文应有真情实感,要有创作冲动,如此,才能“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为文还要创新,如此,才能“怪怪奇奇,莫可名状,非物寻常得以合之”。他的这些文学主张,在其创作活动中,都得到很好的体现。例如,他擅写梦境,曾提出“因情成梦,因梦成戏”,既是梦境,往往是超乎寻常的,而这些梦境又是因情而成,是作者真情实感的表现。怎样才能作到创新,为文怪奇呢?汤显祖认为,文如其人,奇人才有奇文:“天下文章所以有生气者,全在奇士。士奇则心灵,心灵则能飞动。”(《序丘毛伯稿》)所谓奇士,就是狂狷之士,有自己的见解和操守,不攀附奉承,随波逐流。他提出“士有志于千秋,宁为狂狷,毋为乡愿。”确是他的经验之谈。NO34. 张大复张大复张大复(),字元长,号病居士,明昆山(今属江苏)人。诸生,壮岁尝游历名山大川。以哭父丧明。撰有《梅花草堂集》、《昆山人物传》、《梅花草堂笔谈》等。《笔谈》中论及戏曲之文颇多,近人辑为《梅花草堂曲谈》。此座一鸠呼雨,修篁静立。茗碗时供,野芳暗度,又有两鸟咿嘤林外,均节天成。童子倚炉触屏,忽鼾忽止。念既虚闲,室复幽旷,无事坐此,长如小年。闲闲落笔,清逸淡远,萧然有林泉之风。地幽室旷,身闲心虚,才能体味这野居清寂之趣。争名于朝,争利于市者无此清福,把隐遁视为终南捷径者恐怕也进入不了“山静似太古”的境界。NO35. 江盈科江盈科江盈科()字进之,号渌萝山人,桃源(今属湖南)人。万历进士,授长洲令,有政声。官至四川提学副使。有《雪涛小说》、《雪涛谈丛》等。小漆园记《南华》内外篇,大抵发明逍遥之旨。逍遥者,无入而不自得之意也。庄周生季世,为漆园小吏,在嚣烦冗琐中,而见解超脱,不胶于事,为能极夫逍遥之趣。世儒求其说而不得,乃欲逃无何有之乡,以求所为逍遥者,溺其旨矣。不佞樗散之材,无当世用,荷上不弃,拔入制科,择为长洲令。长洲于东南最称岩邑,又文明之区,而吴会之冲也。盖缙绅多于邓林,使轺密于鱼鳞,监临众于九牧。簿领丛沓,有如纷丝;胥吏闪幻,有如鬼域。且频年灾青,井邑萧条,而五十万之常赋,要于取盈。其自民而输于官也,如鸡口;其自官辇于京师也,如牛后。令日夜操鞭笞,与疲民从事,犹然以岁课不登见夺饩。大较长洲令见长难,取谴易,不称苦心乎哉?不佞在职逾年,昕夕拮据,形容凋落,揽镜自照,瘠如枯鱼。家人固疑予之不乐,而予中则无日不逍遥也者。要之,尽吾之心,行吾之事,毁誉譬诸聚蚊,得失比于梦麀。内无所营,外无所冀,退食之顷,兀坐此斋,扫地焚香,消遣尘虑,悠然忘其身之楚人也,所居之吴苑也。而乌知令之为我耶?我之为令耶?又乌知长洲之能苦令,而令之能苦我耶?则亦何往而不逍遥也?于是颜其斋曰“小漆园”。因为兹文以记岁月。看来,作者是庄周的仰慕者。名其斋日“小漆园”,自然是以当年的漆园小吏庄周自况。其所以如此,是因为作者从自身的境况中体会到了庄子所谓逍遥的真谛。作者当时身为县令。他的好友袁宏道曾描述过县令的处境:“上官如云,过客如雨,薄书如山,钱谷如海,朝夕趋承检点尚恐不及,苦哉!苦哉!”。如何摆脱这种苦境呢?作者的办法就是按照庄子的理论,在心理状态上追求物我两忘。作者也确实摸索出了聊以逍遥的办法,那就是忘怀得失毁誉,“内无所营;外无所冀”,随遇而安,无往不适。按照这种办法,作者达到了“乌知令之为我耶?我之为令耶?又乌知长洲之能苦令,而令之能苦我耶”的境界。但是,这样做,真能彻底逍遥吗?还是袁宏道说得透彻:“没证见的是非,无形影的风波,青岑可浪,碧海可尘,往往令人趋避不及,逃遁无地。难矣!难矣!”NO36. 陈继儒陈继儒陈继儒(),字仲醇,号眉公,麋公,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隐居小昆山,而又周旋官绅间,时人颇有讥评。工诗善文,兼能书画。所辑《宝颜堂秘夏》,保存了若干小说和掌故资料。题李长蘅西湖梦游图长蘅与邹孟阳有水乳之契,过西湖必与孟阳偕,为写《西湖梦游图》,跋数行于后,皆清异可喜。独《江南卧游》尚缺数幅,每思续成之。