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文,看的太久忘了,曾记得你吉他谱练多久一个情节是小受看到攻收藏了一个戒指里面写了字,自己还定做了一个一样的。

一个外热内冷的小受......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家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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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3-05-24 13:32
&&人与人之间,讲缘。
&&而缘,妙不可言。
&&正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可见缘亦有深有浅。深的,缠绕一生;浅的,擦肩而过。
&&那我和刑锋之间算什么呢?
&&......孽缘?
&&明明只是小时候在人生的道路上曾经同行过那么一小段而已。之后,大家不可避免地分开走向了不同的岔路。渐行渐远,春草横生,有人沿途风光无限,有人一路坎坎坷坷,为什么?为什么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偏偏弯弯绕绕了一大圈后又撞到一起去了呢?!
&&亲爱的命运大神啊,如果我们的重逢真的是由你在操控,顺便带着愉悦的神情看好戏的话,那我要满怀深情地对你说出三个字:
&&干(百度)你(百度)娘!
&&--某年某月某日,乔慧臣不为人知的隐秘内心独白
&&“......那个人是谁?”
&&原本流畅的工作报告忽然被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给打断,郝大通‘呃'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那个坐在真皮转椅上的男人。
&&男人是刚从千里之外的另一分区调来的新老总,未婚、英俊、三高人士,于是这次人事调动赢得了分公司全体上下女职员的一致肯定和欢迎。
&&只是苦了他们这些男同胞。尤其,是他们这些需要和他打直接交道的部门头头们。
&&男人有一个很少见的姓:刑。刑锋。
&&这是个无情的名字,而他那形于外的气质则刚好证明了这一点:冷硬、锐利、毫不留情,象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平心而论,男人的个性并不怪,也的确是让同性也叹服的美男子。只是,怎么说呢?和这样的上司相处给下属造成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他的眼睛实在是犀利得过了份,在那双寒星般眼睛的注视下,任何客观理由都会变成苍白无力的辩解之词,明明没做亏心事无端端都觉得心虚。
&&“找你的吧。”
&&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他的语气不是问话,而是肯定。也听不出他简短的话中是否带着不满。郝大通有点心惊,昏头昏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
&&整面的玻璃墙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办公大厅的动静。以前早就知道这一壁镜子的奥妙:从外面看里面是看不到的,但坐在房间里的人却可以对外面的情况一览无遗。职员们提到这个总会笑称‘我们是金鱼缸里的鱼',郝大通这次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但外面仍然灯火通明,没人敢在老板还没下班的情况下自己先走,有事的做事,没事的找也要找点事来做。在所有人都埋头工作的情况下,那站在他办公桌前四下张望的瘦削背影就显得相当醒目。&
&&郝大通一眼就认出来人,暗暗松一口气。转过头笑容满面地解释:“他是资料查询室那边的职员。每个星期一会送数据上来。”虽说已是下班时间,但多年职场生涯告诉他,这个时候或是让老总误会这是私人事务的话,对日后的升迁是相当不利的。
&&男人哦了一声,眼睛却象钉子一样还是盯着外面。过了很久才把视线收回来,仿佛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资料室现在是你在管?那边有几个职员?”
&&“两个。是临时工,没算在编制内。”
&&男人点了点头。
&&“好,把报告给我,我自己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郝大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乔慧臣正在翻阅当天的报纸。肩膀上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来了啊?”
&&出了总经理办公室郝大通就没那么拘谨了,和乔慧臣之间也没有那种特别明显的上下级观念,两个人就象朋友那样。“等很久了吧?怎么不打电话叫我。”&
&&话虽如此说,但他也知道乔慧臣是个很懂事的人,每次上来看到他不在的话,只会静静等着,从来也没有打过他的电话。“打扰到你不好,等一等没关系的。”乔慧臣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郝大通很是感动了一下。必竟现在这个社会懂得为别人着想的人确实是不多了。
&&乔慧臣放下报纸,清浅一笑。“也没等多久。”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上一周的数据来,一边递给他,一边扫了一眼全场,悄声道:“今天都要加班啊?”
&&“别提了,"郝大通声音比他更小,"新老总来了。”
&&“啊。”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次领导阶层大换血,原先的总经理中箭落马,关于接班人的问题熙攘了好一阵子了,连他这个最底层的临时工也有所耳闻。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吗?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样子这火烧得职员们挺难受的。下班时间都过了却还不能下班,真惨。
&&还好他是个小人物。乔慧臣无比庆幸。
&&离开的时候有些职员认出他是资料室那边的人,于是看他的眼光中便夹杂了羡慕、幽怨乃至渴望等种种复杂的情绪。接收到这样的目光,乔慧臣嘴角那一直若有若无的微笑便忍不住明显起来。各位,月底发工资的时候你们心理就会平衡了。正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啊。&
&&他就这么一路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走出了办公大厅,完全没有发现旁边总经理办公室里有一双子夜般的黑眸从刚才就盯在了他身上。&
&&输入记忆中的名字,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了相应的人事档案。&
&&刚才隔得有那么远一段距离,实在不能肯定是他。但此刻一看到那张照片,刑锋的眼神就变得有点儿玩味起来。
&&明明跟自己是同年,也是奔三的人了,但照片上的男子却怎么看怎么小。清秀细致的面孔,虽然只是对着镜头却也嘴角微微上勾,勾起一抹与人为善的温和笑意。不知是灯光映入他眼中还是怎么的,眼睛亮晶晶地,带着点与他年纪不符的稚气。&
&&这不是一张叫人惊艳的脸,但此时此刻,却绝对是一张叫他惊喜的脸。&
&&"乔慧臣......"男人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曲肘支着头,伸出食指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点,低沉悦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笑意,"原来你也在这里。"
&&郝大通对乔慧臣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好到甚至有一点点喜欢他。&
&&两年前,郝大通还没有坐上经理的位子,手下也只有那么几个虾兵蟹将。资料查询室的人接二连三的辞职,宁可不要那大半个月工资也不理会公司关于辞职需提前一个月通知的规定。丢下一个烂摊子,令郝大通头痛万分。&
&&没有办法。一面通知人事部招人,一面分配手下组员轮流过去兼顾。那时年关将近,人人忙到手脚抽筋,而那需要兼顾的工作,地点竟不在公司本部,而是外面的一个办事点。本来就人手紧,工作多,还要两边跑来跑去,几天下来,民怨四起。上司召见的时候,又批评他资料查询室的工作做得不到位,郝大通委屈得几乎想一头撞死在办公桌上。&
&&全组人兼顾了近半个月,拖得组员面无人色,拖得郝大通焦头烂额。对他来说这空缺的职位简直就是一块癣,要不了命却能让他坐立难安。来应聘的人一听薪水数目就打了退堂鼓,吃苦耐劳肯干的又是四零五零不会操作电脑的,气得郝大通肝火上升破口大骂人事部那帮人只吃干饭不干活。
&&就在水深火热的时候,救星乔慧臣出现了。&
&&乔慧臣那天刚洗过头,来面试的时候头发还微微带着点湿意。蓝白相间的运动外套让他看起来足足比实际年龄小了七、八岁。眉清目秀、眼神温驯,嘴角笑意温柔,时不时的还会露出一丝腼腆的神情。嗯,一看就是那种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郝大通满意得不得了。本来想着不管人事部塞给他什么歪瓜裂枣都先收进来给他顶个几天再说,现在这个高出他的要求太多,简直是有意外之喜了。&
&&面试结束,双方达成意向。乔慧臣当天便开始上班。
&&其实郝大通心里很清楚,资料查询室的工作的确是枯燥了一点、刻板了一点、无聊了一点,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而且工资又不高。所以刚开始的那几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乔慧臣也象他那十几任前任一样认识到这工作的枯燥无聊后便甩手不干,想了想,便特意找了个时间过去看看状况。
&&一进门,郝大通就吓了一跳。&
&&大变样了。
&&整间屋子被人狠狠拾掇了一番。蛛丝灰尘是看不到了,窗明几净不说,东西也摆放得井然有序。原本凌乱堆放在一角的纸箱踪影全无,天花板上原本坏掉的灯也换了新的,墙角那套组合沙发套子倒还是老样子,只是忽然干净了很多。乔慧臣就坐在这焕然一新的房间里,放下了手中书,站起来笑咪咪地问他喝茶还是咖啡。
&&茶端上来,居然是很出色的青山绿水,微苦,但几片嫩绿的茶叶在水中沉浮,配着金边细白瓷茶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郝大通坐下来,舒舒服服地伸长了腿,喝了口茶,脑子里就忽然想到了那句‘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喟叹时,乔慧臣又笑咪咪地递了一碟小饼干过来。郝大通这才抽搐着说了进屋后第一句话,"你可真会享受啊......"来时设想好的无数安抚之词顿时全都派不上用场。
&&至此之后,乔慧臣夏天抱一个冰枕,冬天拿一个烤火器,午休时间睡睡午觉,听听音乐,翻翻书喝喝茶,寄娱乐予工作,一干就是两年。&
&&这两年郝大通过得可算是如鱼得水,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与当初三天两头就让人事部找人的情景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本来按公司要求是每周郝大通这边派人去办事点那边拷贝数据,但自从乔慧臣来了之后,就由他按时送数据过来了,且分门别类,报表做得清爽通透。&
&&接触久了郝大通就感念起乔慧臣的好处来。这个人含蓄、安静,知情识趣,而且还非常懂得保全别人面子的艺术,从不说一句让人难堪的话,也从不做一件让人难堪的事。啊,正所谓敦敦君子,温文如石。如果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君子的话,郝大通想,那乔慧臣大概就算一个了。
  "我(百度)操!"
  随着电脑游戏画面上一缕轻魂飘起,郝大通心目中的现代君子破口大骂。
  在乔慧臣身上出现这种火爆情形的时候不多。只是有时候自己也厌倦了老是温和文雅的样子,他也是有脾气的,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想骂人,看到那些粗鲁的汉子毫无顾忌地喷出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词儿的时候,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羡慕。粗俗是真粗俗,可是感觉也很爽吧。
  他最常用的骂辞除了上面的那一句之外,还有一个与‘月'对应的字。他觉得这两句骂辞语言简洁、爆发力强、掷地有金石之声,配以恶狠狠的情绪,骂出口时特别解气。
  当然,乔慧臣把他这一面掩饰得很好。在外面,他是温文的,微笑的,走路连蚂蚁都不会踩死一只的,只有在自己家里时才会这样肆无忌惮。而象今天这样出口成脏,那就表示他心情很不好。
  是的,他心情很不好。因为今天他遇到了一个在他生活中消失了很久,久到几乎都忘记,而且一直也以为不可能会重遇的人。
  时间:今天下午。
  地点:公司的电梯里。
  梯门刚刚要合上的时候就听见一把男声喊道:"请等一下。"然后便是快步赶来的声音。
  以乔慧臣的个性是一定会等的,更何况男人的声音还是这么低沉悦耳。他按住了开门键,无所谓的等着。那西装革履的男人跨进来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视线与他对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得毫无心理准备的乔慧臣心尖尖猛一哆嗦。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集诸神恩宠于一身,高大、俊美、多金,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他什么话也不用说,什么事也不用做,只要往那儿沉稳地一站,身前身后的群众马上全被对比为庸庸碌碌小人物。
  本以为这种人只存在于影视作品、言情小说和女人的幻想中,但这男人毫无预兆的出现令乔慧臣不由得暗暗慨叹:中国......果然是地大物博,卧虎藏龙啊......
