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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萧陌遭政敌陷害,死在战场上,重生为一个受族人排挤,饿死在自己小帐篷里的亚兽人百耳。重生后的第一重要事,在冰天雪地里找东西填饱肚子……  本文主受,1V1,CP:百耳 图  ps:我绝对不会把菊洁不洁这一类的词用在我的主角身上,对这方面有要求的,请直接绕道。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百耳(萧陌)图┃配角:允,诺,穆,角,那侬┃其它:1V1
  第一章:又活了  冷……  萧陌是被冷醒。他撑开铅重眼皮,看着眼前昏暗空间,一时想不起身何处,直到无处不寒冷以及如火烧般饥饿逼得他不得不彻底清醒过来。而后赫然一惊,几乎是悚然地打量起身处之地来。  是一个狭小破旧兽皮帐篷,冷风从破口处呼呼地灌进来,让人如处冰窖。帐篷里有一个已冷火坑,旁边摆着一大一小两个不知是什么动物头骨,还有一个脏兮兮兽皮袋子以及一把石刀,几根散乱兽骨。  这真是……头脑昏沉,喉咙干痛,呼吸滚烫,明显病弱身体让萧陌没有精力对所见一切发表感慨,他好不容易撑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是只裹着一张又硬又冷兽皮,里面片缕不着。  不冷才怪。他顾不得抱怨,挣扎着挪向那两个看上去像是盛放食物头骨,近了才发现只有大那个头骨里面盛着小半清水,此时上面竟然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弄破冰,勉强喝了两口水,以缓解口中焦渴。再找食物,却是没有,兽皮袋子里不过是半个手掌心那么大撮黑盐。  头脑一阵阵抽痛,无数画面纷至沓来,太多讯息让本就虚弱身体几乎承受不住,眼前直发黑。萧陌却没容许自己昏过去,而是凭着坚韧强悍意志将一探究竟欲望压下,然后裹紧身上兽皮,再将垫身下兽皮毯子也披了身上,拿起石刀就这样赤着脚蹒跚着出了帐篷。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找到吃,这好不容易捡来命也很会如原主人那样消失掉。  外面雪片纷飞,远近一片迷蒙,让人看不清道路。脚刚踏上雪地,刺骨冰冷立即从脚心传递了上来,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好不容易才忍下回转念头。  萧陌原本是想看看周围是否有人家可以求助,却被体内突然升起抗拒以及悲伤打消了念头,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近一次分食无得而归画面,隐约有些明白了原主饿死原由。既然不能求助,那么只能靠自己了。  附近找到一断木棍以支撑住无力身体,顶着寒风大雪,他往部落西面位置慢慢地走去。这时打猎是不行,且不说能不能找到猎物,便是找到他也没力气捕捉,因此只能看能不能从水里捞到点东西。原主记忆虽然被他力压制住,但是像部落附近河流位置这种常识性东西不用特别回想,便能凭身体本能找到。  途中经过几座帐篷,有破旧简陋,也有结实厚密,但无一例外都比原主所那个帐篷好。萧陌经过时,偶尔忍不住咳嗽起来,也没人掀开帐篷出来看上一眼。是这里人太冷漠,还是原主太过不招人待见?他有瞬间疑惑,但下一刻便被冻得失去知觉脚以及身体唤回了心思,撑着木棍加了速度。  一直到达河边,也没遇上半个人影,想来也是,这样冷天气,只要不是像他这样被逼得走投无路,又有谁愿意出门呢。  河宽三丈余,上面结了厚厚一层冰,周围粗大撑天树木以及低矮灌木都覆上了层素雪,看不到一丝绿色,别提找到吃了。萧陌也没浪费功夫,找到一处冰薄处,拿起石刀便砸开了。因为手上没劲,砸了好一会儿才破开个碗口大小洞,也引得河对面林子里传来响动。他抬头看去,发现是只体型巨大披着长毛黑狼,不由一惊,还没来得及戒备,脑海中便冒出个名字。  萨。那一刻他怔愕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觉得那狼其实是一个人,而且正值守。  好黑狼见是他,又漠然转身进了对面林子里,消失不见。  压抑住心中怪异感觉。萧陌低头看到之前破开冰洞下面露出一张长满锋利牙齿鱼嘴,虽然吃了一惊,仍然咬紧牙关将冰口再砸开了一些,正当他想把木棍削尖叉鱼时,就见眼前银光一闪,一尾圆梭形尺许长鱼从冰洞里跳了出来,落冰面上,跳了几跳就不动弹了。  萧陌心中一喜,用棍子将鱼捞过来,对于脑海中浮起不能吃念头不予理会,拿起石刀将鳞片刮了,然后就这样切下小小一片来,水中洗过,便放入口中。  以前行军时,为了不被敌方探子察觉,不敢生火,他吃过不少生肉生鱼。无论再怎么难吃,但是能够让人保持体力活下去,就是好东西。  也许是饿极了,这鱼片入口竟是鲜甜可口,较他以往吃过那些带着浓浓河腥味不知好吃多少。但是他吃过一片后,并没有立即继续,而是忍着胃里翻搅饥饿感静静等待了约摸一柱香功夫,看着一条条鱼从冰洞中跳出来,直到寒冷温度再次将破开冰口封住。  没有异样感觉。萧陌无声地松口气,就这样坐河边将那条鱼片着慢慢吃完了,感觉到身体似乎暖和了些许,也有了点力气,便将跳出来又被冻硬冰上鱼全捡了起来,周围找了根细枝条串起来带了回去。  ******  回到醒来时那个帐篷,萧陌帐篷后面找到一小堆被雪盖住干柴,又从原来铺着兽皮毯子地方翻到火石,这才将火生起来。  帐篷里终于有了丝暖和气,虽然仍抗不了寒,却比之前好多了。  萧陌将大那个兽头骨里装满雪,放到火上烧着,自己则离得远些,将手脚都搓暖和了,才坐过去,有空理清自己现处境。  他出生于大晋簪缨世家,十五岁时背着家人入了伍,几经生死,费二十年功,凭着一己之力终于官封正二品靖北大将军,兼豫北宣抚使,驻守大晋北塞。却近一次北夷入侵时,遭政敌陷害,被围孤城,粮草断绝,终以身殉国。如今醒来,他虽看不到自己容貌,却已知是借尸还魂。原本还想,等弄清所地方后,或许能够回去与亲人相见,至不济,也能从旁边探知老祖母,父亲以及两位兄长是否安好。然而,当他梳理过原主残留记忆之后,便知自己所想皆是奢望。  这里是一处与原有世界完全不同地方,天上有一串月亮,地上兽能变成人,而男人能生孩子。只是这三点,便已足够让他震惊不已,几乎以为自己到了话本中神仙妖魔之界。等冷静下来再仔细翻看那些记忆,才知并非如此。  这片大陆被称为无坤之原,没有通常意义上人类,只有能人形兽形间自由化身兽人,以及不能化身为兽但能孕育后代亚兽人。还有一种是生下来是兽形,到一定时间仍不能化身为人,被称为兽,是被轻贱驱逐对象,不被兽人世界所承认。这里没有女人,只有与男子外形相同亚兽人,容貌较之粗犷兽人纤秀,体力较弱,不能狩猎,只能做一些采集之类轻巧无危险事,代替了原该属于女人位置。  萧陌所占这个身体原主叫百耳,这个部落所处位置极其尴尬。原本因为他亚兽人身份可以得到相当优待,却因为他容貌丑陋,而被族人所鄙弃,到了适婚年龄,竟无一个兽人愿意要他做伴侣。后来族长无奈,只能强行将他配于一个兽人。那兽人并不喜欢他,但也没亏待他,只是除了房事外,平时并不理会他。算起来,那段时间要算是百耳过得舒心日子了。只是没过多久,一次獠兽袭击部落中,那个兽人死了,而刚怀上孩子百耳也流了产,脸上还被獠兽划伤,留下道可怖疤痕。所有人都以为那兽人是为了救百耳而死,只有百耳自己知道不是,但是他也没试图辩解。自那以后,他便被部落里人视为不祥之人,人人避而远之,终于落到了跟那些老弱病残同等待遇。这一个冬季寒冷日子,因为部落食物缺乏,像他这种无用之人,已有三天没能分到食物,所以才饥寒交迫下病死自己冰冷帐篷里,被萧陌占了身体。  头骨锅里水已经烧开,萧陌叹口气,将锅端下来,等稍冷后,就这样就着锅沿喝了两口热,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一点,心中却异常沉重。  这是一个生存法则极为残酷地方,而他也许将要此处渡过余生,以后可说是举步维艰。至于这个身体形同女人亚兽人身份,则被他若有意似无意地忽略了。既然上苍给了他生机会,那么他以后便以百耳身份好好活下去吧,至于萧陌,已战死大晋塞北战场之上,彻底消失了那个世界。  第二章:觅食(一)  萧陌……不,从此应该叫着百耳了。百耳弄清了自己如今处境,便不再多想,起身将带回来鱼又剖了一条,用外面干净积雪擦洗干净,砍成段扔到头骨锅里加了点盐炖煮。之前那条鱼对于饿了许久这具身体来说,不过打打底而已,哪里足够。  煮鱼空暇,他又将整个帐篷翻了个底朝天,终没找到多有用东西,连能穿身上贴身衣物都没有。即便帐篷里燃着火,他仍觉得冷得发抖,包裹身上兽皮又硬又冷,还散发着难闻异味,除了挡挡风外,其实没有太大保暖作用。手脚都被冻得红肿开裂,这种冻伤百耳塞北时见过,等到天稍暖时,便会痒得钻心,甚至流出脓血。  百耳是锦绣堆里长大,哪怕后来参了军,也只是行军打仗时吃点苦头,何尝过过这样衣不避体食不果腹苦日子,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什么都没有,要怎么才能渡过这样寒冷冬季?他苦笑自问,心中升起无法言喻沮丧。这时鱼汤带着微腥香味扑进鼻中,惹得他不觉咽了口唾沫,等反应过来,不免自嘲。以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却从未觉得有什么特别好吃过,如今竟被这样粗劣食物勾出了口水,这算不算是人劣根性。  等狼吞虎咽将一锅鱼连鱼肉带汤汁吃得点滴不剩,摸着暖洋洋胃,他终于不再纠结如今艰难处境。拿起那块当作毯子用兽皮,想割两块下来裹脚,总不能下次出门觅食时还光着脚丫子。石刀太钝,他一边用石头打磨,一边切割,费了老大功夫才弄下两块来,又割了两根长长兽皮索。拿粗鱼刺两块皮边角各扎了几个洞,用兽皮索一穿,再紧紧地绑脚上,虽然四处透风,但却比光着暖和了不知多少倍。  经过这样一番用劲费神,原本就带病身体便有些吃不消,疲倦一阵阵袭来,百耳却不敢睡。帐篷中太冷,他怕这一睡下去,便跟原主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于是火坑中加了几根柴,让火烧得大一些,他则火坑边盘腿打起坐来。他不知道自己以前修习内功心法适不适合这个身体,但是总想试一试,好过坐以待毙。何况,练了近三十年,打坐已成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他原本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以一杆长枪双手钢矛纵横沙场所向披靡,如今却变得比普通人还不如,要说不失落难过是不可能,但他心性坚韧,情知能够再捡得一命已是上天恩赐,那么一切从头来过又有何妨。他少年时便能够抛下锦绣荣华去苦寒边塞投了军,不靠家族庇荫挣出一番功业来,那么现也能抛下过往一切重开始。  意念很放空,灵台一片澄明。  直到坑中火焰熄灭,灰烬变冷,百耳才从入定中苏醒过来,丹田中并没有产生气机,但精神却比之前好了许多。他也不着急,内力修练并不是一日两日事,想当初他天质卓绝,且佳年纪开始修练,也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才产生气机。如今这个身体年纪已然不小,加上身体构造有异,若说用个两三年练出气感,他也不会觉得意外。如果一直练不出来,那也是天意。  重将火生起,百耳到帐篷外面雪地中打了两套拳,感觉到筋骨得到舒展,额上隐有汗意,这才转身回去。没有药,没有保暖之物,他除了用这种方式发汗,也实想不出其它办法了。