己巳,病不起,骑箕上天矣。”孟阳展图,泪渍纸上,又恐为好事借观,如落束薪手中,特诣吴门装璜之,秘藏香龛,将六乙泥封口,惟恐穿厨飞出耳。孟阳挟此册游天台十三日,蹑屐奇险处,大呼:“李大安在!”松光云气间,仿佛有长蘅应声而出,但为数万丈掷空瀑布,召呼五百毒龙横作搏攫之状,一时截断两人,安能摄长蘅坐之,笔端泼天台数幅生绡也!虽然,吾度长蘅墨仙也,决不死,宿世再生,当为孟阳补完《江南图》,如张安道《楞伽经》,邢和璞地中藏瓮相似。证明者为眉道人。异日见之,一笑,于三生石上梦游西湖,此梦当未即了。孟阳挟画册,怀故人,游天台,于松光云气、万丈瀑布间,产生幻觉,出现奇景,其感怀故人之情,竟至一深如此!而欲长蘅再生,笔端泼墨,补完《江南图》,其意又何切切。NO37. 袁宗道袁宗道袁宋道(),字伯修,号石浦,明湖广公安(今属湖北)人。万历十四年(1586)会试第一,选庶吉士,授编修,官至右庶子。与弟宏道、中道齐名,并称三袁,同以“公安派”著称。宗道于白居易、苏轼尤为推崇,名其斋曰“白苏”。有《白苏斋类集》。极乐寺纪游高梁桥水,从西山深涧中来,道此入玉河。白练千匹,微风行水上,若罗纹纸。堤在水中,两波相夹,绿柳四行,树古叶繁,一树之荫,可覆数席,垂线长丈余。岸北佛庐道院甚众,朱门绀殿,亘数十里。对面远树,高下攒簇,间以水田。西山如螺髻,出于林水之间。极乐寺去桥可三里,路径亦佳,马行绿荫中。若张盖。殿前剔牙松数株,松身鲜翠嫩黄,斑剥若大鱼鳞,大可七八围许。暇日曾与黄思立诸公游此。予弟中郎云:“此地小似钱塘苏堤。”思立亦以为然。予因叹西湖胜境入梦已久,何日挂进贤冠,作六桥下客子,了此山水一段情障乎!是日,分韵各赋一诗而别。进贤冠:古代懦者所戴之缁布冠。这里指文官所戴之冠。六桥;西湖苏堤上六座桥,名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暇日,能携同二三好友,到郊外去饱览田园风光,对不得不在官场中讨生活的袁宗道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解脱。所以,他关注的重点不是朱门绀殿的寺院,而是路途的景物:白练千匹,山如螺髻;两波夹堤,绿杨成行??秀丽清幽的景象也许和钱塘苏堤有几分相似,这不能不使“身在魏阙,心系林下”的作者触景生情,发出“何日挂进贤冠,作六桥下客子,了此山水一段情障”的感喟。NO38. 袁宏道袁宏道袁宏道(),字中郎,号石公,湖广公安(今属湖北)人。万历进士,累官至吏部郎中。与兄宗道、弟中道,并称三袁,形成文学的重要流派,世称公安派。其思想受李贽影响,于诗文强调抒写“性灵”,作品多写闲情逸致,有《袁中郎全集》。与丘长孺书闻长孺病甚,念念。若长孺死,东南风雅尽矣,能无念耶?弟作令备极丑态,不可名状。大约遇上官则奴,候过客则妓,治钱谷则仓老人,谕百姓则保山婆。一日之间,百暖百寒,乍阴乍阳,人间恶趣,令一身尝尽矣。苦哉,毒哉!家弟秋间欲过吴,虽过吴,亦只好冷坐衙斋,看诗读书,不得如往时,携猢狲登虎丘山故事也。近日游兴发不?茂苑主人虽无钱可赠客子,然尚有酒可醉,茶可饮,太湖一勺水可游,洞庭一块石可登,不大落寞也。如何?长孺:丘坦,字坦之,号长孺,麻城(在今湖北省)人。与三袁兄弟友善。有《北游稿》、《南游稿》、《楚丘集》、《度辽集》等。仓老人:管理官仓的老吏。保山婆:为人作保的老婆子。保山:保人。谓其可像山一样稳固。家弟:指袁中道。吴:指吴县,治所在今江苏苏州市。茂苑主人:作者自称。茂苑为长洲县别称,长洲与吴县治所同在苏州,故作者借用自称。洞庭一块石:太湖别称洞庭,湖中有东洞庭山(古称胥母山),西洞庭山(古称包山)。中郎曾多次与人谈起作县令的苦处。察其意,除了事繁务冗,官场龃龉外,更主要的是身处官场之中,不得不说违心的话,办违心的事,做出苦恼的笑,装出酸楚的媚。这对于像中郎这样率意而为,放任天性的人来说,内心确是痛苦的。问题还不止于此,作为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仕与隐,是关乎一生的大事,而这恰又是个两难选择。