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拇指朝下是什么意思有闲思,大拇指朝下是什么意思的意思?

唐宋八大家:
当前位置: &
& 无事便思有 闲杂念头否
无事便思有 闲杂念头否
学习古诗词必备工具,!
无事便思有 闲杂念头否[原文]无事便思有闲杂念头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得到,从多入少,从有入无,才是学问的真消息。[译文]没有事情的时候要反省自己是否有一些杂乱的念头出现,忙碌的时候要思考自己是否心浮气燥,得意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骄慢,失意的时候要反省自己是否有怨天尤人的想法。能时时这样细查自己的身心,使不良的习气由多而少,最后渐渐地完全革除,这才算是真正了解了学问的真谛。[评语]人在无事的时候往往会因为无聊而生出种种杂念,所以在闲居的时候最要将心收住。而忙碌的时候又会变得脾气暴躁,不能冷静思考事情,这时若能觉察到自己情绪的浮动,便不会将事情做错或得罪他人。大凡人在得意时,容易高估自己,而将他人看得一文不值。真正有学问修养的人,愈是在得意的时候,愈是言行谨慎,绝不容许心中生出骄慢的念头,因为他明白骄慢对人、对己都无益处,反易招祸。同样地,在失意时,他也不会怨天尤人,因为失意的原因无非是自己不努力,或者客观的条件不佳。如果是自己的不努力,有何可怨?如果是客观环境不允许,怨又何益?学问在于使我们的人格更成熟,生命更圆满,凡是闲而妄想,忙而气躁,得意骄矜,失意怨尤的人,往往不能从学问中改善自己的人格,所以才会有那些浅薄的表现。相思闲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金陵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金陵首富员外郎谢家的大小姐谢怡心,喜欢威远大将军的孙子杨昭武。  威远将军杨廷威是大盛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五年前平定匈奴进犯后,回京叙职受赏,面对皇帝厚赏赐爵时,却以老妻已去,自己年高伤病缠身为由向皇上请辞回乡养老。  皇帝苦苦挽留未果,只好加封杨廷威将军为威远大将军,授太子太保虚职,赏黄金千两,良田千亩。同时将威远大将军的独生儿子杨义昆擢升为礼部尚书。  杨义昆是前科探花郎,因从小天资聪颖好学,而杨廷威将军又常年征战不在家,遂跟随出身书香世家的杨母长大。十二岁考中秀才,十五岁中举,十八岁会试中了一甲第九名,殿试时文才出众,风度翩翩被钦点为探花郎。  身披大红花,头戴红簪帽,骑马游街赴琼林宴时,被郑阳王的女儿明慧郡主一眼相中,郑阳王亲自出马向皇上请旨赐婚,结成夫妇。成亲后夫妇恩爱和合美满,第二年生下长子,由杨老将军亲自起名为杨昭武。  杨廷威老将军深憾儿子杨义昆因不是自己教养大,所以不能子承父业。于是老妻亡故后,他把长孙杨昭武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不顾儿子儿媳苦苦挽留,坚持以落叶归根为由,带着孙子回了老家金陵养老定居。  杨家老宅位于金陵城东平康街,隔壁是谢府。  谢家祖上也曾在朝廷为官,后逐渐门庭冷落人丁稀少,到这代谢轩成时,已是三代单传独苗一根。  谢轩成倒是聪明伶俐,从小又拜得名师教导,十六岁就中了举人,正在家准备春闱会试,打算金榜题名重振家风时,谢父谢母相继离世。等谢轩成守过重孝,娶了从小指腹为婚的潘家小姐为妻,准备重振旗鼓再参加会试,以期光宗耀祖时。其妻潘氏又遭遇难产,留下一女撒手人寰,谢轩成与潘氏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恩爱非常。经此打击后歇了争名逐利的心,不再参加科举,捐了一个员外郎,专心照顾小女,打理家中庶物。  潘氏留下的女儿,谢轩成取名谢怡心,怜其幼小失牯,自小娇生惯养爱若掌上明珠。为怕娶进门的继室不能善待女儿,他立意不再续弦,哭煞多少金陵适龄女子。谢轩成为人很聪明,科举顺利打理庶务也精明,渐渐的成为金陵首富。  但他遵守‘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的思想,平日乐善好施铺桥修路,为人所称颂。  自威远老将军回乡以来,谢轩成敬老将军为国尽忠保家为国铁骨铮铮,遂执子侄礼帮忙鞍前马后。老将军看谢轩成斯文有礼为人厚道,又佩服他年少成鳏,一心为女能不再续弦,后结为忘年交。  两家比邻而居,常来常往以世交论之。  两人互称叔侄,交往密切,杨昭武和谢怡心从小厮混长大。  那年杨昭武七岁,谢怡心四岁。
  后院小湖长回廊书房里的杨昭武,正在专心致志的练字,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他手一顿,一滴墨浸染开来,他无奈的搁下笔,压下镇纸,起身急急迎出门外。  远远只见回廊上一堆丫鬟仆妇,围绕着一个圆滚滚的小肉球喧闹而来。一身红袄的小肉球堪堪翻过门坎,跌跌撞撞的向他冲来。  杨昭武伸手扶住小肉球,但还是低估了小肉球的重量,被撞退一步。下裳一紧,感觉被人拽了一下,再低头一看,毫无意外自己刚上身的白色滚边锦袍,多了两个黑漆漆的小小巴掌印。  还来不及苦笑,小肉球已凑在眼前。一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而小的菱角小嘴巴正在说话:“昭武哥哥,我爹爹藏的墨墨,送给你!”  杨昭武看着,又大又圆水汪汪的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讨好的望着他,心中一软。再看那双白皙皙肉滚滚的小手,还献宝似的托着两截摔断的徽墨,那怕手心已经是漆黑一片。只能微微叹息浅笑道:“心妹妹,我娘给我送了好墨,我有练字的,不要再去拿谢叔叔的徽墨了。”  小肉球却以为昭武哥哥嫌弃她把墨不小心摔碎了,所以才会不要。于是大大的圆眼睛轻轻一眨,圆滚滚的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一串串的往下掉,杨昭武顿时觉得,前几天刚掉了牙的地方又开始疼了。眼看泪雨越来越大,只好柔声安慰小肉球:“昭武哥哥最喜欢心妹妹的墨了,别哭了,昭武哥哥现在就去用心妹妹的墨写字。”话音刚落小肉球的眼泪嘎然而止,重露出笑脸,屁癫癫的跟在昭武哥哥后面,看昭武哥哥写字,帮昭武哥哥磨墨,然后,又是一场书房灾难!  那年杨昭武八岁,谢怡心五岁。  寒冬腊月清晨卯正,鸡刚鸣三遍,天才微微亮,杨昭武已经开始在庭院里练功。  正当他双脚绑铁块,两手悬铁球,屁股下燃着一柱香,辛苦的扎着马步时,庭院隔墙那方,传来一阵鸡飞狗跳混乱的叫声。  穿杂着小女孩的尖叫:“昭武哥哥!昭武哥哥,我也要练功!让我过去……”杨昭武一时没忍住,脑海里现出一个肉球蹲在那里扎马步,噗嗤笑了起来,结果——结果很惨不忍睹,裤子多了三个洞,还被罚每天多扎一个时辰。  那年杨昭武九岁,谢怡心六岁。  带着两小厮平宁、平风上街的杨昭武在前面走,一堆丫鬟围着的谢怡心在后面跟。  当杨少爷听到第五声“唉哟”时,终于忍不住回过头,谢家小姐小胖妞已经摔了第五跤。小胖妞饱含热泪的双目,在看见昭武哥哥终于转过头看时,啪叽啪叽往下掉。  边哭边如肉球般,蹭滚到昭武哥哥面前,示意昭武哥哥擦眼泪。杨昭武无可奈何的擦干净小胖妞的脸,任由小胖妞兴致勃勃的拖着他往前走,边走还边听小胖妞说:“昭武哥哥,我要请你吃香菇包、糖葫芦、肉夹馍……”杨少爷只能不停擦着小胖妞说话时,馋出的口水。  实在忍不住了,说:“心妹妹,我不想吃东西,你也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比邻街的马大娘还胖了。”  小胖妞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娇声娇气的说:“我不要长成马大娘那样!昭武哥哥喜欢廋廋的吗?”杨昭武点点头,废话!谁会喜欢肥猪啊!只是,只是圆滚滚的小胖妞也很可爱啦!  那年杨昭武十岁,谢怡心七岁。  城郊杨家练马场上,杨家少爷正在疾马奔驰,不远处几辆马车停在路边,里面还传出一阵阵尖叫:“我也要骑马!我也要陪昭武哥哥骑马!”  只见好几双手也拦不住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除了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其它地方都廋廋的小女孩挣扎着下了马车。一下草地,阳光灿烂之下,细看那是个粉妆玉砌的小美女。上身淡绿双襟斜扣琵琶小袄,下穿粉紫马面裙。  只见小美女朝着马厩跑去,身边一堆丫鬟仆妇跟在后面跑,阵仗比较惊人。远处的杨昭武见状急忙掉转马头,也向马厩驰来。  小美女到了马厩就想冲进去牵马,守马厩的小厮们既不敢太过阻拦,又不敢真的放谢大小姐进去,万一被马踢了咋办?杨太爷,谢老爷,杨少爷还不剥了自己的皮!正当小厮们为难伤神,左堵右闪时,救星终于回来了,也只有杨少爷能制住刁蛮任性的谢大小姐。  杨昭武翻身下马,拉住蹦哒的厉害的小美女,板着脸说:“心妹妹,你还小,不能骑马,要是摔着了,谢伯父会担心的。”小美女眨巴眨巴大眼睛,眼看泪水就要泛滥成灾,杨昭武牙齿又开始疼了,只好答应带她骑马的要求。将小美女抱上马,安于座前困在双臂之间,一抖缰绳马儿慢跑起来,逐渐加快,风声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那年杨昭武十一岁,谢怡心八岁。  松山书院是金陵最有名的书院,要求严格一旬只有一日休假,到了假期,书院外的青石院坝上,黑压压一堆马车等着接人。  申时末,红漆院门徐徐打开,一众书院学生鱼贯而出。随从,小厮,丫鬟们都睁大眼睛找着自己的主子,一片哄闹中,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昭武哥哥,我在这里!”  大家随着余音寻去,一个梳着双丫鬟,身穿一字领白色流仙裙的女孩,从一辆黑漆梨花木马车窗口伸出头来,笑盈盈的如水双眸,琼鼻樱口,正挥舞着右手。只见因右手举得太高,流仙广袖滑在手肘处,露出的一截手臂欺霜赛雪,配着手腕上一串晶莹剔透的红珊瑚珠,更显得滑腻细嫩如玉,让人想摸上一摸,试试是否温香软玉。  杨昭武刚走出书院大门,就被那一抹白晃花了眼睛,心火顿生,气急败坏的飞奔了过去,拉下衣袖,小声斥责:“心妹妹,女儿家该淑静贞娴,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螓首“咻”的一声收回马车窗帘,帘子“啪”的一声搭下,杨昭武见谢怡心受教,刚点头消点气。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却又从马车前帘侧边伸出,伴着柔腻腻的娇笑:“昭武哥哥,我一月都没见你了,吃过午饭我就出城来接你,你却见面就骂人家。”  那一年,杨昭武十二岁,谢怡心九岁。