何况若内功修习无所成,至少他得让这个身体变得灵活而有力,那样才有资本这个地方生存下去。他可不认为自己要跟原主一样,等着别人施舍。  自此,每日百耳都会花大半时间练功上,打坐,蹲马步,负重跑跳……他已多年不曾这样刻苦,一是因为太忙,再来沙场实战才是他主要修炼方式,平素只需早晚抽点时间分别练习一下拳脚和打会儿坐,不让自己生懈怠之心。如今却是除了解决吃喝以及柴火问题,便再没其他事,有大把时间来给这个身体打基础。  ******  食物只有鱼,是部落中人所不吃,因为肉腥而刺多,易损伤喉咙,这也是百耳第一日来时因饿极不得不捕生鱼而食时,脑海中莫名浮起不能吃这个念头原因。然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寒,河中冰也越结越厚,若隔上两三天不去话,那冰便硬实得连石刀也敲不出印子来。眼看着这唯一食物来源也将断绝,百耳不免有些发愁。向部落里人求助,那是不会有用,这样天气,食物只会越来越缺乏,先紧着应该是能够出去打猎且保护部落不受饿极野兽攻击兽人们,连亚兽能分得食物只怕都是极少量。他来之前三天既然已经被断了食物供给,没理由现别人倒愿意分给他了。  坐火坑边用石刀削着一根刨柴时砍来手臂粗小树干,百耳静下心思,再次翻出身体旧主记忆,从其中寻找着与山林与野兽植物以及与食物有关一切。不得不说,旧主脑子里储藏东西就跟他帐篷一样简单而贫瘠。  凶猛可轻易撕碎亚兽野兽,埋地里黑薯,部落附近几种可食野菜,传说中被熊兽占据着却美味无比蜜果,危险无处不山林……就这么些东西了。原主从出生起,一直到死亡,竟然都不曾踏出过部落一步。那么山林里究竟有些什么,他其实是不知道。  蜜果,野菜不应该是这个季节会有东西,不用考虑了。黑薯是埋土里,雪季来临前还有人挖到,如今大雪将地面植被全部覆盖,想要寻找会有很大困难。至于打猎……百耳看了看手中逐渐成形却不够尖锐木矛,对于自己如今身手,对于这样粗制木矛威力实不敢抱太大希望。然而若不一试,那么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用兽皮将矛身打磨得光滑了些,而后提起长矛轻轻一抖,画了个圈,感觉到矛身震颤以及坚韧,百耳眼中露出怀念光芒,而后倏然站起身,紧了紧身上兽皮,背上火石,石刀和骨锅,再披上被割得破破烂烂兽皮毯,几乎是带着全部家当,往外大步走去。  外面依然下着大雪,人兽绝迹。  百耳从与河流相反方向出了部落,经过密那片树林时,遇到了一只浑身皮毛雪白几乎融入雪地中似狮似豹兽。那兽看到百耳,眼中诧异之色一闪即逝,有瞬间犹豫,而后才闪身拦了他面前。  图,部族第一勇士。百耳脑海中浮现这个名字,看得出原主其实一直渴望被部落里人接纳,否则不会将他们每一个人兽形都记得这么清楚。当然,这个图对原主也有着不同意义,当初原主伴侣去救跟他站一起另外一个亚兽人时,是这个图从獠兽爪牙下救了他一命。  终归是救命之恩,哪怕对方明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却原主遭到污蔑时并没站出来为他澄清。百耳对着那只兽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对于原主过往不予置评。  “百耳,你去哪里?”那兽开了口,声音淳厚悦耳。这样天气,除了像他这样轮值,根本没人愿意外面走动,尤其是怕冷亚兽人。  管从原主记忆中百耳对这片大陆已有所了解,但是当一头野兽真正他面前开口说话时,他仍然不免升起怪异之极感觉,如果不是早养成喜怒不形于色能力,这时只怕已失了态。  稳了稳心神,他轻咳一声,压下心中别扭,淡淡道:“随便走走。”  图扫了眼他手中木棍,身上挂着骨锅,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这段时间值守猎人都知道,百耳抓河里多刺怪吃,也知道因为比往年持续时间长雪季导致食物紧缺,已有一部分人因分不到食物而饿死。但是图自己食物也不够吃,还要分一些给那侬,自没有多余给别人。  “这个时候林子里找不到吃,野兽因为饥饿会比平时凶猛。”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提醒一句,毕竟这时野兽连他们兽人轻易都不会去招惹。  百耳没说话,只是冲他一抱拳,算是道谢,然后绕过他大步而去。  图站原地看着百耳挺拔背影消失密林中,没明白他方才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说不出潇洒好看,且隐隐觉得这个亚兽似乎有些变了。  “他这是去送死。”一条黑狼无声无息地落图身边,正是百耳河边曾见过萨。  图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亚兽一般都有爱慕其兽人护着,这样季节就算吃不饱,也不会饿死,但是百尔却是个例外,没有兽人愿意管他,那么他除了自己去冒险,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跟其他残病之人一样坐着等死?只是这个亚兽有胆量进入冬季山林,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第三章:觅食(二)  百尔用木棍探路,没打算离开部落太远,怕迷失丛林中。他不清楚这个地方生物跟原来世界区别大不大,只是抱着侥幸心理看能不能找到藏洞里冬眠蛇蛙等物。然而一直到他身体僵冷失去知觉,周遭仍然是一层不变景色:一踩下去陷到膝盖厚雪,表面覆着一层冰霜粗壮高大到让他震惊树木,以及隐藏雪下不时将人绊倒藤蔓灌木。鸟潜踪,兽匿迹,周遭安静得只剩下寒风呼啸以及积雪压断树枝断裂声。不断地刨开积雪,不断地失望。  掏开一个被雪塞满树洞依旧一无所获后,百耳直起身,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如果不是有木矛撑着,只怕已栽倒地。知道身体已到极限,他不敢再强撑,从雪下挖出一堆干枝枯叶,钻进刚刚刨开树洞。树根边有散落石块,被他搬进去砌了个简易石灶,生上火,骨头锅里填了一锅灌木上雪,放到上面烧起来。直到明火腾升,烟气减少,他才将身上披着兽皮用几根树丫支着挂到洞口挡住灌进来寒风。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有饥饿野兽随时威胁着,这个树洞可比他原来住那个破帐篷暖和结实了不知多少倍。  喝了烧开热水,手脚也温暖树洞中渐渐恢复知觉,百耳终于缓过一口气,一低头,看到兽皮裙下自己被冻得乌青赤裸双腿,心中一阵不自。伸手解下包裹着脚兽皮,将里面被踩硬雪粉抖了出来,然后放火边烤着。  刚来时,这身体脏得不成样子,还是他烧了几次热水擦洗,才勉强好点。但是头发却是没有办法,又长又脏,纠结一起,没有梳子,又不能痛痛地清洗,而他又秉承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随意毁损古训,不能用刀割短,于是只能忍着。当然,以石刀锋利程度,就是想割,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若不想还好,只要念头稍稍往上面一转,便会觉得全身不舒服,甚至是坐立不安。当然,让他不舒服还是,兽皮裙下面什么都没有,随时都有走光可能,这让从小接受诗礼熏陶,注重衣冠整肃他分外难以忍受。  只是,不能忍受又如何,他现连肚子都填不饱,随时都有饿死冻死可能,又何谈其它?  抛开那些让人沮丧念头,他向后靠树壁上,养精蓄锐,准备过一会儿再出去以这棵树为中心,继续寻找。哪怕挖出一两块像黑薯那样可以吃食物根茎,也是活下去希望。  就百耳因为暖意而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一声细微轻响,像是踩断冰冻灌木声音,落雪与风声中分外突兀,他登时清醒过来,一把抓起身边木矛悄无声息地挪到树洞口,静听片刻,才撩起兽皮一角往外面窥看。  因为视野受限,他什么都没看到,不得不换到另一面,这才发现离身处大树约五六丈远地方,一个浑身雪白东西正那里用后腿将地上积雪弹得漫天纷飞,与天下飘落雪片混融一起,如果不是留了心,只怕极难察觉它存。  那是什么?看着那个体型可与三四百斤野猪媲美,却长着又长又厚毛皮,甚至还有一对尖尖支立头顶上耳朵东西,百耳心中疑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将它纳入要狩猎目标,单为那一身皮毛便不可能放过,哪怕它再凶猛。对于他来说,错过了这一次,下一回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他没有等待资本,时间拖得越久,他体力会因为食物缺乏越来越差,到时捕猎成功机会将加渺茫。  虽然下了决定,他却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冷静地观察了半晌,发现那东西十分警觉,蹬一会儿雪会停下竖起耳朵听片刻四周动静,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会继续。还注意到它后腿十分有力,若被踢上不死也得残。尤其是当它转头四顾时候,他甚至看到了它露外面一嘴如钢锯锋利牙齿,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倒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无论是原主还是自己记忆中,百耳都没找到可辨别它种类资料。虽然觉得有些像兔子,但是兔子哪来那么大体型,那么锋利牙齿?一边排除心中突如其来可笑想法,他一边估计着自己是否能那东西反应过来前抵达它近侧,并盘算怎么样攻击才能发挥自己优势,一击中,且减小受伤可能性。  怕引起那东西警觉,百耳并不敢一直盯着它看,观察片刻,便要移开目光一会儿,如此往复,等他计划清楚准备行动时,那白毛兽正将头埋刨出来坑里咔嚓咔嚓啃着什么。  对于很多动物来说,吃东西和睡觉时候,防备都会不自觉中减低,给人以可趁之机。而百耳正是抓紧白毛兽刚观察完周围,埋下头继续啃食片刻,扯开兽皮窜出了树洞,手持木矛扑向它。  五六丈距离,如果是以前,百耳只需一个起落便能抵达,但是这次却足足跨了数步,等到时那白毛兽已转过庞大身体来,对他呲着锋利牙做出了威胁架势。  留意到它前腿短拙,百耳心中一动,感觉着雪冰寒从裸露足底传递至全身,手中木矛蓦然一抖,矛身如蛇般滑过手心,直刺白毛兽眼睛。那白毛兽显是色厉内荏,见状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掉过头似乎想跑,对于要刺到身上木矛并不躲闪。百耳利眸微眯,手肘后缩,木矛仿佛有生命一般堪堪刺到它那身厚皮前收了回来,同时倒竖插向地面,借力一个纵身,越过白毛兽蹬出后腿跳上了它背,左手一把揪住它竖着两只尖耳,右手矛身后滑,剩下一半时候,手腕一翻,矛尖狠而准地刺进其右侧耳心当中。原本因被人骑身上而林子里狂跳乱窜白毛兽身体登时一凝,而后轰然侧倒地上,连挣扎也没有,后腿弹动了两下便断了气。  出科意料顺利。百耳暗自松口气,却并没生起轻忽之心,将木矛拔出,因为是耳心,伤口处没有流多少血,但是混杂着少许木矛带出脑浆,看着也颇狰狞。微微思索了下,他蹲下身抓起雪团擦向那伤口,直到流出来血液脑浆被融化雪水擦净,且伤口外面形成一层冰膜,将血腥味掩盖住。  