在这两难中,像陶潜,选择了后者;而中郎,终其一生,总在两难之间蜘蹰徘徊。可以想见,其苦何如哉。初至西湖记从武林门而西,望保叔塔突兀层崖中,则已心飞湖上也。午刻入昭庆,茶毕,毁掉小舟人湖。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温风如酒,波纹如绫,才一举头,已不觉目酣神醉,此时欲下一语描写不得,大约如东阿王梦中初遇洛神时也。余游西湖始此,万历丁西二月十四日也。晚,同子公渡净寺,觅阿宾旧住僧房,取道由六桥、岳坟、石径塘而归,草草领略,未及遍赏。次早,得陶石篑帖子,至十九日,石篑兄弟同学佛人王静虚至,湖山好友,一时凑齐矣。万历二十五年(1597),把当吴令视为“牛马不若”的袁中道,终于解官而去。他与朋友结伴而游,足迹遍及无锡、杭州、山阴、桐庐、歙县等十多县的名胜。三个多月来,“无一日不游,无一游不乐,无一刻不谈,无一谈不畅”,而且,“诗学大进,诗集大饶,诗肠大宽,诗眼大阔”。(均见《解脱集·伯修》)这篇游记就是游杭州写下的。刚刚从官场的龌龊空气中走向大自然,中郎的欢愉之情可想而知,而望见保叔塔,“心飞湖上也”,更把向往已久,急欲一游的心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及至一睹西湖,“才一举头,已不觉自酣神醉”,通过主观感受,表现了西湖震撼人心的醉人的美。难怪此时的中郎想到了曹子建邂逅宓妃时的情景,西湖不就像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宓妃吗?晚游六桥待月记西湖最胜,为春为月。一日之盛,为朝烟,为夕岚。今岁春雪甚盛,梅花为寒所勒,与杏桃相次开发,尤为奇观。石篑数为余言:“傅金吾园中梅,张功甫玉照堂故物也,急往观之!”余时为桃花所恋,竟不忍去。湖上由断桥至苏堤一带,绿烟红雾,弥漫二十余里。歌吹为风,粉汗为雨,罗纨之盛,多于堤畔之草,艳冶极矣。然杭人游湖,止午、未、申三时,其实湖光染翠之工,山岚设色之妙,皆在朝日始出,夕春未下,始极其浓媚。月景尤不可言,花态柳情,山容水意,别是一种趣味。此乐留与山僧、游客受用,安可为俗士道哉!“西湖最胜,为春为月”,同为胜景,中郎更爱月景。但在中郎笔下,却没有从正面去写月景,而是详写春日之景,那么,月景呢?就留给人们去驰骋想象了。应该说,此处无景胜有景,这正是作者的高明处。雨后游六桥记寒食后雨,予曰此雨为西湖洗红,当急与桃花作别,勿滞也。午霁,偕诸友至第三桥,落花积地寸余,游人少,翻以为快。忽骑者白纨而过,光晃衣,鲜丽倍常。诸友白其内者皆去表。少倦,卧地上饮,以面受花,多者浮,少者歌,以为乐。偶艇子出花间,呼之,乃寺僧载茶来者。各啜一杯,荡舟浩歌而返。寒食:节名。在清明前一日或二日。旧俗此日禁火冷食。第三桥:指望山桥。苏堤六桥依次为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在望山桥处可望见丁家山、花家山,桃花盛时,红锦如霞。白其内者皆去表:内穿白衣之人都脱去外衣。浮:浮白,也作浮以大白。此指满饮一杯酒。由雨想到花,由花落想到与之作别,且催促友人“勿滞也”,直把落英作故人矣。中郎可谓笃于情者。鉴湖鉴湖昔闻八百里,今无所谓湖者。土人云:“旧时湖在田上,今作海闸,湖尽为田矣。”贺监池去陶家堰二三里,阔可百十顷。荒草绵茫如烟,蛙吹如哭,月夜泛舟于此,甚觉凄凉。醉中谓石篑:“尔狂不如季真,饮酒不如季真,独两眼差同耳。”石篑问故,余曰:“季真识滴仙人,尔识袁中郎,眼讵不高欤?”四座嘿然,心非其颠。东汉年间开凿的鉴湖,总纳山阴、会稽两县三十六源之水,可灌溉良田九千余顷。千年后,当中郎来此游览时,八百里碧波已无处可觅,眼前是“荒草茫茫如烟”。时移世变,沧海桑。田,中郎怎能不感慨良多?似醉非醉之际,不禁想到了曾为鉴湖主人的贺知章及为贺赏识的李白,并自比为“谪仙人”。此语一出,“四座嘿然,心非其颠。”