  正值岁末,寒风凌冽,银妆素裹一片大地。明慧郡主三十寿辰将至,杨昭浩即将启程回燕京祝寿兼过年。  杨府内传来一阵哭声,杨老太爷早被魔音穿耳弄怕,躲到隔壁谢府与谢老爷喝茶下棋,只留杨昭浩在家面对谢大小姐的各种软硬兼施。  “昭武哥哥,你回京城玩,我也要去!”面对两眼红通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美女,杨昭武也很心疼。  “心妹妹,我回京城是给我娘祝寿,不是去玩。再说我还要读书,开年我就回来了,到时昭武哥哥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为什么我不能跟昭武哥哥一起回去?心怡很可爱,郡主一定会喜欢心怡的!”唇红齿白的小美女小声嘟囔着。  杨昭武虽然在书院辩才无碍,但也不好告诉心妹妹:谢夫人不在了,丧母长女没有德高望重的长辈陪伴,是不方便去祝寿的。所以只好小声哄着谢怡心:“心妹妹,别哭了,昭武哥哥一定会给你带好多好多礼物,到时你一定会喜欢的。”  明白如何哭闹也要和昭武哥哥分开一段时间的谢怡心不再号哭了,小白兔一样的红眼睛有些微肿,菱角似的小嘴嘟起来,趁机讲条件:“那昭武哥哥一定要帮我带礼物,而且明年三月三,昭武哥哥要带我去凤凰山玩!”  “好,好,好,明年三月三,我一定陪谢大小姐去凤凰山!”杨昭武连连做揖,这才逗笑谢怡心。上身粉红芙蓉花斜襟小袄,下穿深红八褶裙的小姑娘笑得很开心。  那年杨昭浩十三岁,谢怡心十岁。  杨府正堂里,杨廷威老太爷大刀阔斧坐在上首太师椅,谢轩成老爷坐在下首正品茗,杨昭浩杨少爷端坐在下位略有些紧张。  而一身粉紫广袖双绕短曲裾裙的谢大小姐谢怡心,正焦急的在门口踱来踱去,时不时跺跺绣着蝴蝶兰的白色绣花鞋,双手把玩着腰间垂下来的宫绦。  嘴里一直念叨:“怎么报信的还没回来?”  谢老爷见女儿如此心急,与上首的杨老太爷交换个眼色。  杨老太爷摸摸胡须,朗声笑着说:“怡心啊!时辰还没到,你那么急,是担心臭小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吗?”  “杨爷爷胡说什么!昭武哥哥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秀才都考不上!我跟宝盈打赌,昭武哥哥一定会拿案首的!”娇俏的少女跺跺脚,满脸都是与荣俱共的骄傲,娇声的反驳着杨老太爷。  杨老太爷看看还端坐沉默不语的孙子,饶有兴趣的问:“那怡心和孟丫头赌的什么呀?到时候输了怡心可不要哭鼻子哦!”  谢怡心闻言,几步冲到杨老太爷身边,抓着杨老太爷的手使劲晃。  “我才不会输!昭武哥哥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不仅要拿案首,以后还要拿会元,解元,状元,到时候三元及第!还要再加个武状元,四元及第!”  一听这话,不仅杨老太爷大笑出声,谢老爷也忍禁不住差点喷茶,就连一直有点紧张的少年郎杨昭武,也抬手遮住嘴笑了起来。  杨昭武望望还猴在杨老太爷身边撒娇的谢怡心,打趣道:“心妹妹,你对昭武哥哥这么有信心啊!不过你还是老实告诉哥哥,你们究竟赌的什么,万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妹妹输了,昭武哥哥好帮你还债,以免到时候赖账到哥哥头上,又哭鼻子,哥可招架不住。”  “昭武哥哥!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一定一定不会输的!要是输了,大不了我就一年不去‘锦绣阁’做衣服,买首饰!”小姑娘越见精致的小脸上,瞪着圆滚滚的双眸,像两颗黑葡萄珠。  杨老太爷还想调侃怡心几句,院外传来高声通报:“喜报!喜报!恭喜少爷获得案首!”说话间看榜的小厮急步跑了进来,满面喜色的道贺。  谢怡心冲到杨昭武旁边,拽着昭武哥哥的衣袖,笑容满面的嚷:“昭武哥哥,我就知道,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这时,已初具少年郎风采的杨少爷,清俊英武的脸上也盛满了自信的笑容。  那年杨昭武十四岁,谢怡心十一岁。  夏日炎炎,流火一般,孟府屋里四角都堆满了冰也阻止不了暑热的来袭。两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摊在贵妃塌旁,边享受着丫鬟们的打扇,边喝着解渴消热的酸梅汤。  孟宝盈的大丫鬟绿樱看小姐们无精打采,试探着说:“小姐,听说昨日‘锦绣阁’到了不少首饰,您和谢小姐不去看看吗?”  谢怡心摇摇头头,可能还有些热,扯了扯衣领,有些凌乱的交领露出淡黄色的亵衣,隐约可见乳白色的肚兜。只见她脖颈一片细腻雪白,要不是肚兜的细金链,几乎都要与肚兜融为一色。  肤色偏黄的孟宝盈看着谢怡心露出来的冰肌雪肤,羡慕非常,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她脖子下轻掐了一下,马上浮现出明显的红痕,衬托得肌肤更是晶莹剔透。  孟大小姐一声长叹:“怡心妹妹,你还要不要人活了,我要有你那么白的肌肤,也不用上妆了。这么热的天,你看看我脸上的粉都热干了!”  谢怡心的大丫鬟安青赶紧说:“孟小姐可别这样说,金陵城谁不知道孟小姐是女中豪杰,我们小姐多亏有你这个朋友,还要您多多保护呢!”  说到保护,孟宝盈凑近谢怡心,悄声说:“我听说上次敢来调戏你的那个周家王八蛋,被人修理了,手都被打折了。”  谢怡心懒懒的翻个身,回答道:“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周家的铺子和生意,都被我爹吞了。三天之后,就连他那周家老宅,也归我家了。”  孟宝盈贼兮兮的笑说:“你爹可真疼你,那个王八蛋被我们打了一顿,你爹还帮你出气。那不知道折了他胳膊的又是那位好汉?会不会是你一天到晚念着的杨大少爷?”  说起杨大少爷,谢怡心的脸上飞起两团红晕,捂着眼睛小声说:“昭武哥哥去历练,一去就是半年,杨爷爷再不叫哥哥回来,我就把他的胡子一根根揪下来。这么热的天,昭武哥哥在外面餐风饮露,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给他好好补补。”  这时在外游历的杨昭武正在大山上赶路,风吹山岗,一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跟随的人纷纷凑趣道:“一定是谢大小姐又在念叨少爷了,这半年都不知道谢大小姐那来的神通,少爷都收了十来封信了,比老太爷还多。”  那年杨昭武十五岁,谢怡心十二岁。
  草长莺飞四月天,百花竞相在春光里摇曳生姿,转眼间,谢家大小姐谢怡心已经是十三岁了。自从身边的小姐妹陆续相看订亲后,谢怡心虽没有母亲打算,但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从懵懂晓事后,她就已经下定决心,昭武哥哥,将会是她的夫婿!谢老爷和杨太老爷也对她和杨昭武乐见其成,所以对小儿女们过于亲密的接触,视而不见。  谢怡心知道,虽然现在大家都没提,但等她及笄后,由杨老太爷出面,她会是昭武哥哥的妻子。  四月十二花朝节,是谢怡心期盼已久的日子。因为昭武哥哥答应,陪她去凤凰山弥勒寺赏花。  今朝才四月初十,听说锦绣阁到了新首饰,谢怡心约上孟宝盈去挑选。  马车刚到锦绣阁楼下,陈掌柜已经快步迎出来:“谢大小姐,您要选首饰,吩咐一声,我就让柳娘亲自捧去府上,今儿怎么亲自来了?”  谢怡心和孟宝盈扶着丫鬟的手步下马车,孟宝盈嘻嘻笑着说:“陈掌柜,我们是趁机上街玩的。要不是谢妹妹,我可就出不来喽!”  陈掌柜也知道这位是孟大小姐,她父亲孟宁康是孟家二房,虽只是五品知府,但他哥哥孟家大房孟宁鲁可是国子监祭酒,所以家教甚严。  虽然大盛朝对女子管束不如前朝严苛,未婚女儿仆人陪伴也可上街游玩,但平日里孟宝盈是少有出门,在谢怡心陪伴下,她母亲才肯放行。  偏她又是个爱热闹的,所以每每想出门,三不五时要绿樱带信柳红,再由谢怡心下帖或上门邀约。  陈掌柜将两位娇客迎进门,由方娘引上二楼包厢,上了一应茶水点心,再用红绒托盘将各种新式首饰送上,由她们挑选。  这次锦绣阁新上的首饰都是燕京的新款式,件件精美雅致,纵是谢大小姐首饰繁多,也兴致勃勃的选了好几件。  谢怡心最中意一套碧玺头面,包含一满堂娇挑心,一环扣额间如意坠,一对耳环吊坠,三长簪,三短簪,两枚螺钿,全是海棠造型,又别致又精巧,粉红色的碧玺更是衬得人比花娇,粉嫩可爱。  孟宝盈十分眼馋,但这套碧玺头面要一千二百两银子,她固然心动也不敢下手,只选了几支价值一两百的单花簪。  平时招呼她们的都是柳娘,今天她们来了这么久,柳娘也没打个照面。  孟宝盈好奇的问:“今天柳娘不在吗?上次她教绿桂打的梅花络子我很喜欢,她不是还会打双鱼络子吗?今儿让绿桂再学学。”  方娘连连堆笑道:“先前来了客人,是府尹家的周二小姐,她带了几个姐妹们也来挑首饰,柳娘去招待了。方娘伺候得不好吗?我还承望着二位小姐多多照顾,这个月也让我多发点月钱!”  方娘不过二十五六岁,相貌姣好身材丰满,正是成熟妖娆之时,边说边打揖,妙语连珠逗得孟宝盈和谢怡心大笑不已。谢怡心对谁招待本也无所谓,继续选首饰,略过不提。  眼看首饰都挑了一轮,谢怡心手指她挑出来放在另一个盘子的首饰,与孟宝盈挑的几样,吩咐道:“把它们包起来,送去我府上结账。”  孟宝盈不愿意道:“谢妹妹,上次我生日,你送我的八宝琉璃簪我收了,这次我选的,可不能让你送我。”  谢怡心知道孟家家底也不错,没有坚持,随了孟宝盈的意。正准备走时,突然想起听小丫环提过的一事,问方娘道:“不是听说这次到了一套白玉花簪吗?我怎么没看到?”  方娘还未回话,旁边的小丫头脆声道:“那套白玉花簪是柳娘拿走了,可能被周二小姐定下了。”  谢怡心有些好奇,周二小姐周灵巧一向与她不对付,但两人都喜欢鲜艳的首饰,今儿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正好她们跨出厢房,对面迎面走来的,正是周二小姐周灵巧和三小姐周灵珠,旁边还站着一位白衣的美女。  虽然谢怡心和孟宝盈都是美人胚子,但年岁尚小,身量不足,只有少女的灵巧,少了女人的韵味。  但那位白衣美女显然已经及笄,身材高挑,发育良好,前凸后翘。她身穿白色梅花银丝暗纹齐腰襦裙,盈盈一握的腰间束了条乳白宫绦,悬挂白玉佩,行走间袅袅如柳。再看那少女脸如鹅蛋,肤似凝脂,黑而亮的秀发顶部松松挽了个堕马髻,徐下的发丝柔顺地披在脑后。鹅蛋脸上一湾远山黛眉如画,一双细而修长的丹凤眼潋滟生波,小而挺翘的琼鼻下,樱桃小口红艳如火。  饶是谢怡心也是个美人胚子,也被此女的容色震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姿色确是难得一见。最难得的是此女虽艳丽无双,眉宇间却清冷圣洁,让人观之欲近却不忍亵渎。  同在金陵,各种宴会常见各家闺秀,虽刚见面被那白衣美女所吸引又和周二小姐有隙,但彼此见面寒暄还是必须的。  尹二小姐因自己颜色稍逊于谢怡心,而与之不和已久,今日见终于有人姿色压住谢怡心,忍不住开口讽道:“谢妹妹,你金陵第一美人的称号今儿怕要拱手相让了?”  谢怡心还没开口,一旁的孟宝盈反唇相讥:“就算谢妹妹年岁尚小,算不上金陵第一,但也还轮不到尹妹妹吧?不知道你何故得瑟?”  周灵珊听了,恼羞成怒道:“我当然要得意啦,这是我堂姐!明丹郡主的掌上明珠周灵素!”  转而想到什么,捂嘴轻笑道:“也是谢妹妹天天挂在嘴边,昭武哥哥的表妹哦!”  本来什么金陵第一美人的称号,谢怡心是不放心上的,不过是好事者排名的。但事关昭武哥哥的表妹,又是如此颜色,谢怡心心底升起浓浓不安。  孟宝盈还想说话,谢怡心转身拉住她,转过头含笑回道:“周家姐姐确是国色天香,小妹自愧不如。不知姐姐会在金陵逗留几日,改天设宴赏花之时,我也好下帖来请,还望周姐姐赏脸。”