由得白毛兽躺原处,百耳先回树洞将烤火边兽皮取下裹住脚,这才倒转,走到白毛兽之前刨出土坑边,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只是这一会儿时间,那坑里已覆上了层白雪,他伸手将雪刨开,下面东西便显露了出来,却是一个外皮紫褐内里乳白色根实,被啃了一部分,剩下埋土里,看不出有多大。百耳找了块石片,挖了好半天才将它全部挖出来,却是呈卵圆形,有柚子那么大,还拖儿带女地连着五六个稍小。紫褐皮上面长着大大小小瘤状物,跟癞子似,卖相着实不好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白毛兽吃过,他肯定不会想到尝试去吃它。不过现……他将被白毛兽啃出断面放到鼻下闻了闻,嗅到一股微甜奶香,精神不由一振。管旧主记忆中食物没有这个,他仍然决定带回去,并将这个地方做了标记,同时牢牢记下生长出这种果实植物外形。  白毛兽太重,凭百耳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弄回去,若原地剥皮处理后,分次携带,又怕引来野兽。他沉吟了一下,便有了决定,少不得要分一半肉出去了。  灭了树洞里火,拿出带来骨锅等物,然后费劲地将白毛兽拖了进去,用雪将洞口如之前那样密密封住,做了记号,他才带着几个紫色瘌痢果动身回部落。  第四章:瞎子允  经过部落那片林子时,百耳没有再看到图,这些兽人如果想要隐藏话,并不是如今他能够察觉。回到帐篷时,天色已暗,百耳将那个大癞痢果拿出来,化雪水洗净,把白毛兽啃过地方削掉,然后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发现皮很糙很硬,但是里面却是脆,有点干,带着淡淡奶味,没闻着那么香。思索了下,他将皮削掉,然后砍成块放进骨锅中加水煮。  当水沸后,狭小帐篷里开始飘荡着一股跟大米特别相似味道,奶味反而没有了。百耳有些错愕,拿起细木棍做筷子到锅里戳了戳,果块外面竟然已经软了,里面还硬着,于是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直到全煮透便下了火。  顾不得烫,他夹起一块便咬了口,只觉入口绵软微糯,初尝没什么味道,嚼了两下便带出一股甘香,有点像糯米糕,不过没那么细腻。不得不说,这实是一个极大惊喜。也许是饿极了,也许是太过怀念这种味道,他几乎是以秋风扫落叶速度将一锅果块吃了个干净,连汤都没放过。那汤很浓稠,颇像米汤,不过多了股奶味,喝完仍让人意犹未。  捕获白毛兽百耳都还没什么想法,只觉这里面着实凭了几分侥幸,此时却有种上苍眷顾感觉,不免心生感恩。思索片刻,他留下两个癞痢果,余下用兽皮包了提着走出去。  循着原主记忆,穿过两个破旧帐篷间隙,几株光秃秃喀拉树下,一座比他大上许多却同样破烂帐篷出现眼中。天虽然已完全黑了下来,但是满地雪光却将周遭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百耳径直走过去,尚未开口,里面已传来粗哑喝问声。  “谁?”  “下萧……百耳。允可?”  里面沉默下来,不知是琢磨他话是什么意思,还是想百耳是谁,过了片刻,就见帐篷门上兽皮晃动,被掀了起来,一个面黄肌肉小少年探出头来。  “阿父让你进来。”  百耳钻进帐篷,那少年正跪火坑边,火石敲得啪啪响,显然他来之前他们已经睡了。  火星一闪,微弱火光透出,少年趴地上小心地吹了一会儿,火苗终于燃上枯枝,越来越旺,帐篷中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火坑不远处,一只骨架极大却瘦骨嶙峋花豹趴伏那里,旁边散放着一堆兽皮,还有许多兽骨兽角,百耳甚至看到了两个缺了口陶罐,惊讶之余倒也猜到这家曾经有过部落中算得上富足日子。当然,那是一家之主允受伤残废以前。  “百耳,我这里没有可以给你食物。”允头趴两只前腿上,抬都没抬一下。  一头豹子正像个历经世事艰辛中年人那样跟他说话!百耳心中再次升起怪异感觉,忍了忍,也不废话,直接道明来意:“……我猎到了一头兽,甚沉。若你敢与我去林中弄回来,肉可分你一半。”他相信这个时候亟需食物不止是他一人。  他话成功地让花豹抬起头,将一双黑洞洞眼眶暴露火光中,连那蹲坐火坑边沉默少年都吃惊地看了过来。  “是什么兽?”允问。  百耳窒了下,才有些赧然地道:“我不识得。那兽一身白毛,尖耳,前腿短,后腿长而有力,大约……”他原本想形容有多大,但找不到可比之物,又不能失礼地以允体型作比较,于是尴尬地停了下来。  “是啮兔兽,毛很厚,狡猾,跑得也……”对于兽人来说也并不是容易捕捉东西,尤其是这雪季,它毛跟周围环境颜色一致,加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当一个亚兽人说他猎到了一只啮兔兽,允不得不沉默了。  原来还真跟兔有关。百耳听到白毛兽名字,不由感叹。对于允怀疑不是不知道,却并不想解释,只是再问:“可敢随我去?”他知道自己需要合作伙伴,但不是乞求。  “为什么找我?你难道不知道我眼睛已经瞎了?”抛开怀疑,允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反问道。  “我不是要你去捕猎,只是想将东西弄回来。”百耳淡淡道。对于他来说,允去做这件事绰绰有余。至于那些健全兽人,他不是没考虑过,但是别人是否会答应就是一个问题,再则他相信雪中送炭远胜过锦上添花。  允自然不会明白他真正想法,微微思索了片刻,想要站起来,却站到一半时候,腿一软又摔了回去,不由苦笑。“你看我连站起来都不能,又怎么能够跟你进林子里带回啮兔兽。”这些日子他跟百耳一样没有分到食物,只有儿子穆因幼兽身份,每天分到一个黑薯,一人吃都不够,何况俩人。如果不是穆一直看着他,为了不拖累穆,他早就离开部落,进入山林自生自灭了。  “这是我今日进山林寻来,削皮煮熟,尚可填肚。”百耳知他已有意答应,便不再废话,将手中兽皮包着四个瘌痢果倒出来,然后站起身,“明日一早我来叫你。”说罢,不等对方回答,已撩起兽皮钻出了帐蓬。  “这个百耳……好奇怪。”穆看着地上几个仍沾着泥土丑陋果实,沉默了片刻,才对父亲允说。  允没有回答。以百耳处境,奇怪点也没什么,大约是少与人交流,连说话也古古怪怪,要人连蒙带猜才能明白。只是让人想不到是,他这样一个亚兽人不仅敢这雪季进入山林,竟然还猎到了一只啮兔兽,究竟……是不是真?然而不管是不是真,他都必须去试试,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阿父,这个好像是苦紫麻根果,以前没人吃过……”耳中传来穆犹豫声音。  “按百耳说做吧。”允叹口气。他们还能挑拣什么,百耳总不能这大冷天晚上跑来戏弄他们。何况,他自认为他受伤眼残以前,对百耳从来不曾像其他族人那样避如瘟疫,态度与对寻常族人没什么区别。也许这是百耳找上他真正原因吧。  就父子俩忐忑而又隐含期盼等待中,苦紫麻根散发出了他们不曾闻过香味,勾引得本就空空肚肠闹腾起来。几乎没有等到全熟,穆就用石碗给父亲和自己一人盛了一份。  “真好吃!”穆也不顾烫,狼吞虎咽地吃光了自己那份,末了连碗都没放过,细细地舔了一遍。虽然没有饱,但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饿得手脚发抖,连觉都睡不着了。“阿父,没想到苦紫麻根这样好吃,一点也不像叶子那样又苦又涩,明天我也去挖,我知道哪里有。”他只煮了两个,剩下两个留着明天阿父出去前吃,所以尝过滋味后,这时他必须用极大自制力才能压抑住将那两个也煮了冲动。  允也舔碗,闻言顿了下,才缓缓道:“先别去,等我回来再说。”  穆很听父亲话,闻言虽然不解,也没反驳,只是又说:“阿父,明天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不行。”情况不明,允怎么可能让还没有捕猎能力穆去冒险,想了想,他道:“你去把诺叫来。”  第五章:瘸子诺  次晨,百耳起来练完功,刚将后一条冻鱼跟两个苦紫麻根放进锅里,允已经来了。听到声音,他掀起兽皮帘,发现外面不只允,还有一头少了条后腿毛皮多处缺损只剩下疤痕灰狼,同样瘦骨嶙峋。  “诺虽然少了一腿,但奔跑速度仍然很。我看不见,有他,会安全很多。”允说,心中有些忐忑,怕百耳不答应,又赶紧添上一句:“我们俩只要你答应给我那份肉,不会要求多分。”  百耳没有立即回答,目光锐利地扫过安静看着自己,并没流露出丝毫卑微哀求灰狼,而后侧身,“进来吧。”  为了抵御寒冷,兽人整个雪季大都保持着兽形,允和诺两只虽然饿得连肋骨都现了出来,但体型仍然那里,一进来便将百耳狭窄帐篷塞满了,连转身都难。两兽都有些局促,趴那里便不敢再动了。  早食还没煮好,百耳看自己那支木矛矛尖已有些钝,于是拿起来用石刀重削过。  “你就是用这个猎啮兔兽?”注意到矛尖上残留暗红血迹,一直没开口说话诺突然道,沉暗眼中掠过一抹亮光。  “嗯。”百耳头也没抬,石刀怎么磨都不够锋利,让习惯了宝刃利器他实不顺手。为了削这根矛,他手已经磨出了泡。  “我那里有猬兽骨刺。”诺看他削得辛苦,不由想到自己家里收藏那些作装饰用兽角兽牙兽刺,觉得相较于他眼中毫无用处木棍,那些结实锋利一些,于是说了出来。  “啊?”百耳扭头看向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那话意思。  诺也没解释,站起身便出了帐篷,没过片刻,又转了回来,嘴里叼着根四五尺长乌黑刺状物,侧着脑袋钻了进来,然后扔到百耳脚边。百耳捡起来,只觉入手光滑冰冷,一头圆粗有儿臂大小,一头尖利,泛着幽幽寒光,颇似短矛,眼睛不由一亮,手腕一转,刺尖扎上旁边用来磨刀石块,就听喀嚓一声,那块石头竟然就这样裂成了几块,倒让他惊了一下,接着大喜。他一直苦于没有趁手武器,这个却好。  “还有这样吗?”他唇角浮起笑意,看向诺眼神温和了许多。他擅使双矛,哪怕没有了内功,双矛手也能有极大杀伤力。  诺点头,而后又摇头,“没有这么长,还有两根只有这个一半长。”  百耳便不再说话,见锅中翻滚汤汁乳白浓稠,香气浓郁,估摸着应该煮得差不多了,仍然用筷子戳了戳,果然已酥烂,于是加了些盐,搅动后端了下来。然后,他看着自己穷得连个碗都没有帐篷傻了眼。一直以来他都是抱着锅吃,就算不太适应,也勉强凑和了这些天。现突然多出来两头兽,他不可能自己吃不管他们,想也知道它们吃是什么。他拿去那四个瘌痢果,两大一小兽人吃两顿,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他还指着他们有力气给他把那个寄托了衣食希望啮兔兽安全弄回来呢。  “你,诺,你去把你们吃饭家伙拿来。”没办法,只好让诺再跑一趟了。  “我们吃过了。”原本趴着好似睡着了允抬起了头,显然没想到百耳会叫他们一起吃。这样食物紧缺时候,如果不是一家人,又或者像他跟诺这样特别好关系,没人会把自己食物跟旁人分享。  诺也很意外,昨天允给了他一个苦紫麻根,这是他这几天唯一吃过东西。从进百耳帐篷开始,他便被锅中散发出食物香味勾得难以忍受,但却并没想过分到一丁半点,所以当百耳喊他时候,他有些愣然,没有立即动。  “磨蹭什么!”百耳说一不二惯了,眉皱了起来,声音中不觉带上了上位者威严。  诺反射性地窜了出去,留帐篷里允则僵硬地坐了起来,一股莫名而来压力让他再躺不下去。好诺速度,没让他难受太久,便又转了回来,带着两个大陶碗。  看到那两个足有他以前洗脸盆那么大陶碗,百耳僵了下,才将锅里食物分别倒了些进去,幸好有汤汁,加上陶碗下窄上阔,勉强把碗底给盖住了,否则他只怕会忍不住尴尬。  “里面有鱼,留心刺。”他捧着锅正要开吃,突然想起什么,忙提醒道。原主记忆中,这里人是不吃鱼。  “鱼?”