然中郎的真率、狂放,于此可见。初至天目双清庄记数日阴雨,苦甚。至双清庄,天稍雾。庄在山脚,请僧留宿庄中。僧房甚精,溪流激石作声,彻夜到枕上。石篑梦中误以为雨,愁极,遂不能寐。次早山憎供茗糜,邀石篑起。石篑叹曰:“暴雨如此,将安归乎?有卧游耳。”僧曰:“天已晴,风日甚美,响者乃溪声,非雨声也。”石篑大笑,急披衣起,啜茗数碗,即同行。NO39. 袁中道袁中道袁中道(),字小修,湖广公安(今属湖北)人。万历进士,官南京吏部郎中。与兄宗道、宏道并称三袁,同以公安派著称。为文崇尚自然,曾游历天下,写下大量纪游诗文,有《珂雪斋集》。游居柿录(二则)夜雪小大,时欲登舟至沙市,竞为雨雪阻。然万竹中雪子敲戛,铮铮有声;暗窗红火,任意看数卷书,亦复有少趣。自叹每有欲往,辄复不遂。然流行坎止,任之而已。鲁直所谓“无处不可寄一梦”也。夜六日,忽中郎室中老妪呼予入内云:“夜中便三四次皆血,几昏去,得不便则可望话。”予私自哭泣。安慰之,急呼李医至,切脉,曰脉脱矣。予顿足仆地,医曰:“勿惊,且试人参汤。”已进参,顷之,气喘,自云三分生,七分死矣。已复起便,自云:“我略睡睡。”此外绝无一语。遂坐脱去,予呼之不醒矣。痛哉!痛哉!一朝遂失仁兄,天地崩裂,以同死为乐,不愿在人世也。予亦自绝于地,久之始苏。强起料理棺木,囊中仅得五十金,稍乞贷当物市棺。吏部郎之清如此,即予亦不知也。哀痛中即还公安,安慰老父。《游居柿录》是袁中道从明神宗万历三十六年(1608)到万历四十六年(1618)十年间所写的随笔,依时间顺序编次,有一部分注明日期,虽不取日记之名,实则仿佛日记之体。后人征引,或称之为《袁小修日记》,或称之为《江行日记》。这里所写两则,分别写于万历三十六年、三十八年。第一则写江行时所见所感,全文不到百字,写景述情,一波三折:欲登舟访友,为雨雪所阻,自是扫兴。然夜雪敲竹,铮铮有声,暗窗红火,任意观书,又别有情味。“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作者慨叹自己“每有欲往,辄复不遂”,但随之又自宽自慰:“流行坎之,任之而已。”小修文章的剪裁得体,文笔的轻灵隽秀,我们从这则短文可领略一二。第二则写作者仲兄袁宏道之死。从万历三十八年八月二十二日,袁宏道“火病渐加”,到九月六日一代才士驾鹤归去,袁中道是逐日记载乃兄病情。此则记载中郎去世情形,语言朴实,毫不修饰,然而却动人心魄。特别是中郎弥留之际,小修先是“私自哭泣”,接着“顿足仆地”,最后“自绝于地,久之始苏”。痛失兄长,遂感天地崩裂,竟至以同死为乐,不愿再存活于人世,兄弟情谊,非比寻常,数百年后读之,仍令人感动不已。爽籁亭记玉泉初如溅珠,注为修渠,至此忽有大石横峙,去地丈余,邮泉而下,忽落地作大声,闻数里。予来山中,常爱听之。泉畔有石,可敷蒲,至则跌坐终日。其初至也,气浮意嚣,耳与泉不深入。风柯谷鸟,犹得而乱之。及冥而息焉,收吾视,返吾听,万缘俱却,哈焉丧偶,而后泉之变态百出。初如哀松碎玉,已如鹍弦铁拨,已如疾雷震霆,摇荡川岳。故予神愈静,则泉愈喧也。泉之喧者,入吾耳而注吾心,萧然冷然,浣濯肺腑,疏瀹尘垢,洒洒乎忘身世而一死生,故泉愈喧,则吾神愈静也。夫泉之得予也,予为导其渠之壅滞,除其旁之草莱,汰其底之泥沙;濯足者有禁,牛马之蹂践者有禁。予之功德于泉者,上此耳。自余之得泉也。旧有热脑之疾,根于生前,蔓于生后,师友不能箴,灵文不能洗。而与冷冷之泉遇,则无涯柴棘,若春日之计薄冰,而秋风之陨败箨。泉之功德于我者,岂其微哉?泉与予又安可须臾离也?故予居此数日,无日不听泉。初曦落照往焉,帷长夏亭午,不胜烁也,则暂去之矣。斜风细雨往焉,惟滂沱淋漓,偃盖之松不能蔽也,则暂去之矣。暂去之,而予心皇皇然若有失也。乃谋之山僧,结茅为亭于泉上,四置轩窗,可坐可卧。亭成而叹曰:“是骄阳之所不能驱,而猛雨之所不能逐也,与明月而偕来,逐梦寐而不舍,吾今乃得有此泉乎?且古今之乐,自八音止耳,今而后始知八音外,别有泉音一部。世之王公大人不能听,亦不暇听,而专以供高人逸士陶写性灵之用。