  那白衣女子周灵素丹唇微启:“这是谢妹妹吧,上年姨母祝寿时,表哥还提起过你。说你活泼可爱,娇俏可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这次是来探望祖母,会在金陵盘恒数月以尽孝道。听闻谢府与表哥家比邻而居,我受姨母所托,带了很多东西给表哥,到时候邀谢妹妹来玩。”  谢怡心被周灵素一番含沙射影的话,怔在那里。孟宝盈见状不开心的说:“杨府谢妹妹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用不着周小姐来邀。不知周小姐凭什么来邀?”  周灵珊见平时,从不吃亏的谢怡心还愣在那里,心中得意。高声道:“灵素姐姐自小就得明慧郡主喜欢,每年都要去燕京陪伴郡主数月,情同母女。你说她能不能相邀?”  谢怡心很快回过神,反唇相讥道:“周姐姐此来金陵是住周府上吧?毕竟姐姐是为尽孝道而来,要是相邀也会是邀我去周府。宝盈姐姐可是会错意了?要是周姐姐邀我去昭武哥哥家,一个表妹而已,也未免手长了些!”  “谢怡心,你说什么呢?”周灵珊一下怒了。  周灵素怕是没想到谢怡心说话如此直接,比起燕京那些什么话都要再三绕着说的小姐们直爽多了。  见此情形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周灵素柔声道:“灵珊妹妹不要再说了,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我自是邀谢妹妹来周府而已。”  站在一旁的柳娘和芳娘具是一身冷汗,这两家的小姐可都是得罪不起的,忙插科打诨说道:“小姐们下楼搀着点,我这就下楼把东西包好?”说完像后面有狗撵一样,转眼不见了。  回到家里,谢怡心越想就越觉得周灵素来者不善。燕京及笄的姑娘,那个不是订了亲在家绣嫁衣的?这时才来金陵尽孝,骗鬼去吧!周灵素那么得明慧郡主喜欢,会不会是明慧郡主看中周灵素,想娶回来做儿媳妇?昭武哥哥知道吗?  可今天昭武哥哥还在书院,只有等明天昭武哥哥回来才知道了。谢怡心在忐忑不安中,翻来覆去的熬了一夜,第二天刚天亮就早早起身,去厨房吩咐了早饭,再来到‘荣和堂’等待父亲来吃早饭。  等辰时三刻,谢老爷准时来‘荣和堂’用饭时,谢怡心已经等了一小会。见父亲大人走进来,谢怡心急忙迎上前,挽住父亲的手,拉着父亲坐在桌边,净手准备用饭。  谢老爷由着宝贝女儿伺候,再看看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菜,那还不知道女儿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还好女儿虽从小失母,自己对她溺爱有加,但女儿算不上飞扬跋扈,只是有些小脾气罢了。喝了一口鸡茸蘑菇小米粥,又吃了女儿夹的一筷子五香茄珍,再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好笑的说:“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要我帮忙瞒着杨大郎吗?”  谢怡心不高兴的嘟嘟嘴,“人家哪有闯什么祸了?人家答应昭武哥哥不闯祸的,爹爹冤枉人!”  “哦?没闯祸?那心心是想要什么喽?说吧,爹爹都给!”谢老爷又夹了一个水晶饺。  谢怡心扭捏着说:“我想去松山书院接昭武哥哥。”  谢老爷虽然对这一对小儿女的相处顺其自然,但眼看宝贝女儿对杨家小子如此上心,心里也不怎么痛快。  沉着脸说:“女孩子要贞静贤淑,那有去那么远接外男的道理?你要矜持一点,以后才不会被人看轻。”  谢怡心最听不得这话,放下筷子赌气说:“昭武哥哥才不是外男!矜持,矜持!再矜持昭武哥哥就要被狐狸精勾走了!”  谢老爷没想女儿说话如此粗鄙,生气道:“谁教你说这种混账话的?来人,把安青,安红拉下去,打十板子。”  眼看家仆们上前拉人,安青安红赶紧求饶道:“小姐,救我。”谢怡心站起来一拦,喝斥道:“谁敢!”  谢老爷生气道:“心心,你连爹爹的话都敢忤逆?”  谢怡心连忙跪下道:“爹爹,女儿不敢,实在是,昭武哥哥的什么表妹来了,女儿一时心里难过,才会失了章法,请爹爹责罚。”  谢老爷看看女儿一张凄惶的小脸,一声长叹。也是因为谢家没有主母,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女方,总不能上燕京去提亲吧!  杨太爷虽也喜欢怡心,但杨昭武是明慧郡主的独子,杨太爷从小就将他带离父母身边。现在长大了,总不能说亲还不问问父母之命吧!自己虽然是金陵首富,又有功名在身,但女儿是丧母长女,这门亲事还有得磨。幸好女儿和杨昭武从小青梅竹马,如果是杨大郎坚持,又有杨太爷喜爱,那女儿也嫁得,到时把整个谢家陪嫁过去,也不负女儿高嫁一场。  想到这里,那里还有什么责罚女儿的心,轻轻将女儿拉起来,长叹道:“你想去接杨大郎就去吧,只是路上人带多点。小心就好。”  闻言谢怡心扑入父亲怀里,把昨夜的一夜彷徨哭了出来。谢老爷拍拍女儿的背,细看女儿已有窈窕身段,五官也越来越与亡妻相似,一时忍不住,也滚下两行泪。  待到谢怡心收拾好出门时,已是巳时末,等一路快马加鞭,马车赶到松山书院时,已经未时三刻。申时初昭武哥哥就要出来了,谢怡心掀开车帘一角,翘首以盼。  很快书院大门打开,陆陆续续的学子三三两两出来了,谢怡心一眼就看见她的昭武哥哥。杨昭武已经十六岁了,身材因长年练武而显得身姿硕长,单薄却不显得瘦弱。一双浓而黑的剑眉斜飞入刀鬓,一对杏眼不显水汪汪,却在一双剑眉映衬下,威武而内蕴精光。再加上高挺的鼻梁,配上两片薄唇,整个人俊隽无双。  虽然与众学生同穿白色长衫,但整个人如出鞘宝剑,在一群学子中鹤立鸡群,卓而不凡。  谢怡心怔怔的望着他,不觉得红了脸,整颗心“砰,砰砰”跳得快极了。谢怡心想:不过半月未见,昭武哥哥更加萧萧如劲松,英武非常。  因谢怡心紧紧盯着杨昭武,杨昭武是习武之人,很快有所感觉。锐眼望向马车,就见整副紫珠车帘,大幅晃动不停,叮叮当当的脆响。
  杨昭武一看,马车上有谢府的标记,知道又是谢怡心来接他了,心底暗叹,走了过去。  隔着车帘,杨昭武轻声问:“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出城来接哥哥的吗?心妹妹又淘气啦?”  “昭武哥哥,人家有一个月都没看到昭武哥哥了,怕你忘了明天要陪我去弥勒寺赏花,今天才特意来提醒昭武哥哥的,不算违背诺言的哦!”马上里穿来少女的糯糯细语。  “那下不违例。”杨昭武无奈的说。  “昭武哥哥,你进车里来坐。”  书童平宁已经将马牵过来,杨昭武翻身上马,手握缰绳道:“心妹妹,你长大了,男女有别,走,我送你回去!”  虽明知道昭武哥哥不会再像儿时一样与自己同车而坐,但透过紫珠窗帘,能看到昭武哥哥英挺潇洒的背影,也不错。  谢怡心痴痴的望着昭武哥哥的背影,高高束起的发冠,发带在骑马疾驰中随风飘动。长年练武的宽阔肩膀,端坐马背笔直如长枪的后背,劲廋的腰在长衫中若隐若现。  谢怡心的脸越来越烫,心也剧烈的跳动,仿佛要蹦出嗓子一般。  来时漫长的时间,归途却转瞬就到,等谢怡心回过神,马车都已经到了谢府。  谢怡心捏住帕子,懊恼的想:怎么回来速度这么快啊!  但杨昭武已经掀起车帘,伸出手准备扶谢怡心下马车。谢怡心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白皙的肤色却结实修长有力,指腹有握笔而形成的薄茧,手心有握剑的硬茧,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这孔武有力的手是昭武哥哥的手。  端详良久,稳住急促的呼吸,谢怡心才把自己柔软白嫩的小手放入大掌中。由着昭武哥哥轻轻一带,下了马车。  “心妹妹,你快回去吧,替我向谢伯父问好,明天辰时三刻我来接你。”  “昭武哥哥!”谢怡心不想杨昭武这么快就走,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最后只余了一句:“明天昭武哥哥要记得来接我哦!”乖乖的进了大门,回家去了。  是夜,谢怡心躺在床上一夜辗转,期间下了一阵小雨,轻轻的打在院外的芭蕉叶上,滴滴答答的细响。  想起不知那本书上的一首词:“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点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一时心乱如麻,披衣坐起。  值夜的安红赶紧把灯挑亮,轻声问:“小姐,怎么啦?梦魇着了吗?”  谢怡心摇摇头,只是心底依然沉甸甸的,开口道:“我想喝点水。”  安红忙将温着的茶水,用六角青瓷杯盛了,端过来,递到谢怡心嘴边。谢怡心就着安红的手,喝了几口,复又躺下。  安红见小姐心事重重,柔声劝道:“小姐还是早些安置了,一早杨少爷就要来接你赏花,养足精神才好上山。”  谢怡心这才又躺下,迷迷糊糊中谢怡心又睡去。待到天刚透晓,就醒了过来起身梳洗。  安青先将银盆热水里的毛巾绞来,敷在谢怡心脸上,再换另一块毛巾擦脸。待净过脸,又从小丫鬟白莺手中拿来青盐漱口,含上一粒薄荷香津丸,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妆。  安红站在谢怡心身后用杨木梳开发,要先梳通一百下,再梳发结髻。安青先把上好的荷花凝露涂了一遍,再抹上一层薄薄的茉莉香粉,又略略在两颊上晕开一点玫瑰胭脂,最后在唇上上了樱桃口脂。铜镜中的少女顾盼生姿,一颦一笑娇美动人。  后面的安红已经通好了发,轻声问:“小姐,今儿梳过什么发髻?”  “灵蛇髻吧,方便一点。”  安红换过象牙梳,灵活的左扭右盘,不一会一个漂亮的灵蛇髻就完成了,最后用前日刚买的碧玺螺钿固定好发髻,再插上三根碧玺海棠长簪,额前悬了如意坠,再陪上同套的碧玺海棠耳环,首饰不多,却越见精致。  谢怡心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转过身去看紫蝉,紫莺捧着的衣服。  一套是鹅黄蜀缎广袖双绕短曲裾,下配黄色绫裤,整身衣服上浅下渐深,领口袖口,裙裾双绕处都绣了银丝蝴蝶,看起来栩栩如生,穿起来又好走路,又娇俏可人。  另一套是粉红织锦交领齐腰襦裙,上面是海棠暗花,下配八幅五彩绣海棠马面裙,腰间妃色宫绦上系了两只小金铃。  谢怡心想了一下,选了粉红交领齐腰襦裙,穿上后再配上同色缀珍珠绣鞋,在镜前转了一下,只见娇憨可人,清丽而不俗,这才满意的去往荣和堂吃早饭。  荣和堂里谢老爷已坐了一盏茶工夫,正准备着人去请小姐,就见女儿款款而来。  迎着朝阳,粉红织锦泛着金光,削肩柳腰的少女,面若朝霞,盈盈含笑,瑶步走来。  一向小女儿打扮的宝贝女儿,今天梳妆打扮得成熟不少,谢老爷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酸。  女儿长大了,就是一心惦记外面的坏小子。眼看女儿已十三,等不了几年就该出阁,谢老爷想起亡妻,转过头,轻擦眼角,再转过来招呼女儿坐下。  谢怡心刚喝了一碗胭脂米粥,两个奶油卷,一个菱角糕,就听见仆人通报:“杨少爷过来接小姐了。”  谢怡心急忙漱了口,又含了一粒才做的橙子香津丸,由着柳红补上樱桃口脂,匆匆向父亲告辞:“爹,您慢用,女儿先出去了。”  谢老爷留住女儿,转头问:“安青,路上的干果,点心准备好了吗?”  安青恭敬的回答道:“回老爷,都已经准备好了。八宝缵丝干点一盒,外加红漆点心一盒。”  “爹爹,昭武哥哥等着我呢!”谢怡心跺脚道。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路上小心。”谢老爷看女儿一脸焦急样,摆摆手道。  “那女儿先走了!”如脱笼小鸟般,谢怡心急急往院外而去,安青,安红并一些婆子些赶紧跟上。  谢怡心刚出得大门,就见昭武哥哥站在一辆黄花梨马车旁,牵着那匹枣红马疾风,身穿白色织锦劲装,足蹬青色皂靴,更显眉宇隽秀,猿背蜂腰,长腿笔直,俊逸非常。  疾步走到昭武哥哥面前,红着脸道:“昭武哥哥,你来多久了?等久了吧?”  “没有,是昭武哥哥来早了。快上车吧,小心一会日头晒。”  杨昭武扶着谢怡心上了黄花梨马车,由着安青,安红上去伺候,其它丫环婆子另上了一辆谢府的黑油马车,外加几个谢府护卫,整队出发。