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嗅那与他昨日吃过苦紫麻根气味有些不同食物,还没弄清鱼是什么,就忍不住先舔了一口。因为加了鱼跟盐,所以少了清甜,却多了鲜咸,自然合喜欢荤腥兽人口味。  “是多刺怪。”已经吃了两口允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较粗大刺用舌头卷出来,一边慢悠悠地道。穆看到过百耳去河边砸冰抓多刺怪,也跟着弄了几条回家,但是煮出来后父子俩人都吃不下去,没想到百耳做却好吃多了。果然烹煮食物这样事,还是亚兽行啊。  百耳如果知道允想什么,定然要哭笑不得。他那样身份地位,什么时候都有人将做好吃食送到他手中,怎么会烹煮食物。但是他毕竟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纨绔,就算没做过,一些常识性东西还是知道,比如煮东西肯定要加水,再比如吃鱼要刮鳞去鳃掏内脏等等。加上现环境逼迫,他做出东西也就勉强够得上煮熟罢了,至于味道什么,实是不能去想。  “多刺怪?”诺好奇地用舌头卷了块鱼肉进嘴里,发现味道鲜美,并不像传说中那么难吃,就是刺太多了,吃起来麻烦得很。想到百耳吃都是他们平时认为不能吃东西,诺心中也说不清是同情还是佩服,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百耳手中拿着东西以及吃饭姿势时呆了呆。  从小受到贵族教养,让百耳即便捧着锅,进食动作依然带着一股说不出尊贵优雅,哪怕是后来为了配合行军打仗,已练得速度飞,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气度依然不减分毫。诺何曾见过,加上用两根细木棍夹东西吃也是第一次见,不免看入了神。  察觉到他目光,百耳进食动作没有停,只是扬眼淡淡地瞟过去,登时便让他回过了神,埋下头默默地吃起东西来,不敢再东张西望。  待三人吃罢,百耳披上破兽皮毯,只带了那根骨刺,便出发了。  外面雪比昨日要小了一些,允却说这样危险,因为出来觅食野兽会增多。允眼睛看不见,只能依靠脚步声跟百耳后面,但速度并不算慢。当然,这是相对于百耳来说。自出了部落周围有兽人值守林子后,诺便展现出了他三条腿依然神速特长,转眼消失百耳眼中,过一会儿又从另一个方向无声无息地转了回来。据允说,他这是查探周围有没有野兽和其它危险。  百耳猎到啮兔兽地方离部落并不远,三人无惊无险地安全抵达,看到那树洞周围雪没有被刨过痕迹,百耳松了口气。当将那只有三四百斤啮兔兽从洞中拖出来时,诺看百耳眼光都变了,其实他也跟允一样并不是很相信一个亚兽人能够猎到敏捷而狡猾啮兔兽,哪怕是早上看到那根带着血迹木矛,也只以为可能是头幼兽而已。因为成兽皮毛厚而韧,连兽人锋利爪牙也不容易咬破,何况是一根削尖木头。  “怎么没有伤口?”将啮兔兽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诺疑惑地问。  “右耳。”百耳说,伸手抓住一只兔蹄,示意另外两只赶紧。这时雪又小了几分,若再耽搁,他可没把握能再次好运地遇到一只肥胖啮兔兽。  按他提示,诺果然兔耳那里看到了带着隐隐红色薄冰,用手提起兔耳,就见里面全是脑浆和积血凝结成碎冰碴。他也是个经验丰富猎手,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对百耳不由升起了一丝敬意。  “我来。”允显得很高兴,这么大啮兔兽,就算是一半也够他们吃上好几顿。当下不顾天气寒冷,化成了人型,伸手抓住啮兔兽就要往肩上甩。  “等一下。”百耳第一次亲眼看见兽人变身,先是一惊,而后才注意到他全身上下赤条条全裸,微感尴尬,将披着那块破兽皮毯抛给了他。“围着。”  诺极有眼色地递了根结实枯藤过来,允接过将兽皮绑了腰间,然后弯下腰摸索着抓住啮兔兽背上皮毛,手臂上肌肉一鼓,下一刻已将整只被冻硬兔兽甩到了右肩上。看他举重若轻样子,百耳不得不感叹这里兽人大力。  第六章:兽皮  三人没有耽搁,立即原路回返。诺依然不知疲惫地跑前跑后,间中警示了两次,让他们得已成功避开两头饥肠辘辘野兽。如果不是昨晚吃了一个苦紫麻根,今天早上又百耳那里混了顿,只怕他体力根本支持不了这么大运动量。百耳远远看到一头浑身长满黝黑尖刺约有小山那么大异兽后,大冷天仍出了一身冷汗,终于知道允为什么要带诺一起了,加明白前一日自己懵头懵脑闯进山林行为是多么愚蠢莽撞,同时又是多么幸运。  因此回到部落分肉时候,他毫不吝啬地将与两个兔兽大腿相连肥厚多肉部位分给了诺和允,又将内脏也均分成了三份,自己留下了胸肋部位以及兽皮和兽头。对于他这样分配,允和诺既意外又感激,但也没有客气地推让。这个时候,谁又会嫌食物多呢,尤其是兽人食量又比亚兽大了许多倍,允家还有一个正长身体怎么吃都吃不饱幼兽。  “这皮子我帮你硝吧。”离开前,诺犹豫了下,对百耳说。  百耳一怔,还没回答,允已经呵呵笑了起来,“百耳,就让诺做吧,他硝出来皮子又软又暖和,围身上绝对比你这块硬梆梆兽皮舒服。”他身上还围着百耳无偿提供兽皮,便已经开始嫌弃起来,一扫早前沉稳,可见分到肉事让他心情很好,与百耳说话也多了两分随意。  百耳失笑,将刚剥下啮兔兽皮叠好双手奉至诺面前,温和地道:“那有劳了。”对于硝皮,他只是从老猎人那里知道大概步骤,自己并没亲手做过,何况这穷得连老鼠都不肯光顾家里也没有硝皮需要材料,有人愿意帮忙,自然极好。  诺再次被他那与众不同举止气度给弄得僵了僵,尾巴都不知该做出什么动作。  百耳见他没反应,先是不解,而后恍然若有所悟地一拍额头,不好意思地道:“看我,该当由我送到府……府上去……才是。”一向说惯了话对方茫然目光下突然变得别扭起来,但是他一时又想不起这里要用什么词代替贵府,府上合适,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将话说完,却不免有些结巴。  见他这样,诺终于松了口气,不再那么拘禁,头一伸便将他手中兽皮叼了起来,转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百耳默然,如果允能够看到话,定然能发现他耳根正慢慢泛上一层粉红。他不笨,这会儿自然反应过来诺不是如他所猜测那样因为兽形无法取走兽皮而窘迫,而是被他言行给吓到了。  “百耳,你以后还要进山吗?”允问。他是个心思灵活兽人,诺与百耳对话中已知啮兔兽致命伤哪里,让他明白到百耳靠并不全是运气。有着这样干净利落手法以及毒辣判断力,且不缺胆量,哪怕是柔弱亚兽人,也值得他冒险与之合作。  百耳想说然,话到嘴边立即反应过来,于是规规矩矩地换成了一个是字。  “我和诺与你一起。”允不想下一次还要分食一个亚兽人打来猎物。虽然这次他没有拒绝,且出过一些力,但心中其实并不是那么坦然。只是生活所迫,无可奈何罢了。  “好。”百耳笑道,“我也正有些事想要向你请教。”  允窒了下,才犹疑地问:“你是说有事要问我?”虽然他能够理解百耳少与人交流,以至于话说得古怪一些,但是总是冒出一些人听不懂词语,也实让人头疼啊。  “呃,是。”百耳干咳一声,讪讪地应道。之前因为一直是独自一人,所以还没觉得,现才发现自己习惯说话方式这里着实显得有些不合宜。  “什么事?”  “想让你给我说说林中都有哪些野兽,捕猎时需要注意些什么……”对方干脆,百耳也不忸怩,直接地问出自己想知道东西。原主记忆中,有关这方面事实很少。他话没说完,诺已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化成小豹子穆。  听到他们声音,允脸上露出笑容,弯腰抗起两家肉,转头对百耳道:“你问这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什么时候你来我帐篷,我知道都告诉你。”  百耳答应了,看他们走远,突然发现差点忘了一事,忙大声道:“允,你到家后,记得让穆把我兽皮送回来。”那可是他睡觉用,虽然不好,但总胜于无。  允哈哈笑了起来,头也没回地摆摆手示意知道了。等百耳开始煮肉时,穆果然跑了来,带着两张兽皮,一看便知不是百尔那张,却比他那张宽大好看多了。  “是诺让我送来。诺那里有不少这种兽皮,阿父把你那张扔了,说就算用来垫地上坐也硌屁股。”穆将兽皮放百耳脚边,传达完阿父意思,便撒腿跑了,连给百耳说话时间都没有,也许是怕他生气吧。  百耳看着他小小身影消失纷飞雪花中,这才弯腰去拾地上兽皮,当手指触到那厚软皮毛时,心中一暖,唇角不觉浮起淡淡笑。  ******  百耳几人打到一只啮兔兽消息部落中不胫而走,这雪季无事可做且又食物紧缺时候立即引起了不小轰动。不少人持怀疑态度,毕竟一个亚兽人,一个瞎子,一个瘸子,怎么可能部落中健壮兽人都难以打到食物时候,猎到本来就狡猾难捉兔兽,这听起来像一个笑话。人们之所以对这件事投以极大关注,是出于好奇百耳怎么跟这两个残废兽人扯一起,对他们之间纠葛产生了各式各样猜测,并兴致勃勃地期待着结局。后会是谁退出?还是两个兽人共同拥有那个亚兽?  百耳不知道自己成了众人茶余饭后谈论主角,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心上,他从诺那里得到几片边缘锋利兽鳞甲,正寻摸着拿块兽皮做件衣服穿。但是正如烹煮食物一样,对于做衣服他也是同样不会,因此只能绞脑汁地回想以前所穿过简单衣服样式,看能不能仿制出来。然而想了半天,正打算开始尝试时候,却发现没有针线,没办法,终只好用兽鳞甲切割出一前一后两片兽皮,肩膀处以及身体腋下两侧都用骨刺穿孔,兽皮索系住,勉勉强强做了个坎肩出来,两条手臂却依然光着。就是这样,已折腾得他满头大汗。  至于裤子……百耳有自知之明,不想浪费兽皮,于是只弄了一块兜住裆部,同样用皮索腰两侧穿洞系住。仍然穿兽皮裙,不过割了两块裹住小腿和膝盖,再做了两个长及肘部护腕,零零碎碎地算是将身体包裹了起来。虽然还有部分肌肤露外面,却已比之前裹着整张兽皮时活动方便和暖和许多。主要还是,下面不再凉飕飕。只要等诺硝好兔兽皮,将之做成披风,那么这个雪季过得大约就不会那么艰难了。做件披风,百耳认为自己还是能够胜任。  晚上穆来时候,百耳正用木头做梳子,他实是受够了又脏又乱又臭头发,之前没有功具无可奈何,如今有了锋利兽鳞片,虽然握起来不太方便,但削起木头来还是很利落。  穆提了一大兽皮包苦紫麻根来倒百耳帐篷里。  “今天大家都到河对面去挖苦紫麻了,连那些能分到食物亚兽也去了。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我速度。”他还没成长到能完全消除斑纹脸上有一种情绪叫着骄傲。  百耳笑了,但又有一分疑惑:“为何诸人……大家皆今日去挖?”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原主不清楚原因。  “我把苦紫麻根能吃事都告诉大家了啊。”穆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光被百耳身上奇怪坎肩和护腕吸引,不由多看了几眼。  百耳微愣,这种事不是遮遮掩掩先顾好自己么,怎么他倒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还到处宣扬,那么要是抢不过别人岂不是又要挨饿?他不是很理解这里人心态。但他本身就不是很意这种事,所以很就抛到一边了。  第七章:初见亚兽  “怎给我送这许多?”