虽帝王之咸英韶武,犹不能与此泠泠世外之声较也,而况其他乎?予何幸而得之,岂非天所以赉予者欤?”于是置几移,穷日夜不舍,而字之曰:“爽籁”云。写此文时,作者心绪极坏:一则其兄中郎弃世;二则功名失意;三则耳根不清;四则秋后一病。作者感到“生人之趣尽矣”。然而,作者从欣赏泉音电除却了这种种烦恼。在作者听来,泉声是美妙的音乐,可以“浣濯肺腑,疏瀹尘垢”。作者认为,欲达此妙境,须“收吾视,返吾听,万缘俱却”,敛气凝神,方能得其“变态百出”。神愈静,愈得泉音之妙;得泉音之妙,神亦愈静。人的精神与泉音就这样递相深入,而在深入的过程中,“无涯柴棘,若春日之绊薄冰,而秋风之陨败箨”,人的精神世界得到升华。作者指出,泉声这种音乐是世之王公大人不能听,亦不暇听的,那原因,大概就是他们“气浮意嚣”,没那份沉静闲致。这确是艺术欣赏、登临山川的经验之谈,也不妨当作修身养性的箴言。NO40. 钟惺钟惺钟惺(),字伯敬,号退谷,湖广竞陵(今湖北天门)人。万历进士,官至福建提学佥事。与同里谭元春形成文学流派,人称竟陵派。于诗文反对摹古,但又以公安派的作品为轻率,倡导幽深孤峭,作品流于冷涩,有《隐秀轩集》。浣花溪记出成都南门,左为万里桥。西折纤秀长曲,所见如连环,如玦,如带,如规,如钩;色如鉴,如琅玕,如绿沉瓜。窈然深碧,潆回城下者,皆洗花溪委也。然必至草堂,然后浣花有专名,则以少陵烷花居在焉耳。行三四里为青羊宫。溪时远时近,苍然,隔岸阴森者尽溪。平望如莽,水木清华,神肤洞达。自宫以西,流汇而桥者三,相距各不半里。舁夫云通灌县,或所云江从灌口来是也。人家住溪左,则溪蔽不时见,稍断则复见。溪如是者数处,缚柴编竹,颇有次第。桥尽,一亭树道左,署曰缘江路。过此则武侯祠,祠前跨溪为板桥一,覆以水槛,乃睹流花溪题榜。过桥一小洲,横斜插水间为梭。溪周之,非桥不通。置亭其上,题曰“百花潭水”。由此亭还,度桥,过梵安寺,始为杜工部词。像颇清古,不必求肖,想当尔尔。石刻像一,附以本传,何仁仲别驾署华阳时所为也。碑皆不堪读。钟子曰:“杜老二居,浣花清远,东屯险奥,各不相袭。严公不死,浣溪可老,患难之于朋友大矣哉!然天遣此翁增夔门一段奇耳。穷愁奔走,犹能择胜,胸中暇整,可以应世,如孔子微服主司城贞子时也。”时万历辛亥十月十七日,出城欲雨,顷之霁。使客游者,多由监司郡邑招饮,冠盖稠浊,磐折喧溢,迫幕趣归。是日清晨,偶然独往,楚人钟惺记。《浣花溪记》所描写的不是一个景点,而是一条溪流。文章采用移步换形法,循着曲折逶迤的溪水,依次向读者展现浣花溪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溪水的纤秀长曲、窈然深碧,溪上的苍然、茅舍时现,无异一幅世外桃源图。文章末段的议论,表达了作者对诗圣杜甫的崇仰之情和对“幽恬渊净”境界的追求。NO41. 李流芳李流芳李流芳(),字长蘅,号泡庵、慎娱居士,嘉定(今属上海市)人。万历举人。魏忠贤建生祠,不往拜,并云:“拜,一时事;不拜,千古事。”诗文多写景酬赠之作,风格清新,擅绘山水,亦工书法、篆刻。有《檀园集》、《西湖卧游图题跋》。游虎丘小记虎丘,中秋游者尤盛,士女倾城而往,笙歌笑语,终夜不绝。遂使丘壑比为酒场,秽杂可恨。予初十日到郡,连夜游虎丘,月色甚美,游人尚稀,风亭月树间,以红粉笙歌一两队点缀,亦复不恶。然终不若山空人静,独往会心。尝秋夜与弱生坐钓月矶,昏黑无往来,时闻风铎,及佛灯隐现林杪而已。又今年春中,与无际舍侄偕访仲和于此。夜半月出无人,相与趺坐石台,不复饮酒,亦不复谈,以静意对之,觉悠悠欲与清景俱往也。生平过虎丘才两度,见虎丘本色耳!友人徐声远诗云:“独有岁寒好,偏宜夜半游。”真知言哉!广学政。有《四六法海》等传世。钓月矶:在虎丘山顶。风铎:悬于檐下的铃,因风而响,故名。趺(fū)坐:双足交叠而坐。关于“虎丘,中秋游者尤盛”的景况。与李流芳同时代的袁宏道曾有过生动而详尽的描述,我们不妨引录一段,与本文互相印读:“每至是日,倾城阖户,连臂而至,衣冠士女,下迨蔀屋,莫不靓妆丽服,重茵累席,置酒交衢间。