  谢怡心坐上黄花梨马车,打眼一看,马车里简单的陈设依旧没有变。墨绿弹花锦缎的坐褥,杭州银白厚萝纱的窗帘,黑漆小方桌上,固定了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还有一个红漆食盒,打开一看,不出谢怡心的意外,照旧蟹黄酥,绿豆饼,芙蓉奶糕,夹心千层脆。  谢怡心看着自己最爱的点心,心里甜津津的,昭武哥哥还当她是那个爱哭鼻子的肉团子,只会拿点心哄她。  跟上马车伺候的安青,看小姐笑得一脸甜蜜,打趣道:“小姐,虽然这两年,杨少爷常出门历练,但小姐的喜好,可是一直没忘哦!”  谢怡心娇睨了她一眼,娇嗔的说:“就你嘴甜!”掂了个蟹黄酥放进嘴里,那鲜一直侵入心底,忍不住撩起窗纱一角,偷看枣红马上的身影。  街上商铺林立,小贩的叫卖声层出不穷,万千影像,在谢怡心眼底,都只有那道白色背影,一眼如同一万年。  谢怡心痴痴的看着,越发英武的昭武哥哥,不觉呆住了。直到耳边传来安青的疑惑声:“小姐,我们不是要出城去弥勒寺吗?怎么绕到状元坊了?”  “状元坊?”谢怡心定睛一看,果真到了状元坊。这里住着金陵府尹周家,谢怡心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还没等她回过神,叫昭武哥哥来问个清楚。马车就缓缓停住了,杨昭武打马来到窗外,含笑道:“心妹妹,快下来见过你周姐姐,今天她会和我们一起去弥勒寺。”说完还不待谢怡心反应过来,就下马往前而去。  谢怡心被这句话,震得有点晕。稳了稳神,由着安红掀开车帘,扶着安青下了马车,迫不及待抬眼找杨昭武。  却见,一身蜀锦白莲枝暗纹流仙裙的周灵素,头戴帷帽,携了两个浅绿螺旋裙的婢女,盈盈站在周府侧门榕树下。与刚下马走到她面前的昭武哥哥,远远望去,身姿出尘宛如一双壁人。  低头再看着自己粉红襦裙,心中暗恨:早知道也穿白色,如今倒显得昭武哥哥与她心有灵犀似的!  谢怡心正攥着手帕暗悔时,杨昭武招手示意她快过去。  她只好款步走过去,走到昭武哥哥身边,听他介绍说:“心妹妹,这位是我姨母明丹郡主的女儿。周家表妹,你叫周姐姐就好。”  又对周灵素介绍道:“周表妹,这是我邻居谢员外家小姐,比你我要小些,你可以叫她谢妹妹。”  谢怡心只好上前与周灵素互相见礼,周灵素掀起帷幕笑着说:“早听说金陵人杰地灵,谢妹妹是出了名的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有周姐姐在,妹妹那敢大言不惭谈什么容貌,周姐姐才是才貌双全。而且今日已经不是一见,而是二见了。不知周姐姐,也要跟我们去弥勒寺吗?”  周灵素还没回答,杨昭武道:“心妹妹,周表妹才来金陵,不熟金陵的寺庙,所以我邀她同去弥勒寺,你们一路也好有伴。”  谢怡心心想:鬼才想和她做伴,本来是想和昭武哥哥出游赏花的,结果却多了一个讨厌表妹!不觉脸上有些不快。  周灵素一见,柔声对杨昭武道:“表哥,都怪我不请自来,谢妹妹可能是不喜与人同游吧。不如你们去吧,我改日同二妹妹再去。”  杨昭武也发现,谢怡心面色不愉,本来也自悔不该未商量,就答应带周家表妹同行。  但听周灵素这样一说,也觉心妹妹任性了些。本来也只是想多一个同游,以免心妹妹又嚷嚷路上一个人坐马车闷,也好多交个朋友。那想心妹妹就面带不快,当面给周表妹难堪。  平日里心妹妹耍点小性子,无伤大雅,但当面给人难堪,有失风度。杨昭武觉得,还是该让心妹妹改改这坏毛病,毕竟和周表妹交好,对她有利无弊。  于是杨昭武转过头,看着还翘着小嘴的谢怡心,严声说:“周表妹是明丹郡主爱女,自幼教养出众,连皇太后也多次称赞。你平日里调皮捣蛋,我本想请周表妹同游,让你好好学学何为大家闺秀。你不谢谢你周姐姐,还任性妄为,还不向你周姐姐致歉?”  谢怡心本来就因为,好不容易与昭武哥哥的同行,横插了周灵素而生气。那知道昭武哥哥还骂她,要让她向周灵素学大家闺秀。  谢怡心一时又是委屈,又是难堪在周灵素面前丟了面子。再见昭武哥哥板着俊颜,周灵素似笑非笑的脸,羞愤之下甩开安青的手,转身朝枣红马疾风跑去。  平宁促不及防下,谢怡心已经脚蹬足蹬翻身上马。因为以前她也同昭武哥哥一起骑过疾风,所以疾风并没有抗拒她骑上身,反而在她甩缰绳时,撒开四蹄疾驰而去。  杨昭武万万没想到,心妹妹反应会这么激烈。眼看疾风已驮着谢怡心绝尘而去,想到心妹妹那三脚猫的骑术,大急之下解开马车的套马,上马疾追而去。  余下还不知所措的安青安红,还在哭喊不已。平宁见状上前拉起两人,塞进谢府的黑漆马车,吩咐大伙驾车跟上,也追随而去。  刚才还拥挤的周府侧门,很快只余下周灵素主仆三人。其中一个丫鬟白木不满道:“小姐,没想到那小门小户的谢家小姐,如此粗俗刁蛮。”  周灵素摆摆手,制止白木再埋怨,噙着笑意转身回了周府。  再说一时羞愤,骑马疾驰而去的谢怡心,这才发现马背上没有了昭武哥哥宽阔的胸膛,那怕双手紧握缰绳,以往的平稳全化作颠簸不已。  自己平日骑马溜达慢慢一圈还可以,现在疾风在街道上展现它昔日马王风采,辗转腾挪如意。可苦了马背上的自己,随它颠簸,又不敢放开缰绳,怕被摔断脖子,这才后怕不已。  慌乱中,隐约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心妹妹,伏底身子,趴马背上,抱住马脖子,别慌!”  谢怡心不由自主的,按那声音照办。伏低身子,趴马背上,紧紧抱住马脖子,疾风跑够了,听到主人的声音,渐渐缓下脚步。  杨昭武趁机跃上马背,搂住谢怡心,拉住缰绳,待疾风停下,这才将谢怡心抱下马背。谢怡心已是受惊过度陷入昏迷,看她叫不醒,杨昭武快步将她抱进医馆,急招馆主来看。  白胡子的老馆主,看来得是谢大小姐,而且昏迷不醒,很快诊脉后,告诉一旁焦急的杨大少爷:“谢小姐没事,只是惊吓后的昏阙,休息一下,醒来再服几剂安神药,即可。”
  待老馆主退下后,杨昭武望着床上躺着的谢怡心。简陋的医馆厢房,简单的罗汉塌,发丝有些凌乱的心妹妹,闭着那双水汪汪的葡萄眼躺在那里。  记忆中那个胖乎乎的小肉团子,也长成了侬纤窈窕的少女。饱满的额头,长而细的柳眉,小巧而挺翘的鼻尖,菱角分明的红唇,丰盈的下颌,略微苍白的脸颊上,还有些细细的绒毛。  杨昭武不是笨蛋,以前只觉心妹妹自幼失母,有些依赖自己。如今才发现,也许心妹妹对自己的心思,不一般。看样子,还是该让心妹妹知道,男女有别,毕竟自己从来只当她是妹妹。  这时昏迷中的谢怡心,无意识的皱起眉头,轻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什么。杨昭武心底隐隐一揪,不自觉把耳朵凑拢倾听。  “昭武哥哥,昭武哥哥……”昏迷中的少女一直在呢喃。  杨昭武不觉放柔了脸色,唉!心妹妹还小,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今天自己是过于严厉了些,心妹妹自小好强,自己不该当着外人说教,小丫头挂不住脸,才敢任性夺马乱跑。  想到自己追在后面,看骑在疾风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心妹妹,当时那种心急如焚的滋味,可比去年路过西山,平风摔下山谷不知所踪强多了。  杨昭武再看看心妹妹还苍白的小脸,本来是想今儿花朝节好好陪陪她,没想到却弄成这样。希望呆会儿心妹妹醒过来,别哭鼻子,自己可是招架不住。虽然早就换牙完毕了,可心妹妹一哭,那种牙疼的感觉就来了。  正在这时,谢怡心眨了眨又长又翘如小扇一般的眼睫毛,睁开有些干涩的双眼。映入眼底的是魂牵梦萦的昭武哥哥,谢怡心反射性的露出笑颜,甜甜的唤了声:“昭武哥哥!”  看着昭武哥哥有些担忧的脸,谢怡心这才发现身处一间陌生简陋的厢房,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这才记起开头发生的一切。  谢怡心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下,转过脸,面朝墙壁。杨昭武看她每次生气,如出一辙的小动作,心底泛起柔软。柔声道:“心妹妹不理昭武哥哥了?”  “昭武哥哥有大家闺秀的表妹了,那里还记得调皮捣蛋的我!”面朝墙壁的少女,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  “本来今儿花朝节,昭武哥哥想带你去弥勒寺后山,看那年我们一起种的杏树,听说杏花开得可好了。”  罗汉塌上的少女,一下坐起来,转过一张犹带泪痕的脸。  “昭武哥哥是个大骗子!说话不算数!人家没闯祸……”谢怡心话还没说完,就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堵住了。  杨昭武惯性的拿出白巾子,轻拭着谢怡心的眼泪,柔声说:“昭武哥哥错了,不该没经过心妹妹的同意,就带别人去。乖!别哭了,哥哥给你买冰糖葫芦。”  “人家,才不要冰糖葫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抽抽噎噎的哭腔,断断续续的回答。  “哦?心妹妹不是小孩子了,可为什么还哭鼻子啊?”杨昭武点了点谢怡心有点红的鼻尖。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原本抽抽噎噎的哭声,转瞬化为委屈万分的嚎啕大哭。  “昭武哥哥骂我……呜,当着别人的面骂我……呜,说话不算数……呜,还骂我……呜。”  眼看坐在塌上的少女,钗摇鬓乱,小脸哭得一塌糊涂,揉着眼睛那双白嫩嫩的手上,还夹杂几道红痕。  杨昭武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从塌前竹凳子上起身,坐上罗汉塌。  不出意料,哭得厉害的少女,自动自发的偎进自己的怀抱。杨昭武轻轻拍着谢怡心的后背,感觉自己的前襟已经被泪水打湿。怀里的少女还不解气,揪起衣袖擦了擦鼻涕,杨昭武哭笑不得。罢了,罢了,心妹妹还小,慢慢再教她男女有别吧。  一会儿,怀里的少女如同被捋顺毛的小猫,这才停住抽涕,抬起一张花了妆,乱七八糟的小脸,可怜兮兮的望着杨昭武。  “我又把昭武哥哥的衣服弄脏了。”  “那昭武哥哥和心妹妹就扯平了,头还晕不晕啊?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谢怡心软糯的声音,像小奶猫一样:“头晕,手疼,全身都痛,疾风讨厌,跑那么快。”  说起疾风,杨昭武点点谢怡心的眉间,没好气的说:“活该!胆子见长了啊!成日里不是扮男装打架,就是和其它小姐吵架,现在还敢抢我的马!疾风性子野,没摔断你的小脖子,算你运气好?”  杨昭武话虽如此说,但已经把那双柔弱无骨,却丰腴的小手捧在手心,仔细查看。还好,只是略微有些摩擦的红痕,没有破皮,只是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罢了。  谢怡心不自在的摇了摇螓首,嘟囔着说:“是孟姐姐打的,又不是我。”  “喔?听说城南周家二少爷,抢得不是孟子韧的妹妹,而是一位俊俏的少年郎哦!”杨昭武整了整谢怡心有些松的发髻,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叫人打折了那混蛋一双手。  少女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昭武哥哥,欺负我!人家要去弥勒寺,看杏花嘛!”  “心妹妹,还想去看杏花?你看看,都巳时了,还有我这身衣服。”杨昭武摆摆手,一脸无奈的样子。  “我不管,昭武哥哥不能说话不算数!”娇羞的少女重又低下头,用手捂住脸娇嗔道。  “那,心妹妹不生气了,先回去换过衣服梳妆一下,吃了午膳再去,好不好?”  “好,但昭武哥哥不准骑马,要陪我坐车才行!”  “行,行,行!谢大小姐该走了吧,你那两个小丫头,可都吓坏了。”  “昭武哥哥,讨厌!”……  等梳洗完毕,吃过午膳再出发时,杨昭武果然陪着谢怡心坐车出行,而没有骑马。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越往凤凰山上走,越是春光迷人。  也许是有昭武哥哥的陪伴,谢怡心如刚出笼的小鸟一样兴奋不已。只觉得山美水美,花美草美,天地景色无一不美。  杨昭武虽思量着,要把心妹妹过于依赖他的坏毛病改一改,但看她此时如此开心,那就缓一缓,明天再纠正吧!  依赖这个坏毛病要改,但任性妄为这毛病更要改!杨昭武握过心妹妹的小手,对那个望着他发呆的傻丫头道:“生气,发脾气可以,但也不能不顾自身安危吧?看看,把手弄成这样,看你今晚如何向谢伯伯交待!”