  跟他比起来,自己大概就是个电梯梯童的角色吧。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男人就势站到了他身后一点的地方。电梯‘叮'地一声合拢,很安静很平稳地开始运行。下班的高峰期已经过了,中途没有人加入,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静得吓人,静得连耳膜都好象有点不适起来。
  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不知恁地渐渐有了微微的发毛感,象是被什么视线逼出来的疹子一样。大约是疑心生暗鬼,看了看向下跳跃的红色数字,乔慧臣觉得今天电梯也好象降得特别的慢。有种隐隐的不安,不是他有被害妄想症,但在这种封闭狭小的空间完全背对着陌生人的确会令他很没有安全感。于是,略略改变了一下站立姿势,身子微侧--这样的话眼角至少可以瞟到那男人的大致动静。
  一直注意着他的男人发现了他这微小的动作,无声地笑了,低沉地吐出他的名字:"乔慧臣......"
  乔慧臣回过头去。
  虽然知道对方是公司同事,但对于他清楚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是觉得诧异:自己只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职员而已,每周过来也只和郝大通打交道,可是这男的怎么会认得他?
  一边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一边调整表情,浮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微微点头示意。
  男人对他平淡的反应挑起了眉:"不认识我了?"
  "......"
  乔慧臣更糊涂了。
  他记人的本事不太好,总是挂不住别人的面相。走在路上碰到有人与他打招呼,十有八九是一面努力回忆,一面大耍太极。但这男人气派十足,英挺异常,绝对不是那种容颜模糊到可以轻易被遗忘的普通人,会以这样一种熟人的口吻与他招呼,自己怎么却没有对他的印象?
  在脑海里搜索又搜索,实在找不到相应的结果。因为没有办法回应男人的好记性,乔慧臣脸上便现出一个好抱歉的笑容来,缓缓摇了摇头。"请问你是--?"
  男人很少被人这么遗忘过,心中有点不痛快:有没有搞错!他居然不记得自己了!
  "我是刑锋。"
  "啊......"邢风?邢峰?还是邢枫?
  不管是哪一个,都觉得那么陌生。
  男人看着他仿佛明白其实却愈发茫然的表情,有种受了打击的感觉。"......你是执信小学毕业的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隐隐开始磨牙了。
  ‘执信小学'这四个字点燃了乔慧臣记忆的火花,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啊......"
  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心里却恶狠狠地想,如果这善忘的家伙胆敢象喜剧片里那样在‘啊'一声之后接一句‘还是不记得',那他绝对要他好看!
  所幸乔慧臣没有给他发飙的机会,拖得长长的啊声过后,他的反应很符合老同学重逢的标准模式。"刑锋!哎呀,瞧我这记性!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有十几年了吧?过得好吗?"
  眼神、笑容、肢体语言,无一不表达出热烈的样子,不过却绝对没有握手的意思--百密一疏。
  男人眼中有光芒闪了闪。笑眯眯地,没容他蒙混过关。面对对方主动伸出的大手,乔慧臣只犹豫了十分之一秒,立刻就笑着配合地握了上去。
  说是握手,其实只是被握而已。乔慧臣的手很冰,一点力道也没有。就公关礼仪来说,这样的握手是很没有诚意的。
  男人的笑容更深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寒暄、敬烟,相见欢。
  "你变化好大啊,我都没认出来。"
  "是吗?我倒是一眼把你认出来了。乔慧臣,你没怎么变嘛,还是老样子。"本来算是一句恭维的话,但听在有心病的人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刺耳。老样子,难道当初那么狼狈的自己还令他记忆鲜明吗?
  下意识地瞄了瞄红色数字键,上面正显示着让人欢喜的2。
  乔慧臣笑容可掬:"......你在这里上班?以前没看到过你。"纯粹是无话找话。
  "我刚调过来。"
  "哦。我说呢。"
  ‘叮--'电梯到达,门开了。
  乔慧臣从未觉得这一声‘叮'如此悦耳动听,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
  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男人仿佛意犹未尽,提出找个地方吃饭,对此提议乔慧臣真是好生遗憾。
  "实在是不巧,今天我有事。"说着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快点赶过去。改日我们好好喝一场,我请。"
  男人笑了,顿了一下,也没勉强:"那好。"
  谢绝了男人开车送他的提议,乔慧臣伸手就招了一辆计程车,上车时笑意盈盈,挥手作别:"那我先走了啊。刑锋,电话联络。"
  车子开出去,加入到车流中,便象一滴水汇入大海。对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乔慧臣脸上的笑便渐渐沉淀下来。
  MD,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这个城市近千万的人口居然都会遇到。不过,变化真的很大啊,那个人。明明是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的,看到自己就会露出很鄙视很厌恶的眼神。现在居然可以笑得那么诚恳,仿佛以前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不过自己的演技也不赖吧?这十几年大家都修炼成精了呢。
  暗暗嗤笑了一声,摊开手掌,刚才握手时的热度和力度仿佛都还残留着。
  现在,他的力气应该更大些了吧,被揍的话也一定会比当初更痛。漠然地这样想着,手掌在裤子上翻来覆去地擦拭了几下,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脏脏的东西。
  不想承认遇到那个男人给自己平和的心境造成了影响。乔慧臣很努力地让自己处之泰然。但心情还是莫名地低落下来,直到临睡时也没有好转。
  "乔慧臣,你喜欢班上哪个女生?"
  "嗯......"
  其实当时他并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十岁的小孩子还没有防人的观念。只是以前并没有想到‘喜欢谁'这个问题,一下子被问到还想不出答案。可对方显然误解了。
  "说嘛说嘛,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那,刘伶俐吧......"班上的女生也不多,刘伶俐两条长辫子辫梢总是扎着红色蝴蝶结,跑起来蝴蝶结飞呀飞的,象真的一样。
  乔慧臣曾经这样想过: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时空机器的话,那么他想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在那个小笨蛋老老实实地说出名字之前先捂住他的嘴巴,然后一脚把旁边那些个居心叵测的小王八蛋通通PIA飞。
  可是这只是想象啊,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虽然轻信他人造成的后果让他直到毕业都没有好日子过,但他也学到教训了不是?
  下午去学校的时候就发现气氛全变了,原本友善的同学全用厌恶和唾弃的眼神看他。"流氓!""他说他喜欢刘伶俐呢,好下流。"
  诸如此类的耳语,声音却又刚好大到可以让他听到。大家象是突然发现这个人居然如此肮脏,从他身边经过仿佛都成为一件难以忍受的事。刘伶俐趴在桌子上哭得天昏地暗,象是受了很大的侮辱。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围着她,安慰她,一边用愤怒的眼光瞪着他。
  乔慧臣懵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过了很久他才想起去质问那几个中午跟他一起玩信誓旦旦说‘绝不说出去'的人,但他的质问是那样软弱,"你们说了不说的......"
  对方以无限鄙夷的姿态,狠狠啐了他一口。
  还没到下午放学全校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下流得出奇的学生。其实以现在的思想观念来说乔慧臣这点事实在算不得什么,但那时还是八十年代初,小县城,民风本来就保守。学生们回家后把这件事当成奇闻传开,听者无不惊异。真是人不可貌相呀!十岁的小孩居然说他喜欢一个女生!道德败坏到什么地步!思想品德要抓紧呀!
  那刚从村小调上来没两年的班主任拉着脸紧皱着眉,不明白原本一个老实乖巧的学生是怎么一下堕落到这种地步的。太不纯洁了!怎么偏偏就出在她的班上!
  乔慧臣不记得母亲和那个老师谈话的内容了。记忆是很奇怪的东西,隔得太久早已不复完整,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
  他只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全班的人都象是服食过鸦片一样神经格外兴奋,欺负他孤立他成为一种很好的消遣。乔慧臣这个名字已和破鞋流氓挂上了钩,不鄙视他不足以显示他们高贵正直的情操。
  从那时一直到小学毕业,他就象是过街老鼠一样。课本被人画得乱七八糟,文具常常不翼而飞。而几乎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他都要和那些挑衅的男生打一架。当然,说是打架,其实只是挨打而已。男生们很热衷于这种活动,有个父亲是公安的男生,打人很是专业,知道打哪个部位最能令人感到痛楚。也就是因为他乔慧臣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真正痛到极致的时候根本是叫不出来的。
  这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怯怯地跟父亲提出转学的请求,刚下夜班的父亲却瞪了他一眼。在大人看来,小孩子的痛苦不成其为痛苦。他想到了自杀。试过用麻绳吊颈,细细的绳子勒进肉里很痛很痛,他放弃了。
  又想起书上常常提到隐居世外。附近的山倒是很多,找一个偏僻的角落躲起来也不错啊,虽然看不到父母会很难过。
  一个星期六,乔慧臣在家里的米缸里打了两盅子米就往城外的虎头崖走。一直走一直走,边走边哭。结果他没上虎头崖,还没到山脚他就回转了,他舍不得家人。
  本来以为家人会对他的出走多多少少有点反应,也许回去后会搂着他安慰他也不一定,但结果回去后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现他出走过。
  所有的路都不通,他只能选择忍耐地留下来。再也没有同学来约他出去玩,他也仿佛对玩耍失去了兴趣,每天只是埋头于书里。他戴上了眼镜,度数越来越深,成绩越来越好,师长的脸色也越来越和善。五年级下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居然给他发了三好学生的奖状,虽然距离事发之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那几个常欺负他的男生还是发出响亮的嘘声。
  若干年之后乔慧臣躺在沙发上看《流星花园》,看到杉菜被英德学园学生群起而攻之的那一场,明明是喜剧,明明也在那样笑着,但看到动情处乔慧臣还是缓缓流下了眼泪。
  那种被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孤立、针对,自己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感觉,一般人根本是无法感受的。也许只有那些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在运动中被群众揪出来监管改造随时夹紧尾巴的坏份子才可以对乔慧臣当时的心理有所体会。
  人,是靠着不断的学习教训来适应这个社会的。就象小孩子用手指去玩火,大人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一百句‘不要玩火'都不及他自己亲身烫过痛过来得记忆鲜明。
  乔慧臣亦学到了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无比惨痛的教训。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母亲事后用咏诗般的语气意味深长地总结了他在这件事中所犯的最大错误。听着这句千古名言,乔慧臣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以往对人百分百的信任,至此支离破碎。
  乔慧臣翻了个身。
  不就是说了喜欢个破丫头片子吗?大惊小怪!小学四年级怎么了?那也只是证明了老子情商高!一群头脑闭塞的蠢货,还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了!