从千人石至山门,栉比如鳞,檀板丘积,樽罍云泻。远而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雷辊电霍,无得而状。”这种游人杂沓,笑语喧闹的场面,当然是追求“山空人静,独往会心”的作者所不能忍受的。认为这是丘壑化为酒场,秽杂可恨。他在写这篇文章之后,有过一次节日游览的经历,结果是“掩鼻而去”。所幸作者在小记里所记述的两次月夜游历尚属不恶,一次游人尚稀,一次夜半无人,与友人相对默坐,不复交谈,不复饮酒,或静听风铎叮铃作响,或凝视佛灯隐现林杪,或屏除一切思虑,悠然与清景俱往。这样全身心地沉浸于大自然的静谧之中,与山水景物溶为一体的体验,恐怕不是人人都有、随时可遇的。无怪作者颇为自得地说道:“生平过虎丘才两度,见虎丘本色耳!”题断桥春望图往时至湖上,从断桥一往,便魂消欲绝。还谓所知:湖之潋滟熹微,大约如晨光之着树,明月之入庐,盖山水相映发,他处即有,澄波巨浸不及也。壬子正月以访旧,重至湖上,辄独往断桥,徘徊终日。翌日为杨谶西题扇曰:十里西湖意,都来在断桥。寒生梅萼小,春入柳丝娇。乍见应疑梦,重来不待诏。故人知我否?吟望正萧条。又明日作此图。小春四月,与子阳、子与夜话偶题。作者对断桥可谓情有独钟:“从断桥一望,便魂消欲绝!”“重至湖上,辄独往断桥,徘徊终日。”身为画家的李流芳,欣赏山水时,是十分懂得选景的角度的。断桥一带,地势开阔,登桥远眺,里、外西湖尽收眼底。特别是冬末春初,积雪未消,拱桥倒映,湖水漾碧,梅生红萼,柳绽鹅黄,更是大自然绘就的一幅春望图。难怪作者会在此流连不已,并用赋诗、绘画、题词诸种形式来表露自己的一往情深。NO42. 王思任王思任王思任(),字季重,号谑庵,浙江山阴(今绍兴)人。万历进士,曾任九江佥事。鲁王监国时为礼部右侍郎进尚书。顺治三年,绍兴城破,绝食而死。诗重自然,文章笔调诙谐。有《王季重十种》。天姥从南明入台,山如剥笋根,又如旋螺顶,渐深遂渐上。过桃墅,溪鸣树舞,白云绿坳,略有人间。饭斑竹岭,酒家胡当垆艳甚,桃花流水,胡麻正香,不意老山之中有此嫩妇。过会墅,入太平庵看竹,俱汲桶大,碧骨雨寒,而毛叶离展,不啻云凤之尾。使吾家林得百十本,逃帻去其下,自不来俗物败人意也。行十里,望见天姥峰大丹郁起,至则野佛无家,化为废地,荒烟迷草,断碣难扪。农僧见人辄缩,不识李太白为何物,安可在痴人前说梦乎?山是桐柏门户,所谓“半壁见海”、“空中闻鸡”,疑意其颠。上至石扇洞天,青崖白鹿,葛洪丹丘,俱在明昧之际。不知供奉何以神往?天台如天姥者,仅当儿孙内一魁父,焉能“势拔五岳掩赤城”耶?山灵有力,夤缘入供奉之梦,一梦而吟,一吟而天姥与天台遂争伯仲席。嗟呼!山哉!天哉!到过天姥的人可能不多,但知道天姥的人却不少。因为大诗人李白曾写过《梦游天姥吟留别》:“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连佛教名山天台山都自愧不如,天姥的名声如何不大?但经作者一游,才发现天姥不过是像“魁父”一样的小山而已。想来,作者也知道,李白写天姥只是“梦游”,并非实写,本无可挑剔,然而,却由此触发了他内心的不平:天姥尚且可以借李白的诗名闻天下,人世间夤缘成名的又焉能胜数。作者不由得发出慨叹:“山哉!天哉”。屠田叔《笑词》序古之笑出于一,后之笑出于二,二生三,三生四,自此以后,齿不胜冷也。王子曰:笑亦多术矣,然真于孩,乐于壮,而苦于老。海上憨先生者老矣,历尽寒暑,勘破玄黄,举人间世一切虾蟆傀儡马牛魑魅抢攘忙迫之态,用醉眼一缝,尽行囊括。日居月诸,堆堆积积,不觉胸中五岳坟起,欲叹则气短,欲骂则恶声有限,欲哭则为其近于妇人,于是破涕为笑。极笑之变,各赋一词,而以之囊天下之苦事,上穷碧落,下索黄泉,旁通八极,由佛圣至优施,从唇吻至肠胃,三雅四俗,两真一假,回回演戏,绦龙打狗;张公吃酒,夹糟带清,顿令虾蟆肚瘪,傀儡线断,马牛筋解,魑魅影逃,而憨老胸次,亦复云去天空,但有欢喜种子,不知更有苦矣。此之谓可以怨,可以群,此之谓真诗。