看了眼地上那一大堆足够他吃上十天半月苦紫麻根,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还礼,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因为是你发现它能吃呀,我挖了好多,可以很久不饿肚子了。”穆很兴奋,一扫那夜初见时沉默,不过也有可能当时是饿得没力气说话了。“百耳,你做什么?”  百耳手中梳子已经要成型了,闻问,抬头看了眼穆只有寸许长短发,突然想到化成人型允头发似乎也是这样短,再挖出原主记忆,才明白这里兽人头发都很短,长也不会超过颈项,心中顿时羡慕不已。  “梳子。用来梳头发。”他淡淡解释。  “为什么要梳头发?”  穆觉得百耳总是做些奇奇怪怪事。而百耳则觉得这孩子好奇心真重。  “因为……”他迟疑了下,才找到一个自己觉得比较有说服力理由:“头发太乱,不舒服,还挡眼睛。”  “大家都是这样啊。你怎么想出这样奇怪梳子来?它能把头发梳……梳成什么样?”穆还是不明白。  百耳只觉额角隐隐抽痛,他自认为耐性还不错,但是面对这样问题,实是有种让人想撞墙冲动,即便他面部表情其实没有太大变化。  “待我做好,再教你怎么用吧。”想了想,他这样回答,倒是没有不耐烦。  “可以吗?”穆眼睛瞪得圆溜溜,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激动。  “然。”百耳习惯地回了句,而后反应过来,扬眼果然看到穆眼中疑惑,不由暗自叹口气,补了句:“可以。”  穆格格笑了起来,兴奋地本来就不大帐篷里跪着爬过来爬过去,百耳自然由得他,只要他不再问一些让人头疼问题就好。哪知没安静一会儿,穆又说话了。  “百耳……”  百耳只觉头皮一紧,就此时,帐篷外面同时响起另一个喊他声音。他不由暗自松口气,将梳子放到一边,起身掀起兽皮走了出去。  外面站着三个裹着兽皮亚兽人,身体修长,没有兽人强壮结实,样子都还算得上清秀,跟百耳一样顶着乱蓬蓬头发,只有一个眉眼特别俊秀,头发也整理得顺顺,披着褐红色毛皮。百耳不由多看了两眼,登时忆起此人是谁。  那侬。部族里第一美……人。男与女两个字间打了个转,百耳终选择了一个模糊字眼。原主有关那侬记忆大多都是如何受兽人追捧,如何会用饰品装扮自己,以及言行举止都是多么赏心悦目,原主对他嫉妒和羡慕,甚至还偷偷模仿过,等等,百耳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抓到了一点,那就是当初獠兽攻击部落时,原主伴侣就是为了救眼前这个亚兽而死,但是原主被众人诬蔑时候,这个美人并没有站出来说明当时情况。可以说,原主会落到他来时那样凄凉境地,有很大部分是那侬间接造成。  弄清了这里面弯弯绕绕,百耳目光微冷,不再看那个亚兽一眼。他生活地方,比这个卑劣污秽事比比皆是,因而对此并不是不能接受,他只是看不上这种人而已。且他看惯美色眼中,这样颜色还真算不上什么。  几个亚兽看到百耳奇怪穿着时都怔了一下,那侬眼中是闪过奇特光芒。  “百耳,你知道苦紫麻根能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族长和其他人?大家如果雪季到来前能多挖一些,那样食物就不会像现这样不够。”为首一个亚兽人面色不太好地问,显然已吃过煮熟苦紫麻根,并对其能助部落熬过雪季是极为肯定。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百耳扬了扬眉,有一种啼笑皆非感觉。  “不想说。”他淡淡道,解都懒得解释。  此话一出,三个亚兽人都变了色,显然他们还没遇到过像百耳这样人,一时都哑了声,过了片刻,还是那侬先反应过来,他皱起眉:“百耳,你该知道,如果都像你这样,兽人们也不再为部落打猎,那么我们不是都要饿死了。”  百耳没理他,但是这一番话却让另外两个亚兽醒过神来,瞬时气得脸通红,也许他们心中还没有自私这个词,而百耳显然让他们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两个词所代表感觉。  “如果百耳你是因为这个理由而不告诉大家话,那么以后你都不能再从部落里分到食物。”为首那亚兽义正词严地大声宣布。看来这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目。  “随便……”百耳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笑。他记得自来到这古怪地方后,便再没从部落里拿到一点食物。只是话尚未说完,旁边突然窜出一个小身影。  “百耳也是才知道苦紫麻能吃!”穆站百耳旁边,着急地为他辩解。  百耳有些惊讶地看着小兽人激动样子,终于知道原主对允另眼相看不是没道理。  “穆你怎么这里?”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亚兽人出了声,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穆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努力想要让他们相信百耳自己说话,“如果百耳早就知道苦紫麻根能吃,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准备,被饿得要去捉多刺怪吃……”  百耳可没习惯向别人显摆自己苦难史,伸手一把捂住穆嘴,另一只手则对三个不速之客挥了挥,道:“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一边说,一边勾着吱吱唔唔小兽人进了帐篷。  三个亚兽人面面相觑,无法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扔这儿了。  “百耳,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他们三个可是负责分配你们亚兽人食物。他们如果说以后都不分食物给你话,那么过了雪季,就算食物足够,你也不能分到。”穆好不容易挣脱百耳手,也不知是急还是羞,已隐隐露出兽人粗犷轮廓小脸涨得通红。  百耳静静看着他,直到看得暴躁小兽安静下来,才露出一个浅淡却不失矜傲微笑,“我有双手,为何不能养活自己?”连自己都养不活,又何为男儿?哪怕这是一个他完全不熟悉怪异世界,哪怕这里有着奇奇怪怪凶猛野兽和植物,他相信只要善用自己智慧以及双手,不说像以前那样锦衣玉食,生存下去应该是不成问题。  为他无意间流露出气度所慑,而后又被他话中意思激起满腔豪气,穆眼睛瞬间变得晶亮。  “百耳,就算他们不给你食物,等我能打猎了,我就多打一些,然后分给你。那样百耳就不用再吃多刺怪了。”他大声说。  百耳侧了侧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兽人突然变得这样亲近他,但仍然笑了,“那可好极,穆要点长大啊,百耳就依靠你了。”说话间,他手中梳子已做好,便拿了兽皮仔细地打磨光滑。  小兽人成长到能猎捕食物之前,他们部落中都属于地位低下弱者,只比老残一类好些,恶劣环境下,随时都有夭折可能,没有人会对他们寄予太大希望,直到他们足够强壮。因此百耳态度大大地激励了穆,让他颇有一种遇到知己感觉,恨不得马上就证明给对方看。  “好!”他答得郑重无比,就像宣誓一般。停了下,又说了句:“百耳,咱们一定都能度过这个雪季。”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他感觉得出这个雪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艰难,清楚如果要实现承诺话,必然要先这次雪季中活下去。  百耳嗯了声,看他认真样子,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小少年头。大晋虽然外敌环伺,但内政清明,百姓安居,像兽人部落这般穷困便是土地贫瘠北塞之地也难以见到。他转生到此地,也说不清倒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不过能多得一条命,总是好。  “百耳,你梳……梳子做好了吗?”穆被摸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转移了话题。  百耳将磨了两下梳子递给他,看他接过好奇地把玩起来,便起身去做晚饭。他做饭也就那两手,将啮兔兽切一块排骨下来,垛成块丢进锅里加水煮,然后削几个苦紫麻根也扔进去,再加些盐就差不多了。至于水沸之前撇血沫什么,那是肯定不知道。于是味道什么也就不能计较了,能够不咸不淡,不焦糊不夹生,那已是不错。  “穆就这儿吃饭。”他对正拿着梳子划自己手掌心小少年说,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啊……”穆茫然抬起头,片刻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爬起,“不,不行,还要回去给阿父煮食吃。”他这时才想起自己来送苦紫麻根送得也太久了些。  “让允来,我们再烤些肉就够了。”百耳说,对这里兽人食量也大致有些了解,只是这个不算大骨锅要让三人吃饱是不可能。  “可、可以吗?”穆有些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问。  百耳失笑,将到口然字转成:“当然。”他看来,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忌讳。而且允和穆性格都极好,值得相交,他本来便不是悭吝之人,尤其对待朋友上。至于身为亚兽这个事实,则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去吧!”轻轻一拍小兽人肩膀,他道。  穆眉开眼笑,将梳子塞回他手中,便一溜烟跑了。  第八章:部落防御  允父子很就来了,还多带了一个诺。诺还是保持着兽形,毕竟是缺了一条后腿,化成人形不便行走。  百耳看到他,也不意外,只是觉得自己这帐篷着实小了些。等天气暖和起来,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建栋敞亮结实屋子出来。  穆将手里提一大块啮兔肉递给百耳,说:“这是诺。”又从父亲手中拿过另外一块大,“这是我和阿父。”  百耳早就看见他们手中提着东西了,此时见状也不客气,直接拿过来用雪搓洗过,切成巴掌大一块,便用盐腌上了,末了还不忘说一句:“下次不用带肉,带些盐过来,我这儿盐不够了。”几人其实也只是合作过一次,算不上有多深厚感情,但是兽人性格单纯憨直,他自然用不着婉转矫情。这种说话行事不必步步算计日子,实是让人觉得很畅。  “我去拿。”诺听风就是雨,便要转身去拿盐,被百耳赶紧拦住了。  “还够几顿,不急这会儿。”  诺确定他说是事实后,这才找了个地方趴下,干巴巴地等饭吃。  对于烤肉,百耳算是驾轻就熟,以往入山打猎又或者行军野宿时候,没少吃过烤肉,兴致来了也会动动手,因此相较于炖煮,他对于烤炙食物行一些。只可惜这里除了盐外,没有别调料,便是技术再好也弄不出好味来,能够把肉块烤得外焦里嫩就不错了。好三个大小兽人都不挑嘴,百耳则是早就有了不能挑觉悟,他若挑话,这里只怕找不到他能吃东西。  “雪季大概还有多久才会结束?”原主与计数有关记忆都是一团混乱,百耳不得不问兽人。  “这个雪季比上个雪季冷。如果跟上个雪季一样话,那么已经过去一半了。”回答是里面年纪大允。允正抓着一块烤肉嚼,另外一只手端着汤,看上去吃得很满足。  