  --想到憋气的时候也暗暗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过,不过太明显了,连自己都知道这种话分明是恼羞成怒的产物。是,乔慧臣对那一段狼狈的过去其实是觉得非常羞耻的,从小听惯了人家夸他听话乖巧,还从来没被人那样地厌恶过,太丢脸了。于是密密地锁藏在记忆最深处,碰都不想去碰。所以他也不单单只是抗拒刑锋,但凡跟那一段过去有关的人或事他都不愿再做过多接触。
  鉴于此种心理,乔慧臣就连着两次婉拒了刑锋邀约喝酒的电话。
  他都不知道这家伙老叫他出去喝酒干什么?虽说是老同学,但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呢?遥想当年还是畅谈未来?当年就甭提了,他还巴不得连刑锋脑袋里那一段记忆都删去呢。至于未来更不可能和他变成那种推心置腹的知己好友。古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于是每次都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每次都很遗憾地推说下次,连装病这种滥招都使出来了,生生地在电话里憋出两声咳嗽来。刑锋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怎么的,就叫他好好养病,只在最后才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乔慧臣,你欠我一顿酒,等你病好了我要你还的。"
  乔慧臣知道他指的是上次自己随口说的那句‘我请',哈哈笑了两声,挂上电话磨了半天牙:这厮难道是外国人么,不知道中国人喜欢客气客气的?
  又到星期一。
  这个城市的冬季不象北方那么干冷,因地处长江边,湿气本来就很大,再加上这两天又在下雨,空气越发又冷又湿。
  冬天黑得比较早,六点多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中午吃过的东西热量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郝大通一饿就更觉得冷。赶工赶得昏头昏脑的,满脑子里飞旋的都是:包子~~热腾腾的酱肉包子~~可以治饿病的包子~~
  "......不行了!"
  郝大通大吼一声,扔下手里的笔就去摸钱包。朝廷还不差饿兵呢!正要抬身站起来,鼻端忽然闻到一股肉香。
  热乎乎的,酱肉味道~~
  乔慧臣提着袋子看着他笑。"饿了吧?赶紧吃,刚出笼的。"
  "靠!我他妈爱死你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他们两个,郝大通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一连塞了三个才想起说:"你、你也吃。"
  "吃过了。"乔慧臣笑吟吟地帮他倒了一杯水。
  胃里有东西垫了底,郝大通也有力气油腔滑调起来,操着普通话道:"弟弟,你真是深知我心。哥哥我快饿坏了。"
  那是。只要我愿意,要哄人还不是小菜一碟?乔慧臣浅浅一笑,笑而不语。
  "刑总!"郝大通忽然很热情地叫了一声,"您没下班哪?快,来吃包子。"
  乔慧臣微转了个身,看向身后那正向他们走来的英挺男人。不是吧?看他那天的派头就知道混得很好,但确实没想过他竟然就是新来的老总。操,糗大了。
  "包子?我不好这个。"男人扫了一眼送到他面前的食物,淡淡开口。
  郝大通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讪讪地收回手。乔慧臣立刻把眼光转向别处,通常别人没面子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失礼地盯着他看的,更何况现在这个别人还是自己上司。
  "这东西不能当正餐,找个地方吃个饭吧。"男人一句话令郝大通怔了一下,然后马上就精神抖擞地复活过来。"好哇。刑总喜欢吃什么?"
  "就火锅吧。"男人随意地下了指令。
  "行,我知道有个地方味道不错。"郝大通转头就打电话订位。这边男人转过头看了乔慧臣一眼,"一起?"
  习惯性地就想拒绝,‘不了'两个字几乎都到舌尖了,忽然在男人的眼睛里捕捉到隐隐约约藏着的几分挑衅。
  挑衅?
  该不是他一早就知道前几次自己是在故意推脱吧?
  于是舌尖一转,吐出口的就变成了‘好啊'。
  男人看着他,笑了,并不是那种很良善的笑容。乔慧臣看着他,本来也很想若无其事地回他一个他最擅长的那种微笑,但不知为什么,嘴角微微地有点发僵,只得佯装低头掏电话避开他的眼光。
  笑吧笑吧,知道你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老子可以拒绝刑锋,但怎么能不给刑总面子呢?是呀,做不到富贵不能淫,鄙视我好了。
  乔慧臣其实是挺不喜欢应酬的。
  他看起来循规守矩,但骨子里其实很随兴。什么叫随兴?随兴就是不用再带上那个含蓄的微笑,一关上门名正言顺地拉下脸松弛面部神经,穿着邋遢但舒服的旧衣,在沙发上着躺着趴着大开叉怎么样都行,看看电视上上网,打打游戏听听歌,想骂就骂,想闹就闹,自由!散漫!在外面这样能行吗?你敢拉下一张脸试试?!
  所以呀,乔慧臣每天一下班就归心似箭:俺的小窝耶~~俺是自在的小波西米亚~~
  现在,这个‘自在的小波西米亚'非常、相当、十分地不自在,因为必须要违背良心调动全身的积极性,来努力应酬着自己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也许是郝大通想表现一下他对工作兢兢业业的态度,吃饭之余也不忘请示一下工作方面的事情。他两人一个老总一个经理,一谈工作那就象中央台的高精尖节目《对话》一样,乔慧臣老老实实地吃菜,嘴里慢慢地嚼,眼睛盯着那两人,脸上摆出一副仔细倾听的样子,听着听着就一心二用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他那病了两天还没吃药的Q宠宝宝、他那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极品装备、昨晚还没看完的那篇小说......
  "哎,"趁着刑锋出去接电话,郝大通凑了过来。"原来你和刑总是同学啊?真看不出来。"
刑锋怎么看也是个成熟的白领阶层,有魄力,有威信。气质偏冷,更人一种‘安稳不动静如山'的感觉。而乔慧臣,无论是外貌、眼神儿,甚至那副小身板儿,都显得无比的嫩相。上次穿着运动外套斜挎着帆布包打学校附近经过,竟被家长拦着问‘你们考试考完了没有'。让同行的郝大通笑得不行。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居然是同年,太他妈诡异啦!
  乔慧臣不变应万变地一笑。
  "小样儿,保密工夫密不透风。"
  乔慧臣轻描淡写地道:"小学同学而已。你看,他很明显事业有成,我只是个小小临时工,又有什么好提?"
  郝大通眨着眼睛:"其实查询室那份工作真的有点委屈了你......"乔慧臣的知识面很广,文笔又好,做文员绝对不在话下,不知怎么就一门心思地在查询室坐了两年呢?
  "别,那工作好着呢。最适合我这种胸无大志的人。"
  刑锋推门进来,看到两人头挨着头的亲昵样儿,略略一怔,虽然马上就若无其事地过来入座,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神情。
  那什么眼光?乔慧臣在‘别人如何看待自己'这方面可是十分敏锐的,当即心头咯噔一下。这家伙该不会以为我们在搞断背吧?
  "大通,刚才总公司那边打电话说八点钟要发一份传真过来,你过会儿回公司的时候多注意一下,明早开会就要用的。"
  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了。
  乔慧臣当即就转开了念头:要不要和郝大通一起走?
  立马又否决掉:不行,太明显了。演戏演全套,无论如何要顶住!
  郝大通干劲朝天地说:"行!那我现在就回去。"说着匆匆扒了一碗饭,便离席而去。
  于是乎,雅间里就变成了乔慧臣最不希望的一对一。
  从进来坐下到现在,基本上是郝大通在引导话题,说是他的表演时间那也不为过。现在少了一个人,气氛多多少少有点冷场。
  说起来乔慧臣其实也是找话题的高手。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可以说几句,通常都能找到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如果发现对方在某方面比较精深,那他就会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人嘛,多数是好为人师的。当然,这个虚心求教还是需要一点功力的,如果显得太白痴,只会‘嗯、啊,哦',对方会认为你在敷衍,讲着讲着也没什么劲儿,没动力嘛。所以人家在讲的时候眼神要专注,这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必须具备的条件。停下来看你反应时态度不可太平淡,得适当地插入一两个小小问题,表示你有在思考,顺便给他一个机会继续表演。这里又要注意,问题不能太刁钻,万一对方答不出来,那就弄巧成拙了,让人家没面子是万万不可的。
  不过,虽然乔慧臣有这种本事,但此时此刻没心情、也没那个状态。
  跟刑锋单独相处让他有点不自在。怎么说呢,不管装得多么真诚无伪老实本份,始终都有一种‘老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被看穿的感觉。这感觉实在是太他妈糟糕了,象在他面前没穿衣服似的,怎么掩饰都是徒劳,反而更加令人笑话。
  "乔慧臣。"
  "哎?"
  刑锋笑了笑,伸手过来替他把酒满上,金黄色的啤酒冒着泡泡涌上来。"喝一杯吧,这么久不见了。"
  一辈子不见也不会觉得是种损失啊。
  不过这句真心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好,干了。"两人碰了杯,都一饮而尽。
  "上次你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问一下你的近况。结婚了吗?"
  乔慧臣‘'一声,"我哪有能力养家。"
  "女朋友?"
  "没。现在的女孩子眼光精着呢,一个个都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过似的。"
  刑锋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眼光别太高嘛,章子怡全国也只有一个呀。"
  忽然从刑锋的嘴巴里冒出这样一句调笑之词,大大出乎乔慧臣意料。不由自主地就笑了一声:"开玩笑。"低头继续吃菜。
  "那性伴侣有吗?"
  辣椒突然窜进了气管里,乔慧臣顿时就失控地猛咳起来,面孔立时变成一块红布。
  好大的反应!
  刑锋噗嗤一声就笑了,替他把那杯冷茶端过来,一边好心地伸手过去拍他的背。"乔慧臣,你不是纯洁到这种地步吧?"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乔慧臣哪顾得上回答他,眼泪都呛出来了,大力捶着自己的胸口,一连灌了四杯茶才好过一点。
  刑锋笑吟吟地递了给纸巾给他,接过来就没头没脸地擦。乔慧臣心中在悲愤地咆哮。"老天爷!和当年的我比起来到底谁他妈更流氓啊?!"
  不行,看来这厮在沿海城市待久了,思想观念和脸皮厚度都已有了质的飞跃,再让他这么问下去还不定有什么更劲爆的问题问出来呢。乔慧臣决定反客为主!
  喝了口酒定了定神,乔慧臣未语先笑。
  "还是别说我了,我就是杯白开水。不象你一看就活得很精彩,"顺便给他戴顶高帽,"女人最喜欢你这种了。"
  乔慧臣是男人,当然知道男人们一般都很高兴听到别人夸他在女人这方面有办法、吃得开,稍微给他一个吹嘘自己的机会,百分之九九的男人都不会错过。而刑锋这个人绝对具备了女人希冀的各种条件,艳遇只会多不会少。所以,他已经做好准备,哪怕他要从初恋一直讲到第八十八个女友,他乔慧臣也绝对会做个完美的听众。
  大不了回家再好好洗耳朵。
  刑锋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空了的茶杯。"这么说的话,可能不止是女人。"
  "啊?"难道向他示爱的还有男人?这家伙抢手到这种程度?可是,男人的话......那不就是同...性...恋......
