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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txt百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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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第一回 英雄救美 话说粤静姝是清末西关皇后。 想一睹芳容的人真是不少,可惜,她是粤举人粤辉的千金小姐,幽居在豪华的西关大屋深处,想满足这个艳望,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她的美,只是无数虚虚幻幻的传说而已…… 不过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正是年三十晚,到傍晚,夕阳象打翻的颜料瓶洒落一天的幻彩,广州城内大街小巷摆满鲜花金桔,到处歌舞升平,笙管琴锣响彻云霄,火树银花通宵灿,灯叠鳌山彻夜明。这一夜,全城仕女盛装出游,行花街赏花,正是翠凤明珠挂满头,粉黛流香,携手踏月天街,遗落簪钗知多少,散逐东风满穗城。有轻薄少年,结队成群,追随而去,点评妍丑…… 香街十里一城春,笑语喧声入彩门。疑是层峦采蜜使,幻成百万赏花人。 羊城世界本花花,更买鲜花度年华。除夕案头齐供奉,香风吹暖到人家。 泮塘荔枝湾,水碧如玉,绿叶香荷中,紫洞艇绮丽,彩灯似美钻,闪闪亮灿,映射在丛丛绿浓的荔枝树上,游人如鲫,美食飘香,嬉笑猜拳,乐如天堂。 此时正是《天趣报》在这里开花榜选美,当然参选的都是一些青楼女子,品评姿色才艺,设“状元”、“榜眼”、“探花”,及“二十八宿”、“十二花神”,各有名次。 广州的红牌阿姑全都云集于此,花艇皆嵌五彩缤纷的玻璃,走马灯覆盖珠珞,摆上各家相好公子送上的大花蓝,树起一支高竹竿,大红绸带上绣着每个美人的名字,在花香中飘荡。 霜玉、紫娟、春莲、红杏、翠媚、月仙等,美姬艳女,端坐船头,嫣笑如花,秋波流情,招手娇语,罗裙袖裾,飘飘逸逸,香风飞扬,若离若即,势如仙女下界,人间花国,万紫千红,绝世风流,温柔梦乡,花月正春风。 旧时西关多的是有闲情逸致的老爷公子,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青楼倚红,他们象捧天上的星星,都出钱出力,以促成这么一宗千古风流韵事。 绮筵公子,绣幌佳人,天上人间,酒热菜香,拍板高歌,如痴如醉,赏心乐事,及时行乐,人生几何! 荔仙居士有诗赞叹,发表在《民国日报》上,回忆光绪二十一年那晚陈塘盛事:
荔 湾 旧 梦 红荔西关春畔,碧柳泮塘月上。 艇里新妆待夜,闺中夜半含愁。 芙蓉花下鱼戏,残云天边雀声。 人世悲欢一梦,如何长能成双? 选美唱大戏,这时正是陈塘之花,翠香寨的名妓白玫瑰在唱《黛玉葬花》,绿纱翩舞,落红回旋,演者落泪,观者悲叹。 且不说这边的白玫瑰沉鱼落雁,才技超群。单讲那边一个冷清的茶摊。是白云山上溪泉茶馆摆的摊,打的是“古法煎茶” 的招牌,煎茶的是一个三十三岁左右气质沉静的男人,名郭雄,人称郭老板。 茶叶名贵,煎的茶香,但很贵,一个龙洋一壶,人家树的是名声,打造广州第一流的茶馆形象。 郭老板正在看他的茶叶,茶叶清香淡雅,他觉得比那些庸脂俗粉的妓女老举们好看多了。 “老板,来一壶龙井菊花茶。” 好清脆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头插淡粉菊花清秀白嫩的少女,慌乱中,手上一个的广彩金边仕女茶杯不由叮当滚落地上,粉碎。 “落地开花,满地金钱。” 少女笑了笑,两个小小的酒窝时隐时现,轻轻把一个龙洋向高大的铜茶壶边,就和身后一个穿红色衫裤的妹仔在江边找了两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来的小姐,美得与众不同。” 郭老板一边煎茶,眼睛却一边的偷看那个小姐。 白云山九龙泉的清冽山水,翠绿杭州龙井,香白菊花。古鼎中飒飒筛风雨,兽炭潜然,素瓷蚌吐珠。 小姐静静的看着那氤氲的香雾,幽深凤眼含着淡淡的忧郁,白银杏桃耳坠子微晃,雪纺旗袍笼着一身的清愁,手拿白绸手帕,娴雅托着香腮,冰凉银镯叮咛生脆。 “可酿可餐还可枕,幽情更喜嗅寒葩。寻香好真伶俜蝶,认得柴桑处士家。” 她在心中轻轻的吟诵,她喜欢菊花,更爱古诗。 “小姐,你听,那边正唱《红楼梦》,花谢花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丫环诗红指着远处灯红酒绿的花艇说。 “是啊,林黛玉的诗。” “是小姐最喜欢的《葬花辞》。”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小姐叹了口气: “世事沧桑,谁把握得以后的日子,有人说林黛玉过的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我的看法正好相反,她是智者,这首诗是她对未来感到渺茫的悲呜。真是可怜。” “小姐真是林黛玉的知音。” “你不要看那些妓女现在风风光光的,她们的归宿是可悲的。嫁给富人做小妾的,大婆的脸色哪会好看;要不就是年老色衰穷困潦倒。” 主仆叹息了一番,小姐指着一个卖炒田螺的档摊,轻笑着说:“别顾着悲人家,卖点田螺来吃吧,这可是广州的特色小食。” 蒜头豆鼓红辣椒炒田螺,一个个大田螺,油光水滑,拌着野生紫苏叶,汁浓肉嫩,好味极了,两个女仔忘记了刚才的伤感。 “诗红,我出个谜语,给你猜猜。”小姐用牙签小巧的挑开一个大田螺。
“静姝小姐请出题。”妹仔轻快的挑出另一个田螺肉。 广东谜坛历史悠久,民间时兴猜谜,闺阁之中,常用来玩笑解闷。偏这静姝小姐也爱此道,听她出个什么谜: “拉开天窗,磨定老姜,一啖一个,透心滑肠。” “这是什么呢?”诗红歪着小脑袋苦苦猜想。 “猜中有奖。”静姝嫣然一笑说。 “奖什么?” “奖——唔,把老爷从上海带回来的那瓶双妹唛花露水奖给你吧,” “好啊,好啊,我喜欢。”诗红喜形于色。 龙井菊花茶,用一个名贵青松竹梅凸花紫砂壶盛着,由郭老板亲自捧上来。 走近静姝小姐,他闻到一阵冰冰清清的香,是庭院中菊花的幽香。 他给她们倒茶,白菊飘飘,茶汤清清,她们未饮,从视觉上已觉这是艺术享受。 “唔该。”静姝小姐礼貌的道谢。 “小姐,我猜不着。”诗红抬起眼睛向静姝求教。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这谜底该是吃田螺。”郭老板在一边插嘴说,他说话细声细气的温和。 “是的,是吃田螺。”静姝小姐点点头。 “老板你在偷听我们说话?不然你怎能知道我们在说猜谜的事?”诗红嗔怪的问。 郭老板讪讪的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是个喜欢猜谜的,所以就特别留心了。” 静姝听着他们说话,一言不发,斯斯文文的喝着茶。 郭老板清了清嗓子,然后恭敬的对小姐说:“愿来小姐也是喜欢猜,我出一个谜,小姐若猜着了,这壶龙井菊花的茶钱,这免收,算我请两位。” 静姝无可无不可的看着郭老板,诗红笑着看了看静姝: “那你就出吧。” “上山斩旧(块)离碌木,斗张离碌床,生的离碌子,离离碌碌满一床。打一物。” “是算盘。”静姝随口说出。 “对,小姐说的对。”郭老板风趣的笑了笑。想了一想,心中要试一试这小姐的学问。 “陶然共醉菊花杯。打五言唐诗一句。” 这谜面出的好,菊花是这静姝小姐最喜欢的花,现在喝的又是菊花茶,应时应景,不知佳人猜对否? 静姝沉呤一会,便道:“这谜底恐怕是:同是长干人。” “对。”郭老板不由拍起了手掌,称赞小姐才思敏捷。 这谜出的深妙,此中长干人已化为长作干杯之人。一若不精通唐诗,二若不心思灵巧也找不到谜底。 “那这一个龙洋的茶钱呢,怎么算?”诗红伸出手掌在郭老板脸前晃了晃。 “我郭某人说话算话,两位姑娘的茶钱奉还。”他大方的把一个龙洋放在静姝面前, 静姝笑着把龙洋推回郭老板脸前,:“郭老板太客气了,我们只是猜谜玩笑,这茶钱岂可不付。” “不,说话要算数,我们生意人对客人要以诚信取胜,我还指望你,下一回还光顾我的。”郭雄郭老板坚决不收回。 静姝小姐却是坚决要付,正推让间,诗红一把拿过放在静姝手里,笑道:“小姐,别推了,都推到天亮了。一个龙洋可是一个老百姓悭悭地半个月的伙食。” 静姝看看郭雄,便红着脸向郭雄点头道谢:“那恭敬不如从命,谢谢!” 郭雄无所为的摆了摆手,又从紫绸马褂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和一张八折卡。 “下回两位姑娘来白云山玩,不要忘了来我的溪泉茶馆坐坐。” “一定一定。”两位姑娘齐声答应。 “我们现在也算是相识一场,还未曾问两住姑娘怎么称呼?”他小心谨慎地问。 郭雄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静姝小姐,他又是请喝茶又是送名片,为的就是认识这美丽多才的小姐。 静姝默默不语,闺名不是可以随便说给陌生男人知道的,可况,自己对这郭老板也无意思,不合眼缘。 诗红嘻嘻笑,:“我们小姐可是西关有名的美女,你往这个上猜去。” 广州民谚有云:“西关小姐,东山少爷,河南地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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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关这地方住的多是富裕人家,娶的美妻靓妾,或苗条纤柔,或雪丽妩媚,生的小姐也比这城里任何一个地方漂亮。 “西关举目皆美女,让我怎么猜?” 他想得个实名实姓,让媒人去提亲,他也见过不少的美女,可只有这小姐让他上一见钟意,合心合意。 “满园春色斗新妆,意似争妍夺国香。到底谁是居丽者,牡丹艳冠百花场。” 诗红对郭雄眨眨眼睛,:“郭老板这么善于猜谜,这首诗便是说我们小姐的。你猜一猜去。” “小丫头少糊说,我喜爱的是清清淡淡的菊花,不是艳丽富贵的牡丹。”静姝推了推诗红。 “不过,我觉得小姐的品格像菊花,美貌却如艳冠群芳的牡丹。”诗红笑了笑低语。 郭雄知道再问也无趣,便说了声两位慢慢品昧,就走开了。
他缓缓走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想她身上的是什么香?啊,那是菊花,他一拍脑袋,回过头去,却看到——