  “昭武哥哥,那我们今夜就住在弥勒寺,别回去了嘛!”  谢怡心其实中午之后,还坚持来弥勒寺,为的不就是能和昭武哥哥,在山上住上一夜,那怕只是同一个院子,也知足了。  杨昭武对她的小算盘,心知肚明。不过纵容心妹妹午后上山,本也是因为想弥补一下,她今儿受的惊吓,到底还是怪自己违诺在先,严厉了些。  “我是怕无眉大师不肯留宿,毕竟那年,是谁把大师的伽蓝袈裟,烧了一个大洞?”杨昭武似笑非笑的盯着谢怡心说。  谢怡心这才想到自己的丰功伟绩,小脸浮上两抹红云,娇嗔道:“谁叫那臭和尚说昭武哥哥有什么慧根,想骗了你去做和尚!今儿他还敢胡说,我把他胡子也一起烧了!无眉也无胡子!”  看着如此刁蛮,却鲜活可爱的心妹妹,杨昭武心下暗叹:都怪心妹妹从小到大,身边陪伴最多的不过杨老太爷,谢老爷和自己。三个大老爷们如何会教女儿?不过都是宠着,捧着。心妹妹现在虽任性了些,但品行纯良,比起自己出外游历所遇到的,那些娇柔做作的女子,强多了。  再说心妹妹还小,分不清兄妹情和男女之情的不同。只要自己好好纠正,再让她多与周表妹那种大家闺秀多交往,想来性子会贞静些,以免将来嫁到婆家,被婆家挑剔。  车厢中的少女,对昭武哥哥所想一无所觉,兴致勃勃的左瞧右看,时不时如小黄莺般叽叽喳喳说过不停。一颗小脑袋晃来晃去,连带白玉耳垂上,那海棠花流苏耳坠也飘来荡去,看得久了,有些恍惚。  杨昭武有些感慨,心妹妹怎么就一下长大了?明明不久前,还是个哭鼻子的小姑娘,怎么现在都长大了,自己都要操心她以后婆家的事了。自己不过虚岁十七,心中就有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惆怅。  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熟悉的兄弟朋友中,有没有配得上心妹妹的。知根知底了解品行,又有自己撑腰,也好教他以后不敢欺负心妹妹。  “昭武哥哥!你想什么呢?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哥哥在想,一会儿无眉大师轰我们出山门,我们就只能荒郊野外呆一宿喽!”  “昭武哥哥,讨厌!不过有昭武哥哥在,地做床塌天为被,也不错!晚上还可以看星星,烤麻雀!”  杨昭武和谢怡心你来我往,说说笑笑,很快弥勒寺就到了。按规矩,把马和车都停在山脚,知客僧会照料。因为弥勒寺的规矩,任你天皇贵胄,家有金山银山,亦须得徒步上山。  一路上郁郁葱葱,不时有小鸟飞来飞去鸣叫着迎客,草丛中锦鸡也跳来跳去表示欢迎。谢怡心更是一会儿扑蝶,一会儿采花,玩得不亦乐乎。  再翻过前面的山坳,就看得见弥勒寺的大门了。杨昭武怕谢怡心玩得过了,出了大汗,呆会儿山顶上风大,怕是容易着凉。上前拉住还蹦跳过不停的心妹妹,果然手心有些湿润。  “前面有间草亭,心妹妹还是歇一歇,让安红擦擦汗,喝点水再走。”  “不要嘛!成日呆在城里,难得出来走走。哇!有只野兔!那里跑!”话还没说完,谢怡心就追着野兔,往草丛跑去。  杨昭武只好示意平宁他们,带着安青安红等先去草亭,自己追在谢怡心后面,以免那丫头又摔着或碰着了。  心妹妹跑得倒快,三钻两转就没了人影,杨昭武正打算掠上树枝,看看小丫头跑那里去了,就听到一声惊呼!  “啊!昭武哥哥,快来呀!”  杨昭武心底大急,施展轻功往发声处掠去。这才看到不远处,心妹妹蹲在一颗老松树下,杨昭武一把拉起谢怡心来,浑身上下看了一下,没什么异样,这才看向那躺在老松树下的人。  “昭武哥哥,你看,他受伤了。”谢怡心追着野兔来到这里,就看见老松树下,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杨昭武蹲下来,探那人脖颈还有脉息,仔细检查了一番。  虽然这人穿了汉服,但还能看出,这是个外族人。高高的颧骨,鹰钩鼻,两片薄唇上无一丝血色,耳朵上还戴了一个奇怪的耳钉,也不知道是赫赫人还是契丹人。  杨昭武暗忖,天盛王朝这些年还算太平,不知这异族人来这里,还一身是伤有何隐情?  “昭武哥哥,他死了没有?”谢怡心平日里胆子再大,也没看见过这样一身血的人,不免有些害怕,扯着杨昭武的手臂不敢松手。  “没事,可能是遇上仇家或打劫的了。我先送你过去,再让平宁把他背上弥勒寺,交给无眉大师处理。”杨昭武看心妹妹有些害怕,拍拍她的手,准备先带她离开。  “啊!放手!救命!”刚转身,谢怡心就一声尖叫,扑入杨昭武怀里。  杨昭武低头一看,原来昏迷不醒的男人,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心妹妹的脚踝。杨昭武迅速捏住那只手的脉门,那手吃痛这才放开。  顾不得其它,杨昭武看心妹妹白色绫袜上,一圈暗红色的印迹。连忙扶她坐下,摘下她粉红色的绣花鞋,脱下她的白绫袜,握在手心细细检查。  还好,只是脚踝一圈有些淤痕,略有些红肿,衬托着莹白滑腻没有一丝毛孔的小脚,如白玉雕成。杨昭武看放在自己手心的玉足,堪堪只有自己手掌大,五个脚趾头圆润可爱,指甲弯弯如贝壳般泛着光泽,一时有些晃神。  “缥色玉柔擎,纤纤一盈握,中原古人诚不欺我。”不知何时,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竟坐了起来,靠在老松树下,紧盯着谢怡心的玉足,用流利的汉话说道。  杨昭武有些恼怒,自己刚才居然出神到,没有发现那男人何时醒来。见谢怡心已经一声娇呼,迅速收回小脚,转过身穿鞋袜。  这才站起来,居高临下沉声问:“非礼勿视,阁下不懂吗?”  那男人无谓一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眯了眯,扬声道:“你是谁?她是你夫人吗?看起来好像还只是个小丫头,能生孩子了吗?”  杨昭武恼怒异常,抽出袖剑注内力一抖,化作长虹架在那男人脖颈上,厉声问:“你是何人,为何乔装打扮来我大盛国?”  那男人丝毫没有理会脖子上的长剑,盯着谢怡心的背影,哑着声音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中原竟真有玉做的人儿。他日牡丹若是盛放,会是何等风采?”  杨昭武心底一寒,剑间一抖,那男人的颈上迅速流下血迹。  谢怡心穿好鞋袜转过来,就看见这一幕,连忙呆在昭武哥哥的背后,探出一颗小脑袋,骂道:“我们本来是想救你,结果你那么坏,恩将仇报!”
