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 哪个清高是什么意思哪个粗豪

第八章 元代诗文
第八章 元代诗文
  第一节 元代诗文概说  与整个元代文学同步,元代诗文也可以延祐年间()为界分为前后两个时期。余阙说:“文之敝至宋亡而极矣。故我朝以质承之,涂彩以为素,雕琢以为朴。当是时,士大夫之习尚,论学则尊道德而卑文艺,论文则崇本实而去浮华。盖久而至于至大、延祐之间,文运方盛,士大夫始稍稍切磨为辞章。”(《柳待制文集序》,柳贯《柳待制文集》卷首)欧阳玄也说:“我元延祐以来,弥文日盛。京师诸名公咸宗魏、晋、唐,一去金、宋季世之弊,而趋于雅正,诗丕变而近于古。”(《圭斋集》卷8《罗舜美诗序》)
  元代前期的诗文作家大多有一官半职,不少人是社会地位很高、政治上位居要职的高官显宦,如刘秉忠、许衡、吴澄、王恽、姚燧、元明善、程钜夫等。显赫的政治地位和优裕的物质生活,限制了他们的创作视野。至于由金、宋入元的文士,如刘因、方回、赵孟頫、戴表元等,由于面对新王朝的政治压力,在表达怀念故国和战后民生凋敝的感慨时,也不敢过分露骨。忽必烈认为:“士不治经究心孔孟,而为赋诗,何关修身,何益为国?”“由是海内之士稍知从事实学”(姚燧《牧庵集》卷15《董文忠公神道碑》)。最高统治者对诗文创作加以贬抑,不能不影响了作家的创造性。所以,前期诗文大率延续金、宋习气,少有创新,欧阳玄说:“皇元混一之初,金、宋旧儒,布列馆阁。然其文气,高者倔强,下者委靡,时见旧习。”(《雍虞公文序》,虞集《道园学古录》卷首)金、元之际的诗风,如清人顾嗣立所说:“元诗承宋、金之季,西北倡自元遗山,而郝陵川(郝经)、刘静修(刘因)之徒继之,至中统()、至元()而大盛,然粗豪之习,时所不免。”(《寒厅诗话》)于是,前期南北诗人同时标举“宗唐得古”的旗帜,复古诗风逐渐兴起并形成潮流。从此以后,宗唐得古成为有元一代的诗坛风气。虞集说:“我朝混一以来,朔南暨声教,士大夫歌咏,必求正声,凡所制作,皆足以鸣国家气化之盛。”(《中原音韵序》,周德清《中原音韵》卷首)文章作家则或宗唐、或宗宋,提出了理学和古文合一的观点,促进了文章创作的发展。
  元代延祐年间以后,诗文渐趋兴盛。苏天爵说:“延祐以来,则有蜀郡虞公、浚仪马公,以雅正之音鸣于时,士皆转相慕效,而文章之习,今独为盛矣。”(《国朝文类》卷首《国朝文类序》)戴良说:“自天历()以来……一时作者,率皆涵淳茹和以鸣太平之鸿休,其摛辞则拟诸汉唐,说理则本诸宋儒,而学问则优游于周之未衰。学者咸宗尚之,并称之曰‘虞(集)、揭(徯斯)、柳(贯)、黄(溍)’,而本朝之盛极矣。”(《九灵山房集补编》下《夷白斋稿序》)这时南北诗风融合已成自然之势,欧阳玄说:“我元延祐以来,京师诸名公,咸宗魏晋唐,一去金、宋季世之弊而趋于雅正,诗丕变而近于古。”(《圭斋文集》卷8《罗舜美诗序》)明人胡应麟评此期诗风特征说:“皆雄浑流丽,步骤中程。然格调音响,人人如一,大概多模往局,少创新规。视宋人藻绘有馀,古淡不足。”(《诗薮》外编卷6)但是,盛之极致而衰象亦露,当时虞集已批评道:“延祐科举之兴,表表应时而出者,岂乏其人?