  当然,这种事情,既不妨碍乔慧臣本身,也不妨碍国家社会,所以歧视是不会的,但不管怎么看面前这个男人也不象是会吸引同性的人哪,只能暗暗感叹一句‘世界真奇妙'......
  "知不知道我国七大同性恋之都是哪几个?"
  乔慧臣老老实实地摇头。他平时就很注重各种知识的吸收,尤其对什么‘世界七大奇迹'、‘体坛三剑客'之类的排行榜感兴趣,既然话都说到这儿来了,当然要问清楚。"哪几个?"
  "第一名就是重庆。"
  乔慧臣讶异得不行,"是吗?"在这儿生活这么多年了,一直以为重庆只以美女美食闻名全国,没想到这方面也不落其他兄弟城市之后啊。
  "还有呢?"
  "上(百度)海、北(百度)京、成都、西安、深圳和哈尔滨。"
  "哦......"乔慧臣不住地点头,暗暗想这种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难不成这几个地方你都去实地考察过的?不过这种带着明显置疑别人性向的隐私问题也是绝对不能问的,就让它烂死在肚子里吧。
  他虽然不问,但刑锋也看出来了。轻轻笑了笑,"我有个朋友在这边开GAY吧。"他隐瞒了一点,那酒吧他有一半的股份。
  "开酒吧呀?会不会有人去砸场子?是不是真的有人收保护费啊?"乔慧臣这种天一黑就往家里飞的鸽子型男人,从来没往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去过,对酒吧的认识就仅止于电视上的画面,很有点好奇。
  "这种事他会处理。"刑锋看了他一眼,"要不,哪天去见识见识?"
  乔慧臣顺口道:"好啊。"说完赶紧追加一句,"改天。"
  从火锅城里出来,时间还不是太晚。两人都很清醒,一个要开车,没敢多喝。一个因为喝酒的人不对,所以也只是意思意思了一下。
  刑锋坚持要送他回家,乔慧臣自然不会拂逆人家的好意。他还记得以前看到过一年轻人好心让座那白胡子老头坚决不认老打死都不坐造成的尴尬场面。老人家,你也忒不地道了,你自恃年富力强没关系,但为什么不让别人享受一下助人为乐的快乐感和满足感呢?为什么要剥夺别人发扬雷锋精神的大好机会呢?你稍微配合一下又会怎样呢?所以,以此为鉴,乔慧臣当即就决定要修改一下以前生怕麻烦了别人的原则--当别人坚持要让你他找麻烦的时候,你不肯麻烦他就是不他面子!!
  车里有空调,暖烘烘地好舒服。反正这里距离他租的房子也不远,再坚持个十几分钟今晚就算到头了。乔慧臣这样安慰自己。
  "乔慧臣。"
  "啊?"
  "其实前两次你故意避开我是不是?"
  ......
  这人真是攻其不意!
  若是平常乔慧臣多半就是装傻充楞了,‘哪儿啊?干嘛要避开你啊?'之类的。不过这一晚上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刑锋这人眼睛毒着呢,大概这些年言不由衷表里不一的人看得太多,搞不好他自己也是其中佼佼者,所以他乔慧臣这点微末技俩还真不在他眼中,干脆就以开玩笑的口吻半真半假地说:"啊,我自卑嘛。"
  "哦,是自卑呀?"男人开着车,一边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你记恨以前的事不想看到我呢?"
  ......
  王八蛋,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慧臣咽了口口水,闪亮动人的笑靥又派上用场。"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开玩笑,这时候不死撑怎么行?记恨就表示还耿耿于怀,耿耿于怀就表示还放不下,放不下那就输了!
  不过,这样好涵养的代价是惨重的吧,郁结于五内,肿瘤就这样形成了。
  刑锋轻轻笑了笑,睨了他一眼。此刻他的眼神不象在公司里那么凌厉,甚至可以说是柔和的,但还是不讨喜,因为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儿就象是在说‘小样儿,骗我你还嫩着哪',所以乔慧臣一转头,脸上的笑又垮下来了。
  "就是说我们还是朋友?"
  谁他妈要跟你做朋友,滚!
  真的很想这样说啊~~
  强烈的伪善性格迫使他张开口,声音居然真诚无比:"......这还用说吗?"
  刑锋满意了。
  这是干嘛呀老兄?小时候又不见你发扬点同学爱,现在这样子恶心谁呢?不过算了,朋友也分好多种。我的确不介意和你做那种几年都不必联络就算在街上遇到也可以装没看到的朋友。
  车子开到楼下,解开安全带蹭蹭蹭爬个五楼就算脱离了苦海。但,千不该万不该,乔慧臣不该精神一放松,让那已经深入骨髓的国人客套劲儿没经过大脑就冒了出来:"要不要上去喝--"说到一半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尖生生地咬下来。
  "喝茶?"刑锋气定神闲地接下话,"好啊,刚好有点渴。"
  我他妈抽死你~~乔慧臣在心中哆哆嗦嗦地骂自己。笑着等刑锋停好了车,转身在前面带路。
  乔慧臣租的这套房子是很普通的两室一厅,地段稍微差点儿,但胜在房租便宜。一楼的大妈自小接受党的教育,对陌生人警(百度)惕性极高,每天在楼道口打麻将时都会密切注意着进出人口。晚上九点按时锁门,家中还养着条狗,虽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京巴,但气势足,叫声凶狠,晚上听到什么动静大叫起来也够吓人。所以安全方面也不错。
  一进门乔慧臣就皱了一下眉。因为他突然想起家里只得一双拖鞋而且没有鞋套,他在这里朋友本来就不多,更没有在家里招呼别人的习惯,当然不会准备那些东西。
  瞄了瞄锃亮亮的地砖,乔慧臣有点心痛,但一回头对着刑锋笑容却又如三月春风:"进来进来,就这样进来。凉从脚上起,别弄感冒了。"
  本来还在躇蹰,一听这话,刑锋立马从善如流。
  看着自己昨天才拖过的地板饱受蹂躏,乔慧臣嘴角暗暗抽搐。大哥,客气!你不懂吗?你也稍微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好不好?
  本着‘早喝完早送客'的恶毒心理,丢下一句‘你随意'乔慧臣一头就钻进了厨房,烧水泡茶!
  在等待水开的时候,昏暗的灯光下,乔慧臣严肃地与玻璃窗上映出来的影子对视,语重心长:"乔慧臣,你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个性是应该改改了~~"
  乔慧臣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刑锋正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随意地打量着。
  首先映入眼的是墙上一对长幅。那里墙上原本有条长长裂缝,乔慧臣看着碍眼,写了幅比较得意的作品挡住。只见那长幅字体圆润,上书:杨柳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黄庭坚的诗,很有点人生苍凉的意味。
刑锋念了两遍,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话中透出来的那种淡淡的寂寞感。
  移开视线。屋中家具其实不多,桌上摆着一台样式性能都有点过时了的电脑,算是比较奢侈的家电。旁边是一盆小小的仙人掌,绿意盎然。字纸篓倒是很别致,看仔细了才发现是用空了的咖啡罐做的,外面用礼物包装纸糊了一层,反而比外面寻常卖的垃圾筒好看。
  还真有点生活巧思呢,没辜负他名字中的那个慧字。刑锋看着看着就笑了一下。
  在桌上拭了拭,指上居然没有沾上任何灰尘。这家伙还是那么爱干净~~以前在学校里就放着一块抹布,每天早上都要把课桌椅子擦一遍后才坐下~~
  老家有句俗话,叫‘七嫌八不要,九臭十难闻',形容的就是小孩子最讨人嫌的那几年。乔慧臣转到他们班上的时候,刑锋他们正处于‘九臭'这个阶段。
  那时候刑锋身上还看不出一丁点儿未来社会精英的影子,除了成绩好点儿,其他的也和别的小男孩没什么两样,调皮捣蛋,打架斗勇,满山疯跑,套用他父亲的话就是‘屋顶都是你的脚板印'。那时孩子没现在这么金贵,下岗职工也没这么多,大人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呢,所以对小孩的态度基本上是放牛吃草,只要不惹祸成绩过得去就行。于是每天一做完作业刑锋他们一帮子小兄弟就呼朋唤友到处撒欢河边山顶哪里没有他们战斗过的地方?满身大汗是必然的,泥灰满面是正常的,至于衣服上掉颗扣子头发上沾根青草那更是毫无悬念的事。男孩子嘛,就该是这样。
  但乔慧臣不。
  被老(百度)师带领着进到教室里的那天,他穿着小小的白衬衣,外面套了一件宝蓝色的绒线背心,下身是黄色的灯芯绒裤子,衣服不新了,却洗得很干净。乌溜溜的黑眼珠,长睫毛根根分明,唇红齿白的样子让他看上去象个小女生。
  刑锋记得自己当时就撇了一下嘴。
  不过,很快刑锋就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个长得有点女相的家伙。乔慧臣虽然对数学不太感兴趣,但语文成绩却是一等一的好,据说只要他手上塞本书他就可以在凳子上安安静静地坐一天。而他的作文尤其擅长。在一群还动不动就拿小明小红来造句的小学生里,乔慧臣石破天惊地引用了‘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这种高难度的古诗!
  此文一出,全校师生震惊了。
  乔慧臣的写作天份令所有老(百度)师啧啧称奇,还没退休的老班主任更视他如珠似宝。他写的作文长期高居后墙的学习园地不下,甚至还光荣地作为范文拿到全校各个年级去朗读过。
  是的,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乔慧臣过的就是这样一种干净、明亮、带着几分光彩的童年生活。
  乔慧臣端着茶盘出来,一眼就看到刑锋在坐着发呆。
  "喝茶了。"
  本来可以顺口问一下‘想什么呢',但乔慧臣只瞄了他一眼,没吱声。打探人家的心理活动是不智的,有心事的话他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刑锋动了动,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哎,你刚才没吃饭,要不要来两块蛋糕?"既然都放进来了,当然要做个很称职很贴心的主人。
  "好。"接过茶和蛋糕,等乔慧臣拖过旁边的矮柜垫了个垫子当凳坐下了刑锋又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开口问道:
  "你,还那么喜欢看书吗?"
  乔慧臣嗯了一声。他看书基本上是不挑的,什么书都可以看,哪怕是《新华字典》那种工具书都能看出几分乐趣来。
  乐趣?从何而来呀?刑锋弄不懂。
  "比如说,三金为鑫、三木为森、三水为淼、三火为焱,三土为,这算是金木水火土的复写。"乔慧臣拿笔在纸上写了个字,推过来说:"考考你,这字念什么?"
  纸上写的是个‘'字。
  够冷僻的,刑锋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字。三只手......难道与小偷有关?
  "念什么?"
  "扒手的‘扒'。"
  刑锋嗤地一笑。老祖宗还真会造字。
  喝了口茶,话题转到比较现实的方面来。"查询室那点工(百度)资......够你用吗?"应该会很紧吧。
  不够你贴呀?