  那男人又眯了眯他的狐狸眼,惬意的说:“恩将仇报?你们不是还没救我吗?”  他喘息一下,接着说:“小美人,我刚才只是看见有蝴蝶在飞,想抓蝴蝶而已,谁知道会是你的鞋。本~,我不是故意要,唐突是吧?唐突佳人!”  感觉架在脖子上的剑又入肉一分,他还恍然无感的继续说:“你们汉人讲究,是需要我负责吗?我很乐意为小美人负责。”  眼看杨昭武的剑就要再入三分,谢怡心赶紧拉住他的手。  “昭武哥哥,不过是个快死了的蛮夷罢了,别脏了你的手。”又转过头巧笑嫣然的,对坐在老松树下的男子说:“你不是说我们还没救吗?那我们今儿就不救了,你就坐在这里等死吧!无名鼠辈!”  杨昭武沉默了一瞬,最终收好剑。谢怡心挽着他刚转身,后面传来那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耶律隼,我叫耶律隼!”  杨昭武身影一顿,谢怡心愕然后,刚想再转身,杨昭武紧了紧她的手,示意谢怡心快走。一路无言,匆匆来到草亭,与平宁,安红等汇合。  等坐下来,喝了几口水,谢怡心还心神不宁。悄悄不解的问:“昭武哥哥,刚才那人自称耶律隼,耶律乃是契丹皇姓。你怎么不让我再问问,他会不会是契丹王爷?怎么会受伤流落在那里?”  杨昭武敲敲她的头,沉吟了一下说:“笨丫头,如果他真是耶律皇族,现如今大盛与契丹还维持交好,我们知道了,就不能见死不救。你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身边也没有一个侍卫,那肯定是被很厉害的人追杀。现在我们救了他,万一惹来他的仇家,你们怎么办?”  谢怡心想了一下,突然又焦虑的说:“那刚才昭武哥哥还伤了他,万一他真是契丹皇族,又死了,那怎么办?”  杨昭武捏捏她的小鼻子,唉声叹气的说:“万一契丹人找来了,他要说是我伤了他,那只能偿命了。”  “不行!”谢怡心大急,“干脆我们回去杀了他!不能让他诬赖昭武哥哥!”说完转身要走。  杨昭武赶紧拉住她,“笨丫头,我伤他是因为他轻薄你。反正,我们又不知道他是契丹皇族的人。不知者不怪,这官司就是打到御前,我们也不怕!”  “原来刚才昭武哥哥不让我问他,是为了,不知者不怪啊!”谢怡心这才恍然大悟。  杨昭武又喂了谢怡心一口芙蓉酥,笑着说:“再说他伤那么重,不见得挨得过今夜,死了,就一了百了,我们就当今日什么也没看到过,知道吗?”谢怡心嘴包芙蓉酥,连连点头。  杨昭武看到谢怡心两峡鼓鼓,粉嘟嘟的唇闭得紧紧地,如小松鼠一样可爱。再看她的脸肌肤如雪,泛着莹莹粉光,不自觉想起那只白玉雕成的玉足,不免有些尴尬。又想到玉足脚踝上那圈红痕,又深悔刚才出剑轻了些,便宜那混蛋了。  等又歇了一刻钟,开始上路。这下谢怡心乖乖的,不再乱跑,很快到了弥勒寺的山门。  门口迎客的是圆通师傅,圆通师傅人如其名,不仅佛法精湛,为人也十分圆滑。只要来过的施主,他都记得施主的名字,了解施主的身份,给予最恰当的招待。又不会因穿戴身份地位,布施多少而看低施主,故十分得人尊重。弥勒寺处于深山,朝佛者众多,香火旺盛,除无眉大师是天下闻名的得道高僧外,圆通大师亦功不可没。  “阿弥陀佛!两年不见,杨施主如今英姿非凡,文武双全,杨老施主后继有人啊!不知威远老将军可好?”圆通见了杨昭武,双掌合什道。  杨昭武也抱拳还礼,恭敬回道:“爷爷老当益壮,每顿三碗饭必不可少。只是常挑灯抚剑,时常惦记袍泽。”  “如今天下安平,当年马革裹尸者,也算死得其所,是为大功德。阿弥陀佛!”  “圆通大师,我肚子饿了,脚也好酸,快带我进去烧完香,好吃饭休息嘛!”一旁的谢怡心见他们寒暄过不停,不耐烦的说。  “阿弥陀佛,施主里面请。”圆通大师带着他们先去大雄宝殿烧香,再去轮回堂吃过斋饭,最后将他们送到寺后听竹院休息。  弥勒寺地处半山腰,临近山巅,道路难行,故很多远处来的香客,都要在寺院里留宿一宿。寺后有大小十几个院落,厢房几十间,供香客们留宿。  听竹院位于寺后山北,院落不大,只有厢房五间,与半人高的围墙合成一个口字形。东面有一笼翠竹,西面有一丛芭蕉,芭蕉树边有一方据说山巅滚落的大石,石长五尺,高一丈,十分平滑,幼时谢怡心来时,常攀爬玩耍。  院中有一个石桌,并四张石凳,等谢怡心吃饱后,小睡一会起来时,已是戌时末。梳洗好出了厢门,正看见昭武哥哥坐在石凳子上喝东西。  谢怡心老远就闻到一股酒香,弥勒寺的梨花醉可是好东西!甜香怡人又不容易喝醉,寺里最好的梨花醉都是无眉大师亲自酿造的,平常人等难以品尝到。  “昭武哥哥,是无眉大师酿的梨花醉吗?”谢怡心快步来到石桌前坐好,眼馋的问。  “是啊!心妹妹。圆通大师怕你一不高兴,又去烧了无眉大师的袈裟,所以先送了一壶梨花醉来,让我看牢你。”杨昭武举着酒杯,斜睨着谢怡心道。  “讨厌!昭武哥哥又笑话我!昭武哥哥别喝了,快给我留点!”谢怡心握着杨昭武的衣袖,摇晃着说。  其实谢怡心酒量很浅,等闲的酒一喝就醉,只有这梨花醉还能喝上半壶,这壶梨花醉本就是杨昭武故意求来,给她解馋的。看心妹妹那眼巴巴的样子,杨昭武也不逗她了,给她斟了一杯,两人对酌。  谢怡心小口小口的酌着梨花醉,看杨昭武望着翠竹似没注意自己,几口饮尽后又偷偷斟上一杯。如此几番,四、五杯已下肚。  山上的夜十分幽静,倦鸟都已归巢,只余微风吹过树梢,拂过竹林的沙沙轻响。正值十二,月近圆盘,山高月更近,星疏月朗分外明亮。  杨昭武纵容谢怡心偷偷喝了五杯后,扣住还想偷斟的小手。“心妹妹,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虽说梨花醉明日也不会上头,但今晚喝多了,头晕也会难受。”  “昭武哥哥,最后一杯嘛!难得你有空陪我出来玩,我就喝最后一杯!”微醺的少女歪着螓首,巧舌如簧。
  杨昭武看她说话还分明,想她今日受了委屈和惊吓,不忍拂了她的意,又给她斟了最后一杯,剩下的倒入自己酒杯,酒壶已空。  “这是最后一杯了啊!喝完再吃碗银耳粥,我陪你走走,就该歇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听无眉大师讲经。”  乖巧的少女点头如捣蒜,小口小口慢慢的啜饮下最后一杯。  等杨昭武发现,谢怡心半响无话时,才发现她直勾勾的盯着明月,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昭武轻扣石桌,吸引谢怡心低下头来,柔声问:“心妹妹,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今晚的月亮,为什么没有那年的大?”  “笨丫头,月亮都一样,只是阴晴圆缺不同而已。”  “那年我们看的月亮,是现在这个吗?”  “都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我们看的月亮,当然都是一个,你是醉了吧?”  “我没醉!昭武哥哥,你骗人!”谢怡心突然夺过杨昭武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一个人看的月亮,跟和昭武哥哥看的月亮不一样!”  杨昭武措不及防,眼睁睁看心妹妹又饮了一杯。  又见心妹妹说话开始颠倒,憨态可掬的晃着脑袋,知她确实是醉了。也不与她分辨,只淡淡诱哄说:“那心妹妹说说,这个月亮,有什么不一样?”  “我一个人看月亮,会很想很想昭武哥哥,和昭武哥哥看月亮,我会想跳舞给昭武哥哥看。”  杨昭武心底一震,心妹妹已迷情至此了吗?自己该怎么告诉她那只是兄妹情,该怎么改变她的想法呢?  转过头再看,那巧笑嫣然的心妹妹,头发全盘上去,挽了个单髻,别了几枚单花钿固定,只斜插了一支蝴蝶簪。  蝴蝶簪上的蝴蝶十分别致,两根长长的头须是金线缠绕而成。夜晚微风吹过,颤巍巍的轻摇,十分可爱。蝶身是一块金嵌密蜡,蝶翅上是镂空金银丝细细盘绕的花纹,蝶眼是两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月光下璀璨夺目。  头发全盘上去后,露出心妹妹圆润光洁的额头,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蕴含水汽醉意朦胧的眼,粉红色的双唇不厚不薄张张合合,隐约可见丁香小舌盘旋。  杨昭武不觉呆了呆,这样的心妹妹有点陌生,一时走神,没听清心妹妹在说什么。  等杨昭武回过神,才发现心妹妹已摇晃着起身,撞撞跌跌在往那块大山石上爬去。  杨昭武急忙起身拉住心妹妹,想拉她回石桌坐下。没想到心妹妹左摇右摆,前突后扯,反倒一头撞入他怀中。  “昭武哥哥,我要跳舞!我生辰你没回,还差笛一曲!说话不算数!”谢怡心头埋在杨昭武怀里,说话瓮声瓮气,不甚清楚。  但杨昭武听明白了,谢怡心是在说去年八月初九她生辰,自己答应了回来庆贺。结果不想归途中,在阴山遇了劫匪,耽搁了几日,以至错过了她生辰。  后来心妹妹生气发脾气,自己就答应了要吹笛一曲,为心妹妹新练的舞蹈伴乐。但后来功课日重,琐事繁多,一直还未来得及履行承诺。  杨昭武想:以后就该要与心妹妹疏远一些,划清界限,以免心妹妹错把兄妹情当爱情。不如就趁今夜,为她伴吹一曲,也好了了心妹妹的心愿。  只是这山石不宽,怕心妹妹喝醉了,万一掉下去,摔着了,那就麻烦了。  于是低头哄道:“那石上风大,小心摔下去,不如就在院子里跳,宽宽敞敞好不好?”  “不好!我要上去跳!高高的跳,鼓上我也不会摔!有昭武哥哥在,我才不怕!”  怀里的少女不依的拱了拱,因为云鬓高挽,所以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颈项。月光下莹莹生辉,再加上清冽的梨花醉酒香,伴着幽幽的少女体香,直冲入杨昭武的鼻尖。  恍惚中,杨昭武发现今晚的酒太少了,似乎有些口干舌燥。  杨昭武心底大动,想推开怀中的少女,又怕手劲过大,伤了心妹妹。  可怀里的少女又不依不饶的乱扭,无奈之下只好答应道:“好,好,好。昭武哥哥带你上去,你快点起来,我抱你上去。”  谢怡心这才直起腰,抬起头,软绵绵的双手,柔柔地抱住杨昭武的脖子。  杨昭武提气纵身,飞身上了山石,小心将谢怡心放在大石中央,看她立足颇稳,这才解下腰间插着的竹笛,准备吹奏一曲。  谢怡心这会儿,站得是稳稳当当,一点看不出有醉酒的嫌疑。螓首微扬,柳腰轻摆,左脚略蹲,右手纤指拂在左手臂弯,摆了个舞蹈起式。  只闻一缕笛音袅袅升起,曲子欢快悠扬,在这寂静的夜里,和风飘扬,远远传开动人心弦。  只见月光下的少女,一身粉色广袖双绕襦裙,领、袖、裙底紫色封三指宽边,裙裾四层呈螺旋形,层层叠开。  窈窕身姿随着笛声款款起舞,飞旋进退间若彩蝶翩翩,纵身低头如行云流水。  夜幕下少女眉目如画,衣袂飘飘,头顶明月,脚踏青石,纤指如玉,时而如芙蕖出绿波,时而若幽兰之芳蔼,伴着清悠笛声,美好的随时似要腾空乘月归去。  杨昭武站在山石一角,也被谢怡心这一舞迷醉,不敢惊扰,不愿完结,只把此曲默默又重头吹了一遍。  两人一笛一舞俱有些沉醉忘我,浑然不觉外物。院中走廊上的平宁、安红等摒气凝神,都怕惊扰到这完美画卷。  却不知听竹院外十余丈处,另一院落外,一僧领着一行黑衣人,抬着一顶软轿,静静停驻在原地,也被此情此景震撼得悄无声息。  软轿上的人,正是下午老松树下的耶律隼。他撑着右臂斜身坐起,呆望着不远处山石上曼妙起舞的佳人。  虽距离太远,看不清眉眼,但那一颦一笑,华容婀娜多姿,浑身光华外溢,仿佛近在眼前。  光凭这身姿,这气质,容貌如何,已可想见。  耶律隼按耐心中的火热,不敢打断这美好,直到一曲终了。佳人以一个,反弹琵琶飞天式,定格完结。  接着那佳人踉踉跄跄着,差点跌倒,幸好跌入了一旁墨绿身影怀抱,转瞬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耶律隼这才如梦初醒,不顾僧人的劝导,急声催促黑衣人:“快,快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在跳舞?”  一行人很快抬着软轿至听竹院外,山石上的谢怡心,已经被杨昭武抱回厢房歇息。安红、安青赶紧打水,拿毛巾来擦洗。  院外木门上传来敲门声,及僧人的劝语:“施主,夜已深,不便打扰,请明日再来相询。”