然亦循习成弊,至于骤废骤复者,则亦有以致之者然与?于是执笔者肤浅则无所取于理,蹇涩则无所昌其辞,徇流俗者不知去其陈腐,强自高者惟旁窃于异端,斯文斯道,所以可为长太息者,尝在于此也。”(《道园学古录》卷33《庐陵刘桂隐存稿序》)。其后杨维桢也说:“盛极则亦衰之始。自天历来,文章渐趋委靡,不失于搜猎破碎,则沦于剽盗灭裂,能卓然自信,不流于俗者几希矣。”(《东维子集》卷6《王希赐文集再序》)至元末,由于社会矛盾日趋尖锐,诗文创作的现实性大大增强,文坛上又响起慷慨激昂之音。
  元代诗文总的情况是思想内容比较贫乏,作品题材比较狭窄,最多的是题画咏花、应酬赠答、碑传题跋之类,作家所表现的感情也大多比较肤浅质直。但元代诗文往往流溢着一种苦闷、抑郁的情绪,感慨仕途的险恶,痛心社会的黑暗,抒发失意的牢骚,向往隐逸的生活,这就给元代诗文染上了一层浓厚的时代色彩。明李东阳说:“宋诗深,却去唐远;元诗浅,去唐却近。顾元不可为法,所谓取法乎中,仅得其下耳。”(《怀麓堂诗话》)元诗开明诗宗唐之风,在文学发展史上有重要的意义。明王世贞提出有元一代无文,清李慈铭认为:“予谓元诗优于南宋,元文则远过于南宋;而明诗又胜于元,明文则远不及元。”(《越缦堂读书记·集部·别集类·雁门集》)元文超过南宋是事实,超过明代则未免过誉。  第二节 前期诗文作家
  元朝统一全国(1279年)以后,北方与南方的诗风不尽相同。北方诗歌源于金末赵秉文、元好问,学习苏轼,虞集说:“国初中州习赵礼部、元裕之之遗风,宗尚眉山之体。”(《傅若金诗集序》,《傅与砺诗文集》卷首)元好问以北人慷慨悲歌之风欲救南宋之失,所以屏除江西、四灵、江湖诸派,提倡遒健宏敞的风格,张扬“金人疏越跌宕之音”(欧阳玄《圭斋集》卷8《萧同可诗序》)。但元人的诗歌理想则在盛唐王、孟一派。南方诗歌承袭宋季浮靡之风而有所变化,以《国风》、《雅》、《颂》为本,要求恢复盛唐之音,诗歌风格趋向清婉深秀。戴表元说:“故欲诗格雅正,非复古不可。”(《剡源集》卷9《洪潜甫诗序》)当然,前期作家都身处金元、宋元易代丧乱之际,所以情感、感受仍大致相近,诗文作品多表现怀念故国、感叹乱世、哀伤身世、向往田园等内容,不乏一股生气,在整体上也表现出弃宋溯唐的审美取向。
  前期北方诗文的代表作家是为王恽、姚燧、刘因。
  王恽(),字仲谋,号秋涧,卫州汲县(今属河南)人。历官至翰林学士、知制诰。著有《秋涧先生集》。王恽尚有金源遗风,论诗提倡宗唐,尤其推崇平淡温醇的王、孟诗风。有的诗作流露对贫苦人民的同情,如《輓漕篇》、《农里叹》等;有的诗作则寄寓政治感慨,如《禹庙》等。他的写景诗如《过沙沟店》、《白峰岭》,也清新可读。如《过沙沟店》:
  高柳长途送客吟,暗惊时序变鸣禽。清风破暑连三日,好雨宜时抵万金。远岭抱村围野色,行云随马弄轻阴。摇鞭喜入淝城界,桑柘阴浓麦浪深。(《秋涧集》卷17)
  描写细腻生动,景物鲜明而情致清淡。王恽的词作成就较高,清人况周颐称其“清浑超逸,近两宋风格”(《蕙风词话》卷3)。如《平湖乐》:
  秋风湖上水增波,水底云阴过。憔悴湘纍莫轻和,且高歌。  凌波幽梦谁惊破?佳人望断,碧云暮合,道别后意如何?