小姐捧着一杯茶,站在江边欣赏珠江夜色。 水波上飘着一个个五彩缤纷的玻璃水果形花灯,荔枝、菠萝、杨桃、香蕉、芒果…… 倩影柔美,飘逸的鬓发随江风飞扬,那份遗世独立的高贵,那份柔弱的书卷气,一如手中清茶,淡雅悦人。 牡丹般的美艳,菊花似的气质,她到底是谁? 难到是“西关皇后”粤静姝,刚才依稀好想听那妹仔叫她做怎么静姝,啊,定是她了! 郭雄一颗心卜卜乱跳,无限仰慕的回望,神思恍惚到九霄云外。 每说姻缘皆前定,月下老人红绳系足,是你的,虽千里之外也来相会,不是你的,眼前也强求不得。 “小姐,喝完茶,不如到选美那边看看,听说今年的花国状元非陈塘的白玫瑰莫属,可她那比得上姐姐的十分之一。”妹仔诗红在进攻最后几只螺。 “有什么好比的,我自己是我自己,我从不和人家比。在这里喝茶看灯不是很好吗?我喜欢安静。” 静姝小姐回过头来,突然脸色大变。 这个清冷茶摊不知何时被许多男子环如墙堵,他们群情颠倒,如痴若狂。 “我们不要喝茶了,快走吧。”她放下茶杯,拉起妹仔就逃。 可那逃得了,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群恶少竟敢组成人墙向这粤静姝压去,大叫: “西关皇后”、“西关皇后”,扯头发、扯衣裳,摸脸蛋、抓大腿,此种情形,吓得粤静姝花容失色,尖叫着躲避。 郭老板和妹仔诗红奋不顾身的扳开小流氓,咸湿佬,去救小姐,可小姐却被逼失足掉下珠江。 谁想到,这一失足,却引出一个合眼缘的俊美男仔,把这举人小姐痴缠住了,成就老大一段姻缘来。
再说天刚下过雨,珠江水深不可测,又因为听闻此处荔枝湾中有水鬼,所以上下没一人出来救她。 郭老板不谙水性,只有干着急。 诗红急忙回去报告粤举人。 粤辉传出话来,有谁救得到静姝小姐,年老者赏银一百两,年轻者招为婿。 正当小姐在江中沉浮,从一条挂满玻璃彩灯的芙蓉花艇上跳下一个人,他三二下手脚,就把粤静姝抱上岸,此时,美人已气若犹丝,他顾不上男女之别,张口对着静姝的红桃花瓣小嘴就吹气。 在场观看的人都呆了,粤静姝缓缓睁开,清澈的柔情凤眼,第一眼就见到热吻自己的他,他是个长身玉立,浓眉大眼,脑后留一条粗黑长辫,身穿白色绸长衫的清秀斯文的靓仔。 靓仔那双明亮有神的大眼正热辣辣地望着自己,关怀爱护之情表言于色。 她羞怯地闭上眼,慢慢娇怯地问:“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贵姓?系边度人氏?” 她美得惊人,声音也是娇滴滴清脆好听。 武清华一怔,上天造物是如此的厚爱,给了她美貌,也给一把相配的娇滴滴清柔的美人声。 他怜惜的摸了摸她额前湿漉漉秀发,声音温柔的的滴出水: “小姐不必多谢,救人系我应该做的,在下姓武,名清华,是香山县小榄镇人氏,来荔枝湾行花街,想不到幸遇小姐,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请问小姐芳名?” “粤静姝。” “阿妹可有字?” “小字雪云。” 果真是雪艳人儿,如宝似玉,让人消魂。 “妹妹真美,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里是梦,你咬咬手臂。” 对着靓仔含情默默的眼光,浑身上下散发的青年男子的勃勃血气,令第一次亲近男仔的静姝感到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冲动和激情。 “好”,“好啊”,“英雄救美人”,“美人配靓仔,“今年西关大年三十的一大美事”啊,哈哈哈…… 众人嘻笑热闹中,独有郭老板吃醋,暗暗紧紧的咬着嘴唇,拳头握得紧紧,指甲爪出鲜血。 “放手,放底我个女!” 这时粤举人气喘喘地赶到来,他看见静姝无事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魂魄才从九霄云外收回身上,当见到那个后生仔抱着自己的女儿不放手,怒气冲冲喝过来。 武清华眉头轻颦,仍然有礼地说:“老伯,是我求了您个女的,您刚才说过认求了贵千金少者招为婿的。我今年二十六岁,是香山县人,在广州做花木盆景生意,生活还过得去的,我至今还未成亲,我对贵千金一见钟情,请您成全我们了。” 粤辉看着那个清秀的后生仔就是不顺眼,卖花木的,和自己书香人家多不相衬,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够让他抢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宝贝去,他沉下面问粤静姝:“你要嫁给这个花木仔?” 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的粤静姝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能开口,承认这个男女之间最敏感的话题,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睛却温柔地望着武清华。 “傻仔,你看下了,我个女又没话说喜欢你,你自作多情吧了。”粤辉指挥诗红去扶小姐上轿。 武清华一手推诗红,开红着脸地说:“大庭广群之下,这些事小姐如何好意思说。” “哗,粤老伯您是堂堂的举人老爷,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我请各位街坊评评理了。”武清华愤怒地向众人求援。 “是啊,粤老爷您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如此不讲信用。”“我看他们俊男美女是天生的一双嘛!”“他个女噤靓,他想爬高枝,哪看得上这个乡下仔。”众人议论纷纷。 “各位街坊,我只有一位小姐,珍爱如自己的命根子,她喜欢的公子,我才能同意,你们看,我女儿现在有同意这门亲事吗?”粤辉摊开双手反驳。 武清华低声问粤静姝:“愿不愿意跟我?”他的热气丝丝吐在她脸上。 她沉醉在他温柔的怀中,闭着眼,不发一言,嘴唇却咬出一丝碧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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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讯湖边春色, 重来又是三年。
“静姝、静姝……” 他心急地叫喊着,每一声都有一种令她震动感觉。 “快放我个女,如果再唔放我要报官的了。”粤辉边怒喝边上来就要抢人。 武清华抱着粤静姝大踏步走向粤家的青布小轿,轻轻在她耳仔边温柔地说:“等我,明天就叫媒人去提亲。”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出力狠亲了一口,她的瓜子脸如喝了吐鲁番的葡萄酒,晶莹红透 …… 这天晚上,又下起了春雨,粤静姝在《雪云日记》中写到: 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三十晚,小雨 今天晚上,我经历了人生的一次劫难,菩萨保佑,有惊无险,还认识了一个清秀的男仔,他是让我一见倾心的那类男子,这真是一个经险又美好的年三十晚,因为我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住,和亲吻,感觉太奇妙了,又怕又是喜欢…… 静姝失眠了,武清华风神俊朗的身形反反复复在脑浮现,临去前甜甜的一吻,又使她痴痴迷迷。 “一个卖花木的,就这么让我着迷,那么多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向我提亲,我都没动心,偏偏喜欢上他?可知情这种东西是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最紧要是是合眼缘,他偏就是合我眼缘了。” “当时我为什么不答应他了?” “他会怪我吗?” “他会来吗?” “我喜欢他,当时却怕羞说不出口,他是不会怪我的,他应当看到我都急得嘴唇都咬出了血,算是对得住他了。” “看他的衣着不会是卖花木的伙记,可是个开花木店的老板,但是看那多情善睐的眉眼却似个唱戏的戏子多一些。” 终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她也是爱那有钱的,希望过舒适的少奶奶生活,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武清华到底是个伙记,还是老板,甚至到戏子,未曾知晓? 静姝想了又想,思了又思。 缠缠绵绵听着闺房外雨打芭蕉,竹丝飕飕,清泪从秀美的脸中一滴一滴滑下粉红的菊花枕头上, “如果我的亲生妈妈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为我作主的,我都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爹爹还是舍不得我出嫁。” 枕上女孩子的心事,叹青春易逝,彩色满洲窗在风中咯咯作响,凄风苦雨都到心头。