  乔慧臣笑了笑,慢吞吞地道:"当然......不够了。"
  "噢--"
  "还好我有另外的兼职。"指指刑锋背后的电脑。
  "我在游戏里倒卖装备和游戏币,生意好的时候来钱比那儿快多了。"
  刑锋仿佛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前两年是乔慧臣游戏的黄金时间,他也一直致力于往职业玩家那条路上发展。每天起床最要紧的是开电脑,最爱待的地方是市场,最经常的活动是和人谈生意。他不练级不杀人不PK不骗装备,除了赚钱对其他活动都没什么兴趣。信用好,说话有礼貌又能吃点亏,遇到客气的菜鸟,会教他们一些在这游戏里基本的防骗知识,有时也会送点他用不着又卖不了什么钱的装备,因此他的名声极佳,生意也就比较红火。
  遇到一些患红眼病的家伙,杀他,他让他们杀;骗他,他从来不上钩;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他也不动气,心情好就和对方斗几句。这种网上虚拟的打嘴仗乔慧臣可从来没输过,不象某些人一开骂就直接问候别人老娘,他的回击是文雅的、恶毒的、不带脏字儿的。对方连操带日满嘴喷粪,他慢条斯理地放冷炮,逮到一个破绽就凉凉的一句话丢回去,一番骂战下来对方暴跳如雷乔慧臣心情大好。
  当然,即使是这样那也是游戏繁荣的一种表现。不象现在,游戏公司的策划人员脑子进了水,越改越差,每次更新必定天怒人怨,老玩家都走得七七八八。要不是因为收入大幅缩水他还不会出去找工作呢。
  "那现在怎么办?"
  乔慧臣无谓地耸耸肩。"也许过段时间换个有潜力的游戏,从头再来。"
  刑锋想了想,说:"其实查询室那个工作有点大材小用了--"
  乔慧臣没等他说完就笑着摇了摇头,"我算什么材。那工作很好,又轻松又自由,没领导盯着我,又没有办公室斗争。"
  今天吹的什么风,两个上司都这么说。
  刑锋听了他的话,微微有点不快,那句‘办公室斗争'听着有点刺耳。眼睛盯着那绿盈盈的茶水,刑锋眉头舒展开来,仿佛很随意地笑了笑,说:"乔慧臣,你好象很喜欢找一些不用直接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乔慧臣不假思索,"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话有点过了。
  刑锋的眉头顿时就跳了一跳。
  换作是其他人这样说的话,他多半就会一巴掌往他背上拍过去。‘你小子装什么深沉!'但这句武侠小说里滥熟了的话从乔慧臣嘴里说出来,不知怎的,心里就是觉得沉甸甸的。
  乔慧臣脱口而出,心头也咯噔一下,和刑锋说到这个话题未免交浅言深,自己一时忘了情,不觉也有点尴尬。
  咳嗽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茶冷了,你换一杯。"
  "不用了。"刑锋看了一下时间,站起身来,"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妈(百度)的,终于听到了这个‘走'字~~乔慧臣心中大松一口气。
  不过,以国人传统的虚伪客套应该是要留一下客的,‘早呢,再坐坐嘛'假意挽留一下,乔慧臣一句话本来也到了嘴边,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想起刚才在厨房里的自我反省,那话顿时在嘴边一绕,出来的时候就变了个样子。
  "哎呀,确实有点晚了。明早还要开会吧?那你也回去早点休息。"
  听听这话说得多完美,不是不想留,不是为你着想吗?
  乔慧臣说着就跟在刑锋后边起了身,送他到门口。
  楼道的灯坏了一年多,黑漆漆的,住在这里的人平时习惯了摸上摸下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但对初来乍到的外人来说,需得小心翼翼上下摸索,不然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就会被堆放着的零碎旧物撞那么一下。
  嗯,身为一个完美的主人,这时候应当摸出手电筒主动提出送客人下楼。
  "我送你下去吧?"商量的口吻,乍听似乎很贴心,但其实骨子里是非常期待对方说‘不用不用'的。
  刑锋站在暗处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摸出手(百度)机按了一下,马上就有荧光流泻。
  太好了。
  乔慧臣笑着挥手作别,"慢走慢走,下楼小心点啊。"就这么提醒一句仿佛也算是尽到了身为主人的义务。眼看着刑锋的身影下到了转角处,二十几年的老(百度)习惯毕竟根深蒂固,一得意忘形立马就破了功:"有空再来玩啊!"
  妈(百度)的,老子算是没救了!&
  不夜城,霓虹闪烁。
  正是夜生活的高(百度)潮时间,刑锋轻车熟路走进‘张力'的时候,一路上很吸引了一些眼光,毕竟现实生活中这么优质的男人还是不太常见的。
  与熟识的酒保打了个招呼,酒保按他的老(百度)习惯送上饮品。坐在吧台前,酒才喝了两口,小柯就过来拍他的肩:"帅哥,知道有多少男人盯着你看吗?"
  刑锋与他碰杯,"谢谢你的赞美。"
  "我说事实。"
  外人总以为同性恋就是些娘娘腔,简直胡说八道。既然是同性恋,当然是恋同性,对方很有气概很MAN的话才是最受欢迎的。刑锋往这儿一坐,深色西装、半新不旧的手表,身材高大,气质沉稳,光是那宽厚的背影就已经够引人遐思。
  "如果你肯每天到这边来喝一杯,生意额一定呈直线上升。"
  "哪有这么夸张。"刑锋不吃他的迷魂汤。"不是每个人都这么看重我的。"
  "哈?"这句话大有玄机,小柯眼睛一亮,"有人让刑老大吃了瘪?谁?!"神情居然有点惊喜。
  "不是吃瘪,不过也差不多了。"想起告辞的时候乔慧臣眼中那极力掩饰却又掩都掩不住如释重负的放松表情,还有送客时那句毫无诚意到让他嘴角暗中抽搐的‘有空再来玩'。
  "我知道了!"小柯一拍吧台,"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小学同学!那个身为下属居然不懂和你打好关系请他喝酒他都不面子的那个人!你今天终于把他逮到了?"
  "嗯。"刑锋懒懒的,"刚从他家里出来。"
  "怎么不带他到这里来玩啊?"小柯觉得有点可惜,刑锋这种冷情的人难得对某人记忆犹深念念不忘,他也很想见见那个姓很冷僻的男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的。
  "他没空。"说完,脑中忽然直觉性地钻出一个画面,双眼一眯,现出一丝邪恶的笑意:"这会儿可能正在努力地拖地板吧~~"
  小柯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不过,以刑锋那种表情、那种语气,多多少少可以猜到与他脱不了干系,条件反射地就想对那个男人寄予深切的同情,"老大,您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恶~~"
  身为酒吧的执行老板,小柯满场招呼了一轮,再回到刑锋身边时,刑锋的第二杯已经快要见底。
  "怎么了?心里很烦吗?"斜靠在吧台前,看着刑锋喝酒。他喝得不快,脸上也没有那种需要借酒浇愁的郁闷,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始终还是能够捕捉到一点异样的。
  刑锋淡淡笑了一下,一饮而尽,让酒保再调一杯。
  "小柯。"
  "啊?"
  "你会把《新华字典》当本书看吗?"
  "啊?"
  "没事你会记着去练书法吗?"
  "啊?"
  "不会吧?我也不会。"
  这世界多精彩啊,各种玩乐层出不穷,谁会有那么冷清的爱好?就算他性格本身内向好了,但也不至于孤绝到那种地步,他是打算后半辈子就对着电脑过日子了不成?
  怎么看都觉得乔慧臣隐隐的有自闭倾向,下意识地想和人类社会脱节,所谓的童年阴影难道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哎......你,以前在学校有没有欺负过同学的?"
小柯眨了眨眼。
  到这个时候他总算是听出一点苗头来了。果然,还是那个小学同学的缘故吧~~
  "说什么欺负......小孩子有矛盾是很正常的吧......"侧头想了想,唔了一声,"五年级的时候吧,班上有个特~~别欠抽的婆娘,以为老子好欺负,笑我的袜子破了一个洞,我挥手就了她一巴掌!当时她那表情,哎唷,真他(百度)妈解恨!"
  "那你打完了有没有内疚?"
  "我干嘛要内疚?是她嘴贱好不好?"
  刑锋不语,过了半天才迟疑地开口。"以前,我也没当回事儿。分开这么多年也差不多都忘记了。但是......马加爵事件出来之后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看完了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他了。"
  如果当时乔慧臣年纪再大一点,心再狠一点,怨恨日积夜累,会不会有一天也象马加爵那样对他们报复呢?
  那个人,被打的时候从来都只是闷声不响地让他们揍,揍完了,眼睛里有泪光闪动,但嘴巴却闭得紧紧不会放声嚎哭。真笨,明明那么害怕的,就算说不出求饶的话哭几声示一下弱也不懂吗?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打皮了,连泪光都看不到了。
  每天,很沉默的上学放学,同学都是三五成群结伴回家,只有他是一个人。在路上被堵着挨打他也不晓得换条路,看到他们时会微微闪缩,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连班上最瘦小的那个瘦皮猴都可以欺负他。
  刑锋从心里瞧不起他:身为男生竟连打架都不会,没种!要是换了是我啊,哪个王八蛋敢碰我一下,打不过也要跟他拼了!
  但是,有一次,只有那么一次,他在出去买(百度)醋的路上亲眼看到了乔慧臣那双被他们讥笑说象女生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愤怒的火花!面对那个恣意挑衅的男生,乔慧臣攥紧了拳头,然后,非常干净利落的一挥拳,又重又狠地击打在那男生的左脸上!
  刑锋当时在一旁就看得呆了,原来他会还手的......
  等乔慧臣走了之后刑锋跑过去问那个男生,"怎么回事啊?你刚刚说什么了?"
  那远比乔慧臣来得壮实的男生居然哭声惨切,"我就说了一句‘你妈的'......"
  ......
  刑锋的妈妈以前曾经从高处跌下来摔断腿过,后来走路就微微的有点跛,小孩子的自尊心本就高于一切,对父母又总有一种敬爱的感情,所以对‘跛子、瘸子'之类的词就特别敏感,这种敏感发展到极端更是尤其讨厌听到别人吵架时带个‘妈'字,若是听到谁这样问候自己老妈,那绝对是无名火起不会善罢干休!
  刑锋当时是没有说什么,不过暗地里倒是对乔慧臣略为改观。还算他有点血性!
  好象就是从那之后吧,对乔慧臣的欺负热情就淡了下来,从每日一歌的频率降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刑锋一家因父亲的职务调动远远迁离了那个小县城。临走的时候听送行的伙伴说乔慧臣是他们那一届唯一一个考上重点中学的学生。那间学校在本地的名气很大,就是远了一点,要坐船过河。刑锋想:乔慧臣可能早就想离得远远的所以才报了那里吧......