  王恽的文章学韩愈、欧阳修,尤受元好问影响(《秋涧集》卷14《遗山先生口诲》),主张“以自得有用为主,浮艳陈烂是去,方能造乎中和醇正之域”(《秋涧集》卷43《遗安郭先生文集引》)。如《烈妇胡氏传》(《秋涧集》卷49)描写一柔弱妇女,为救夫而抽刀杀虎,“知有夫,不知於菟也”,形象动人。
  姚燧()著有《牧庵集》,是元前期盛世之音的代表,以散文见称,吴澄《送卢廉使还朝为翰林学士序》说:“众推能文辞有风致者,曰姚曰卢。”(卢即卢挚,诗文集已散佚。)清人黄宗羲甚至说他的文章“非有明一代作者所能及”(《明文授读序》,黄百家《明文授读》卷首),称颂备至。他的文章多为碑、铭、诏、诰等应用文,很少抒情写景之作,但文风质朴平实,结构谨严,叙事简要,层次分明,文笔常有变化,气势流畅,格调高古,颇为耐读。代表作有《送雷嗣辉序》,阐说士大夫怀才未必见用;《序江汉先生事实》,描写元兵屠杀百姓的残酷;《归来堂记》,发泄对官场黑暗的不满;《序牡丹》,叙写各地牡丹情状,文字生动活泼;《书米元晖画山水》,则简当古朴。《元史》卷174本传称姚燧:“为文闳肆该洽,豪而不宕,刚而不厉,舂容盛大,有西汉风,宋末弊习,为之一变”。
  刘因()字梦吉,初名駰,字梦骥,保定容城(今河北徐水)人。家贫教授生徒,题所居室为“静修”。至元十九年(1282)应召入朝,为承德郎、右赞善大夫,后借口母病,辞官归家,忽必烈称为“不召之臣”。著有《静修先生文集》。刘因论诗提倡风骨,标榜沉郁悲壮和清刚劲健之气。他的诗歌多流露追忆和依恋金朝的感情和对宋室灭亡的感慨,如《翟节妇诗》、《陈氏庄》、《金太子允恭墨竹》、《登武遂北城》、《塞翁行》、《武汉野老歌》、《渡白沟》、《感事》、《白马篇》、《书事》等。由于生活在蒙古统治的北方,他对宋、金时事多有与众不同的卓见。如《白沟》:
  宝符藏山自可攻,儿孙谁是出群雄?幽燕不照中天月,丰沛空歌海内风。赵普元无四方志,澶渊堪笑百年功。白沟移向江淮去,止罪宣和恐未公。(《静修先生文集》卷10)
  诗中指出北宋开国以后一贯的对外妥协政策,种下靖康南渡的祸根,精辟深刻,能言人所未能言。一些描写民生疾苦的诗歌,如《豳风图》、《送人官浙西》、《杂诗五首》、《有客》、《里社图》、《对菊》等,也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刘因的七律、七古多学元好问,五古颇似陶渊明;七绝、五绝则有“诚斋体”的风味,往往富于理趣,别开生面。如:
  马蹄踏水乱明霞,醉袖迎风受落花。怪见溪童出门望,鹊声先我到山家。(《静修先生文集》卷12《山家》)
  邻翁走相报,隔窗呼我起:数日不见山,今朝翠如洗。(同上卷11《村居杂诗》五首其一)
  景物优美,格调清新活泼,情境自然朴素。刘因的词作“寓骚雅于冲夷,足秾郁于平淡”(况周颐《蕙风词话》卷3),亦有特色。如《木兰花》:
  未开常探花开未,又恐开时风雨至。花开风雨不相妨,说甚不来花下醉?  百年托作午年计,今日不知明年事。春风欲劝座中人,一片落红当眼坠。
  刘因的文章也有佳作,如《孝子田君墓表》揭露蒙古兵南侵金朝时残酷洗杀保州居民的罪行;《辋川图记》指责王维的失节行为,而自鸣清高;《退斋记》赞成儒者之“退”,反对老氏之“退”,借题发挥隐指当世“以术欺世而以术自免”的行为;《上宰相书》痛切陈情,极力辞官;《唯喏说》、《唯喏后说》主张做唯唯喏喏的人,暗寓无可奈何的苦衷。这些文章大多情真意切,清朗可读。
  前期南方诗文的代表作家是戴表元、邓牧和赵孟頫。