第二回 八姑做媒 七十二行说媒婆, 男女喜事扯串多; 此婆能算又会说, 常日唱口笑呵呵。 黄八姑是西关一带的金牌媒婆,常走跳于浮纨子弟,达官贵人中,娶妻买妾,拉线撮合,一肚鬼主意,很少有不成功的。 年初二开年,人人走亲戚朋友拜年。午后,她梳着一个伶俐的元宝髻,全身挂满铜镀金灿灿的“朱义盛”,洒满刺鼻的下等花露水,手捧礼盒,扇着金花大红手帕,踏着花木屐,弟哒弟哒,一摇三摆,走入位于上九路的一条内街,名唤“西来初地”。 “西来初地”,是一千多年前,佛祖达摩远渡重洋到达广州最初登陆之地,当时西关一带还是珠江河岸。 走过“西来初地”的古石碑,五眼井边,青白麻石大街上一地炮竹的红衣,华林寺一溜红墙绿瓦,古树婆娑,香烟冲天,芸芸众生男女川流不息跪拜,以求新年好运,万事如意。 她拐入旁边一条紫玉巷,两边阴暗深腐的竹筒楼房,绿萝在墙上随风飘荡,广东凉茶的气味在悠悠扬扬,穿着黑亮香云纱的老人,摇着大葵扇拿着,坐在自家的门口,哼着《帝女花》,挨着旧藤椅,半睡半酲。炮竹声不时带着喜兴的火药味,打破宁静,三四个红艳艳的街童念着童谣,无拘无束快乐地碌铁环玩, “倾呤咣,倾呤咣,你来大街我过巷,大家嘈住唔冤枉。”•••••• “杏香堂”,是一间典型的两层石脚水磨青砖的西关大屋,青砖上长着年深日久的苍苔,黑溜溜的人字屋脊,紫色牵牛花静静的爬着,门角贴着“天官赐福”的吉幅和摆放着香炉,在闲懒阳光的照射下,青苔腐朽,花木清香,恍然中,流淌着岁月悠悠…… 推开,翠玉葡萄松鼠嵌花短脚吊门,水滑的趟栊门,黑色坤甸硬木大门,门上贴着红彤彤的二大门神,威风凛凛的关云长和魏征,门两边挂着青竹筒造的对联: 读书吟诗有风趣,宠花品竹赛神仙。 这三重门后是一个小花园。清幽雅静。 芳池如镜绿烟笼,深苑风柔草青青。 黄蝶飞舞菊如雪,小桃盛放一枝红。 浓绿芭蕉叶底,假石山玲珑重叠的葫芦形金鱼池边,粤静姝正在绣花,膝上却放着一本《唐诗三百首》,白色长裙脚上那只海蓝眼眸波斯白猫圈成一只大虾公,正在拍扁头的咕嘀大睡,诗红在旁边打上来一桶清凉的井水,准备扇小竹炉煮菊花茶。 静姝抬头看见四十多岁的八姑擦了一脸厚白粉,胭脂活象猴子屁股红糊糊的抹满大圆脸,就努力忍住笑打招呼:“黄姐姐新年好,打扮得愈来愈靓了。” “小姐别打趣我老太婆了,您不打扮也好看,谁不知道粤静姝是西关皇后。” 她口虽甜,心中却是一阵的不服气,她是老姑婆所以不用给“利是”静姝。 “什么皇后不皇后的,都是那些该死小无赖的贫嘴。”静姝娇羞的轻轻打了八姑一下。 “到底这个外号是什么时候给起的?” 八姑探究。 “我一个女仔那会知道,可能是有一次我贪好玩硬要到爹爹的医馆帮忙,给那些食饱无事做的公子哥们看见了。” 静姝淡淡地说。 “那他们有没有调戏你啊?” 通常美女的艳事总是非常吸引人的。 “他们那里敢,我是粤小姐,又不是游龙戏凤中的李凤姐。”静姝轻轻一笑笑。 “那天的生意好了很多吧?” “才不是了,爹爹马上关了医馆门,教训了我一整天,说我以后如果胆取出这门庭一步就打断我的腿,唔认我。”静姝怕怕的伸了伸舌头。 “哪年三十你又出去?” “那是过年过节,春节自古就是女孩子的被允许出门的节日,一年就那么一天,我也得透透气啊。”静姝娇嗔。 八姑笑眯眯地: “昨天小姐跌落水中没事吧?” “您有心,没什么了,多得一位义士搭救。”静姝笑着答。 “小姐,您那位贵人想托我来问小姐对他的印象怎么样?如果小姐情愿,那就正式向您阿爹提亲。” 静姝温柔地底着头,摸了摸垂下的长辫子,心想自己真的喜欢他,但不知他的才学如何,我可不愿嫁个不识字,不喜欢读书的人。 “叫他写首诗给我,我看了喜欢就答应他。” “写诗?写什么诗啊?”八姑暗为武清华着急。 “唔,”静姝看了看自己手上绣的两朵并缔白菊花,就脱口而出说“我最喜欢菊花,就以白菊花为题。” “呵,呵,”八姑吐了口口水,慢吐吐地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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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转总编
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八姑就眉飞色舞笑嘻嘻地拿来一张红色的薛涛笺,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首《白菊》: 丰姿皎皎接东篱,贞白寒芳缀满枝。 月朗霜明色共赏,冰肌玉质影难移。 重阳山笛催秋节,五柳家庭送酒时。 露滴幽枝通造化,铅华洗尽晚香宜。 粤静姝一边端着珐琅彩绘小茶杯品着清润甜美的菊花茶,一边细品味诗中的含义。 作者有高洁不合俗流的禀性,称颂了冰清玉洁的白菊花,表达自己淡泊名利,追求朴素平静生活的志向。 字写得漂亮,诗写得更好。静姝紧紧把诗笺贴在心口,她太钟意这首诗了,这位武清华公子就是她寻觅了多年的梦中情人,她还点意外,想不到一介生意人中,居然还有他这一位与众不同的儒商。 八姑坐在旁边,吃着瓜子和油角、旦散,大口喝着菊花茶,她观察着她的动静,见她微笑的样子,就偷偷问:“写得如何?” “好好,好合心意。” “你答应他了?” “唔。”静姝含羞低下了头。 “嘻嘻”八姑的圆脸笑开了花。 “他的花木店在那里?是老板还是小伙记?”静姝问。 “就在珠玑路那间水秀花木店。当然是穿长衫的老板了,那会是那些短衣帮的小伙记,看,这是他给小姐的定情物。” 八姑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蓝丝绒绣金丝玫瑰弯月型手饰盒递给静姝。 静姝接过,一按上面的大珍珠,打开,原来是一把弯月型的白玉梳,玉质莹润,梳面雕刻着一双龙凤,眼睛点红宝石,梳背有八字: “丝丝情缘,千年不变。” 她非常喜欢这把白玉龙凤梳,难到他知道我特别爱玉,就特意送了一把玉梳子给我? 欣喜地自言自语地说: “我回送他什么好呢?” “最好是小姐的贴身之物。” 想剪一束秀发,但古今才子佳人用头发定情的事已经很多了,自己再送这个岂不俗了。 想了想,便把手中的一个刚绣好的肚兜递给八姑,慎重地说: “叫他收藏好,别枉负了我一番心机。” 粉红肚兜兜,长方型,领窝钉梅花的银饰钮绊,与银链条,下边左右两角钉粉红丝绦。图案是两朵鲜亮的并缔大白菊花,以碧绿的叶子衬托,上面还露水滴滴晶莹,是清亮水钻,仿佛带来一股山野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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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的手真是巧,我看了这件肚兜兜都喜欢得不得了,啊,还有一股幽香,迷死男人啊!” “嗯,唔好这么说了。”静姝有些不自然。 “小姐,你别怪我,我这些粗人有什么说什么。” 八姑忙收口,小心亦亦地收藏入一个红色包裹中。 然后,又煞有介事地望了望四周,凑到静姝耳边小声说: “小姐,武公子想今晚在荔枝湾边的西关客栈再会会小姐。” “我既然答应了他,来日方长,何必争这一夕之会呢。”静姝坚持不去。 “那不去就算了,不过,武公子想以后送些诗词、小玩意、情信给你,行不?” “这,好吧。”静姝不忍过份拂他的意思。 “那以后怎么和小姐联系?” “你送过来不就得了吗?”静姝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一双精巧的盘丝菊花银镯子,她偷偷褪下一只,递给八姑。 “黄姐姐,以后麻烦你了,这银镯虽不值钱,手工却是难得的上佳。” 说了这句话后她不由脸红耳热,也不知为什么,从来没有为婚事着急过的她,这次却怕错过这段姻缘。 “我的小姐,八姑我当然会做好这个红娘了,你放心好了。” 八姑把银丝手镯偷偷放入身上穿的肥胖金黄大襟衫的口袋里。 “不过,我虽有心做红娘,但,你老窦是个老夫子,不喜欢我上门找你的,如果你们私定终身这件事被他知道,你和武公子就要棒打鸳鸯了。” “那怎么办?”静姝急切地咬着嘴唇。 诗红一边坐在小板凳上刨莲藕,一边调侃侃: “八姑,你就想想办法吧,我们小姐那只手镯在龙津桥边的‘和信银楼’当得过五个龙洋的。” “死妹丁,牙尖嘴利,我八姑最热心的了,帮人当然帮到底了,使你提醒我。”八姑瞪了诗红一眼。 诗红撇了撇嘴,没出声。 突听街上有男人高声吆喝: “和味龙虱——桂花蝉——” “和味龙虱——挂花蝉——” 八姑眨了眨三角眼,笑着说:“好耐都没吃过和味龙虱桂花蝉了。” 静姝会意:“诗红,你出去买各样几只回来。” 解开挂在纤腰间的白绸银丝荷包,从里面拿出数枚银仔,递给诗红。 “小姐——”诗红努了努小嘴。 “去了,我都想试下的了。”静姝使了个眼色。 诗红叹了口气,放下莲藕,接过银仔,转身出了去。 “小姐你噤动情,噤落力速成这段姻缘,真的不要看错人才好。”她亲眼看见昨天武清华是从一条妓女的花艇跳下水中救人的。 “真系个刁钻的丫头。” “系噤的了。” “她今年多大了?” “都十六了。”静姝也轻叹了口气。 “主仆都应该出阁了。”八姑三角眼转了转。 “是啊,她老窦没饭吃,把她卖了,来到我们大门前,我当时恰巧想找一个小伙伴,见她伶俐好玩,便求爹爹买下来。来时才十岁,转眼六年过去了,我们姐妹一场,说不定几时就要分手了。”静姝愁绪纷纷涌上心头。 “我也给她做个媒吧,前日住在四牌楼那个王老爷要取个小老婆,我看诗红这个妹丁长很还不错,还在大户人家做过事,人家准一看就钟意。” “唔得,诗红绝对不能嫁给糟老头仔做妾,她有她的择夫的自由。”静姝有点不高兴。 “一个妹仔有什么自由?”八姑有点吃惊。 “她未出生就与人指腹为婚了,现在她爹娘虽然死了,可听说她还有个未婚夫姓刘在珠江打渔的水上人家,等我一出阁,她也就会跟着离开这里,和那个人完婚。” “哦,那她的未婚夫是做什么的?现在在那?”八姑打烂沙盘璺到笃。 “这,我也不清楚,没有消息十多年了。” 静姝不想让八姑这种三姑六婆知道得太多,那姓刘的也的确不通音信。 八姑三角眼细细的看了看静姝,无再问。 诗红拉开趟栊,走出街,只见一小贩蹲在门边,用一只箩内盛一小铁盆,里面是一只只黑墨墨的和味龙虱和桂花蝉,以豉油浸之。
旧时泮塘多池塘小溪,有一种水中昆虫,入水能潜,身扁,形如虱,这么大的虱子也只能长在龙的身上;桂花蝉亦是水中昆虫,不飞不鸣,吊身栖水中。两者都是活于清水清风中的小虫,粤人无所不食,如此清洁美味的之虫,自然啖而快之。 “靓女,好新鲜的买一点了。”小贩用瓷匙舀起豉油淋之,保持其味。 “你唧水蟑螂干唔干净呀?”诗红指着那些和味龙虱问。 “你放心啦,两种虫都不食污糟野的,又喇系逐臭趋腐的,唔邋遢的。何况我又用井水洗过唧,自然干净的。” “好了,各样十只了。” “买噤少架?好好食架,这些虫仔平时好难捉的,不是时时有得卖架。” “我知道,不过我们小姐不知敢不敢食呢。” “原来买给小姐尝鲜架,来,给几只大只的你。”小贩笑着以竹签各样插了两串递给诗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银两讫。 “小姐,和味龙虱桂花蝉买来了。”诗红把两串小虫递到静姝面前。 “哗,这蟑螂似的小虫都食得的?”静姝吓了一跳。 “怎么唔食得,背脊向天人皆食之,钟好香趣添。”八姑伸手就去拿。 “小姐你先试食。”诗红一手挡开八姑那只肥手。 “我唔敢食。”面对黑亮亮的小虫,静姝有点怕。 “食了,唔敢食又买来做什么?”诗红伸出手去,想拈一只和味龙虱给静姝。 “食就食了,不过我们都应先洗下手。”静姝示意诗红去打水来。 两串小虫抓在静姝玉手中,她侧过脸,看见八姑又恨又吞口水的样子,就笑着说:“周姐姐别和这丑丫头一般见识。” “哼,我吃和味龙虱桂花蝉的时候,她还在穿开裆裤呢。我如果和她一般见识,不就是自贬身份。”八姑跷起二郎腿,三角眼皮笑肉不笑。 一阵,诗红用银盆盛着清凉的井水,雪妃皂、芙蓉巾,三样洗手用品放在一个朱红托盘中,袅袅而来。 走到粤静姝脸前,双手高高举起,蹲下身去,单脚下跪。 