  十几年了,和以前的儿时伙伴早断了联(百度)系,念书、工作、恋爱、升职,一切按部就班,脑子里每天要考虑的事情那么多,没空也没必要去回忆当年。如果不是马加爵的报道令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人,刑锋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乔慧臣竟他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
  回忆幼时旧事,人越成熟,越是隐隐的有种罪恶感。如果乔慧臣此刻有娇妻爱子小日子过得幸福美满或许这种负疚感会得减轻很多,但事实上不是这样,也许他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但在外人看来,他冷清孤寂一如出家人,虽然对每一个人都温柔的微笑着一副很有亲和力的样子,实际上他在自己周围结下了重重结界严禁任何人过于亲密的接近--别说要探听他的私事了,恐怕也很讨厌与人肢体接触吧。他还真是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呢。
  这段时间,乔慧臣对自己的手机铃声变得高度敏感。
  这款手机买了两年多,新鲜感是早就过去了,但现在,只要那熟悉的命运交响曲一响,他就会象触了电一样整个人往上一弹。
  自打与刑锋毫无预警地重逢,手机的来电率就如同近来的股市大盘,直线上扬。
  乔慧臣觉得这种日子糟透了。
  老大~~我跟你不熟~我真的跟你不熟~
  好吧,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所谓同学之谊吧,但是,这都过了十六年啦!初中高中大学单位,生意场上的各色人等,还有那些追他的男人女人,身为公司老总,刑锋的朋友应该会很多很多,交际应酬应该会很忙很忙,那他干什么就和一个小学同学过不去呀?!
  就算那些人只是狐朋狗友让他应酬之余身心俱疲,但他乔慧臣何德何能,也当不起他的心灵休地呀......
  不要打扰我逍遥自由的生活好吗?平生无大志的我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想自由支配自己时间的微小愿望而已。你三不五时的电话骚扰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和心情!
  --嗯,真想这么痛快地告诉他!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沮丧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他拉不下来脸。乔慧臣这种人,反对任何形式的公然敌对,心里再讨厌,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务求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好。于是一接到刑锋的电话就会嘻嘻哈哈说些打屁应酬的话,应酬的结果就是无论他找什么借口都不能推托刑锋的饭局,勉为其难地,又被拖出去吃了一次饭~~
  好歹刑锋也是自己的大老板,请吃请喝专车接送,自己还这样满心不情愿,是不是真的有点不识抬举?
  乔慧臣严肃地思考了两秒钟,马上就否定了这种类似于反省的疑问,光荣而坚定地把自己划分到自由斗士的队伍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他憎恨手机的发明者!这家伙一定是个超级不爱自由的人,因此才会有这种类似于电子狗链的发明面世!整个世界都因它变成了一个牢笼!
  关掉它!
  愤恨地狠狠按下关机键时,脑子里也已经想好如果刑锋问起他要用的借口了:忘了充电。
  谁知道刑锋这厮颇会利用职权,在打了两次手机都是盲音之后,非常懂得变通的就从公司内部查到了查询室的办公电话~~
  ......
  ......
  贝尔(怨念)......!
  这两天,耳边似乎清静一点了~
  乔慧臣一边悠闲地切着土豆丝,一边跟着音乐轻轻哼着歌,心满意足。刑锋销声匿迹有好几天了,他也回到了过去那种舒适放松的生活。趁着今天休息日收拾了一下房间,又去菜市场逛了逛,补充了一下冰箱里的材料,顺便也会为自己做两三个小菜,安抚安抚近段时间因神经紧张而闹脾气的胃。
  很多单身汉对于吃不会太讲究,多数是凑合。但乔慧臣觉得做菜是一门艺术,反正他的时间是大把大把,因此也就不吝于用在厨房。萝卜雕个花、豆腐切成丝那种高难度技巧虽然应付不来,但他做的菜还是很有质量保证的,很有一些拿得出手的家常菜式。
  油亮鲜红的水煮肉片,细细的炒得金黄配上几根葱丝的爆炒土豆丝,嗯,还有雪白粉嫩被捶成羹混上鲜肉末和青色葱花的阳春白雪嫩豆腐,再加上一锅炖了三个小时的排骨海带汤!唔~~~~深吸了一口香气,人生极乐,夫复何求!
  拿起碗和筷子,乔慧臣准备开动!
  筷子还没伸出去,纾妹派认炱鹄础
  十一号了,收水费?
  一打开门,刑锋拖着只箱子神色疲惫地出现在他面前。
  ......
  ......
  老大,我上次说‘有空再来玩'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明明脑海里钻出的是这样的念头,但声带好象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乔慧臣听到了自己欢欣鼓舞的声音:"哎呀稀客!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还没吃饭吧?刚好,一起吃一起吃。"不止声带,连面部肌肉都在一秒钟之内相应调整成惊喜的表情。
  又在装了......
  刑锋斜睨了他一眼,没什么精力揭穿他。"我刚出差回来,累死我了。"开了三天的会,飞机上都还在整理资料,根本没有合过眼睛。
  那你还提着一口气往这边跑?
  "这么辛苦啊?也难怪,能者多劳嘛。"说着,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侧身把他让了进来。看见刑锋头发被雨水淋得半湿,又忙到浴室去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要不要先洗个澡?"
  "先吃饭吧,我饿了。"
  乔慧臣应了一声,又钻进厨房拿碗筷。
  "哎,有汤,要不要先喝一碗?"
  "什么汤?"
  "海带。"
  "要。"
这几天寒流过境,又下了好几天的雨,外面冷得要命,但一进屋就觉得温暖得多了:明亮亮的灯光,暖洋洋的气息,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再加上厨房里晃动着的人影和刚才那几句简单的对白,真象是一个温馨小家庭的样子。但刑锋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错觉。换鞋的时候就发现了,还是没准备鞋套,也没有多余的拖鞋。乔慧臣顽固的画地为牢,压根儿就不欢迎别人侵入他的私人世界。
  盛了汤出来,刑锋已经洗过手坐在椅子上等着吃饭了。脚上的皮鞋已经脱掉,只穿了一双白色的棉袜。乔慧臣不动声色瞄了一眼,把汤放下,然后把自己脚上的棉拖鞋退下来踢过去给他,"穿上,感冒了我可赔不起。"
  "不用--"看他那单薄的身板就知道他的身体好不到哪儿去,还把鞋给他,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乔慧臣跑到卧室翻了一双母亲织的毛线袜出来,套在脚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和棉拖鞋也没差。"我穿这个。"
  刑锋这才趿了那双拖鞋,鞋里犹带着乔慧臣穿过的热度。这股热度仿佛从脚心慢慢升了上来,直升到他心里,让他一阵阵的心痒。
  "没什么好菜,你随便啊。"
  "咦,你手艺挺不错嘛。"对单身汉来说,三菜一汤已经算是比较丰盛的一餐了,再每样菜尝了一口,更是破天荒地表扬了他一句,换来乔慧臣矜持而礼貌的微笑。"哪里,一般,一般。"
  "说起来酒店的饭菜真是吃腻了。全是形式大于内容的那种,哪有你做的家常菜好吃。"
  这话是什么意思?乔慧臣心中立时咯噔一下。难不成是想让他接口说‘喜欢就经常过来吃'?不行!这招可不能随便乱接,会害死人的。
  琢磨了一下,乔慧臣脸上笑容不灭,"可别这么夸奖我,我最禁不起表扬了......你大概是饿了所以觉得特别开胃,要是吃酒店餐照样觉得好吃。"
  刑锋冲他一笑,埋头苦吃。
  几道菜都是特别下饭的菜,尤其那道水煮肉片麻乎乎、辣乎乎,更是开胃,刑锋一连吃了三大碗,风卷残云一般。
  虽然两天的饭菜因刑锋的到来以一顿结束,但他以实际行动的捧场还是让乔慧臣有种异样的满足感。当然,会有这样的感觉纯属虚荣心作怪,必竟他也是人嘛,得到别人的肯定还是觉得高兴的。
  吃完饭,乔慧臣自然包揽下洗碗的任务,难道还能让客人动手吗?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暗叹道:老大,累了就快回去洗洗睡吧~~~~
  "哎,这间房你怎么锁着的啊?"刑锋在客厅里高声发问。大概是刚吃饱了补充了元气,声音里已经完全听不出进门时的疲累表现了。
  "哦,本来想分租的,后来想想算了,没那么多家具干脆就锁上,不然还要多做一点清洁卫生。"
  静了片刻,低沉悦耳的声音突然近到身后,"那我搬过来住怎么样?"
  铮!!!!
  就象动画片里最常见的画面,浓黑的背景下一道蓝色闪光划过荧幕!乔慧臣的眼睛唰地一下就睁大了幅度!
  乔慧臣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也很有一点急才。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哈哈哈。"自己都觉得笑得很僵硬。"......你哪儿是住这里的人啊。"还好,最初的震惊过后,神经立刻就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可以收放自如了。"开玩笑吧?我们这儿可是贫民窟。你这身份好歹也应该是在龙庭半岛、香樟林山庄那些地段出入的啊。"
  刑锋靠在厨房门框上,懒懒地道:"我是在那边有套房子。"
  四室两厅,坐北朝南,视野开阔,采光明亮。
  当初调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今后要把生活重心放在这边,所以也看好地盘买了房子打算定居。托朋友找了一家据说在行内数一数二的装潢公司慢慢装修着,不过面积大了点儿,他又是个很挑剔的人,正是慢功出细活,也就没要求速度。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酒店公寓里,本来也没什么不好,但现在既然把这个人列为攻克目标,当然就不能让他太逍遥了~~
  很委婉地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难处,公寓太远、饭菜难吃,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任何一点小小的不如意都放大了十倍,放下强势老总身段的他存心要打动乔慧臣那颗柔软的心。
  只看他的眼神刑锋就知道乔慧臣这种人对于弱势团体有着丰富的同情心。
  几乎是无原则的同情,从来不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种说法,看到网上瘦骨嶙峋的非洲小男孩会一掬同情之泪也罢了,上次在雅室吃火锅电视上正在采访落网的毒贩都抱着一种怜悯的态度--‘我想知道我儿子现在好不好...他还小,别人会说闲话...做这种事老早就知道不会有好下场,就是放不下他...'把个乔慧臣感动得不行,父爱如山啊~~~
  "......所以,酒店的房子到底还是没有家的感觉......"刑锋落寞地、忧郁地、诉说着一个单身男人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无比凄酸的痛苦生活。"上一次我的神经性胃炎半夜发作,痛得我都不行了......"
  那关我什么事?
  苦肉计用错了对象!
  乔慧臣麻木地、冷血地、不动声色地听着刑锋的语声,手上洗碗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
  是,他当然是有同情心的,但抱歉,他的同情心只针对路边乞丐、失学儿童之类的陌生人。刑锋--别说他和弱者两个字扯不上一丁点关系,小时候的疙瘩也还留在心里没解开哪,以德报怨?他没那么伟大!