  戴表元(),字帅初,一字曾伯,号剡源,庆元奉化(今属浙江)人。宋咸淳七年(1271)进士,元大德八年(1304)六十一岁时,被荐为信州教授。再调婺州,因病辞归。著有《剡源集》。论诗主张宗唐得古(《剡源戴先生文集》卷9《洪潜甫诗序》),诗风“清深雅洁”,“类多伤时闵乱、悲忧感愤之辞”(顾嗣立《元诗选》初集卷8小传)。如《剡民饥》、《采藤行》、《行妇怨》、《南山下行》等,咏叹民生疾苦;《感旧歌者》、《己卯岁初葺剡居》、《读书有感》等,寓有故国之思。清顾嗣立《元诗选》评道:“剡源诗律雅秀,力变宋季余习。”他着力写古诗,但律诗也卓有成就。五律大多潇洒闲适,清新自然,如《苕溪》:
  六月苕溪路,人看似若耶。渔罾挂棕树,酒舫出荷花。碧水千塍共,青山一道斜。人间无限事,不厌是桑麻。(《剡源戴先生文集》卷29)
  景物如画,色彩鲜明,节奏流畅,格调轻快。
  戴表元以振起宋末萎靡文风为己任,其文清深洁雅,以记、序、题、跋等杂著为多,如《通谢张可与参政书》、《二歌者传》、《敷山记》等。送序最能代表其文风,如约作于大德()年间《送张叔夏西游序》:
  玉田张叔夏与余初相逢钱塘西湖上,翩翩然飘阿锡之衣,乘纤离之马,于是风神散朗,自以为承平故家贵游少年不翅也。垂及强壮,丧其行资,则既牢落偃蹇。尝以艺北游,不遇,失意。亟亟南归,愈不遇。犹家钱塘十年。久之,又去,东游山阴、四明、天台间,若少遇者。既又弃之西归。
  于是余周流授徒,适与相值,问叔夏何以去来道途若是不惮烦耶?叔夏曰:“不然。吾之来,本投所贤,贤者贫;依所知,知者死;虽少有遇而无以宁吾居,吾不得已违之,吾岂乐为此哉?”语竟,意色不能无沮然。少焉饮酣气张,取平生所自为乐府词,自歌之,噫呜宛抑,流丽清畅,不惟高情旷度,不可亵企,而一时听之,亦能令人忘去穷达得丧所在。……嗟乎!士固复有家世才华如叔夏而穷甚于此者乎?(《剡源戴先生文集》卷13)
  张叔夏即著名词人张炎(?)。文章描写世态炎凉,感慨易代之际文人士大夫的流离失所,深致感切,行文流转自如,极见风采。此外,如《寒光亭记》、《清峙轩记》、《秋山记》、《观鱼赋》等,亦皆清新可读。清人卢文弨称赞戴表元的文章“和易而不流,谨严而不局,质直而不俚,华腴而不淫”(《抱经堂文集》卷14《剡源集跋》)。
  邓牧(),字牧心,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宋亡,隐居于余杭大涤山洞霄宫,终身不仕、不娶,自称“三教外人”,又号九鉴山人,世称“文行先生”。他主张“文章当出胸臆,自成一家”,反对“记问优赡,必欲中古人绳墨乃已”(《伯牙琴·谢皋父传》)。他的《伯牙琴》中《君道》、《吏道》两篇,统观历史,推究根本,见解透辟,语词激切。如云:
  天生民而立之君,非为君也,奈何以四海之广,足一夫之用邪?故凡为饮食之侈、衣服之备、宫室之美者,非尧舜也,秦也;为分而严,为位而尊者,非尧舜也,亦秦也。后世为君者,歌颂功德,动称尧舜,而所以自为,乃不过如秦,何哉?
  赵孟頫(),字子昂,号松雪道人,湖州(今浙江吴兴)人,宋宗室秦王赵德芳后裔。至元二十四年(1287)举荐入朝,官至翰林学士承旨,封魏国公,谥文敏。著有《松雪斋集》。他的诗风也多受唐诗影响,戴表元评道:“古诗沉涵鲍、谢,自余诸作,犹傲睨高适、李翱云。”(《松雪斋诗文集序》,《松雪斋集》卷首)他身为宋宗室后裔,诗歌颇多怀念故国之作,如《和姚子静秋怀》、《钱塘怀古》等,流露出国破家亡的悲痛。《岳鄂王墓》一诗流传最广,脍炙人口:
  鄂王墓上草离离,秋日荒凉石兽危。南渡君臣轻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胜悲。(《松雪斋集》卷4)
  “南渡”两句,深含感慨,尤为沉痛。晚年对做官有所悔恨,每于诗中言及,如《自警》:“齿豁头童六十三,一生事事总堪惭。惟余笔砚情犹在,留与人间作笑谈。”(《松雪斋集》卷5)赵孟頫是当时著名的书、画大家,题画诗也多有佳作,如《题所画梅竹赠石民瞻》:
  故人赠我江南句,飞尽梅花我未归。欲寄相思无别语,一枝寒玉澹春晖。(《松雪斋集》卷5)