粤静姝下手浸入水中,用一朵雪白无瑕,清香冰洁的雪妃皂揉手,水又重新换来一盘,她过了一把,再换一盘,她再过一把,这才用金线绣着凤凰的白丝芙蓉巾轻轻的擦干玉手。 “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金尊玉贵,单是洗手都有一番复杂的做法。”八姑在旁边艳慕。 “你也来洗一洗。”静姝招呼道。 “好的,让我这老婆子也过过千金小姐的瘾。”八姑走过去就要洗。 诗红马上站了起来,把盆中的水哗拉拉拨向芭蕉树:“这水是给小姐洗的,你要洗,那边井里有多的是。” “诗红,怎么愈来愈没规矩。”静姝骂起来。 “重新打过一盆水来。” “是。”诗红转过身去,委屈的眼眶红了。 周八姑拿起那块雪白的香皂,真的爱不释手。 “是法兰西的,还是日本仔的?” “是我自己造的。”静姝笑了笑。 “你做的?”三角眼瞪大。 “是啊,不错吧。”幽深的凤眼含笑。 “是不错,比起上星期张员外的小姐送我那块法国的强多了,小姐你道是告诉我这方法,等我回去也做做来用。” “那简单,用雪白的大菊花拧汁,合上冰片、麝香、皂角,共研极细面,合上杏仁油,倒在不同的模子里制成不同花式。” “这香皂可有名字?” “当然有,这叫雪妃皂。” “听你说的简单,做起来怕是不简单,我还是向小姐讨块来做做算了。” “诗红,你到我房中拿三块给黄姐姐。” “嗯,是的。” “来,尝尝和味龙虱桂花蝉。”静姝亲自拈了一只桂花蝉给八姑。 “小姐,我自己来就得了。”八姑接过,整个放入口中。 静姝则小心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和味龙虱,味道是挺好,又甘又趣。 “喵、喵、喵喵”那只小白猫闻到肉香,便醒了,一双海蓝圆眼睛渴望着向主人拿吃的。 “来,纯纯,你也尝尝和味龙虱桂花蝉,你味食过的。”静姝有趣的给了小白猫半只。 猫儿用鼻子嗅了嗅,唔骚,不感兴趣,又绕着静姝的脚亲热的昂着大脑袋喵喵直叫。 “它叫纯纯啊?”八姑用脚踢了踢它问。 “别踢它了”,静姝心痛的拔开她的脚: “它性情温纯,不咬人,所以叫纯纯。你看它的毛雪白雪白的,又长又柔软,几靓啊!”静姝痛爱地抚摸着它的毛。 “给它吃又不吃的,浪费了。” “这算什么,我什么都给它吃的,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鲍参翅肚一样给它试。”静姝笑笑。 “真是皇帝猫了,做你的猫好过做人。”八姑叹道。 “做一只富贵猫当然好过做人了,做人有那么多的麻烦。”诗红摊开两只手,空空而回。 “雪妃皂呢?”静姝诧异的问。 “刚用完了。”诗红静静地回答。 “用完了?”静姝深究的看了看诗红平静的脸。 “对唔住啊黄姐姐,我的香皂刚好用完了,等我再做了一定叫诗红给你送一些过去。”静姝笑了解释。 “算了吧,不就是几块香皂吗,我家里大把。”八姑吃着桂花蝉,不在乎的翻了翻三角眼。 “真的对不起。”静姝赔着笑。 “这猫是人家给你的吧?” “拾的。” “拾的?”八姑看着这么漂亮的一只猫问。 “我们小姐就是好心肠,这猫是她在一个大雨天拾来了,当时它好可怜,躲在我们的屋檐下,缩下缩下,冷成一团。”诗红叹息着抚摸着这只身临其境可怜的动物,有一种物伤同类的感觉。 说完,她又抬起头看着小姐:“小姐,你太善良太老实了,到了外面会给人欺骗的。” “令愿天下人负我,莫若我负天下人。”静姝叹了口气默默看着她。 “谁负谁的了?又是谁欺骗了小姐?诗红给我讲清楚?”八姑瞪大眼睛指着诗红满面怒气。 “世道阴险,我只是提醒小姐别中了小人的计谋,你对她一片真心,她却对你暗中算计。又没说你,紧张什么啊?”诗红淡淡一笑。 “你们两个别斗了,我是最爱清静的了。诗红吃东西吧,我会当心的了。去给我打一桶水,我倒用点累了,洗了脸就要午睡。”粤静姝把剩下的桂花蝉全递给诗红。 “饭后睡一觉,好过做元帅夫人。”八姑羡慕这些西关小姐的悠闲。 “黄姐姐,你道是想出了让我怎么和武公子通消息的办法没有?”静姝悄悄问。 “你喜欢吃鸡公榄吗?”八姑眨着眼问。 “我最喜欢吃鸡公榄了,怎么了?”静姝不解。
“如果有人在叫买鸡公榄,就是送信来的暗号,你叫诗红去取就是了。”八姑在说以后联系的方法。 “就是象今天卖和味龙虱一样,不过和味龙虱不是时时有,鸡公榄却是容易弄的。” “好吧。” 静姝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八姑扭转肥厚的大屁股心花怒放走出了杏香堂。 等八姑走远了,粤静姝偷偷将那把白玉龙凤梳插入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中。 诗红打了一盆洗脸水,敬献在小姐面前。 静姝用雪妃皂洗了一把脸,“诗红,那些没开的雪妃皂真的没了吗?” “还有好多,不过不给八姑,她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了?” “这老巫婆以前给我的一个同做妹仔的姐妹做媒,那个男的是个栽缝店的伙计,样子长得是满不错的,可惜是个瘸仔,找不到老婆,后来他找来了八姑帮忙,八姑想出了一个鬼主意,当我那个姐妹去相亲时,教那个男的坐在那张大大的栽衣台上,只露上半身,一边做衣服,一边相亲,这就掩盖了他的残疾,我那个姐妹被他们骗了,和那个男的成了亲,成亲以后才知道老公是个瘸仔,”说到这里,诗红用衣袖擦拭眼角泪水。 “你那个姐妹是不是叫招娣,是五巷何小姐的的妹仔?”静姝若有扬思。 “就是她。” “听何小姐说她后来和那个瘸仔感情并不好,后来跳了珠江,瘸仔又得花柳死了,病剩下一个三岁的女儿,被放到育婴堂中,好可怜。” “这都是黄八姑做的好媒,害了我姐妹一生。”诗红愤愤不平。 “这黄八姑的确是个小人,不过,我看武清华还不错,以前的事就不要计较了吧。”静姝撩了撩鬓发说。 “武清华样子当然没得说,和小姐是天生的一对,可知人口面不知心,他的人品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他能够下水救人,能够写那么高洁的诗,我看人品还是不错的。”静姝有自信。 “那也不见得,老爷当时是许诺,谁能救小姐,就把小姐嫁给他,小姐是公认的西关第一美女,又是举人千金,他能不动心?学问好不等于道德品质好,学堂里面的老师也有抄袭学生文章拿去公开发表的。”诗红不屑的说。 “这——”静姝被她抢白得没话说。 “诗红,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了?”静姝满腹疑问,。 诗红谨慎地说:“三十那晚,我亲眼看见武公子从一条特别豪华的妓艇上跳下水去救小姐的。” “一条妓艇?”静姝失声道。 “没错的,是一条妓艇,艇上挂着妓女的名号。”诗红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是谁?”静姝连忙追问。 “白玫瑰。” “陈塘花魁,翠香寨的红妓。”静姝一颗心沉到底。 “那天晚上,你有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她在唱大戏,脸上涂满的油彩,人在高高的台子上,没看清楚。小姐看清了?” 静姝想起了那个绿衣飘渺人影,缓缓摇了摇头,定定想了一会: “怎么让我见见她才好。” “这件事是要查清楚,可我和小姐都是良家女子,都不好去那些烟花之地,怎么办了?” 主仆两人愁眉不展,一时也想不出法子。 粤静姝闷闷的上了二楼,回自己的闺房中去了,花香竹摇,空留下杨柳烟,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阴暗的小姐房,赭红靛蓝的满洲窗,雕刻着诗句与草蚂、蝴蝶、青蜒等动物。 榆木菊花床罩,贵重的黄铜雕花大床,上面全是粉红的潮州抽纱丝缎被褥,淡墨山水帐子,西番莲蕾丝花边挂缀闪闪生光的夜明珠,银床架上勾着各式各样的香囊。 床边是一个小巧的绿玉酸枝梳装台,大镜明亮生辉,镜郭雕刻着凤凰,台上放满清香的护肤品,一个檀香木嵌晶莹贝壳的首饰箱,另有一个小小的红玛瑙胭脂盒。 粤静姝坐在雕菊花太师椅上,背影是剪纸《红楼梦——十二金钗》,放大后,用铜复制镶嵌在大青砖墙壁上。 她无精打彩的把那白玉龙凤梳从头发上拔了下来,玉是好玉,却也比不上自己的家传之宝,和氏甓。轻轻叹息:武清华,武清华,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结论,便把梳投向书案,书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古玩和一个宫粉红的大花瓶,插着水晶球似的白菊,小姐看着楼下书房外春光中劲放的一丛白玫瑰,嘟着嘴嘀咕: “难到我就比不上白玫瑰,偏让这个妓女来搅乱我的心。” 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个小小香香料的剔透水晶瓶,拨开红玉玉塞,倒出了一滴冰雪透明的菊花润肤露擦在脸上,浅红的脸颊,芳菲的可爱。 解开麻花大辫子,让长发如瀑泻落,青春之泉,在如花似玉中流淌。 默默在四面洒下淡黄的双妹花露水,鲜花的香气纷至袭来,幽阴中,桃红拖鞋上的小金铃回响着小姐的闲情,双足雪滑如脂。 “男人一醉解千愁,女人一睡解千愁。” 月白织锦半露雪胸睡裙,轻轻环抱少女温香软玉。 小姐懒惰掀起洁白薄棉被,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便倚起身子,翻看一本陶渊明的诗集。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我想离开西关大屋这个狭隘阴暗的小天地,去做个农家女,过一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简简单单的生活,夜晚躺在干禾草上和心爱的人一起数星星,看月亮,咏吟唐诗三百首。多开心,多浪漫!” 静姝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梦想中,手中的书渐渐滑落地板,乌黑如锦的青丝如瀑布垂下,绿宝石耳环暗暗闪光,静宓中丝丝香气幽幽。 青丝七尺长,挽出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窗外,春色明丽,笼中画眉却叫得正烦嗓。 上九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行街的人密密如蚂蚁,那些亨利、文华、金城大服装店,三凤、百家利、广生行化妆品店都是丽人的天堂,陶陶居、莲香大茶楼、玉波楼、西如茶楼更是旺人,总之是一片的国泰民安,仿佛天下无穷人。