一半是多少天?百耳有些茫然,怎么也无法根据原主脑海中印象推算出天数,又不好再问,再问就要漏陷了。不过不急,这事他以后有是机会弄清楚。  “这个时候野兽凶猛,基本上都是饿。上次百耳你进山只遇到一只啮兔兽,实是运气很好。以往雪季,也有食物不够吃时候,我们不得不进山捕猎,经常会有兽人回不来。”大约是被挑起了谈兴,允不自觉说起了一些狩猎事,“诺腿就是上上次雪季里没。”说着,他伸腿踢了踢正埋头苦吃灰狼,就算眼睛看不见,仍然一踢一个准。  诺只是意思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对于他话不予回应。允也不意,继续他经验之谈。  “因为找不到吃,那些野兽总喜欢往部落附近跑,所以就算下大雪,兽人也要值守,以防野兽闯进部落。”说到这,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这些是部落里人人都知道,不由老脸一红,低下头喝了两口汤后,才又说起百耳那日提过事。  “雪季里有很多野兽都藏了起来,只有皮毛厚不怕冷还会外面觅食,就像你捕到啮兔兽,还有浑身长着刺猬兽,能天空飞翔枭兽,以及成群出没小耳兽。獠兽也有,但它们大部分都雪季来临之前迁移到了暖和地方。可怕是小耳兽,别看它们体型小,但是一次出现就是一大群,喜欢攻击部落,如果山林里被它们盯上,是没有兽人能够逃脱。”  “就没有对付它们办法?”允对小耳兽描述让百耳想到狼群,神色不由凝重起来,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部落周围除了有兽人看守放哨外,并没有设任何防御工事,如果那小耳兽真如允说那样厉害话,那么要侵入部落不过是轻而易举事。  “兽人能够轻易杀死一只小耳兽,但是对着一群,就只能逃命了。”允无奈地摊了摊手,穆注意到他烤肉已经吃完了,于是又塞了块他手中。  也就是说蚁多咬死象了。百耳沉吟,努力脑海中搜索有关小耳兽资料,而后发现原主真是一个不大管事人,明明记忆中有小耳兽袭击部落印象,却怎么也不能回忆起小耳兽样子。也不知是这里亚兽都这样,还是独独原主如此。  “为什么不用石头或者木头将部落围起来?”他随口问了句。要按他扎营守城习惯,一般营地城池周围都要清出一大片空地来,不留草木,挖壕沟和护城河,那样无论敌人想要火攻还是偷袭都不容易。而这个部落周围却密密麻麻长满了树,又没有坚固高大城墙防御,就算有人值守,想要攻进来也不是件难事。  其实自来到此地后,百耳就对这里情况十分疑惑,无论是食物分配方式还是部落管理,甚至是衣食住行都像是未开化蛮人那样。按说以这里兽人能力,就算无法达到大晋繁盛,也不该像这样窘迫被动才是。这让他不免想到传说中提到过穴居生食衣兽皮上古时期。  闻言,一直沉默吃东西诺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明白他意思。  “用石头把部落围起来?”允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围?”  百耳大致将围墙栅栏意思解释了遍。  “石头太重,弄不回来,也没那么多石头。”允听明白了,觉得这个想法似乎很不错,但是做起来很费功夫。“树也不好砍,兽人们要去打猎,没有时间来做,其他人没有力气。”  百耳无声地叹口气,这里什么都缺,其实缺还是人手。他所这个叫黑河部落,能够捕猎强壮兽人绝不会超过一百,加上亚兽以及其他老幼残,能有三百人就了不起了。而打猎时,这些兽人还不能全部出动,需要留下部分守护部落。靠几十人打猎养三百来人,食物不够也就能够理解了,哪里还有精力来修筑防御墙?  “其实也可以用土筑……”他低喃了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样天气土地已经被冻硬了,别说没工具,就是有,挖起来也是件吃力不讨好事。  正说话间,突然远远传来一声虎啸。  正埋首碗里诺抬起头,允和穆都放下碗站了起来。  紧接着又是几声兽嗥,一声比一声急促,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发出。  百耳心中一跳,莫名而来危险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摆不远处兽刺,脑海中则急速翻找着原主记忆。  “小耳兽来了。”允开口,神色沉着。  没想到说什么来什么。百耳皱眉,却并不慌张。遭遇敌袭场面他经历得太多了,越危急时刻反而越冷静。  “我们要怎么做?”他沉着地问,兽刺倒提手中。这处只有帐篷,根本不可能挡住野兽攻击,他看来,除去拼了外别无其它选择。  诺看了他一眼,眼中神色奇怪。允也顿了一下,才说:“将食物都收好,去族巫帐篷,那里会有兽人专门保护。”  经他一提,百耳蓦然反应过来,原主记忆中是有这么一段,但凡遭遇外敌袭击,无抵抗能力老弱病残以及亚兽都会汇聚到族巫帐篷里避难,只是他素来没有藏于人后经历,所以自然而然忽略了。现下情况不明,加上他武功已失,自然不会冒冒然冲出去添乱子。  当下,他拿起一张兽皮来,开始收拾东西。而穆也化为兽形跟诺一前一后冲了出去,赶回自家帐篷。允却没走,又坐回了原处。  百耳将冻硬啮兔兽肉扔到兽皮上,看到一堆紫黑丑陋瘌痢果,犹豫了下,问允:“这些瘌……苦紫麻根不用收了吧。”一般凶猛野兽似乎是不吃素。  “收。”允摸到自己没吃完碗,端起来几大口解决掉里面东西,“这大冷天,小耳兽找不到食物,什么东西都吃。它们来袭击我们部落,就是为了我们储藏食物。”  第九章:兽袭  百耳不再多问,也不管脏不脏,迅速地将苦紫麻根也一起拢进了兽皮,四角一拢,用兽皮索扎住便算弄好了。  “好了?那我们走,穆和诺会直接过去。”允摸索着提起百耳那一大包东西,说。  原来是为了帮他拎东西。百耳微愣,心中涌起一丝暖意,但却没推辞,也没说感激话,只是伸手握住允手,准备引路。允僵了下,似想抽出来。  “这样会点。”百耳语气温和地解释,已完全将所占身体亚兽人身份抛到了脑后。他看来,男人该有自己都有,哪怕有一些超乎他理解能力存,他也还是男人,跟允是一类。当然主要是,他来到此地后一直跟兽人混一起,没跟亚兽相处过,脑子对自己亚兽身份还没转过弯来。  听到他话,允果然不再试图挣脱,只是脸上表情有些僵硬。于是百耳一手牵引着高大瘦削瞎眼兽人,一手倒提兽刺,凭着身体记忆往族巫帐篷走去。路上偶尔遇到一两个往同一方向赶亚兽,都会看到对方脸上流露出怪异兴奋中夹杂着嘲讽神色。  百耳不明白这种反应源于何处,只知道这里人表达感情出奇坦率直接,当然伤害起人来也加不留余地。  族巫帐篷部落正中位置,与族长帐篷相距数步,是部落里大帐篷,但是要挤进一两百号人,加上他们所带食物,还是困难了些。因此有一部分人被分到了族长帐篷里面,而族长则带着他儿子们外面对抗入侵小耳兽。  百耳和允来得较晚,所以只能进族长帐篷,刚一进去时,他差点被里面污浊闷臭空气熏得掉头就走,却被来得稍早穆喊住。  “阿父,百耳,这边,这边……”穆挥着手,一点也没有危机感,反倒给人很兴奋感觉。  再看其他人,无论是亚兽,还是伤残兽人,也都很轻松,也不知是他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对外面兽人能力太过信任。  难道小耳兽其实并不可怕?百耳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人已带着允走到了穆和诺身边坐下。  为了不占太大地方,诺这时也化成了人形,一头灰褐发,五官端正,不是特别英俊,但很有男子气概。当然,这是以百耳眼光来看,至于这里人觉得怎么样,他就不清楚了,就像他想像不出自己这具身体有多丑一样。直到现,他还不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他看来,那些亚兽大多也只是普通罢了,远远够不上美貌,而这样情况下,他还弄了个丑得让兽人不肯要帽子,可实是让人不敢想像。幸好还四肢健全,耳聪目明,没有残个一处两处,他也觉得知足了。反正这边没有女人,用不着顾虑自己女人眼中形象。都是男人,丑一点好看一点,也没太大关系,能力才是重要。  “允,你和百耳打算什么时候举行结伴礼啊?”一个亚兽哈哈笑问。此话一出,不等允有所回答,其他亚兽已经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百耳,你眼光不错哦,允以前也是部落强壮兽人呢。”  “尼雅,就算你离开了,允还是能找到别兽人啊。”  “他们一个看不见,一个长得丑,倒是绝配。”  ……  百耳悚然了,就算过去,无论是京城自持身份世族贵女还是粗俗却能像男人一样撑起半边天边塞妇人,都不曾他面前显露出这样搬弄口舌道人是非一面,可以说,他是第一次遭遇这种被一群人当着面叽叽喳喳议论他私事兼冷嘲暗讽场面,一时只觉头皮发麻,有宁可到外面去抵抗小耳兽也不愿留这里冲动。他完全无法明白,危险来临情况下,这些亚兽人怎么还有心思拿别人取乐,是天性乐观,还是蠢不可及?  “允失眼,诺失腿,皆是为部落而残,尔等以此取乐,不觉让人寒心么?”没有了战斗力,不能再为部落出力,分到食物少些甚至一点也分不到这食物欠缺时节都还勉强说得过去,但若以此为名目报以讥嘲轻鄙,就未免太过了。  百耳心中着恼,也不顾自己说话他们是否听得懂,以一种从容而颇具威压语调慢悠悠道来,声音不大,却让原本还闹哄哄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  诺惊讶地看向他,允也有些许动容,或许他们不能完全听懂他意思,但是里面维护之意显而意见。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事,而且还是来自向来懦弱胆小百耳。  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百耳又继续道:“至于我与允关系,就不劳各位关心了。把心思放我们身上,不如去多想想怎么对付小耳兽。”他说得毫不客气。他看来,既然他们死活无人管,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又关别人什么事呢?  “捕猎和抵抗侵袭部落野兽是兽人们事,可用不着我们操心。”一个亚兽大声反驳,立即引来一阵支持哄笑。  百耳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果兽人顾及不到,难道你就打算等死吗?”  “怎么可能,有图,无论多凶猛野兽都能打退。”那亚兽不服地嚷嚷。  蠢货。百耳心里只有这么一个评论,懒得跟他争执,转过头不再理会。反倒是有一部分人听过他们话后若有所思,心中产生了危机感。倒是那些残废或年纪大失去战斗力兽人从头至尾没说什么,也没笑过,因为他们很清楚百耳顾虑不是多余,就算是强大兽人,也并不是无所不能,也会力有不逮,否则又怎么会有残废兽人。  “允,百耳可是一个不祥人。”就这时候,一个红褐色头发,长得颇为清秀亚兽突然站起来,不高兴地说。  看见他,穆挪动了下身体,将背朝向众人,从百耳包中掏出梳子,心不焉地把玩起来。允脸上笑也淡了下来。  注意到父子俩反应,百耳想了又想,终于从记忆中挖出这个亚兽身份来。  尼雅,允曾经伴侣,穆阿帕,就是原来世界母亲意思。因为允失了双眼,不能再狩猎,忍耐了一段时间三餐不继日子后,终抛下了这对父子,跟另一个兽人重组成了家庭。忆起此事,百耳也终于对于这个部落所谓伴侣有了深刻了解。  这里婚姻没有什么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法,大都是彼此看对了眼,然后请求族长和族巫举行一个简单结伴礼,然后两人搬到一起住,就算是一家人了。