  写得亲切动人,显出志趣的高洁。赵孟頫的散文兼重文道,碑铭讲求辞严义密,记序则追求流畅清新。  第三节 后期诗文作家
  元仁宗延祐()年间以后,南北诗风逐渐融汇,崇尚唐诗,形成雅正之音。欧阳玄说:“我元延祐以来,弥文日盛。京师诸名公咸宗魏、晋、唐,一去金、宋季世之弊,而趋于雅正,诗丕变而近于古。”(《圭斋文集》卷8《罗舜美诗序》)文章风气也趋于雅正,苏天爵说:“我国家平定中国,士踵金、宋余习,文辞率粗豪衰苶。……延祐以来,则有蜀郡虞公、浚仪马公,以雅正之音鸣于时,士皆转相效慕,而文章之习,今独为盛焉。”(《滋溪文稿》卷29《书吴子高诗稿后》)
  虞集是一时的文坛领袖,领导南北作家驰骋竞进。清人称:“有元一代,作者云兴,大德、延祐以还,尤为极盛,而词坛宿老,要必以集为大宗。”(《四库全书总目》卷167《道园学古录》提要)
  虞集(),字伯生,号邵庵、道园,祖籍仁寿(今属四川),侨居江西临川。官至翰林直学士兼国子祭酒,奎章阁侍书学士。著有《道园学古录》。他论诗主张“情性之正”(《道园学古录》卷35《送李伯宗序》),提倡宗唐宗古。他的诗作大都清和淡远,一派承平气象,风格严谨,声律圆熟。如名作《送袁伯长扈从上京》:
  日色苍凉映赭袍,时巡毋乃圣躬劳。天连阁道晨留辇,星散周庐夜属櫜。白马锦鞯来窈窕,紫驼银瓮出蒲萄。从官车骑多如雨,只有扬雄赋最高。(《道园学古录》卷3)
  诗中以“天连”形容阁道,高险并见,以“星散”状喻周庐,形象逼真,清人视为炼字范例。他有些诗也表现强烈的民族意识,如《挽文山丞相》:
  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北风吹。子房本为韩仇出,诸葛安知汉祚移。云暗鼎湖龙去远,月明华表鹤归迟。何须更上新亭望,大不如前洒泪时。(《道园遗稿》卷3)
  对宁死不屈的南宋忠臣文天祥充满哀悼之情,言词流畅宛转,结语尤极沉痛。
  虞集的文章多为应酬文字,颂扬权贵,倡导理学,在延祐、至顺间极负盛名。欧阳玄说:“皇元混一之初,金宋旧儒布列馆阁,然其文气,高者崛强,下者委靡,时见旧习。”而虞集的文章则表现出“治世之音”,“一时宗庙朝廷之典册,公卿大夫之碑板,咸出其手,粹然自成一家之言。山林之人,逢掖之士,得其赠言,如获拱璧。公之临文,随事酬酢,造次天成,初无一毫尚人之心,亦无拘拘然步趋古人之意。机用自熟,境趣自生,左右逢原,各识其职。”(《雍虞公文序》,《道园学古录》卷首)如《尚志斋说》以孟子“尚志”为旨,开篇即设喻,说:
  亦尝观于射乎?正鹄者,射者之所志也。于是良尔弓,直尔矢,养尔气,畜尔力,正尔身,守尔法,而临之。挽必圆,视必审,发必决,求中乎正鹄而已矣。正鹄之不立,则无专一之趣乡,则虽有善器强力,茫茫然将安所施哉?况乎弛焉以嬉,嫚焉以发,初无定的,亦不期于必中者,其君子绝之,不与为偶,以其无志也。善为学者,苟知此说,其亦可以少警矣乎?夫学者之欲至于圣贤,犹射者之求中夫正鹄也。不以圣贤为准的而学者,是不立正鹄而射者也。(《道园学古录》卷9)
  全文遣词造句,雍容典雅,中正和平,纯然“治世之音”。此外,如《陈炤小传》写宋代进士陈炤固守常州,以身殉城(《道园学古录》卷44);《答刘桂隐书》称赏刘氏不出仕,如“霜降水涸而松柏后凋,沙砾汰除而黄金独耀”(《道园学古录》卷39);《松友记》赞扬宋云举“屹乎独立不为势利之所移”的道德风貌(《道园学古录》卷8);都较有特色。