回头再说黄八姑出了杏香堂,又摆着金花大红手帕香风扑鼻地走近“百草堂”医馆。正看见一队狮子正在“采青”。 “百草堂”雕梁画角,古色古香,是粤家的祖业,粤家世代为医,祖上还当过大内御医。 独这粤辉还考上了举人,抬入了“缙绅阶段”,别人那称呼就得从粤郎中,变为了粤老爷。 八姑不敢走近,只在屋檐下,观望。 两棵青绿绿的大生菜扎着明晃晃的白银挂在一条长竹篙上,威风凛凛的老狮和少狮在飞脚横踢、箭脚直踢、扫脚斜踢、弯脚屈伸,十分武功,掀舞狮被,拧转回旋,皆有法度,精彩绝伦。 最后,狮子一跃上高竹,一口衔下大生菜和白银,直飞而下,欢喜地摆着大尾巴。 粤辉粤举人和小妾梁秋妹在大门口拍着手,一脸喜洋洋,采青是希望来年生意顺晨利利,财源滚滚来。 就在这时,天上竟下起了漫天的雪花, 南粤二月初春,天气热得可穿一件单衣,这飞奔而来的雪花惊天动地,吓呆了所有人。 当雪花飘荡到每个人手里,人们才看清这是一张传单,一张革命党领袖孙中山宣传反清救国的传单。 “这天可能又要变了!” “旧年这孙大炮在美国檀香山成立了兴中会,宣传什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难到推翻了大清的天下,这米价、猪肉价能不再三一天天飞长吗?这田租地税能减轻一点吗?” “现在找工艰难,搞什么民主共和政府后,难到我们会大把工做,不用再失业?” “理他革什么命,我有工做,有饱饭食这得了。” 街上的人议论纷纷,意见各各不同。 粤老爷拍了拍手,然后摊开,对妾侍说: “我才不管这康有为梁启超的维新保皇党和孙大炮的反清革命党两派人马,只要不妨外我的生意就行,这个革命,那个维新,都不知能不能成功?慈禧太后老佛爷是什么人,一个女皇,好对付的吗?” 梁秋妹笑着点头;“老爷说得对。” 心里却想:理他什么革命不革命,维新不维新,我只要能弄到老头的钱,就行了,可恶的是粤静姝这个死妹丁,还不出嫁,老赖在家里,碍手碍脚,哼! 这个婆娘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在他老公背后。 他重新戴上老花眼镜在用中医为病人看病。 旁边青春美貌的梁秋妹,领着三个小伙计在捣草药,一间店药香弥漫。 八姑在门边等了很久,瞅见里面清闲了,才敢走进去。 “粤老爷,恭喜,恭喜。” 八姑一入门,例牌笑容,例牌的招呼。 “八姑,你来这里又为谁提亲?我的要求很高的,你介绍的那些我那回看得上眼,你还是到别家去忙吧。” 粤辉知道八姑会为昨晚那个和孙中山同乡的香山县小商人来说媒,就想一早回绝她。 八姑一边将二盒香山的特产咀香园杏仁饼放在木桌上,又将一张五百两银的银票递给粤辉,笑着说: “另家的女仔无您女儿‘靓到沈一声’,呢这一回是香山大生意人武清华公子来提亲,这位武公子同以前的唔同的,人又高大威猛,够靓仔,做的是花木生意,几十间铺由他指挥,经销上海、苏杭、法国、英国,现在才二十六岁,年纪轻轻够本事了,何况又救过小姐的命,看在这点份上,于情于理,都该结了。” 粤辉不做声,低头继续打他的算盘,梁秋妹恩勤地端茶,摆上一碟橙子。 “老姐姐,让你费心了。” 八姑猩红的大嘴啃了一块橙一口,便偷偷将一个红锦盒递给梁秋妹,: “阿嫂,这个是武公子孝献你的。” 梁秋妹转身打开,偷眼一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金镶宝石的手扼,流光幻彩,耀灿逼人。梁秋妹马上戴上手上, “死老鬼,几时给个这么贵重的首饰我,那个玉璧都给那个死妹丁。” 她恨恨地埋怨起粤辉来。 “老爷,这两年来你都不知谢绝了多少人了,武公子既然唔错,粤静姝都十九了,我嫁给你时才十五,很多女仔在她这个年龄都当老姆了,仔都会去买豉油了。正所为女大不钟留,你就成全他们了。”梁秋妹帮口说。 “你以为我个女嫁不出,那个武公子生得一对桃花眼,眼下又有泪痣,是个轻薄之人,你懂什么,你又无见过他。不是你生的,你当然想早点赶她走了。”老头子低声说了梁秋妹几句。 梁秋妹不敢再说什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八姑便说:“粤老爷,你看看这张《天趣报》,这上面登了昨晚武公子救粤小姐的事,你亲口说有年少者招为婿的,做人可要讲信用,您是有身份,有面子的人,不会赖帐吧。” 粤辉连忙戴起老花眼镜,抓起这张风雅文人办的八卦新闻纸仔细看,果然,在第二版有一则报道,还有静姝的玉照,《西关皇后落水记》那个记者还添油加醋地绘声绘色成英雄救美的艳史,这回粤小姐不嫁他都很难了。 “色情小报,胡吹乱编,”粤辉气得打哆嗦,他指着八姑说“我们粤家是书香人家,我区区还是个举人,武清华只是一介布衣,一个小商人就想娶走一个举人小姐,没这么容易,我是讲信用的,他什么时候中了进士,我送个女去香山。”他说完就不再理八姑了。 八姑含怒地出了“百草堂”,回头吐了口口水,双脚堕了堕地下。 恨骂道:“粤静姝好靓啊,男人总是冲住来,死老坑,阻头阻路,我一定帮姓武的将你个女弄到手不可,枉称金牌媒婆。” 一想到她五十个龙洋的媒人利是,她就又精神了,快步走向恩宁路十二甫的一条柳波涌环绕的芽菜三巷…… 水上小船运着玫瑰、素馨、白菜、香蕉从芳村过江来西关卖,水巷两边是住家林,有人家搭的木栏杆小榭,时人娇俏的女孩子站在水边,叫买香花和买艇仔粥吃。 武清华租的房子就在芽菜巷,不是有钱人家,一明一暗,两间小房,前是涌水,后是大同路,附近还有一座水月庵,是观音娘娘的香火地。 此时,他正和一个金发红胡子的英国人在商量着什么,那个洋人一脸的诡奸,碧眼珠一转一转,清华是笑得轻轻浮浮,全不是平时的温文诚实。 八姑一踏入来,两个人喝着清茶,忙围了上去,三人头碰头,暗暗密密斟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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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西关庙会 春天,清明的雨水绵绵不绝,到处湿湿润润。 三月三,在泮塘举行西关庙会。 在宋代的仁威古庙前,舞狮助兴,鼓声振耳。 香火冲天,熏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卖剪纸、苹果雪梨香橙、姜汗糖、龙须糖、棉花糖、芝麻花生糖、各色猪油糕、香烛元宝的小摊热热闹闹。
粤静姝和诗红两个靓女也来逛街。 静姝长发垂肩,粉紫色的公主长丝篷裙,天热,露出雪白的手臂,戴着冰蓝水晶手链,撑着天蓝色的阳伞,一派新兴时髦欧洲贵族小姐的打扮。 诗红仍是淡绿小纱衫,绿绸长裤,撑着黑色布伞。 她们走入庙中,有数个殿,供着玉帝、北帝等,在暗淡的走廊中穿行,不用撑伞,也不会被雨淋湿。 静姝一不烧香二不礼佛。 只观赏着墙上五彩壁画和灰雕。 二十四孝,十二生肖,高山流水、沧海桑田…… 淡蓝的大海, 亭台楼阁,数座山峰,有田月树。 水瓜棚下,白老鼠、灰老鼠偷吃大豆、花生。 她不喜欢看二十四孝中血淋淋的愚孝故事,摇摇头走开了。 “小姐,你来看看,这里天井中种着泮塘五秀。”诗红在天井中。 静姝走过去,看到小小的天井中果然用铜缸种着著名的泮塘五秀。 就是五种荔枝湾有名的水生蔬菜: 莲藕、马蹄、慈菇、菱角、茭笋。 “这些都是可以用菜吃的,磨粉蒸糕,我们西关有一种高级的泮塘五秀宴。” 静姝兴致勃勃的观看铜缸中清水和塘泥中青青绿绿的五秀。 走出仁威庙,庙前是一个大荷花塘,荷叶田田,隔水相眺,是烟水蒙胧,绿树临水的荔枝湾。 到处是水乡田基,荔枝树种在岸边,水牛在水中快活地畅游,白荷红荔泮塘西。 南洋白花油、双姝唛花露水、三凤鹅蛋粉、银华香皂、美丽牌香烟的广告牌竖在水湾。 细雨清露,湾边停泊着一排精美雕花紫洞艇,有的足二层楼高,可摆十多围酒席,前头坐着喝茶聊天观赏风光的客人,艇尾阿姨正在用咸虾酱蒜头猛炒新鲜通心菜,那个铁锅通红窜着火,很好的锅气。 黑裤花短衫的艇妹摇着紫洞艇,青春健美的体态,丰硕的胸怀,口中唱着咸水歌: 不养春蚕不织麻,荔枝湾外采莲娃。 莲蓬易断丝难断,愿缚郎心好转家。 静姝小姐的心中又想到武清华,她想见到他。 一湾春水绿,两岸荔枝红。 抬头看到一痤残破败落的私家园林,那是道光年间广州四大富商之一潘仕成的海山仙馆,门口有对联:海上神山,仙人旧馆。 仙馆建在水中,荔影婆娑,碧绿清水环绕,日光轻纱,薄雾朦胧,犹如世外楼台。 她们隔水相望的一会儿,看见有西洋人用照相机四处拍照,就往回走。 “诗红,我们走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家吧。” 走过一道黑旧石桥仔半溪桥,水涌边近龙津路口有一家泮溪酒家。 旧日的泮溪酒家用竹木搭建在河塘上,散坐在大堂,三面看见水涌浮莲,闻到紫色莲花的清香。 两个女仔随便找了个临近门口的位置,门口有三棵大松树,黄包车在吃力地跑,留着长辫的长衫男女,光彩辉煌的豪华轿子坐着陈塘红牌妓女在巡游行香招揽客人…… 一个穿青色花布对襟衫的女侍应走过来问: “两位靓女喝什么茶?我们这里有新鲜的荔枝湾鲩鱼,鲜虾和本地鸡。” “喝菊花茶吧。” 静姝看了看诗红。 “喜欢吃什么菜?” 小姐问情同姐妹的妹仔诗红。 “我喜欢吃大头虾和炒沙河粉。” 诗红笑着说。 “那么就点清灼大头虾一斤、菠萝生炒骨、白切鸡半只、时鲜油菜、九黄炒河粉。” 静姝瞧那个女待应点了点头。 菜还没有上来,她们在静静的喝菊花茶。 大堂中有一个清秀的女伶正在边弹琵琶边唱粤语小曲《荷花香》: “荷花香,新月上,荷花爱着素衣裳,花香引得情蝶浪,怎禁她芬芳吐艳,满银塘。心如明月留天上,夜夜塘边照情人。情味是甜还是苦,情人你可似柳丝长,轻轻偎向情人问,你可知情到深时怕断肠,花香那得千日艳,榴花结仔便枯黄。” 静姝听着心中一阵酸楚。 菜上来了,菠萝生炒骨,一块块的岭南佳果金黄爽脆,味道酸酸甜甜,生炒骨就是炸酸甜排骨,两样东西都是十分开胃的。 两个女孩子抢着吃菠萝。
“酸酸甜甜,真醒胃!” 白切鸡用井水浸过,黄油油的皮,雪白的肉,肉中还有一丝丝的血,碟边还畔有两根青青香香的芜茜。 静姝夹起一块,点上小碟子里的姜葱熟油,放入嘴中慢慢品尝。 “还是挺爽滑的!” 一盘子清蒸鲩鱼上木桌了。 生抽熟油芜茜青葱淋在鱼身上,很香很香。 “鱼也很新鲜很滑!” 诗红趁热夹了一筷子。 时新油菜是盐水杞子浸马齿苋,是这里西郊出产的新鲜菜。 “十分的软甜,几好吃!” 最后上的是韭黄炒沙河粉,油汪汪的,很好锅气。 “炒得很香,可惜太油腻了。” “诗红,你知道吗,如果炒河粉没有油是不好吃的!” 她们边吃菜,边看着四周荷叶田田,曲院荷风,幽雅韵致。 吃剩的鸡和鱼,请女待应用一张干荷叶打包。 “拿回家给小白猫纯纯吃!”静姝时时记着她的猫朋友。 小姐和她的妹仔走出了园林式的泮溪酒家。 西关是水乡,水是她的血脉,灵气。 龙津西路,两边都是骑楼,二三楼住人,底层做生意。 开咸杂铺,开杂货店,戏服店、还有香喷喷的粤菜馆、云吞面店、老婆饼店、纯正莲蓉月饼店。 时见河涌,水道纵横,大榕树下,幽静人家。 大观桥、牛乳桥、志喜桥、汇源桥、蓬莱桥、恩宁桥,柳岸荷花,小艇运香蕉、木瓜、荔枝、鱼虾来叫卖…… 青青杨柳任挤极, 一叶兰舟日往还。 知道荔枝人爱食, 妾家移住荔枝湾。