  更何况同情他的代价是巨大的,要分他一半的房子和自己的隐私空间。那个谁谁谁说过,对敌人的温暖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真是至理名言,要放他住进自己的家里,绝对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嗯......你这么忙,也是该找个女朋友照顾一下自己了......"同情而真诚的语气,完全象一个尽心尽责站在朋友立场的人会说的话,只是他脸上过于轻松的表情成为唯一的破绽--不过也不怕,反正刑锋在他背后也看不见,他就不必演全套了。"温柔贤惠的女人虽然现在已经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你生活圈子那么广,要认真去找的话还是找得到的。"
  放风声出去说你要找女朋友,大把的人等着给你介绍啊。
  刑锋默了一会儿。
  找个女人照顾他?这什么烂提议啊?不知道现在的女人都是指望男人照顾的吗?
  "乔慧臣,你看那么多书,知不知道女子与小人为什么难养?"
  "咦?因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驯'啊。"
  "这就是了。我怕她误会我要和她结婚啊。"给女人错觉是要不得的,所以他对每一个对他有意的女人都保持适当距离。既不会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也不会让她们有任何幻想的空间。以女人自我陶醉的本事来说,如果他跑去对她们中任何一个说‘跟我住一起',不被当成求婚也会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然后就以女友自居,名正言顺地开始对他诸多要求......
  乔慧臣脸黑了一下。
  真是臭屁又欠揍的男人。这种话有种就到女人堆里去说啊,不把你轰到臭头才怪!
  "那,请个能干的钟点工嘛......"
  "那也只能做家事,不能陪我聊天喝酒谈心事嘛。"
  乔慧臣笑了。
  老大,你未免太贪心了一点。要照顾你的胃,照顾你的心,还要给你营造家的温暖感觉却不能对你有任何幻想和企图。这么不负责任的条件是个女人都不能接受了,还是你想要的是个高水平的人工智能机器人?
  那床上七十二式要不要会?
  要不要还负责抒解你的生理欲望?
  刑锋哪知道他正在嘲讽的腹诽他,深深地叹息一声,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我也不想打扰你--"
  哦,原来你也知道打扰了我?嘴上却客气地笑道:"呵呵,朋友之间说这些?"
  刑锋一笑,仿佛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是啊,所以我就不怕冒昧提出来了。好在时间短,最多也就三个月,房子就能交工~~"至于新房子要空半年透透气这种事就暂时不说了,说完铁定没戏!
  三个月?
  "你也知道我平时有应酬,又常出差。在家的时间不会太多--"
  潜台词就是说不会经常出现在我面前是吗?
  "所以你也不用费事想着要加菜什么的,就当你还是一个人住就行。房租和生活费嘛--"说出一个数字来。
  拿钱来砸我?
  乔慧臣对着窗外挑了挑眉。
  喔,不过这个数字很让人心动!犹记得今年的新年愿望好象就是‘让人拿大把的钱来砸我吧,把我砸晕过去也没关系~~'想不到这个愿望都快到年底了才实现啊~~
  那要不要接受呢?
  姑且不说条件很不错的样子,他又是自己的大老板,于情于理,都不容拒绝啊。
  但放他住进来好吗?且不说下了班都还要面对自己上司是件很别扭的事情,屋子里忽然无端端多出一个外人来,磁场气场都变得不对劲了。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另外一个人的气息,用同一个莲蓬头洗澡,睡在距离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
  要不然,看在钱的份上?忍耐三个月?
  刑锋走到他身后,双手往他肩上一拍,气息温和却又不容拒绝。"帮个忙吧,老朋友。"
  ......
  ......
  很快,乔慧臣发出两声不明所以的笑声,倒掉了锅里的水,不动声色地顺势脱离跟他身体接触的那两只大手。
  到底是发号司令惯了的人,再怎么装可怜装着装着还是露出了强硬的本色。什么事都想到了,也安排了,不可谓不周到,只是这种周到......却实在是让人痛恨!
  是要他接受安排就好了吗?对他的示好表示出感激吗?诚惶诚恐地说‘难得大爷看得起我这个小地方,不嫌弃是狗窝的话就请赏脸住下来'吗?
  ......
  想了想,乔慧臣委婉地开口。
  "刑锋,我们这边条件不太好......偷车的很多......"
  你那辆车少说也值个二三十万吧。
  "这附近有车库出租。"
  "......还常常停电......"
  "秉烛夜谈?好啊,大学毕业后就没试过这种事了。"如果拿一晚完全和电脑电视脱离关系,而与乔慧臣静静围炉夜话,倒也是件很有情调的事。
  "......抢劫的也不少,半夜常常听到女人叫救命的声音。"乔慧臣说起谎来也是一溜儿一个,连打草稿都不用。
  "所以住这儿的人晚上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哦,那个呀,更不用怕。大学时我还是空手道社团的社长哪,五、六个小流氓--"他嗤一下,表示不够看。
  ......
我知道你从小就能打!
  一股类似于杀气的东西飞快窜过乔慧臣的心灵。
  刑锋绝对没有意识到,若说乔慧臣心中方才还有那么一点点犹豫和难以取舍,那他刚才那句话已经正式坚定了乔慧臣的决心而将自己入住乔宅的可能性完全封杀掉了。
  正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说完那句话后居然还是笑吟吟地,看着乔慧臣的眼神里有着一点隐隐的得意和挑衅,象是在说‘我看你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推搪'。
  事实上三秒钟之后乔慧臣就微笑着说出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这借口既正当又合理,直接让刑锋笑容消失闭上了嘴巴。
  "有一个问题。"乔慧臣笑得有点抱歉,又很有几分腼腆。"前段时间,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我还蛮喜欢她的......她有时候会过来玩......"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捶,话外之音应该听得懂吧。
  你在这里不方便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也算是大龄青年了,找个合心意的女人恋爱结婚--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朋友,那应该大力支持吧?
  那怎么好意思在我们培养感情的阶段跑出来当电灯泡?
  刑锋眼睛一眯,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
  真的假的?
  找了女朋友?
  还蛮喜欢她?
  乔慧臣,象你这样的心态,会有这种热烈向上的感情吗?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消息的真伪性。
  如果是真的,固然是一大打击;但如果是假的,那打击就更甚。
  抗拒他到这种程度吗?宁愿扯一个这么不着边际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话也不欢迎他住进来?
  "......怎么没听你说过?!"不知不觉中就带了一点质问的口吻。
  "......"那美国打伊拉克要不要也向你报告?!
  对刑锋的语气乔慧臣不是不反感的,但脸上却一点儿也不显露出来,都这个年龄了难道还会幼稚的七情上面不成,于是仍然带着那丝腼腆的笑意。"这么点私事,何况又还没定,怎么好意思来骚扰你这个大忙人。"
  听起来似乎很贴心,但实际上却带着说不出的疏离感,有种把自己排除在千里之外的感觉。
  看了看刑锋晴转多云的脸色,必竟是自己的上司,还是要照顾一下他的情绪。于是乔慧臣抱歉完了就立刻笑着送了顶高帽过去,"再说你条件那么好,我不怕一万,也怕万一呀......"充分肯定你金龟婿的身份。
  这真是刑锋听过的恭维中最令他不是滋味的一句话。
  敷衍地咧了咧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心里憋气是肯定的。
  一直以为乔慧臣是那种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于是委屈自己顾全大局的人。就好比前几次出去吃饭一样,明明不喜欢不习惯,却也不会说出来,只会抱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微笑着应酬。但现在看起来,那只不过是还没有触他的底线罢了。
  真的关系到原则问题的话,那他就绝对不肯委屈了。
  虽然他的语气是那么委婉,那么抱歉,但再怎么委婉抱歉也不能掩饰被拒绝的事实。刑锋长这么大,一帆风顺,还真没有多少被拒绝的经验。尴尬是肯定的,其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就这个问题再纠缠下去。
  明明说句‘那什么时候约她出来一起吃个饭吧'就可以弄清楚真假,但不知怎么的,却完全不敢这么去证实。相反,不知是为了给自己解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还得装得很轻松地配合说些‘那好事快近了吧?请喜酒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啊'之类的话。
  从乔慧臣家里出来的时候别提有多沮丧了。
  昏黄的路灯下,细密雨丝被风吹着斜斜扑面而来,四周潮湿的冷意更是让手脚一阵阵地发僵。
  不知道是因为让男人没了面子而觉得抱歉呢,还是只是单纯的说说而已,乔慧臣最后居然歉意地表示‘我帮你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房出租吧'。哼,别开玩笑了,他要租房的话也不会选这种地段吧!附近连个大型超市都没有,别说花园小区了,就连跟普通的住宅区也没办法比,进出的时候还要经过丢着满地烂菜叶和泥泞混在一起的菜市场--他好歹也是大公司的老总,这样的环境,真要带朋友回家的话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提出入住这里的要求对他来说本身就已经够将就够委屈的了,也只有乔慧臣才这么吱吱歪歪不识好歹!
  满怀怨恨地抬头扫了一眼五楼亮灯的窗户,移开视线时才发现单元楼大门的旁边贴了一张什么告示。
  2.0的好视力让他借着门上的灯光也可以清楚地看清最上面那两个不算太大的黑体字:招租。
  ......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刑锋立刻骂了一句,很有性格地扭头就走。
  太悲哀了,居然有想过去看看的念头。他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吧,住不进乔慧臣的家,就要和他住同一栋楼?这又不是演戏!
  刑锋走进‘张力'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距离夜生活正式开始还要再隔两三个小时。工作人员在作开店前的准备,扫地的扫地,擦杯子的擦杯子。小柯站在吧台后,正在翻看着什么,时不时地又抬头扫视一下全场,指点他们没注意的地方。看到刑锋进来,连忙扬手打了个招呼,"老大,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下班了顺路过来这边看看。"说着,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拿点喝的。"
  小柯端详端详了他的神色,转头倒了杯开水给他。
  男人看了看那杯开水,又看了看小柯,有点不满意的样子。小柯笑嘻嘻地道:"这个时候要喝酒还是早了一点吧。"虽然不太明显,但相交这么久了,还是看得出他的心浮气燥,再喝酒的话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算了......男人认命地喝起水来,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
  小柯颇有兴趣地看着他,"老大,怎么了?"
  刑锋爱理不理地发出一声含糊的‘嗯',小柯知道,通常刑锋会有这样的反应呢,一是表示确实有什么事让他不痛快,二是他不想说。&
  他不说,小柯当然不好再问,只是忍不住心头就胡猜起来。
  其实也不用太难猜,刑锋一向对外界的事表现得很冷情,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本事。但自从与那个小学同学相遇后,就象是被什么重物敲打过一样,虽然没有四分五裂那么夸张,但以往严丝合缝的外壳却破掉了一丝,有什么内在的东西要缓缓沁出来了。
  哎呀,那位同学的能耐还真的挺大呢。简直有点想膜拜他了。
  刑锋这几天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觉得不可忍受。
  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给乔慧臣打过电话,有点拉不下来脸的感觉。但又太清楚,如果自己不行动而等那个男人主动跟他联系的话,只怕等到他骨头都化灰了也不一定等得到。
  想到自己在这边烦躁的时候那男人却轻松愉快地过着日子,该吃吃,该睡睡,搞不好还因为他没有再出现而觉得松一口气,刑锋心里就更憋气了。
  怎么会喜欢上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难不成是报应,小时候欺负他太多了,还不到来生他就要还他这笔债?