  当时与虞集齐名的诗人,有杨载()字仲弘,范梈()字德机,揭徯斯()字曼硕,号称“四大家”。虞集曾说:仲弘诗如“百战健儿”,德机诗如“唐临晋帖”,曼硕诗如“美女簪花”(一作“三日新妇”),而他自己的诗则如“汉廷老吏”(一作“汉法令师”)(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4)。明胡应麟说:“‘百战健儿’,悍而苍也;‘三日新妇’,鲜而美也;‘唐临晋帖’,近而肖也;‘汉法令师’,刻而深也。”(《诗薮》外编卷6)揭徯斯对这个品评颇有异议,但虞集说:“此非集言,乃天下公论也。”可见这一提法在当时颇有影响。这些比喻虽然未必恰当,但却表现了他们的不同风格。范、揭二人的写作技巧不如虞、杨,且受到江西诗派影响,有的作品不免模仿和生硬。但范、揭诗作内容题材广泛,多触及社会上某些不合理现象,又非虞、杨所能及。清翁方纲以为“四大家”之称,不过“授虞以重其名耳”,杨、范、揭三人实在不能同虞集匹敌(《石洲诗话》卷5),这有一定道理。
  欧阳玄(),字原功,号圭斋,本是欧阳修的同族,迁居潭州浏阳(今属湖南)。延祐二年(1315)进士,历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著有《圭斋集》。他论文主张取法欧阳修的“温柔敦厚”和苏轼的“明辩疏隽”,并独师心源(《圭斋文集》卷8《刘桂隐先生文集序》)。他的文章多为盛世之文,以应用文字为多,宋濂说:“凡宗庙朝廷雄文大册,颁示万方制诰,多出公手。……羽仪斯文,黼黻治具,公之功为最多。”(《欧阳公文集序》,《圭斋文集》卷首)如碑铭墓志之类,写得十分平实,力去浮夸,不肯涉及虚夸妄诞之言(孔齐《至正直记》)。他的短文小品艺术性较高,如《逊斋记》、《奇峰说》、《琅溪说》、《芳林记》、《弈序》等,大都清新简练,富有情趣。如《读书堂记》:
  庐陵永和萧尚宾,为医十有一世,能根柢儒业,非但缘饰表襮而已也。六世祖子信,能属文,善胡忠简公。公予田赠金,辞;荐以官,又辞。问所欲,则曰:“富贵非所愿,但得世世子孙读书立身,以广活人之功,则亦足矣。”忠简笑曰:“君所谓薄于利而厚于徳者乎?”书“读书堂”三大字以遗之,使以勗其后人焉。至其大父震甫,号竹轩,又绎其说曰:“医道由儒书而出,非精于义理者不能。舍儒而言医,世俗之医耳。”尚宾之父徳祥,乃拓室之东偏,作读书堂,揭忠简公之扁,以志其先训焉。
  尚宾游京师,具颠末,谒余为之记。夫儒者读书以正心术为务,医者读书尤以正心术为急。心术正则学术亦正;心术偏则学术亦偏。正则人受其赐,偏则人与已皆为所累矣。近世儒家子孙往往擢科第,人以为有阴徳行。斯阴徳自心术始,故为萧氏愿之。(《圭斋文集》卷6)
  揭徯斯序其集,称:“其为文丰蔚而不繁,精密而不晦者,有典有则,可讽可诵”(《欧阳先生集序》,《圭斋文集》卷首)。
  元代徙居中原的各族人,学习汉文化,此时也涌现出不少运用汉文写作的作家,如贯云石、马祖常、萨都剌、逎贤、丁鹤年、高彦敬等,其中以马、萨二人最享盛名。
  马祖常(),字伯庸,西域雍古族人,占籍光州(今河南潢川)。元代名臣马润之子。延祐二年(1315))进士,官至御史中丞,谥文贞。著有《石田文集》。他的诗学汉魏盛唐(陈旅《石田集序》,《石田集》卷首),风格“圆密清丽”(《元史》卷143本传),对馆阁诗人群体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后生争效慕之,文章为之一变”(清顾嗣立《元诗选·马祖常小传》)。他擅长抒写各地区、各民族的风土人情以及社会状况,如《河湟书事》、《丁卯上京四绝》、《河西歌效长吉体》、《缫丝行》、《踏水车行》、《室妇叹》、《马户》、《宿迁县》等。这些诗或展示边塞风光,民情习俗,逼真如画;或关心民生疾苦,抨击大官僚、大商人荒淫无耻的生活,爱憎鲜明。马祖常尤以七绝见长,名篇如《河湟书事》:
  阴山铁骑角弓长,闲日原头射白狼。青海无波春雁下,草生碛里见牛羊。
  波斯老贾度流沙,夜听驼铃识路赊。采玉河边青石子,收来东国易桑麻。