红窗正对绿榕开,
十二珠帘一剪裁。
明月夜深闻打桨,
有人小艇送花来。 一曲琵琶月下过, 邻舟唤唱木鱼歌。 饶他掷地金钱满, 不转青眸也奈何。 十三娇女貌娟娟, 惯作波心接引船。 郎自摩挲妾荡桨, 只留一笑了姻缘。
看贴顶好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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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走在前头,她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若弱柳扶风。 走到珠玑路口,她转头对妹仔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 这是一条大树阴浓厚的幽静马路,古香古色的青砖竹筒屋,潮湿清凉,一丛丛的低矮的葵树和芭蕉种在巷口,媚秀的西关女留着油光水滑长辫,担着两个水桶,黑色云香纱大襟衫裤,踏着花木屐,达达达,走到水井边,打水洗衣裳,微黑的肤色,手腕上绿玉镯叮咛叮咛…… 咸鱼铺、火腿铺、河鲜店、木屐店、花木店做着生意,也有在住家门口卖枧水棕咸肉棕和一大盘豆沙软角、三酱猪肠粉…… “有凉粉卖——卖凉粉哦——” 担着两个竹罗上街卖凉粉的老头儿在岭南人家的蓝绿花格玻璃窗,黑漆趟栊,鸡蛋花树,麻石窄巷中叫卖。 武清华的那间水秀花木店,正在一棵百年绿榕阴下,黑底金漆的招牌,店铺里花木盆景郁郁葱葱,金鱼儿水灵清透。 苏学士的绝句长条挂在雪白的粉墙壁上: 罗浮山下四时春,芦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茉莉、含笑、吊兰、月季、杜鹃、瑞香、凤仙、芍药、满堂春、绣球、鹤顶兰、剪春罗、剪秋纱…… 花丛中,一张云石酸枝台摆在正中,摆事实着清茶和香烟,一盘圆球样饱满的石硖龙眼和四五个粉红脆白的胭脂红番石榴。 武清华一衣月白绸短袖长衫,白色荷包裤,坐在台旁,半闭着眼睛,手中拿着一把画着荔枝的水彩纸扇,一摇一摆,悠闲地唱着粤曲《禅院钟声》: 云寒雨冷,寂寥夜半景色凄清,荒山悄静,依稀隐约佛堂颂经。钏成尺破梦更难成,是谁令我悉难禁,悲莫禁,情缘泡影,鸳鸯梦,三生约,何堪追忆,旧爱一朝断,伤心误用我负爱抱恨决心逃情,禅院宵宵吧孤影,恍似杜宇哀声泣血夜半呜…… 一声一板,唱得好有韵味,有专业水平。 “好啊,和尚思妻,凡心末了。” 静姝走入水秀花木店似笑非笑站在他脸前。 “仙女下凡,和尚都要还俗了。” 清华惊喜的站起来,笑容满脸。 “请坐,喝口芳村的珠兰花茶。” 他马上斟上两杯清香的花茶,放在两位少女面前。 “好香,真好喝。” 两位西关美女齐声称赞。 “老细,我去买烧晚饭的菜,粤小姐,你的妹仔和我一起去吧。” 花店的小伙记梁炳很识趣。 “买多点菜回来,静姝在这里吃晚饭,你们喜欢吃什么菜?” 清华热情的招呼。 “不在这里吃了,让爹爹知道了,不得了的,坐一会就走了。诗红,你陪这位伙记去清平市场转转吧,去烧鹅仔烧腊铺斩半只烧鹅,等一会儿,回家煮饭。” 静姝吩咐诗红。 “知道了小姐,你和武公子慢慢谈情说爱。” 诗红对着小姐挤眉挤眼,噗知一笑,转身随梁炳走了出去……
两个下人一走,水秀花木店内静悄悄。 粤静姝脸一红,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默默不语。 “有没有日夜挂住我?” 武清华挨过来,握住她的纤纤小手。 “嗯。” 静姝低声点了点头。 “嫁给我?” 他两只手开始抚摩着她美妙细腰。 “你还末有考上秀才或举人,没有功名,我爹爹是不会同意我嫁给你的。”
她凤眼红红底下头。 “我的公主,现在除了那些老夫子谁还看重八股取士,考什么功名?康有为先生在广州的东山长兴里3号的万木草堂讲学,提倡变法维新,废除八股取士,改度策论,开办学堂,他还准备上书光绪皇帝,实行新政,使我们大清帝国强盛起来。 清华对时政颇为关心。 “我们大清现在真够腐败透顶了。旧年,黄海大战,邓世昌领着致远号,开足马力向日本仔的吉野号撞过去,结果全舰官兵都壮烈牺牲。今年3月,日本仔占领辽东半岛,李鸿章和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进行了谈判,又答订《马关条约》,赔白银2亿两,又开放商埠,日本仔快骑到我们大清子民的头上屙屎了!” 静姝对时局也很是关心,很痛恨入侵的日军。 “是啊,中日甲午战争,清政府惨败,《马关条约》一签订,大清都快成为外国佬的殖民地,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能艰难,我这些花花草草平时除了供应陈塘那边的花寨,沙面的领事馆和酒吧,普通蚊民,鲜有来光顾的!哎,生意难做啊!” 清华叹两餐艰难。 “喂,年三十那天晚上,诗红看到你从红牌阿姑白玫瑰那只花艇上跳下珠江救我,你那晚到她艇上干吗去了?” 静姝细细的追问。 “送花啊,白玫瑰最喜欢白色的玫瑰花,我每两天都要送花去翠香寨。你别误会了,我从来都不会去招惹那些妓女,都是些庸脂俗粉,没有味道。只有你这样清纯如白菊花一样的少女,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识礼,才是我妻子的人选,做我的女人,我希望能尽力干活,挣多点银两,把你供养打扮得更漂亮,更娇艳,像个公主!” 他动情地抱着静姝亲吻。 “是这样的吗?” 静姝俯在他怀中大气也不敢出,几分甜蜜,几分恐慌。 “当然不骗你,我的靓妹妹。” 他亲着她的桃花般粉红柔软的唇。 这个男人在温香软玉满怀抱的时候,声调特别的温柔似水,甜言密语。 他一手抱着西关第一美人,一手伸过果盘,拿过一个胭脂红番石榴,早就洗干净的,一口一口两个人分吃。 “你唱小曲唱得真好,教我行吗?” 静姝从小对粤曲也很有兴趣。 “行。我唱的可是有专业水平的。以前在香山小榄时,我老窦虽是个乡下财主,却天天去看那些草台班子的戏,在家老是哼哼尹尹,让我六岁就跟当地一个老班主学唱戏,后来又专攻小生,老窦死后,我干脆就跟师傅上红船,红船到处在漂泊,整个珠三角,四处上岸搭台唱戏。后来到了广州,我师傅白玉堂得罪了西关的流氓烂仔丐王秦起风,解散了我们菊城班,卖了那条红船,将银两孝敬秦起风,才拾回一条老命。我就在这里开了间水秀花木店,在珠玑路安顿下来。” 武清华谈起往事一脸无奈。 “现在不是更好吗?不用到处飘泊了。” 静姝特别喜欢花木间散发的森凉清幽。 “可是,我还是喜欢唱戏。等将来,我有了钱,也要买一条大红船,组建清华戏班,到处演出,到上海、香港、南洋、马来西亚,振兴粤剧,这可是一种古老的艺术。等将来,我唱小生,你唱花旦,在台上,一个是才子,一个是佳人,多好啊!” 他沉浸在对理想生活的憧憬中,笑逐颜开,把一颗颗冰脆玉爽的石硖龙眼亲手掰开喂她吃。 她坐在他大腿上,芳心却想着西关的一切,青砖大屋、小姐房、紫旗袍、猪红汤、云吞面、艇仔粥、还有和味的牛杂,自己不想过那种到处漂泊的红船生涯,只是想安安稳稳当个贤妻良母。 他却是一心的高兴,兴致勃勃,一手抱着白嫩美人,另一手摇纸扇,茶一杯,曲一首,开教《唐伯虎点秋香》……
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四回 大通烟雨 清明时节,广州的天气时热时冷,有时高达三十一度,有时只有二十六度,烟雨蒙胧。 这天,天气凉爽了一点,武清华来了兴致,买了美心饼屋奶油花蛋糕,广州酒家叉烧包、莲蓉包和一些卤味、水果,通过八姑约了静姝到芳村花地水乡郊游野炊。 一早,两对青年男女坐了旦家艇从黄沙码头,度过珠江,顺着纵横的河涌,来到了花地。 花地旧名花埭,在《花埭百花诗》中咏此地: 黄木湾头粉蝶飞,白鹅潭涨锦鳞肥; 今朝正好游花地,玫瑰花开夹紫薇。 堤岸种满杨桃树、石榴树、蒲桃树、芒果树、果香四野。 到处都是花圃,出售花种、花树,花农正在培植盘景。 大通河绿水曲折,苍波无限,折绕花地。 四人上了岸,青青河边草,又近菜田,他们拨了许多小径边的嫩嫩的通心菜,这里有十多座私家花园。 他们悄悄走入著名的“醉观园”,在莲花池边,清华和静姝手握手站在水心亭上,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真是想永远留住这一刻。” 静姝叹息着。 “留住你的美,留住你的温柔,留住我的心,留住我的爱。” 清华醉心地看着皇后纤美的背影,高挑的身材,穿香云纱长裙,黑纱胸前精心绣了一枝粉红玫瑰花,淡淡青叶,衬得肌白莹润,长发散发着阵阵幽香。 她转过身来,娟好的脸淡施脂粉,洋溢着青春的光彩,含笑娇娇的说: “清华,你现在的每一句话原都记在心上,这醉观园的一水一花都是证人,你以后要是负心的话,老天是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小美女” 他们拥抱,亲吻,在雨中…… “小姐,小姐,快来啊,这里有好大的杨桃。” 诗红在杨桃林中大呼小叫。 梁炳正爬上果树上,小心地摘下一个个青边红肉的湿润滑的大杨桃递给诗红。 花地杨桃是十分著名的水果,特点是清甜无渣。 他们也手拉手,飞快跑到杨桃林中。 武清华身手更为敏捷地爬上另一棵果树。 摘最大最熟的向下甩去,静姝兴奋到双颊发红,笑着用纱裙去接。 大家都摘了十多个杨桃,又走回水心亭。 清华拿出奶油蛋糕,叉烧包、生肉包、卤水凤爪、白切鸡、豆腐干、苹果、芒果、香蕉、可口可乐、白柠汽水,野餐开始。 静姝用小手绢擦拭杨桃上的水,用小刀削去杨桃边边,递给爱郎。 清华将一块白切鸡腿点了点熟油姜葱末,一口一口喂她吃。 吃也是甜到肉麻麻的…… 走出醉观园,处处大榕树、处处花田花圃,还有菜田,杨桃园,很好玩的。 小美女们都摘了许多野茉莉、野玫瑰、静姝拨了车前草、田灌草、火炭母、崩大碗、一点红、猫爪草、拾起了一大袋木棉花,都是新鲜的中草药。 “都是清热去湿的,可以煲汤煲凉茶的。” 静姝通过向父亲学习,对中草药颇有研究。 大通古寺,在一大片雪白的素馨花田边,几十年后,这里成了广州果子食品厂。 现在,走入古寺,有一座烟雨楼,楼边有一口古井,天下着小雨,井中冒出大量的白烟,飘飘如迷雾,旁边古树参天,环境清森。 “这就是宋朝和明朝都被评为羊城八景之一的大通烟雨,平时不会出现这种奇异的景象,只有下雨,才会有怪烟出现。” 静姝出神地看着那些源源不继涌出一团团白烟。 “以前听人讲,这门井直通珠江,有人将一个装米用的竹筐丢入井中,过了一天,就有人在珠江河里发现了。” 梁炳是西关泮塘村人,对芳村的名胜古迹也很熟悉。 “静姝,你现在站在井边,就似仙女临凡,那些烟雾使你飘然若仙。可惜无照相机,摄下来,绝美!” 清华赞赏着。 四人走上烟雨楼,楼台前植玉兰花树,花开时莹洁如雪,与青松翠柏相映。 站在楼上,高居临下,望见四周的水田网,一片绿油油,风生水起,沐浴在春雨中。 静姝觉得自己的青春流丽,正如菜田中的一棵青青的小苗,油麦菜、小白菜、小棠菜在春光中焕彩……