若曰打起黄莺儿,摔开皱眉事,憨老笑了一生矣,近又得聋耳长进笑矣,奚其词也!笑,作为一种面部表情,本是表达喜悦欢愉之情的,然而,现实生活中,笑所表达的感情却愈来愈复杂,如愤懑、愁苦之情,亦可以笑出之。这大概是人们对愤懑、愁苦之事无可奈何的一种解脱、发泄方式。屠田叔的笑词大率类此。而王思任又何尝不是“胸中五岳坟起”,故洋洋洒洒,怪怪奇奇,写就一篇“谑文”。以谑文序《笑词》,可谓珠联壁合。NO43. 张鼐张鼐张鼐(?—1629),字世调,号侗初。松江华亭(今上海松江)人。万历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迁司业。天启时擢南京礼部右侍郎,为阉党所劾,削籍归。崇祯初平反,任南京吏部右侍郎。有《宝日堂初集》。与姜箴胜门人杜门不见一客者,三月矣。留都散地,礼曹冷官,而乞身之人,其冷百倍。然生平读书洁身,可对衾影,即乡曲小儿忌谤相加,无怪也。独念国家所重者人才,君子所惜者名行,今设为风波之世局,令小人得借为陷阱,而驱局外之人以纳其中,纵不为斯人名行惜,其如国家人才一路何?人才坏而国事坏,吁!可惧也!不佞归矣。有屋可居,有田可耕,有书可读,有酒可沽。西过震泽,南过武林,湖山之间,赋诗谈道,差堪自老。官居卿贰,年逾五十,而又黄门弹事,止云文章无用,恐滥金瓯,不减一篇韩昌黎《送杨少尹序》。噫!可以归矣!况又朝局以为庸縻,而天子以为才望,即宗伯墓门一片石,即年邀惠惇史,不称好结局哉?可以归矣!谛观年来士大夫风尚,愈趋愈下,鳃鳃惟异己是除,私人是引。楚人为楚人出缺,秦人为秦人营迁,不论官方,不谈才品。目中岂复有君父,而堪以服天下、挽世运乎?亦终必亡而已。水落石出,岂谓高庙神灵,竟不顾冲圣,而任此辈横行哉?足下讲臣也,朝朝对扬重瞳,须留一段光明于胸中,即不宜轻发,以逢时忌,而因事陈规,婉词微讽,当有旋转妙用莫负此千载遭逢也。吾辈口不宜快,而心固不可不热。二疏已上,速去为幸,扁舟已买江上矣!唐代的杨巨源,在年届七十的时候,要求回乡。韩愈在所作《送杨少尹序》中说:“吾闻杨侯之去,丞相有爱而惜之者,白以为其部少尹,不绝其禄,又为歌诗以送之。”张鼐受阉党排挤,不得已称疾还乡,在弟子面前,不无自谑地说:“止云文章无用,恐滥金瓯,不减一篇昌黎《送杨少尹序》。”意思是自己年老无用了,到头来,少不了像杨巨源那样回到乡下去。一句“噫!可以归矣。”隐含多少无奈,多少愤懑。尤其令他不能释然于怀的是:当政一班小人“异己是除,私人是引”,“借为陷阱,而驱局外之人以纳其中”,长此下去,势必“人才坏而国事坏,国事坏而士大夫名爵与之俱坏”。但是,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了,他只有寄希望于自己的弟子能在荆天棘地中,“留一段光明于胸中”。他还不忘告诫:“婉词微讽”,“不宜轻发”,免遭陷害。款款心曲,逶迤道出,然字行间自有一股正气在。NO44. 姚希孟姚希孟姚希孟()字孟长,号现闻,明吴县(治所在今苏州)人。万历进士。天启初,授翰林检讨,立朝持清议,为阉党侧目,削籍归。崇祯初赴召,以庶子充讲官。为权臣温体仁所斥,出为南京少詹事。卒谥文毅。有《循沧集》、《松癯集》。笑道人传跋廉吏不可为,强项不可为,孤根寡援,独行其意者不可为。此数者,人所共知也。然倭伛风尘,睨颜色而进,竿牍包匦,日走于要人之门,虽日致万金,一岁九迁,其官而廉者,强项者,独行者,又掩口笑之。两者孰是也?笑道人,今所谓廉而强项,独行其意者也。其所,为浙东、粤东、吴之东,皆膏膻地,而道人归橐涴如也。乃其政事肃,蠹敝清,豪强不得聘,孱弱有所恃。久之,而四封之内,穆如皞如,虽眈眈而狺狺者,不能以此笑道人也。其笑之则曰:“尔廉,尔强项,尔行意,何以惠文弹治,仅中任,得次迁,亡何,投劾自免矣?”噫!何言之可笑也!夫古之畸人,如庞萌、梅福笑而去,谷口子真笑而隐,被裘公笑而耕雪中,袁安笑而卧,蒙袂辑屦者笑而馁,杨王孙笑而死且朽。而欲为折腰之元亮,恐其蹙而唏也,更教之曰:“善事上官,不得罪于巨室。”则颤首不禁,且惶走死矣。