而且这样结合也不是稳固不变,当兽人没有能力养活亚兽时候,亚兽是有权力解除这种关系,重选择伴侣。当然,如果亚兽不能生育,兽人也能提出这样要求。其实,归根结底,维持这里伴侣关系根本还是生存和繁衍。不像以前那个世界,会牵扯到家族利益等等多东西。  “百耳祥不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穆要饿死时候,是百耳将他食物分给了我们。”允淡淡说,语罢,低下头不打算再说话。  虽然是部落惯习,但是对于被抛弃一方,自尊受辱情况下,情感也会觉得难以接受,何况是已经有了孩子情况下。  闻言,尼雅脸上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目光落向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处去百耳,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其他人也这句话后,收起了嘲笑嘴脸,哪怕心里没有认同。  第十章:族巫疗伤  “小耳兽什么部位脆弱?”见他们终于不再苍蝇逐臭一样盯着自己几人,百耳这才开口询问。他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将自己性命完全托付给数量并不多兽人,所以对于袭击部落小耳兽自然需要多了解。  “小耳兽只有我们成年兽人兽形一半大小,速度很,牙尖爪利,喜欢咬猎物脖子,常常是几个甚至十几个攻击同一个目标,基本上不会落单。但是小耳兽腰很细,肚下柔软无毛,对上时只要咬断它们腰或者抓破它们肚子,它们就没用了。”允似乎明白了他意思,回答毫无保留,连没问也说了。  “小耳兽鼻子和耳朵都很灵敏,想偷袭它们并不容易。”寡言少语诺补充了一句,显然也是看出了百耳打算。  百耳沉默了片刻,再问:“小耳兽怕火吗?”  “怕,但是我们不可能一直烧着火,没那么多柴,这次烧完了,下次怎么办?而且小耳兽很有耐性,可以守着猎物很长时间不动,直到它们认为好攻击时间到来。”允说。  百耳不由默默思索,若自己遇到小耳兽当如何,结果是无计可施,尸骨无存,除非他内功有所成,或还有一拼之力。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了那些带着恶意戏笑,都自了起来。帐篷正中心火坑里烧着火,加上人又多,排除空气有些闷浊外,这倒是百耳来此地后感觉暖和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传来一声兽啸,外面守卫着兽人应和了两声,帐篷内亚兽都欢呼起来,直到允提起装食物兽皮袋,而诺化成狼形,百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小耳兽已经被赶退了。  就这时,一个长着一头猬针样短发,身形高大健壮披着张兽皮青年兽人走了进来,引得不少亚兽倾慕地看过去,但他却只是目光帐篷里扫了一圈,便径直走向坐火堆旁边那侬,对于旁人是看也不看一眼。  百耳认出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图,只不过当时他是兽形。图是部落第一勇士,亚兽中自然很受欢迎,但他喜欢是那侬,别亚兽只能羡慕嫉妒了,而让他们郁闷是,追求那侬兽人很多,一直到现,那侬都没有做出选择,图只是比较有希望而已。  “那侬,我送你们回去。”众目睽睽之下,图一点也不拘禁,大大方方地表明意图。  那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殷勤,只是神色淡淡地问了几句外面情况,便挽着自己阿帕由图护送着众人之先离开了帐篷。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兽人来接自己伴侣孩子和喜欢亚兽,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百耳几人才离开。  经过部落中心被雪覆盖空地时,百耳注意到有很多人围那里,他只是略一迟疑,穆已开口:“族巫给受伤兽人治疗,咱们也去看看吧。”  百耳习惯性地翻了翻记忆,但是原主与此有关记忆很模糊,显是被人排斥得太过,以至性子孤僻,连这样事情也远着。暗自叹了口气,忍住侵体寒意,跟了穆后面。谁都有个三灾六病,又是需要自己进山去打猎觅食,难保不受伤,多了解一下这里疗伤方式还是有必要。  见到百耳,许多人都纷纷避让,排斥之意明显,竟是空出好大一块地方。百耳以往身份不一般,除了近身护卫外,大都会与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因此就算明知是不被人待见,也不以为意,反而乐得不用跟人挤。  空地中间,或躺或站着二三十个兽人,有是兽形,有是人形,大都挂着彩,其中还有几个匍匐地没有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一个看不出具体年龄,脸上涂着彩色诡异图案干枯老兽人手拿一个有着黑色双角奇怪兽头骨手杖,正围着一堆篝火跳着奇怪舞步,嘴里跟念咒似吟唱着什么。  “你确定他这是治疗?”仔细看了一眼那些受伤兽人,发现他们身上伤口并没处理过,但因为天冷,已被冻住,并没再流血,百耳压低声音不解地问站旁边穆。这样冷天气,不赶紧止血上药保暖,伤处肌肤不会冻坏难以痊愈?  “嗯。”穆脸上神色肃穆,如同其他人一样。  “天气热时候也是这样?”百耳又问。  “是啊。”穆似乎发觉百耳问题很奇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百耳,你怎么了,族巫他哪次不是这样给伤者治疗?”也许是他说话声音太大,也许是两人态度散漫,瞬间引来了不少愤怒厌恶目光。  百耳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他想,这里什么都跟以前不一样,连男人都能生孩子,治伤方式不同大约也是有,因此分外留心起来,以免以后抓瞎。  族巫又跳又唱了一会儿,后拿了一块瓷白色骨状物扔进火里,等烧得焦黑之后,捡出来用石刀将其刮成粉末放到陶罐中,加入雪放到火上煮。而那些受伤兽人亲人和朋友已拿来了碗,等着分药。百耳发现,似乎只有自己穷,家里连一个像样容器都没有。  雪水融化,陶罐上升起腾腾白雾,族巫端下火,嘴里念念有辞,尖长指甲手腕上一划,鲜红血涌出,滴进罐中。但因为天气寒冷,片刻便凝住了,他如是又划了三次,才停下。用手杖一端罐中搅了搅,便开始分给受兽伤兽人。  百耳打了个寒战,只觉胃中一阵翻搅,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场合不对,不便询问,只能忍下。看着那些兽人们喝完药,看着一个前腿折断兽人自己咬掉断腿,便各自散了,那些伤口连简单处理都没做,他有些懵,直到跟着穆他们走到自己帐篷前面才回过神来。  “这样就好了?”  对于这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允三人都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说什么。  “我是说,族巫就是这样疗伤?不用再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百耳看到穆迷惑眼神,忙补充道,心里却揣测难道是那白色东西或者族巫血有着神奇疗效,所以伤者才不用特别照料?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允停下步子,不解地侧了侧耳,似乎是想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百耳确定嗯声后,才说:“我们兽人自己会用舌头清理伤口,这个不用族巫做,至于上药包扎……是什么意思?百耳,你从哪里听来?”  “是啊,百耳,你怎么总问些奇怪问题?”穆插嘴。  百耳窒了一下,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不是原来百耳吧?好他以前官场上虚与委蛇惯了,真真假假话说了不少,并不会被这几句问话难倒。  “我想伤口如果敷上止血草药,然后用兽皮裹住,应该会好得些……以前一直没看过族巫给受伤人疗伤,所以……”他没说完,但允他们都清楚他以前处境,话到此,便不用多做解释了。  “这个时候没有草药。”允沉默了一下,“而且就算有草药时候,族巫也是煮了后给受伤人喝下去,不会涂伤口上。涂伤口上,怎么会有用?而且伤口如果用兽皮裹上,会烂得,不容易好。”显然,他们也是用兽皮包裹伤口过,只是效果太坏,便被舍弃了。  百耳哑然,无法反驳。他不是大夫,只是因为常年战场上,受伤是家常便饭事,所以对于处理伤口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但是这里条件实是……他暂时还不敢武断地认定是这里太过落后,连草药外用都不知道,只能猜测也许是他们有着自己特有治疗方式。而他,需要弄清楚。  “那块白色东西是何物?有何作用?”  “是腾云兽翼骨,可以给人以力量。”回答依然是允,“族巫血,里面有着强兽人生命力。”似乎猜到百耳后面会问问题,他直接就说了。  “你们都喝过?”百耳十分意外,觉得那罐药用途真抽象,乍听却又似乎有那么一些些道理。  “嗯。”  “疗伤效果是否很好?”这才是他关心事。  允迟疑了一下,“当然……”如果不好,族巫为什么给他们喝?  “没什么用处。”诺突然插了句。  “诺!”允喝住他。  “你真觉得有用?”诺反问,“如果有用,你眼睛明明……”  “够了,别再说了!”允语气变得严厉,同时转开话题:“百耳,东西你收好,我们回去了。”说着,将手中兽皮包递给茫然听着他们说话穆:“穆,你帮百耳提进去。”  穆哦了声,接过那包东西就钻进了面前破烂帐篷。  从两人对话中,百耳隐隐感觉到这其中恐怕有着什么忌讳,于是顺着允意思换了别话题:“你们家里食物可以吃多久?”坐吃山空,有事不得不早做打算。  见他不再继续之前话题,允明显松了口气,笑道:“穆去挖了很多苦紫麻根,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百耳沉吟片刻,“我想过两日进林子,你们去不去?”捕猎也要看运气,总不能等到食物告罄时候,才饿着肚子去吧。  允愣了下,才笑道:“之前我们说好,你如果去,我们自然也去。”他只是没想到还有食物时候,这个亚兽还愿意去冒险而已。百耳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又或者说,他们以前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当下几人约定了进山时间,便散了。  第十一章:小兽人穆  百耳回到帐篷,生起火,烧热水将之前没来得及收拾锅碗洗了。头皮一阵阵发痒,让他很有冲动再烧锅水将自己刷洗干净,奈何连盆都没有一个,总不能就着煮食吃锅洗头洗澡,加上这样冷天气,他可不想染上风寒,于是只能继续忍耐。用一小块兽皮沾着小头骨锅里水草草擦拭了下脸手脖子,便算是清洁过,然后拿起梳子使劲地刮了几下头皮,才勉强将那种痒止住。  费了好一番功夫将乱蓬蓬头发梳抻,头顶挽髻,木棍固定,百耳觉得手上似乎都沾染上了一层油垢,至于那梳子,他都不好意思去看了。  