西关八艳---------首艳,革命艳妓粤静姝。 戊戌变法失败,谭嗣同北京慷慨就义,康有为,梁启超出逃日本,以图东山再起。
维新党人粤辉遭悬影通缉,被捕入狱,才女粤静姝沦落华客隆商栈,打工为生。 为解家父牢狱之災,粤静姝借了老板黑心高利贷,不幸落入圈套,被卖陈塘翠香寨。 绝世佳人残遭蹂躏,江湖义侠拔刀相助。 请看西关传奇: 革命艳妓粤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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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到了黄大仙祠。 祠上有对联: 叱羊传晋代,骑鹤到南天。 祠内种有猪腰芒果树,白石莲花池,黄瓦青砖的大红宝殿。 供奉着黄大仙、吕祖、观世音。 梁炳和诗红买了香烛,点燃拜神…… 清华拉着静姝走到后花园,那里有几块石头好似羊羔,有一口浅浅的药井,冒出清凉的井水。 他们用井水洗脸洗手,坐在古老石山下,小憩片刻。 有一棵挂满红布黄纸的许愿树。 清华一时兴起,向僧人买了黄纸两张,借了笔墨,说: “姝姝,我们起愿了。” 静姝提笔写了,清华写了,两个小红包甩向许愿树上。 他们都写了八个字: 化好月圆,生活美满。 她指着许愿树旁边的还愿树说: “等我们结婚成亲后,你可要来还愿。” 武清华高兴的拉着静姝的手,跑出了后花园。 坐旦家艇回来,小溪中长着红菱角。 无数尖红背日开,小娃荡桨几徘徊。 波光便是秦宫镜,任照侬心莫浪猜。
五、赛龙夺锦 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清早,西关皇后粤静姝正在绣楼化妆。 时值盛夏,她穿露背的白绢旗袍,肩披绿纱,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扎成两条小辫子,用绿茶色绸带挽起来。 手拿绿绢小扇,透过丝丝日光,上面绘的莲花荷叶金鱼,一片碧绿。 对着祖传的青铜镜,她用纤细的中指在洁白的眉心点上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走下砖木结构的二楼,下面是饭厅,酸枝台上,放着一大篮粽子,自家包的红豆榄水粽和绿豆咸肉裹蒸。 瞧天井走去,诗红坐在矮凳上包裹蒸,裹蒸是肇庆特产,粽子的一种。 浸过的绿豆、糯米、冬青叶三大盆,用汾酒腌过的五花肉、咸蛋黄、叉烧粒、烧鸭块、花菇仔,各一大碟。 静姝洗干净双手,拿起一张新鲜青绿宽长的冬叶,折成一个漏斗形,包入粽米、绿豆馅料,外加二层冬叶,用水草扎紧,四方的枕头形大粽。 她包了六只咸肉裹蒸,对妹仔说: “我包这几只,你一会儿蒸熟,溜出去,给武公子送去,冬青叶清热解毒,这些叶子还是我亲生妈妈老家的人送来的,肇庆的裹蒸可是最有名气的。” “有没有特别加料的?” 诗红很顽皮的问。 “有, 每只双咸蛋黄,双双对对好意头,叫做情人相思粽。” 小姐洗净手,笑着站起来,用朱砂在诗红眉心点上一点红痣,这是端午闺阁少女的风俗。 厨房的大水缸上正用木炭蒸着粽子,家里到处是冬青叶的清香…… 梁秋妹正在神厅里分着粽,自己的干妈十只,干姐五只、干妹五只、表哥五只、八姑五只、相好的什么人五只、那个也三只,都是她的亲戚朋友…… “阿婶。” 静姝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粤地风俗,她是妾待,虽等于后妻,但前妻的子女只能叫她做阿婶,不是阿妈。 “唔,唔。” 梁秋妹头也没抬。 静姝不屑的看着她,走到花园去。 这个梁秋妹年方二十五,本是陈塘的一名青楼妓女,英德人氏,生得虽然矮个子,但却丰姿艳丽,被偶然陪朋友们到烟花地打麻将的粤辉看上,她又特别会奉承老头子,老头子多金,又好说话,一来二去,混熟,把她赎回来,做了小妾。 刚刚到西关大屋的时候,她还是和原来青楼的姐妹来往密切,常请那些花枝招展的妖艳妓女来打麻将,那些男客人也就带来了,原来清静的家,真是变成了日日花天酒地的交际场。 静姝很生气,对她说: “这里是举人老爷的府第,诗书人家,不是妓院,少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 梁秋妹撇了撇嘴: “我是你阿婶,我的家里,我喜欢怎么就怎么,你管得着吗?” 后来,粤老夫子也看不下去,拍着台子大骂: “你这样成何体统,你来到我家,成了良家妇女,不同在青楼妓院,你一是就走回去老举寨,一是规规矩矩留在这里,安守妇道,两条路由你选择?” 梁秋妹不得不哭着跪下保正; “今后不和旧日的姐妹来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粤老夫子又把她带到百草堂做帮工,家里才恢复了清幽宁静。 但是女儿与小妾之间的矛盾,变成了冷战,越来越冷漠。 “我的千金小姐,吃五月粽了,快点来,新品种,泮塘村的梁村长送来瑶柱莲子干鲍海鲜粽。” 粤辉在饭厅招呼乖女。 “来了,来了。” 静姝高兴的趿着彩珠拖鞋,编编响着小金铃,走回来。 粤辉兴奋的剥着粽叶,他六十岁了,花白的胡子和发辫。 “梁村长不单送粽子来,还请我们一家中午到珠江边看他们村的龙舟比赛,吃龙舟饭,太好了!” 他是一个人人称颂的良医,平时对老弱病残施医赠药,对病人有求必应。 一到端午,自然有人感恩,送粽子来。 “只有这两只最特别,是干鲍做的。” 他亲自将粽子放在女儿面前的金边花瓷碟上。 “谢谢爹,我们包的那些裹蒸送些给村长了,他那么好客。” 她吃着热呼呼的海鲜粽,突然对那个村长有了好感。 “当然,多送几只,还要送给邻居们。” 粤老夫子从来同是一个好好先生…… 中午,骄阳似火。 碧绿的珠江水中,四只纤细修长如粽叶的龙舟正在竞赛。 队员清一色男子汉,个个赤膊上阵,只穿牛头短裤,双手用力挥桨,水花纷纷溅于黝黑的脸上,汗水和江水混合在结实健美的肌肉上,胜利是他们此时唯一的念头。 泮塘、坑口、茶教、植村、盐步等队,八条龙舟从蓝天白云上看,似八条百足蜈蚣,翻着肚子,齐齐前行…… 珠江岸上,万人挤聚,观看比赛,手拿阳伞、头戴草帽、有些干脆从塘里摘下青绿的大荷叶遮着毒辣辣的日头。 两只大红皮烧猪,挂着大红纸花,放地神台上,那是胜利队的奖品。 小贩们忙着摆档卖水果,三月红荔枝、粉红的油桃,黄澄澄的芒果、香蕉等时节佳果。还有卖炒沙河粉的,卖艇仔粥的,那些俏丽的泮塘村姑穿着杏红短袖衫,戴着防晒黑的花花绿绿长袖套,拿着竹篮,叫卖着正宗泮塘马蹄粉,清凉祛暑,还有刚刚起锅的一串串小枧水粽: “刚刚起塘的,刚刚起塘的。”声音带着农村口音。 静姝一家四人正坐在贵宾席上观看龙舟,头顶上挡着遮日的竹棚,但是吹来的江风都是又热又闷的。 西关泮塘队那条蜈蚣爬得最快,行得最先…… “好野,好野,泮塘队第一!” 太太小姐们拍手大喊加油加油,诗红更是卖力鼓掌,因为梁炳今天歇了一天工,回村爬龙舟。 明亮畅快的广东音乐《赛龙夺锦》、《步步高》、《旱天雷》在二十多名民间戏曲乐社的发烧友的演奏下,为龙舟赛添声助威。 最后真是泮塘队第一,爬着心爱的龙舟,抬着大烧猪回村去了…… 观看的人群渐渐散去,粤辉和静姝坐上家里的青布小轿,梁秋妹和诗红跟随后面,和村长一起到村里去吃千人大宴龙舟饭。 龙舟饭,是水乡特有的流水席,正在村中祠堂中举行。 全村个个有份,更多是外村的朋友们参加,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 大妈、大婶、阿婆们个个成了大厨,在露天拉了张大帆布,搭了厨房,用大汽油筒当煤炉,从各家借出大盘大碟,菜刀砧板,筷子杯碗。 一列大床板上放满新鲜通菜、辣椒、冬瓜、鸡鸭鱼肉。 五个大汤煲正在热气腾腾,煲的是白菜冬瓜水鸭薏米汤……
广州美人系列之一,西关皇后。 广州美人系列之二,西关侠女。 广州美人系列之三,西关艳妓。
永不沉没的好文,西关八艳。
这顿饭准备了六个小时。 天暗下来了,人人都担心会下雨,龙舟水每年都会有。 祠堂里红红绿绿,雕刻着岭南花草果瓜、历史人物。 八仙桌,八人一席,席上摆上八菜一汤。 冬瓜粉丝虾米斋、烧猪肉、粉葛煮猪肉、通菜炒鸭什、烧鸭白切鸡拼盘、大头菜炒尖椒、茄子蒸鲩鱼、白菜冬瓜水鸭薏米汤。 粤辉和村长坐在首席,对着喝广东米酒。 。村长兴致勃勃介绍菜色: “这碟大头菜炒尖椒,去湿气,对下水比赛的队员吃了很必要。” “这碟烧猪肉皮脆肉红,红皮赤壮,吃了人人健壮长命百岁。” “我们祝村长长命百岁,愈老愈壮健!” 粤老夫子举杯尊村长。 “大家都是如此!” 他们碰杯互祝,慢慢喝着米酒。 “女,吃些白切鸡了,自己放养的走地鸡,很滑的!” 村长夫人夹了一大块鸡腿肉入静姝碗中。 “多谢阿婆!” 静姝有礼貌的回敬了夫人一块油光闪亮的大烧鸭。 临时搭的戏台上,演着折子戏,那个正在唱《长亭折柳》的靓仔小生甚为眼熟。 他穿着青色戏服,手拿马鞭,粉墨登台,演张生。 台上顾盼神飞的张生和莺莺长亭话别…… “村长今晚请了那个大佬官上台来唱,唱得不错嘛!”粤辉问道。 “不是什么大佬官,是西关一个私伙局,叫金凤鸣曲艺社,都是票友,业余的。” 村长也看得津津有味。 “那是男的很眼熟,一时却不记得在那里见过。” 粤辉摸着胡子沉吟着,台上演员化了油彩妆,不熟悉的很难认出。 武清华身形潇洒矫健,挥着两道水袖,一条马鞭,当真风情万种,美态无比。 他的莺莺不在台上,而在台下。 一双温笑明眸,会说话: “再谁似小姐,小生又生此念?” 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 静姝轻轻一笑,尽在不言中。 她今晚打扮得格外出色。 雪白绿竹叶小褂,白绸长百折裙,光泽黑缎般的长发披洒香肩,两条麻花小辫扎着大红丝带垂在胸襟,襟上一朵珍珠大菊花球别针,秀丽的瓜子脸,长眉入鬓,小小碧玉水瓶耳环,风流标致,疑是红楼梦中林妹妹。 她是西湖边的一朵淡香的茉莉花,苏州园林柳荫下的飞燕,西关大屋书房中品茶读书的广州美人。 “那是谁?好靓!”