谢去五斗,使上官与巨室罔所挟持,而以青白眼阅尽傀儡,轩渠胡卢,其孰能禁我?是《笑道人传》中所未备,而余以此佐道人之一笑。廉洁、刚直、独立特行,在一些人看来,都是不可取的。他们认为,人品的高下无足轻重,只有一己之利才最重要。为了得到一官半职,他们“睨颜色而进”,“日走于要人之门”。对此,正直的人们自然嗤之以鼻。这就提出一个问题,在人品与一己之利之间,应当选择什么?作者以景仰之情赞誉了那些品格高洁的“古之畸人”,辛辣地嘲讽了鲜廉寡耻的小人,为自己提出的问题作了鲜明的回答,可谓一篇劝世文。NO45. 谭元春谭元春谭元春()字友夏,湖广竟陵(今湖北省天门)人。天启七年(1627)乡试第一,后屡试不第。与钟惺同为“竟陵派”创始人,论文反对摹古,提倡幽深孤峭。文章有时流于僻奥生涩。有《谭友夏合集》。再游乌龙潭记潭宜澄,林映潭者宜静,筏宜稳,亭阁宜朗,七夕宜星河,七夕之客宜幽适无累。然造物者岂以予为此拘拘者乎?茅子,越中人,家童善篙辑。至中流,风妒之,不得至河荡,旋近钓矶,系筏垂下。雨霏霏湿幔,犹无上岸意。已而雨注下,客七人,姬六人,各持盖立幔中,湿透衣表。风雨一时至,潭不能主。姬惶恐求上,罗袜无所惜。客乃移席新轩,坐未定,雨飞自林端,盘旋不去,声落水上,不尽入潭,而如与潭击。雷忽震,姬人皆掩耳欲匿至深处。电与雷相后先,电尤奇幻,光煜烙入水中,深入丈尺,而吸其波光以上于雨,作金银珠贝影,良久乃已。潭龙窟宅以内,危疑未释。是时风物倏忽,耳不及于谈笑,视不及于阴森,咫尺相乱。而客之有致者,反以为极畅,乃张灯行酒,稍放风雨雷电之气。忽一姬昏黑来赴,始知苍茫历乱,已尽为潭所有,亦或即为潭所生。而问之女郎来路,曰:“不尽然。”不亦异乎?招客者,为洞庭吴子凝甫。而冒子伯麟,许子无念,宋子献孺,洪子仲韦,及予与止生为六客,合凝甫而七。乌龙潭在南京城内,谭元春曾说它是“举舁可到”,但它又不像莫愁湖那样名闻遐迩,所以“士女非实有事于其地者不至”。作者的至交茅元仪在潭旁构轩筑阁,且修造木筏,为友人游历提供了休憩之所和舟辑之便。喜欢寻幽探奇的谭元春数游乌龙潭,写下了三篇游记。《再游乌龙潭》描写了七夕游潭遭逢雷阵雨的情景。作者用浓墨酣笔,描绘了一幅电闪雷鸣,风雨晦冥、亦幻亦奇的壮观画面,读来有惊心动魄之感。NO46. 华淑华淑华淑()字闻修,号断园居士。无锡人。秉性恬静,不慕荣利。编著有《惠山名胜志》、《吟安草》、《明诗选最》、《盛明百家诗》、《闲情小品》等。题闲情序夫闲,清福也,上帝之所吝惜,而世俗之所避也。一吝焉而一避焉,所以能闲者绝少。仕宦能闲,可扑长安马头前数斛红尘;平等人闲,亦可了却樱桃篮内几番好梦。盖面上寒暄,胸中冰炭。忙时有之,闲则无也;忙人有之,闲则无也。昔苏子瞻晚年遇异人呼之曰:“学士昔日富贵,一场春梦耳。”夫待得梦醒时,已忙却一生矣。名墦利垄,可悲也夫!余今年栖友人山居,泉茗为朋,景况不恶。晨推窗:红雨乱飞,闲花笑也;绿树有声,闲鸟啼也;烟岚灭没,闲云度也;藻荇可数,闲池静也;风细帘清,林空月印,闲庭悄也。以至山扉昼肩,而剥啄每多闲侣;帖括困人,而几案几多闲编;绣佛长斋,禅心释谛,而念多闲想,语多闲辞。闲中自计,尝欲挣闲地数武,构闲屋一椽,颜曰“十闲堂”,度此闲身。而卒以病废,亦以好闲不能致也。长夏草庐,随兴抽捡,得古人佳言韵事,复随意摘录,适意而止,聊以伴我闲日,命曰《闲情》。非经,非史,非子,非集,自成一种闲书而已。然而庄语足以警世,旷语足以空世,寓言足以玩世,淡言足以醒世。而世无有醒者,必曰此闲书不宜读而已。人之避闲也,如是哉!然而吾自成其非经、非史、非子、非集之闲书而已。一个闲字,不可等闲论之。闲的方式不同,达到闲这一境界的途径不一,不同的人对闲的认识和体味有差异,即使是同一人在不同境遇下对闲的认识和体味也差别很大。如此看来,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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