  马祖常“工于文章,宏赡而精核,务去陈言,专以先秦两汉为法,而自成一家之言”(《元史》卷143本传),文风简洁新奇,朴质无华,代表作有《记河外事》、《小石山记》、《息氓传》等。元明善批评他:“子之修辞,几于古矣,然于质实则过之,于藻丽则乏矣。”(马祖常《石田文集》卷9《杨玄翁文台序》引)马祖常亦心许之。
  萨都剌是元代最有成就和影响的诗人之一。萨都剌(约1280-约1346),字天锡,号直斋,西域答失蛮人。“答失蛮”指信仰伊斯兰教的人,也指伊斯兰教教士。因父祖出镇云代,便留居雁门(今山西代县)。泰定四年(1327)进士,历官江南行省御史台掾史、河南江北道廉访司经历、南台侍御史等职。晚年曾寓居杭州。著有《雁门集》。萨都剌的诗风清丽俊逸,亦时有豪放之作。有些诗作涉及元代社会黑暗现实,同情贫苦人民的苦难,谴责统治阶级的骄奢淫逸,如《过居庸关》、《鬻女谣》、《早发黄河即事》、《大同驿》、《黄河月夜》、《织女图》、《纪事》等。元末明初人称这些诗“直言时事不讳”,甚至称之为“诗史”。有些诗表达诗人为民请命,励精图治的政治思想,如《寄朱县尹》、《送广信司狱》、《旧剑》、《尘镜》等。他的山水诗颇见功力,尤其是描写塞外风光的诗篇,粗犷有致,或婉丽,或洒脱,韵味较浓。如作于元统元年(1333)的《上京即事》(《雁门集》卷3):
  祭天马酒洒平野,沙际风来草亦香。白马如云向西北,紫驼银瓮赐诸王。(其七)
  牛羊散漫落日下,野草生香乳酪酣。卷地朔风沙似雪,家家行帐下毡帘。(其八)
  紫塞风高弓力强,王孙走马猎沙场。呼鹰腰箭归来晚,马上倒悬双白狼。(其九)
  萨都剌的宫词和艳情乐府,在元代诗歌中也别具一格。虞集称其“最长于情,流丽清婉,作者皆爱之” (《傅若金诗集序》,《傅与砺诗文集》卷首)。明初瞿佑也说:“萨天锡以《宫词》得名,其诗清新绮丽,自成一家,大率相类。”(《归田诗话》卷中)萨都剌诗善学李商隐,但有时不免“失之弱”(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2)。萨都剌的词作虽不多,但颇有影响,尤以《念奴娇·登石头城》、《满江红·金陵怀古》最著名。兹举后一首: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听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螀泣。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花草粹编》卷17)
  此词立意新颖,情景交融,化诗入词,笔墨疏朗,在众多吟咏金陵的诗词中别具一格。后人曾推崇萨都剌为“有元一代词人之冠”,并非溢美之词。
  身处元末乱世的作家,可以张翥、王冕为代表。
  张翥(),字仲举,号蜕庵,晋宁襄陵(今属山西)人。曾任国子助教、国子祭酒、翰林学士承旨等职。著有《蜕庵诗集》、《蜕庵词》。诗歌工近体,尤以律诗最为出色,内容多忧时伤乱,可视为元王朝的挽歌,如《漷农叹》、《人雁吟》、《寄浙省参政周玉坡》、《忆维扬》、《忆姑苏》、《登六和塔》、《醉中感怀》等。“百年等是豪华尽,怕听兴亡懒问憎”、“白头一觉湖山梦,谁料繁华有劫灰”等诗句,悲凉凄怆,感慨万千。张翥的词作,有的模仿辛词,为后人推崇,如《沁园春·广陵九日,与刘士斡成元璋泛舟邗沟》、《洞仙歌·辛巳岁燕城初度》、《鹊桥仙·丙子岁予年五十,酒边戏作》等。但总体词风仍偏于婉约,代表作有《绮罗香·雨中舟次洹上》:
  燕子梁深,秋千院冷,半湿垂杨烟缕。怯试春衫,长恨踏青期阻。梅子后馀润留寒,藕花外嫩凉消暑。渐惊他秋老梧桐,萧萧金井断蛩暮。  薰篝须待被暖,催雪新词未稳,重寻笙谱。水阁云窗,总是惯曾听处。曾信有客里关河,又怎禁夜深风雨。一声声滴在疏篷,做成情味苦。(《蜕岩词》卷上)
  写游子别离思乡之苦,触景生情,肝肠寸断。