“不知有了婆家没有?” “皮肤那么白,身材那么修长,怕不是本地人。” 村民纷纷偷看静姝,彻彻私语。 苏杭美女甲天下,中间还有个小西关,奇花异卉一样的美女,生在水乡深巷,吸尽天地山水灵秀之气。 村长夫人心醉神迷地看着静姝细腻润泽如珍珠的皮肤,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有心为她做媒。
粤老爷,我有个侄子,今年二十三岁,在日本帝国大学读西医的,明年留学回来,准备在西关自己开诊所。他老窦是当官的,在东山新河浦附近有一幢西方花园洋楼仔,红砖墙,花阶砖,有阳台三层大落地纱窗纱门,有抽水马桶,前后花园,里面种了大竹林,还有许多花花草草。” 村长夫人滔滔不绝的赞美自己的侄儿。 “好说,好说。” 粤辉一听是日本留学生,家庭出身是东山少爷,而且又是和自己一样是学医的,基本上满意,点头摸着胡子说: “西关小姐配东山少爷,是美貌与财富的组合,很好,很好!” “那就说定了,等他明年毕业回来 就相看。” 村长夫人满心欢喜,夹了一块大烧肉入粤老夫子的碗中。 “老爷,这次可要准备收喜糖喜饼了。” 梁秋妹讨好地说。 “那当然,陶陶居的嫁女饼最好吃,红绫是莲蓉馅,黄绫是豆沙馅,白绫是白糖馅,其实白绫最好吃,又夹着点白椰丝,白芝麻,清甜清香,很可口。” 粤辉想像女儿出嫁时做嫁妆、收喜饼礼金、摆酒宴,十分热闹,他就特别兴奋。 “喜饼是小事,下定的时候,少不了一二担,还有全只烧猪,茶叶、丝绸金玉首饰,一点都不会少的,放心,放心。” 村长和夫人一一答应。 老人们兴高彩列地谈论儿女的婚事,静姝心中只有一个武清华,那怕他是戏子还是花木店的小老板。 她闷闷地以解手为由,离开坐位,到祠堂后园散步去了。 泮塘村的祠堂好大,三进三开,两边有阁楼,黄瓦面上有双龙夺珠的彩瓷。 后园正在荔枝湾畔,是南汉刘氏王室的昌华宫故址。 种满莲藕,夜雾朦胧,楼台舞榭,如海市蜃楼,幻影重重,一缕挽歌,隐隐约约,是旧时宫人在荔枝树下沐浴残留破碎的红粉香艳。 一粒粒红宝石似的荔枝挂满枝头,黑丛丛倒影水边,静姝依在树身,任凉风吹拂带着长长的黑发。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一只散发着粉香温白的男人手将她揽入怀中。 很香艳,静姝微微一惊,依在他怀中。 “吃饱了吗?” 他轻轻吸着她白衣上若有若无的菊花香水的清芬。 “还问呢,老坑们正七嘴八舌给我做媒呢,还没吃完,我就走出来了。” 静姝娇嗔着,清华还末御去戏装,这里上演着穷书生与贵小姐后花园私会的老戏路。 “你是怎么想的嘛?” 他笑嘻嘻的问,一包香喷喷的荣华老婆饼悄悄塞在她手里。 “你,别笑,我还不一定嫁给你呢,追我的人多的是。” 静姝娇娇的用牙齿小小咬了他粉颈一下。 “小猫子,敢咬我,看我收拾你。” 他用力紧紧的抱住她,湿润的舌头狂吻,渐渐两个人全身心地搂为一体。 几次之后,他们喘着气,坐在塘边,那包老婆饼相对喂着吃。 老婆饼有一个传说,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恩爱夫妻,媳妇甘愿卖身为家翁治病,失去妻子的丈夫没有气馁,研制出一种味道奇佳的饼,最终以卖饼挣的钱赎回老婆,重过幸福生活。 “这个故事挺悲凉的。” “还好,结局幸福。” 饼馅最传统的是冬瓜蓉,吃入口绵绵的、软软的,很香甜。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另一边水塘,柳暗花明,双双露出四只猫耳朵。 小伙记梁炳正挽着梳两个田螺髻的小丫头诗红。 “小红,你那个指腹为婚的末婚夫呢,你还想不想他?” “谁知道,他姓刘,名字都不记得了,成十年都没来往了,他是珠江上的艇家,都不知漂泊到那处去了,现在买猪仔到了旧金山当苦力也说不定了。” 他们亲密地头帖头咬耳朵。 黑夜中,祠堂后,白猫花猫叫着春,追逐着,留下多少风流,多少温柔,蜜月佳期……
听说今年的花国状元非陈塘的白玫瑰莫属,可她那比得上姐姐的十分之一。 --------------------------------------- 黛玉不愿意拿自己跟芳官比,这个丫头这么比,呵呵……
几朝寂寥伤酒后, 一番萧瑟禁烟中。
小雪不厚道
那个 小说为什么 不帖了啊 ?
第六章 绝 代 宝 贝 夏至狗,没地走。 广州热得象个蒸笼,六月的晚上,花园里没有一丝风,沉闷的空气中流淌着白兰花的清香。一个娇柔的女儿声地低低的吟唱: 荣华富贵我末求,相互慰勉几生修。 他年若得双归隐,绿林溪畔结雅庐。 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 清茶糙米无他愿,书画琴棋伴我吟。 紫檀玉雕花琵琶声声缠绵,情丝缕缕。 粤静姝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在弦上翻飞,犹如翩翩彩蝶。 诗红端上一碟新鲜冰冻糯米糍荔枝,轻声说: “小姐,夜已深,老爷叫小姐吃了荔枝,就该休息了,” 静姝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冰雪鲜甜的琼浆流入喉笼,她叹了一口气,无心食用,又慢慢放下了。 “小姐,武公子有两个星期都没叫阿炳送信来了吧?” 静姝点了点头,苦恼地:“他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什么时候才能中个进士回来?” “我看以他的聪明才智是不成问题的。”诗红安慰道 “但愿如此”,静姝又苦笑一声,“可那时我都老了。” 正地伤感,突然,高墙外响起了熟悉的叫卖声“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嗒……鸡公榄,一个仙,榄两只。” “诗红,你快点出去看一下。”静姝马上精神百倍。 “哦。”诗红兴奋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当她穿过一丛红玫瑰时,看见梁秋妹正领着一个白衫黑长裤妈姐模样的女人,拉开趟栊门促忙走了进来,使小心避开,跑进青云巷(旧时西关大屋专供仆佣出入的小巷),找开小门,溜了出去。 神厅中,通花象牙灯下,一幅对联 “茶香供翰墨,心静参禅机。” 云石嵌的黑亮的全套酸枝桌椅,一壶香茶,一个大烟斗,粤辉戴着老花眼镜津津有味地看《西厢记》,手边还放着一本《本草纲目》。 他咳嗽了一声,抬起头问:“何人这么晚请我出诊啊?” “粤老爷,救命啊,快去救救我家老爷,他刚从西来初地旁边的谊园游乐场跳完舞,食左碟鱼生,就上吐下泻,现在睡在床上半日都无醒过来,八成是得了霍乱了。”妈姐哭着衰求。 “他住那里?”老头沉吟着。 “河南。”梁秋妹在旁边说。 “这可要渡江啊,一来回就是到天亮。”老头沉吟。 “救救您了粤老爷,您行行好吧,要是我家老爷去了,我们一家十多口人靠谁啊,到时真惨啊!”妈姐脆下去不断的磕头。 “你别哭,我跟你去就是。”老头不忍心,马上准备出诊。 他入了旁边深深的长廊,走过轿厅、神厅,才进了第二进门,他的内厅房,换了件蓝绸长袍,才走了出来,对站在银花棚下的静姝问:“诗红呢?” “她给我打了洗澡水,进了冲凉房,我准备再冲个凉就睡觉,这个天太热了。”她用白纱手巾仔捂着嘴说。 “哦,是这样,我要出诊,你阿姨又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又要跟着来。你们两个女仔关好门,早点睡,闲事少管。” 粤辉吩咐完,就坐着青布小轿走了,梁秋妹拿着药箱临时叫了个黑轿子坐了跟在后面。 三扇门依次关闭,倘大一座西关大屋,只剩下粤静姝一个人,她不停地在芳香玫瑰小径中来回踱步,假石山上绿萝飘曼,石隙滴水,锦鲤碧池,玉莲盛放,她都无心欣赏, “诗红,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诗红带着八姑匆忙跑入天井花园。 八姑用红手帕擦着汗水,吞吞吐吐地说:“小姐,武公子毁了容了。” 睛天霹雳,静姝一下软软地跌坐在金鱼池边。 “这是怎么回事?” “唉,都是为了那个劳么子功名了,武公子为了它,天天的温书,你知道那些四书五经多累人,他俯在书上睡着了,那支蜡烛烧着了台上的书,连他的脸都一起烧到烂哂,”八姑用手往自己脸上一抹做了一个恐怖的表情。 “现在伤虽然好了,但满脸都是疤痕,他说自己再不愿意让人见到他这张烧毁的脸,叫小姐不用等他了,他不能考功名了,也不能娶小姐了。唉,真是可惜!”八姑说着说着自己都流下了同情之泪。 “天啊,”憧憬的幸福一下灭亡。粤静姝五内俱焚。 “小姐,你要挺住啊,”诗红慌忙扶持住小姐。 静姝晃过神来,想起信中的亲密,便说:“我是不计较他的丑陋的,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们通了那么多信,他是清楚的为人的。” “小姐,他是知道你很爱他,但他满是疤痕的脸就是不愿让你看见,只忍痛舍下这份情爱,留一个美好的形象在你心中。但如果有办法治好他脸上的疤痕,那么这姻缘就可以再续了。“ “办法?”静姝失魂落魄。 “小姐是出身医术世家的才女,难到一点办法都想不出?”八姑肉紧地扯着红手帕 “或者有一个办法的。据《集异记》上记载:三国时候吴国这宫中的邓夫人,被玉如意击伤面部,愈后留下了疤痕,御医用白玉屑与琥珀末和白獭髓调和,敷脸,终于痊愈,而且容颜更加娇美。” “那就用这个方法试试,我这只玉扼就贡献给武公子了。”八姑说着就去褪手上的玉扼。 “你那只玉扼只是平常的玉不行的。要千年古玉,只有得千年古玉的精灵之气,才可以。” “那儿去找千年古玉?有钱都没地方去买。”八姑睁大眼看着脸色苍白的粤静姝。 “有是有的,不过,爹爹是不准的……” “小姐,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图,你行行好了,你都不愿意见心上人一辈子不想见人的?”八姑摇着静姝的身子在苦苦的哀求。 “小姐,不行的,老公可以选择过的,玉是不能打碎的。”诗红虽然不明白小姐有什么宝贝玉石,可她不愿小姐这样做。 “诗红,不要说了,武公子对我有恩,有情,我要救他,去给我打盆洗脸水,我要梳洗一下,去见见他。”静姝说完,人仿佛病了一场,脚步轻浮,转身,离开花园,走过神厅,消失在阴森的冷巷里…… 花园外,传来紫玉巷外随街卖唱小曲的姑娘一声悲呜“苦啊,苦—” 剩在花园里的两个人都感到毛骨耸然,后背阵阵发凉。
看望朋友
深宵,柳波涌静静流过十二甫,下了青砖牌坊,一边是碧绿涌水荔枝树,一边是高高低低的竹筒屋。 芽菜三巷1号是一间普通的平屋,旁边是水月庵,红灯笼闪闪烁烁,一个青花旗袍的倩丽小姐披着白色长纱巾站在凄寂的夜雾中。 房舍静悄悄,一缕幽怨笛声,在清朗的月光中飘然而出,洒落在水涌树阴影中。 西厢房里,只有一盏荧荧孤灯,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默默在蓝红格仔满洲窗前。 青花旗袍的小姐无声无息慢慢一步步走近,恍恍惚惚走近青布长衫的青年男子。 他猛的转过身来,她闭上眼睛…… 发现自己舒适的躺在他温柔的怀中,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只是一张蒙着白丝帕子的面孔,那双明亮熟悉的眼睛正默默在看着自己。 轻轻托起她雪白的瓜子脸,她梳着两条辫子,辫梢扎着白蝴蝶,不施粉黛,淡扫娥眉,却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可人儿。 两人就是这样对望着,对望,对望,谁也不想开口,打破这柔情蜜意。 久久,她慢慢从怀中取出一个镂花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