  可听那香客似乎没理会僧侣师傅的劝告,依旧在使劲敲门。  杨昭武听院外喧哗得厉害,示意平宁出去看看是何事,自己依旧坐在谢怡心塌前,绞着毛巾照料,醉酒昏睡的谢怡心。  平宁来到院门处,甫一打开,就看到一行十多个黑衣人,抬着一顶软轿,整齐立在听竹院外。  软轿上斜靠坐着一人,身系黑锦孔雀金丝薄披风,披风的兜帽松松的罩在头上。脸庞藏在月光阴暗处,只余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寒光内敛。  旁边有一个似是领路的淄衣僧人,满面焦急但又无法言语,估计是被这行人点了穴道。  平宁见来者不善,拱手沉声问:“不知阁下何人?因何半夜在此喧闹?”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身材高大,声如洪钟,操着一口生涩的京话道:“是我家主人,要见刚才在石头上跳舞的女人,叫她出来!”  平宁还未大怒,软轿上的男子轻轻咳嗽一声,另一个黑衣人上前,对刚才说话的黑衣人说:“笨蛋!客气点!”  声如洪钟的黑衣人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重又开口说:“是我家主人,要见一见那跳舞的小姐,请叫她出来。”  平宁对他的态度十分恼怒,忍住气,平静回到:“可能阁下眼花了吧?我家少爷小姐均已歇息,不便打扰。”  又见那声如洪钟的黑衣人变了脸色,遂又向软轿上的男人拱拱手,不卑不亢道:“如有要事,不知阁下可否留下名讳,小的明日好向少爷通报。夜深不便,还请回吧。”  那轿上的男人还未开口,那声如洪钟的黑衣人已暴躁如雷,脱口大骂道:“他奶奶地熊,少主看上个女人,你等献上来就好,叽叽歪歪,少爷个屁!”  说完还想上前推平宁一把。  平宁大怒,平日里与少爷一起,行走江湖或是进京贺亲,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从没有人如此放肆。  正欲关门转身离开时,木门传来大力撞击声“砰”!那破口大骂的黑衣人一把抵住木门,不让平宁关门。  正在此时,软轿上那男子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哈赤!退下,不得无礼!”  而厢房内床塌上的谢怡心,似乎被那撞门声惊着了,扭了扭螓首,似要醒来。杨昭武忙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心妹妹,没事,睡吧。”  酣睡的谢怡心听到熟悉的声音,又沉沉睡去。等她睡熟不再反侧后,这才长身而起,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杨昭武刚出来,就看到一行黑衣人杵在听竹院门口,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沙哑声,正在喝斥他的下属。  “哈赤,不得无礼。”  复又阴测测沙哑的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刚才跳舞的姑娘是谁家女眷。”  杨昭武隐住身影,避在廊下,心底一惊。  没想到这耶律隼的手下,那么快就找到他,还趁夜把他送到弥勒寺来。又想到心妹妹下午刚被这混蛋抓了脚踝,刚才跳舞被这混蛋看去了,心里乱火焚烧。  深悔不该纵容心妹妹喝醉,以至非要到大石上跳舞!  再看耶律隼这架势,今夜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于是招来平风,附耳如是吩咐一番。  平风来到门前平宁处,高声道:“我们是威远将军府上,这里住得是我家少爷,小姐。夜深不便,如要拜访,还请阁下明日再来。”  门外那个哈赤还想说话,耶律隼斜睨他一眼,只见哈赤浑身一颤,老实退下。  耶律隼再慢慢开口道:“喔?威远将军府上?是杨廷威老将军府上的少爷、小姐?那既是夜深不便,我就明日再来拜访。”  一行黑衣人抬着软轿很快离去,院外又重归寂静。只留下那被点了穴的僧人师傅,孤零零站在那里。  平风上前去为师傅解了穴,那僧人这才拍拍胸口,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这些人半夜来投宿,小僧本想领他们去观雪院,没想到远远望见一女施主在跳舞,就非要过来。阿弥陀佛!”  平宁送走那僧人,回来向杨昭武如实回禀。杨昭武想了一下,吩咐平宁:“明日一早收拾好东西,等无眉大师讲经完毕,我们即刻起程。”  然后又回到东厢房,吩咐安红安青一番,这才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平日里沉稳的杨昭武有些烦躁。  本来下半年就是秋闱,松山书院的老师们和父亲,都赞同自己下场一试。最近功课日益繁多,父亲还常派人从京城送了策论来要他参详。  自己也刻苦用功,决心考个解元,如若一切顺利,明年的春闱和武试都不容有失。  可心妹妹错把兄妹情当爱情的事,自己还没想好,该如何妥善处理。今天又遇上,疑似契丹皇族的男子,轻薄了心妹妹。  本来看他重伤,自己没出手,是想让他在山林里自生自灭。谁料到,那男人的手下那么快就找到他,还把他带来弥勒寺,正巧又碰上心妹妹跳舞!  一桩桩,一件件,凑在一起,而且看今夜,那耶律隼的样子,对心妹妹颇有兴趣,这该如何是好?  再说心妹妹自幼娇生惯养,自己本来也是打算在亲朋好友中,为她择一佳偶,也好有个照应。而这个契丹来的耶律隼,非我族内,又不知底细,决对不行!  还是明日一早带心妹妹回去,交给谢伯伯,把那耶律隼的事说一下,最近还是把心妹妹拘上一拘,别让她又到处乱跑。  而且祖父那里也要禀告一下,这个耶律隼无缘无故来到金陵,肯定是来者不善,希望不要是冲祖父而来。  自祖父平定匈奴,已快二十年,如今契丹日强,比之往昔匈奴丝毫不逊。兵强马壮狼子野心,也不知道这太平天下还能享多久。  等杨昭武把这些问题,翻来覆去的琢磨上几遍,已经是鸡鸣山寺,临近拂晓。  酣睡好梦一夜的谢怡心,全然不知昨夜舞后的事情。只是跳舞太累了,又喝多了两杯,一觉醒来,也就精神奕奕。  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妃色襦裙,腰上系了根蓝色宫绦,还顾盼镜前,琢磨戴什么耳饰,就看见镜中的安青在收拾行李。  “安青,不是要午后再回去吗?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收东西了?”  “小姐,是杨少爷吩咐的。有急事,等无眉大师讲经完毕,我们就启程回城。”  安青一边把刚才,谢怡心不满意的簪子,收回梳妆匣底层放好,一边从上层挑出两对耳坠,轻放在桌上,供小姐挑选。
  谢怡心把玩着手上的玛瑙葫芦耳坠,望着镜中,讪笑着问:“安青,我昨夜跳完舞后,好像就睡着了。不知道我跳得好不好?昭武哥哥喜不喜欢?”  安青看小姐不中意玛瑙葫芦耳坠,忙替小姐把另一对赤金长坠南珠耳环戴上。  一边笑着说:“小姐昨夜的舞美极了,就像九天仙女一样。小姐跳完舞后,就醉得不醒人事,杨少爷就把小姐抱下来了,我看杨少爷可着急小姐呢!”  谢怡心娇羞的红了脸,看着镜中一脸红晕的自己,拍拍两颊,跳起来甩下一句:“我去看看昭武哥哥起来没有。”转身快步离开,安红忙追在后面跟上。  谢怡心刚走出厢门,就看到昭武哥哥站在不远处眺望群山。  清晨,凤凰山上薄雾缭绕,如纱如烟,朦朦胧胧中,一轮红日半跃上山头,发出万丈金芒,更为那薄雾渡上一层霞光。  耳边传来弥勒寺的早课钟声,惊醒这如画的一幕。谢怡心快步来到杨昭武面前,仰着头笑道:“昭武哥哥,我快饿死了!今天早上吃什么?”  杨昭武收回心神,惯性捏捏谢怡心红扑扑的小脸。刚想说话,又想起昨晚已决定要与心妹妹拉开距离,忙把那只捏过谢怡心的手背在身后,举步往院中石桌而去。  边走边说:“平宁已经去张罗了,我们吃过早饭,就去一尘堂听无眉大师讲经,你可不能调皮,又乱和无眉大师辩经。”  谢怡心蹦跳着跟在杨昭武的身后,丝毫没查觉杨昭武的疏远。嘟囔着说:“那无眉神神叨叨,还想拐我昭武哥哥做和尚。”  谢怡心本还想抱怨,可见昭武哥哥回过头看她一眼,忙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讨好的为昭武哥哥斟上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问:“不是说好还要去看那颗杏花树吗?怎么就要急着回去了?”  杨昭武呡了一口清茶,淡淡说:“书院里还有很多功课,下午我还要赶回书院,你想留下来,就自己留下来吧。”  谢怡心赶紧摇头,“不要,不要,我跟昭武哥哥一起回去。”  接着谢怡心本还想问问,昨夜自己的舞跳得好不好?昭武哥哥喜不喜欢?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昭武哥哥,杨爷爷说你今年都不会再出门历练,要专心考秋闱。不知道端午节你会去看赛龙舟吗?到时候带我去,好不好?”  杨昭武看平宁等已把膳食摆上,开口道:“食不言,寝不语。”  谢怡心只好厌厌的捧起梗米粥,小口喝起来。石桌上只摆了五道小菜,有凉拌竹笋,清炒小白菜,木耳炒小葱,熊掌豆腐并一味腌萝卜。谢怡心尝过两样,喝了一碗粥就放下碗箸,眼巴巴望着杨昭武。  杨昭武不徐不慢的喝了三碗粥,吃了大半的小菜,这才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  看谢怡心还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终于开口说:“到端午节时,看情况。”  谢怡心一声欢呼,欢快的说:“我一定不闯祸,不乱跑!到时候昭武哥哥带我去看赛龙舟!我要站在最前面!只可惜这两年昭武哥哥都不亲自下场了,要不然我就又买昭武哥哥赢,前年我可是赢了不少钱!”  杨昭武看她那得意样,含了一口茶漱过口,摇摇头带着谢怡心往一尘堂而去。  无眉大师讲经,深入简出又通俗易懂,来聆听者众多,今日讲人生有七苦。  分别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谢怡心跪坐得端端正正,听得是迷迷糊糊,一知半解昏昏欲睡。  等无眉大师讲经完毕后,由圆通大师领着,杨昭武带着谢怡心来到一尘堂后院,向无眉大师辞行。  厢房内空空荡荡,只一床一桌一草蒲。无眉大师盘坐在草蒲上,慈眉善目的看向他们二人。杨昭武上前拱手行礼道:“无眉大师一切可好?祖父经常念叨大师,听说今年塞外的草格外茂盛。”  无眉大师拈胡须一笑,“方外之人,何须挂齿。只是草肥马壮,树欲静而风不止。幸好老将军余威犹存,后继有人啊!”  无眉大师回身从身后取出一小木盒,交予杨昭武道:“这是老衲云游苗疆,得的一盒膏药,对关节旧伤颇有疗效,你带回去给老将军。”杨昭武恭然接过木盒,磕头道谢。  无眉大师又看向谢怡心,笑着说:“谢小施主也长大了。”谢怡心扭捏上前行礼。无眉大师仔细端详了谢怡心一下,皱眉道:“小施主印堂发青,最近要避免出门,小心口舌之争,恐有血光之灾。”  谢怡心不以为然,刚想反驳,杨昭武却已想到耶律隼,恭敬行礼受教,低声道:“多谢大师!不知道可有办法化解?我会回去告诉谢伯伯,多加注意。”  无眉大师摇摇头,微微颌首,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待出得一尘堂,平宁已上前回禀:“行礼俱已收拾妥当,即刻可以起程。”  杨昭武拉着还一脸不服气的谢怡心,从寺后门快步下山。  “昭武哥哥,为什么我们要走后门啊?”  “这条路比较近。”  一路行色匆匆,等快要下到山门时,寻了个凉亭休息。杨昭武看其它人都在亭内休息,思虑良久,最后示意谢怡心出来,自己走到丈外一银杏树下等她。  谢怡心提着裙角,飞奔而来,亭亭立在杨昭武面前。只见她刚小跑过后,气喘吁吁小脸微红,嘴唇微张,圆溜溜的眼睛流光溢彩。  杨昭武一低头,又不小心见心妹妹已初具山峦的胸前剧烈起伏,不觉耳朵一红,忙侧过身去,吸气平复一下突然剧烈的心跳。  “昭武哥哥,你有什么话要说吗?”谢怡心以为杨昭武要说点昨夜跳舞之事,满怀期待的问道。  杨昭武心底微沉,还是转过头来朗声对谢怡心说道:“心妹妹,你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况且女儿闺名实在不便外人称呼,以后我会唤你谢妹妹。”  “为什么!可昭武哥哥不是外人啊?”谢怡心不解的问。  “就是被其它人听见,也诸多不便。”  “那就在外面叫我谢妹妹,私底下还是叫我心妹妹,好不好?”  “谢妹妹,这样不好。你也改口叫我杨大哥吧。”  谢怡心倔着脸,抬起头,“不!我不要叫杨大哥!你是我的昭武哥哥!你不想叫我心妹妹也可以,你可以像爹爹那样叫我心心。就这样!”说完不待杨昭武反驳,转身迅速跑远。