洗手,洗梳子,等一切都弄完,火坑里加了一大坨木圪瘩,他开始每日一行打坐练功,直到收功依然没有气感。这是意料中事,他倒也不气馁。  之后几日,百耳都想办法将自己破烂帐篷补得严实一些,只可惜皮子有限,补了东边补不了西边,到后还是漏风漏得厉害,他不耐烦起来,便扔到了一边懒得再弄。第三日上,诺让穆将硝好啮兔兽皮送了来。那时百耳正练功,一杆木枪舞得虎虎生风,积雪四扬。直看得穆热血沸腾,嗷一声化成半大花豹,扑了过去。  百耳动作只是稍一迟滞,很便恢复了正常。有意逗弄小豹子,他长枪时而如蛟龙出海,浩浩炀炀,时而如灵蛇出洞,幻影无踪,但无论小豹子怎么扑腾,都不能靠近他,反而每一下都被扎到爪子,直急得嗷嗷直叫。半个时辰之后,他哈哈一笑,长枪一挑,虚虚点小豹子咽喉下,吓得它不敢再动弹,结束了这场临时起意过招。  百耳手腕翻转,收回木棍。威胁一去,穆这时才觉出四肢发软,再撑不住,啪地一下扑了地上。  “不错。”百耳走过去拍了拍他头,丝毫不掩心中赞赏。明知打不过,却不退却,不气馁,这样年龄实难得。  穆趴那儿没有动,只呲了呲牙,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笑。  “来做什么?”百耳拽了拽它脖子上皮,笑问。“我记得应是明日才出去打猎。”  他这一问,穆登时想起自己来目,也顾不得累,腾地一下化成人形冲向那块被扔地上啮兔兽皮,先捡起拿给百耳,这才又回转将因化兽形而掉落地上兽皮捡起穿上。  “诺硝好了,让我给你送来。”  百耳摸了摸,只觉柔软厚暖,十分舒服,不觉露出欢喜神色。“诺这皮子硝得真不错。”  “那是当然了,不然他怎么敢主动说要帮你做。”仿佛被夸奖是自己,穆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  看向他仍红扑扑小脸,百耳失笑,“进来吧,穆,我这里用早膳……吃早饭。”他已发现自己言语用辞跟这里很有些不同,正尝试改变自己说话方式,以免显得太过突兀,但仍时不时会冒出一两个以前习惯用语。  “今天又不去打猎,为什么要吃早饭?”穆跟他身后,不解地问。  “你家不吃?”百耳生起火,捧了一些雪进小那个骨锅里,准备烧化了洗手。闻问,有些莫名其妙。  “不做事时候,我家一天就吃一顿。”穆说,看他神色似乎是理所当然事。怕百耳不信,还补上了一句:“其他家也是。”  百耳烧火动作顿了一下。自猎到啮兔兽,又有苦紫麻根之后,他就是一日三顿,旁人眼中怕是十分奢侈了。当然,他也只是意识到这个事实而已,并没有反省又或者从众意思。这个身体因为流产以及之前挨饿本就亏损得厉害,他可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百耳,我看看你棍子行吗?”穆心思也不早饭上,他目光火热地看着百耳放到一旁木枪,想到就是这么一根木棍子打得自己手忙脚乱,就觉得不可思议。  “嗯。”雪一化,百耳就将小骨锅端了下来,放上大骨锅。  他声音刚落,穆就扑了过去,一把捞起木棍,小心翼翼地研究起来。  食物只有那两种,百耳又是个不会做饭,因此还是削了苦紫麻根,加兔兽肉炖煮。等都切好放进去之后,他便空闲了下来,回头看到穆正专心致志地拿着他木枪比划,便没打扰他,而是拿过那块雪白兔兽皮来,琢磨着怎么做出件披风来。  “百耳,这个……百耳,你头发……”玩了半天,穆也没看出那棍子除了一头比较尖外,有什么特别,抬头正想问百耳,却蓦然发现百耳头发竟不再像以前那样乱蓬蓬地披散着,而是整整齐齐地头顶束了一个包包,上面还插着根细木棍。很奇怪,但也很好看,不由惊叫起来。  “怎么?”百耳头也不抬,只是拿着啮兔兽皮身上比划着,看要不要裁一些下来做别用处。  雪白皮毛,衬着他沉凝气质,穆不由看呆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百耳,你真好看。”  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话,百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扬眼看向他,“是么?”话中明摆着不信,但也并没有羞恼。他还是萧陌时候,自然是好看,曾惹不少贵女倾心,哪怕已过而立之年,仍有十四五岁花朵儿一般小丫头争抢着嫁给他当续弦。幸好他坚持不肯再娶,否则只怕要害了人家姑娘。而要说百耳这个身体好看,他却不信,毕竟原主有关过去记忆实是太过悲惨,有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容貌造成。当然,到了他这个年龄,又生死间走过一遭,长相美丑早已不放心上。因此,对于穆话也只是一笑而过。  “真。”穆却重重点了点头,一脸认真。  百耳大笑,伸手摸了摸他头,“小家伙,你也很好看。”  穆脸唰地一下红了,神色有些忸怩,过了好一会儿百耳已转身去做事了才恢复正常,终于想起自己之前问题,“百耳,你头发是你昨天做那个梳子弄吗?”他记得当时百耳说过做梳子是用来梳头发。  “嗯。”百耳知道这小豹子好奇心很重,也不等他要求,直接找出梳子扔给他。  “百耳,这个怎么用?”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穆问。  百耳从他手中拿过梳子,看了眼小家伙寸许长短发,再次失笑,“这个你用不上。”虽是这样说,他还是用梳子手中长毛兽皮上示范性地梳了两下。  穆恍然大悟,拿起梳子学着百耳样子自己头上别扭地比划起来,只可惜他头发实是太短,除了觉得梳齿划过头皮有点疼有点酥麻外,并没有多奇感觉,几下后便没了兴趣,注意力又回到了木棍上面。  “百耳,这根棍子你手里怎么变得那么厉害?”他虽然还没长大,但是终究是兽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胜过了亚兽,像今天这样被一只亚兽压着打情况是从来没出现过。  “只是些花把式,打猎用不上。”百耳笑道,他很清楚,面对野兽时,简单直接招式才管用。他这套枪法上阵杀敌不错,但林子里却施展不开,何况还只是木制。之所以每日勤练不辍,只不过是想将这具身体锻炼得坚韧灵活,早日达到上一世状态。  “那我以后还能来看你……”穆空着手模仿了两下百耳舞枪姿势,满眼期待地问:“还能来看吗?”  “当然。”百耳微笑,心想看来不管是哪里小子,对于武功都是一样感兴趣。  见他答应,阿穆眼睛登时变得晶亮,恨不得这就推着他出去再练两趟。虽然没敢,但之后好一段日子都早早跑过来看百耳练功,自己也跟着旁边瞎比划,直到百耳答应教他为止。  第十二章:捕猎  次日,百耳,允和诺再次出猎。  花了大半天功夫,轮流放哨之余,三人有长角兽出没痕迹路上挖出了一个兽人那么高坑来。坑里扔了一些棱角尖锐石头,上面虚虚铺上枯枝烂叶,因为雪一直没停,没过多久,便被积雪遮掩住,与周遭难以区分。而后,诺和百耳又找了根长长枯藤来,横埋陷阱前雪下,一端栓树干上,另一端游离。准备工作做好后,诺便离开了。  百耳让允上树,名为监听四周情况,其实是担心真有危险来时,允眼睛看不见,连逃都没法逃。而他自己则下面将之前布置又检查了一翻,以确保不会临时发生意想不到状况,否则三人只怕要交待这里。查无遗漏后,他便匍匐了一棵树后,手中拉着藤索另一头,用啮兔兽皮做雪白披风盖身上,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刚趴下没一会儿,耳中突然传来沙沙声音,他一愣,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原本是雪地地方突然拱起一坨……一坨马车车轮大小东西,那东西一会儿是球形,一会儿又变成了……圆柱状,然后像条虫一样,一拱一拱地,扑通一下掉进了被雪覆盖住陷阱中。  “百耳,没事吧?”允关切声音从树上传下来。  百耳有些愣神,直到允问第二次时候才缓过劲来,蓦然有一种哭笑不得感觉。站起身他往陷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将事情告诉了允。不管那是什么,陷阱必须修复。  “是软骨兽,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会喷毒液。”允有些诧异。  百耳原本还想着有那东西下面垫着,就是长角兽摔进去也不会有什么损伤,正打算把它弄出来,听到允这样说,反而打消了这个想法。透过空洞看了眼下面软趴趴瘫成一坨,也没管它是真死还是如开始那样装死,直接找了枯枝等物将破了陷阱口重封上,又洒了些雪粉上去,才回到原地依旧伏下。  “软骨兽能跟着周围环境变换身上颜色,又能改变身体形状,我们很难发现它。”允说。不知是否错觉,百耳觉得他语气似乎有些兴奋。当然,这一丝猜测马上便得到了印证。  “软骨兽肉特别鲜美嫩滑,而且油脂多,吃过后很抗寒。可惜部落里很少有人能猎到它,我们真幸运。”允显然是太高兴了,话不免变得有些多。  “看来就算捉不到长角兽,咱们今天也不算白来。”百耳也跟着说笑了两句,但心神却并没放松,双眼紧盯着诺离开方向,耳朵却留意着四周响动。  允也是个老猎手,初兴奋后很便冷静了下来。有运气打到猎物,那也得有命享用才能作数,现高兴还太早了些。  两人没有再交谈,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雪落簌簌声,以及偶尔响起树枝被雪压断卡嚓声。  百耳感觉中似乎过了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那么久,哪怕身上裹着厚厚皮毛,他仍被冻得浑身僵硬,必须时不时小动作地活动手脚,以免需要时动不了。就他再一次揉搓手腕时,突然感到跪着地皮隐隐有些颤动,同时间传来允警示声。  “来了。”  百耳精神一振,重趴下,用披风掩住黑发,手紧紧拽住藤条。  颤动感越来越强,然后诺现出了身形。灰色三条腿大狼丛林间狼狈地跳跃着,很有点落荒而逃感觉,一边逃还一边发出嗥叫,示意两人藏起来。而他身后不远处,一只成年水牛那么大黑毛异兽渐渐现出全身,巨大方形头颅,头顶一根足有三尺长锋利长角,如果被挑中,估计没人能活,难怪之前百耳提议捕捉此物时,允和诺都有些犹豫。然而要命是,那头长角兽后面,还跟着一群横冲直撞长角兽,所到之处稍小一些树木都撞断了。  百耳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对允说了句:“别下来。”另一只手却攫紧了兽刺。  虽然逃得仓惶,诺还是没忘记之前挖陷阱,径直往这边奔来,他看来怎么都能拦那些长角兽一拦,为他争取逃命机会。  当他纵身跃过陷阱时,长角兽已追至近前,百耳蓦然拽起长藤,迅速绕上身前大树,还没来得及绑上,就感觉到一股大力冲来,让他手中长藤滑出一截,几乎抓握不住,然后是扑通一声重物砸落地上声响,直震得地面似乎都晃了两晃。他顾不得去看成果,忍住手心火辣辣疼痛咬牙拽紧藤索,迅速缠绕两圈,打结,然后飞地退向不远处另一株大树,利落地爬上去。就听到扑通扑通数声,伴随着急促尖锐嗥叫声,仿佛经历了一场为时不短地龙翻身,整个大地都震颤。  百耳从树上看下去,不由目瞪口呆。原来绑着那根藤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绷断,但是急冲而至长角兽因为刹不住势头,前面被后面撞,后面被前面绊,直跌得积雪四溅,黑压压乱成一团,场面滑稽之极。只有几头落后面还能站着,但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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