  想得心烦,索性不要再想。看了一眼小柯,也不知他在看什么书,看得笑嘻嘻的。
  "这什么?"
  把他摊在吧台上的书倒过来看了看封面,什么《人生预测万年历》,总之就是预测明年的财运啊、爱情啊、事业啊之类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编出来骗人的,一到新年前后街上卖这种书的就多起来了,而且生意还特别好。&
  "哦,我正在看我明年的财运呢。"小柯不无愉快地报告,"好消息,说我明年发如奔马。"
  刑锋嗤之以鼻。"这种书啊,用的语言都是很活络的。以前我妈找人替我算命还说我财如长江之水滚滚来呢。"
  "哦?"小柯露出感兴趣的眼神,"那很好嘛。"
  "好个屁。这种话也只能骗骗我妈那种家庭妇女,你也没听明白吧?财如长江之水滚滚来,也如长江之水滚滚去!一场空啊。"
  小柯笑得打跌。
  "嗳,你妈遇到的是那种江湖骗子。"笑完了继续推荐,"这本书可不同,真的说得挺准的,特别是分析性格方面,说的每一点我都有。"
  "真的?"
  刑锋半信半疑地翻到目录,然后唰地一下翻到属兔人的那一章。
  小柯笑得好不暧昧。
  老大~~你好象是属虎的吧~~属兔的那个是谁啊~~
  刑锋白他一眼,绝对不会忸忸怩怩作小儿女状,旁若无人地就看起来。
  他和乔慧臣虽然是同学,但事实上乔慧臣提前了一年入学,论年龄他要比他小一岁--这还是他看了乔慧臣的履历表后才发现的。
  看着看着原本半信半疑的神色就渐渐郑重起来。
  "兔年出生的人喜欢和平安静和惬意的环境......
  他和蔼、机智,却又过分敏感、尖刻和冷漠......
  他很少使用刺耳的话语,用体面的外衣遮住其真实面目......
  ‘翻脸不开战'的技巧具有很大的欺骗性,而当他专心致志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加狡猾......
  他可以借你钱,或保你出狱,但也只能做到这样,如果你极大地妨碍了他的生活,他将迅速而仁慈地退出你的生活......"
  刑锋简直要惊叹了。
  这根本就是形容的乔慧臣嘛。果然‘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虽说以前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事,但现在却似乎不得不承认,老祖宗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东西,总还是有精华存在的。
  小柯趴在吧台上,歪了歪头,笑道:"怎么样?准不准?"
  刑锋不理他,继续看下去,其认真研究的神态不压于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
  "......在自然界中,这种类型的物种安全感是很强的,很少能在风险大的地方发现一只小兔子。所以,在逼迫下,他会丢弃任何东西或者抛弃任何企图扰乱他宁静生活的人。"
  看到这一句,刑锋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他明白了。
  他对乔慧臣用错了方法!
  那种狂风暴雨太激进的方式用在他身上是行不通的,太急于求成的结果只有失败。
  对付乔慧臣这种人,需要慢慢地、暗暗地、不动声色地,一步一步,缓缓侵入。要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要稳扎稳打,水滴石穿;要有长期作战的准备,让他渐渐习惯这人的存在,继而肯定,然后接受,如此方能量变促进质变--而他一开始就直逼他底线,难怪他立刻反弹了。
  沉吟良久,直到小柯用手指捅了捅他,"想什么哪,都出神了。"
  刑锋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要调整战略步骤。"
  "啊?"
  刑锋摸出手机,仿佛是想打电话,按了几个键又迟疑起来。最后三位数是什么啊?147还是174?不管了,先试一下再说。
  电话接通。
  "你好,有房要出租是吗?嗯嗯,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就是在楼下看到告示的。"
  "几楼呢?五楼?"不会这么巧吧。"502?"那不就是乔慧臣对面?太好了,这才真是门当户对呢。
  "不,不用看,我知道大概结构。房租怎么算?"
  对方说出一个数目来,很便宜,本来么,那种几乎要拆迁的地段也别想租出什么好价钱。"那什么时候可以交房?哦,我当然希望越快越好......好,好,那好。"
  在电话里就很干净利落地敲定了这件事,挂上电话,刑锋对自己的好记性固然深觉自豪,但不知怎地又觉得有点狼狈--就那么一眼号码便象是刻在脑子里了似的,难道在那一晚潜意识里就准备要这么做了吗?
  抬眼一瞅,小柯正望着他,笑得大有深意,"老大,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虽然听不到电话那头的语声,但从刑锋适才的对答中也可以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刑锋倒也坦率,漫不经心地告诉他:"就是你想的那一出。"
  "你不是认真的吧?"听他这么说,小柯反而不笑了,"你还真的要挑战高难度?"何必呢,也是奔三的人了,何必还做这种浪费时间精力的事情。合则来不合则去,人生苦短,时间宝贵,人家没那个意思,又何必勉强。
  刑锋温和地一笑,轻描淡写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固执。"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还就是跟他耗上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真的很不甘心。乔慧臣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跟以前那一段经历脱不了干系,很想替他解开这个心结,想让他以健康乐观的心态面对人生,就算他人生观已经根深蒂固,那至少也要相信人性总有闪光点吧。但他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第一回合就把他斩于马下,他还没这么惨败过呢。
  乔慧臣,如果你以为这样就把我打败了你错了!
  当你看到我变成了你的邻居不知你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你一定没有想到这么戏剧化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吧,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呵呵,真他(百度)妈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他站起来,进来时的心浮气燥已完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高昂的战斗气息。"走了,我今晚还有个饭局。"临走时却又回头摸走那本书,"借我回去研究研究。"
  正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柯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有点无可奈何。他也不知道刑锋一向这么理智善于分析得失的人,怎么一扯到他那个同学就带着说不出的偏执。还说不是从小就打人家主意?老大,你小时候真的对那个人只有厌恶吗?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厌恶......就代表着在意啊?
  当刑锋站在乔慧臣门前,满面微笑地用大姆指指了指身后开着的门告诉他自己租了他对面的房子请他以后多关照时,乔慧臣脸上那永恒四平八稳的微笑终于失却平衡,那仿佛生吞了一个鸡蛋的吃惊样子让刑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每每想到都还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那天被乔慧臣婉拒的一口鸟气终于得以尽出。
  为着这点畅快感,一向很注重睡眠质量的他就觉得每天半夜那撕心裂肺的狗叫声是可以忍受的;每天凌晨四五点就有小三轮轰隆隆驶进菜市场的的噪音也是可以不抓狂的。
  当然,委屈是有的,但......没关系,反正迟早是要在乔慧臣身上拿回来的。
  哼,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不过乔慧臣当时也算是掩饰得很好,吃惊归吃惊,却很快就表现出欢喜的样子来,说着‘欢迎欢迎'的话,还问他要不要帮忙收拾--真是友好的邻居啊,但其实心里说不定正在暗暗叫苦吧?
  乔慧臣,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你再多的花样我都接招,你就算是根硬骨头我也要把你啃得渣都不剩一丁点儿!
  没错!这就是刑锋的决心。
  属虎的人因着那万兽之王的霸气,往往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强硬作风,不肯服输,百折不挠,拗执而顽固。
  但若因为这样你就以为他空有勇力而无头脑,那你就错了。
  一击不中之后他会聪明地吸取失败的教训,下一次再出手前,他会长久潜伏草丛山岗,伪装掩饰,尽可能地与四周环境同化。
  呵呵,乔慧臣,你不是会伪装吗?我也会啊。
  把爪子上的尖利指甲收起来,额头上的‘王'字藏起来,一身虎皮斑纹伪装成大猫的样子,温和而无害,带着虎姑婆似的微笑去接近犹不知自己已成为猎物的目标。
  这一次,刑锋把步子放得很慢很慢。
  他不再有事没事就跑去骚扰他,相反,搬到对面之后,他反倒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
  只是睦邻友好乃是我国光荣传统,虽说随着钢筋水泥丛林的高高耸起和人与人之间越来越淡漠的人际关系,现在的邻居之间早就不流行‘串门'这一活动了,但不是还有个词叫‘礼尚往来'嘛。
  刚搬来的时候乔慧臣帮忙收拾过屋子不是?所以第二天刑锋就买了水果明确表示了谢意。
  还不是苹果、梨那种大众化水果,果篮里有些东西是乔慧臣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还有些东西虽然有机会吃过,但以他的收入平时也绝对不会去消费光顾的。刑锋实在太客气了啊。再说他只是帮忙收拾一下而已,举手之劳,怎么还好意思收礼物。于是坚持不肯收,两人在门口推来推去了好一阵子,最后刑锋急了,一句‘我买都买了,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一锤定音。
  呃......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拒绝的话那真的是太不给人面子了。何况先前已经拒绝过一次,现在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到底水果并不关系到原则问题,所以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乔慧臣这个人呢,就是有点滥好人习性,总觉得让别人失望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上次婉拒了刑锋,当时固然是痛快的,但心平气和下来再想想,还是觉得有点抱歉。
  本来以为刑锋会很生气才对--也难怪,气势那么足条件那么好的人,那么肯迁就还被他拒绝,换成是他也会生气吧,所以几天都没了消息。当然,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耳边清静许多。他就这样一边轻松一边抱歉地过着日子,直到刑锋没事人似的笑着过来告诉他他搬到了对面为止。
  男人没有生气,他可以停止他的抱歉了,但同时也轻松不起来了。脑中大有‘啊?怎么会这样!'类似于晴天霹雳的念头。别的先不说,现在两家门对门地住着,那他要怎样去圆那个子虚乌有的女朋友的谎呢?
  当然,以他灵活的头脑也不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的,散了、分了、没戏了,只要刑锋问起,他大可以扯出最正当的理由来解释。可是--空置的房子那么多,怎么偏偏就要搬到他的对面哪?
  这地段,这环境,怎么都不象是刑锋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会中意的地方啊。
  "这边离公司近嘛,再说和熟人住在一起可以互相有个照应。"男人仿佛是无心之言,但这话却让乔慧臣心中一惊。
  眼珠子立刻不动声色地在屋中一转,暗暗震惊地发现刑锋的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冰箱和厨房用具。看样子男人根本就不打算在这边开伙。
  这......
  该不会......
  所谓的照应......
如果男人真的提出搭伙的要求,自己一定没有办法拒绝吧,一定会装出欣然同意的样子,搞不好还会很客气很豪爽的说‘提什么钱啊,过来吃就是了。'
  何况,以刑锋那种强硬的气势,违逆他的意思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他实在是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再拒绝他第二次。
  不过男人自始至终也没有提这档子事,倒是殷勤的房东过来问起时,男人才笑了笑,说:"我一般都在外面吃。"
  "哦,哦。"房东发出两声不明所以的感叹。
  在这个时候,乔慧臣作为朋友、邻居、熟人、下属,不管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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