  杨昭武看她转身掩面而去,耳朵上的赤金长坠南珠耳环,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又坠下零丁摇曳。心底也有几分不舍,但既然说开了,为了心妹妹好,以后就要注意了。  下到山门,谢怡心红着眼躲上了马车,杨昭武骑马随在一侧,一路无话。只偶尔听到马车里的啜泣声,但心妹妹始终要长大,杨昭武也只能硬着心肠,充耳不闻。  而弥勒寺里,听竹院外,昨夜与哈赤传话的黑衣人前来叫门。见许久无人应答,推门而入,见已是人去院空,忙回去向主子复命。  耶律隼半倚在床头,望着窗外梅树,懒懒道:“青狼,你说,人已经走了?”  青狼恭敬回道:“我已问过庙中师傅,皆说他们听完无眉大师讲经后,就从后门离去。所以哈赤在前门一无所知。”  耶律隼眯着狐狸眼,右手扣着窗棱,轻轻敲打,哑着声音吩咐:“既是威远将军府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速派人去金陵城打听,威远将军府上小姐情况,无论大小事宜,通通打听清楚!”  “属下领命!”  “等等,我这伤可能还要养十天半月,你且注意三叔他们的动态。本少主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只灭了他黑狼亲卫一半的人,不划算。还该再与我那好三叔耶律兀算算利息,就塔干湖旁三百里吧,通知沙奎拿下。”  “属下领命!”青狼转身出去。  耶律隼看着窗外梅树,合起右手,捻捻手指,低喃道:“不知道月下一舞的,可是那只小蝴蝶?”  而杨昭武和谢怡心,已经回到了金陵。这是第一次,谢怡心没有拖着杨昭武不放,下车后迅速回府。杨昭武看着心妹妹的背影,也闷闷有些伤怀。  等杨昭武刚回府上,大管家连方就迎上前来,“少爷,老太爷在练武场等你。”  杨昭武转身去了练武场,刚进天井,眼前一亮,一柄寒枪雷霆万钧般迎面冲来。杨昭武脚下一错,斜身闪电般伸出右手,将寒枪夺下。  “将杨家枪法练一遍!”杨廷威老将军站在兵器架边大声喝道!  “是!”  杨昭武敛气凝神坐腰立马,就地简简单单一式横扫千军开始。只见寒铁枪头犹如激电,千百道枪醒幻出燎原之火,朵朵碗大枪花泼水不进。待到三十六路杨家枪法最后一式——回马枪使完,这才回手将六尺寒铁枪收于左后腰处。  杨廷威见孙儿昂首挺胸,腰背笔直气宇轩昂,老怀大慰,连连道:“好!好!好!袖剑防身,长枪杀敌!刚柔并济,文武兼修!昭儿,你果然不曾让祖父失望。”  杨昭武把寒铁枪插入兵器架上,这才从平宁手里拿过小木盒,双手恭敬的奉于祖父。  “祖父,这是无眉眉大师于苗疆带回来的膏药。专治关节旧伤,最近乍暖还寒,祖父的手臂旧伤无碍吧?”  杨廷威老将军摆摆手,打开木盒一看,低声问道:“他身体可好?”  杨昭武回道:“无眉大师云游四海,自然身体健朗。只带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祖父余威犹存。”  杨廷威老将军默了一刻,开口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只要老夫还在,契丹小儿休想张狂!昭儿,你先回去吧。昨日你爹娘都送了信来,先回去看看。”  杨昭武应诺转身回房。  待回到房中,洗浴过后换上长袍,这才坐在书桌前,拿起父母书信细看。父亲的信依旧是一篇新策论,上次以“君子不重则不威”为题的策论,已附上父亲的点评随信而回。  杨昭武细细读过后,很多疑惑豁然开朗,父亲不愧为探花郎,策论点评得富体民情,又风趣诙谐,不失读书人的风骨。自己要想拿下北六省的解元,还需要多费功夫。  无意中又想起那年心妹妹的话:“昭武哥哥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不仅要拿案首,以后还要拿解元,会元,状元,到时候三元及第!还要再加个武状元,四元及第!”  声犹在耳,可心妹妹却长大了,以后还要嫁人生子,自己终将不会永远是她心里最厉害的人。杨昭武不知怎么,心底还有些酸涩,忍住那股酸意,继续再拆母亲的信。  母亲的信絮絮叨叨,从自己最近吃了什么稀罕物,写到又给自己带了什么好东西。从表弟成婚,又写到太子纳妃,再写到二弟体弱,今春又病了两回,如今还缠绵病塌,起不得身。  杨昭武微微皱眉,二弟自生下来就多病,这都快十二岁了,还拉不开弓,骑不得马。一年病上七八回,下次回京教他一套长拳,希望他每天坚持练练,也好强身健体。  不过依母亲的脾气,怕是舍不得二弟吃苦,也幸好自己从小跟随祖父,才没被母亲惯得如,京城里那些纨绔。  再往下看,又写到表妹周灵素,最近每旬的信件里都要提到周表妹。  杨昭武知道自己长年不在母亲身边,因母亲怀二弟时感染了风寒,生二弟时又难产,以至后来再无所出。所以特别羡慕明丹郡主姨母有三个女儿,又最疼爱周表妹,也希望周表妹来金陵后,自己多照顾。  周表妹来府里拜访了两回,刚好自己都在,看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规规矩矩落落大方,的确是京中大家闺秀典范。本想让心妹妹与她交好,结果可能适得其反,心妹妹倔强得很,怕以后也难以和周表妹交好。  再往下看,原本四月二十六是周表妹祖母,董老太君六十寿辰。母亲本打算亲来祝寿,但如今二弟病重,母亲分身乏术,只能吩咐自己要亲带贺礼向董老太君致歉。  零零碎碎整整五页信纸,杨昭武长吁一口气,合上信件。算算时间,距四月二十六还有近半月,明日还是先回书院,把父亲点评过的策论再与院长详究。临近寿辰日子,再回来吧!  杨昭武不自觉又想:也不知道心妹妹今晚会哭得多厉害,怕是明儿一早,还没想通,就会忍不住跑过来算账吧!  杨昭武突然有点怕,万一明日早上被心妹妹堵在府里哭,自己还真受不了那丫头哭得惨兮兮的样子,还是走为上策!避开她一段时间得好。  想到这里,杨昭武起身扬声叫道:“平宁,收拾一下,我告诉祖父一声,今晚就回书院!”  “少爷,不吃晚膳了吗?”平宁探进一个脑袋问道。  “那我陪祖父用过晚膳就走。”  “好勒,少爷!”平宁嬉笑着出去了。
  等杨昭武陪祖父吃过晚膳,与祖父坐在厅内喝茶时,杨昭武期期艾艾的回禀:“祖父,我想今晚就回书院。”  杨老太爷难得看孙子扭捏,端着茶杯爽朗笑道:“咋啦?有点像落荒而逃,你又惹着心丫头了?”  “祖父,没有惹着心妹妹。只是心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她长大了,男女有别,我是怕她误会,毕竟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在祖父面前,杨昭武一向畅言无忌。  “昭儿,你父亲已经提了几次你的婚事,我以你年少推了。你也不小了,不喜欢心丫头,可有其它中意的吗?”既然说起感情,杨老太爷也不是老顽固,也希望孙儿以后能和和睦睦夫妻恩爱。  “孙儿还小,想先建功立业后再成家,再说孙儿也没什么中意的人,等行冠礼以后再说吧。”  “你真不考虑心丫头?那丫头长的可爱性子又大方,心地善良又不娇柔做作,我挺喜欢的。”杨老太爷捻捻胡须道。  “祖父!我对心妹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其它想法。”杨昭武有些无奈的说。  “昭儿,既然你说与心丫头只是兄妹之情,祖父也不勉强。其实你没动心也好,要真是心丫头,还有得折腾!”杨老太爷见孙儿实在无意,也就不强求。  “祖父,为什么是心妹妹,反倒很麻烦吗?”杨昭武喝口茶,一时有些不解。  “昭儿,人情即世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母亲能看得上心丫头吗?我从小就把你抱走,我知道,你母亲心里不是不怨。你的终身大事,我肯定要与你父母商量,要真是心丫头,我还得拉下老脸,说不得要倚老卖老先斩后奏一回。”杨老太爷有些叹息。  杨昭武沉默不语,半响说道:“孙儿能有今天,全靠祖父悉心养育栽培。孙儿的婚事,希望能自己相看。到时候如逆了母亲的意,还请祖父为孙儿做主。”  “好!我等着!但明年的武试,你可不能懈怠。你要拿个好名次,倘若契丹敢有不轨之心,我才好帮你求个武职,你我祖孙并肩杀敌!”  “是!孙儿定不负所望!”杨昭武起身行礼道。  门外平宁来禀:“老太爷好。少爷,今晚还出城吗?再不走,就关城门了。”  “走!马上就走!祖父,孙儿先行回书院了。”  杨老太爷端起茶,“去吧,路上小心!”  等杨昭武带着平宁出府后,连方大管家边为老太爷续茶,边打趣道:“看小少爷这样子急匆匆的,不知道是那里又惹到谢小姐了?怕是明天府里又要涨水喽!”  杨老太爷叹息道:“本以为昭儿与心丫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顺利成章是一对。结果心丫头动心了,昭儿却根本没那个意思,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跟谢老弟说这事。”  “老太爷,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就好,谢老爷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看小少爷挺着紧谢小姐的,说不定还没开窍,看缘分吧!”连方劝道。  “嗯,看缘分吧。”  而谢府里,谢怡心趴在床上还在缨缨哭泣。安青,安红实在没办法,只好着人请了出门对账的谢老爷回来。  谢老爷一听宝贝女儿在家哭,急急从铺子赶了回来。  等快步来到谢怡心的房间,看女儿趴在床上,哭得两个眼睛都肿了,心疼急了。忙问道:“心心,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爹帮你教训他!”  看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爹,谢怡心的委屈更浓了。抽抽噎噎哭了好一会,这才向爹说起伤心事。  “爹爹,昭武哥哥让我以后叫他杨大哥,他以后也不叫我心妹妹,而要改口叫我谢妹妹了。”  谢老爷心里一沉,一直以为这双小儿女是青梅竹马,感情又特别要好。杨家小子对女儿又是千依百顺,没想到他只是把心心当成了妹妹。  “爹爹,昭武哥哥是要与我生分了吗?”谢怡心红肿着双眼,可怜兮兮的望着爹爹。  谢老爷一时间心里转过很多想法,沉吟了一下,有些话本该心心她娘来说,但爱妻走得早,虽然难以启齿,但也只有自己来说了。  “你们都退下吧!”  等屋里的其它人都陆续退下后,谢老爷亲自在桌上倒了一杯茶,递到女儿手上。“心心,杨大郎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昭武哥哥只是说我长大了,男女有别,让我们以后都换个称呼。”  “心心,如果杨大郎只是把你当妹妹。你呢?只是把他当哥哥吗?”  “我是把他当哥哥,但我……”谢怡心红着脸,说不出口了。  “心心,什么事都要讲缘分,强扭的瓜不甜。”谢老爷语重心长的说。  “可以前杨老太爷不是说过,让我以后也叫他祖父吗?”  谢老爷叹了口气,起身拧了块毛巾,擦擦女儿的脸。  “心心,你要知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头朝下的生活 动画片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