  王冕(),字元章,绍兴诸暨(今属浙江)人。出身农家,贫而好学。应进士试不第,绝意仕进。后隐居鉴湖,自号煮石山农。为人愤世嫉俗,狂放不羁,“人咸以为狂生”(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晚年自言:“不会奔趋,不能诌佞,不会诡诈,不能干仕禄,终日忍饥过,画梅作诗,读书写字,遣兴而已!”著有《竹斋诗集》。王冕“天才纵逸,其诗多排奡遒往之气,不可拘以常格。然高视阔步,落落独行,无杨维桢等诡俊纤仄之习,在元明之间要为作者”(《四库全书总目》卷169《竹斋集》提要)。王冕诗风朴直豪放,但刻意模仿李白、杜甫,时或生硬粗糙。他创作了一批描画百姓困苦情状和战乱动荡年代的诗歌,以写实见长。如《伤亭户》写盐民之家在课税催逼下全家丧亡的悲剧;《悲苦行》写“前年鬻大女,去年卖小儿”的惨景;《江南民》写人民在差役、兵灾之下辗转呻吟;《痛哭行》写“京都大官饮酒肉,村落饥民无粒粟”;《冀州道中》刻画北方农村的贫困萧条等等。有的诗作揭露官僚富豪荒淫无耻的面目,笔锋犀利,如《对景吟》写“五陵年少郎,卖田去买青楼娼”;《吴姬曲》写“王孙公子金无限,为君一笑成飞埃”;《苦寒作》讥刺官僚好比“豺狼夹道狐兔骄”等。而他最富于个人特色的诗篇,则表达了轻视功名利禄,不甘随俗浮沉,追求清雅高洁的情怀,尤以咏梅诗著称于世。如:
  平生固守冰霜操,不与繁花一样情。岁晏溪头春意足,是谁看得最分明?(《竹斋诗续集·素梅》)
  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澹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竹斋诗续集·墨梅》)
  荒苔丛篠路萦回,绕涧新栽百树梅。花落不随流水去,鹤归常带白云来。买山自得居山趣,处世浑无济世才。昨夜月明天似洗,啸歌行上读书台。(《竹斋集》卷上《九里山中》)
  元末散文不很景气,王祎《宣城贡公文集序》说:“今天子元统以来,致治为尤盛,而文学之士至于今,则遂以日继沦谢而几于寥寥矣。”(《玩斋集》卷首)他认为只有贡师泰的文章,“气充而能畅,辞严而有体,讲道学则精而不凿,陈政理则辨而不夸,诚足以成一家之言而继前人之绪矣。”贡师泰(),字泰甫,号玩斋,宣城(今属安徽)人。曾任绍兴路推官、监察御史、福建廉访使等职。著有《玩斋集》。其文平实精警,但已远逊于虞集、欧阳玄了。  第四节 杨维桢
  元末文坛的泰斗是杨维桢,宋濂《杨铁崖墓铭》说:“吴越诸生多归之,殆犹山之宗岱,河之走海,如是者四十余年”(《明文海》卷429)。杨维桢(),字廉夫,号铁崖,别署铁笛道人,晚号东维子,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泰定四年(1327)进士,官至江西等处儒学提举。元末兵乱,避地富春山,后徙居钱塘,又迁苏州、松江等地。入明,不愿出仕。著有《铁崖先生古乐府》、《复古诗集》、《东维子文集》。
  杨维桢论诗主张写个人性情,反对元初以来在宗唐风气中出现的模拟弊端,说:“诗者,人之情性也,人各有情性,则人各有诗也,得于师者,其得为吾自家之诗哉?”(《东维子文集》卷7《李仲虞诗序》)他的诗论在当时独树一帜,开明代公安派、竟陵派诗论的先声。
  杨维桢的诗歌尤以古乐府见称于时,张雨称:“上法汉魏,而出入于少陵、二李(按,指李白、李贺)之间,故其所作古乐府辞,隐然有旷世金石声,人之望而畏者。又时出龙鬼蛇神,以眩荡一世之耳目,斯亦奇矣”(《铁崖先生古乐府序》,杨维桢《铁崖古乐府》卷首)。他的古乐府,题目多新创,题材或翻新故事,或描写世故,爱用古韵,诗风瑰奇绮丽,时称“铁体”(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甲前集)或“铁崖体”(《明史》卷285本传),并因此形成“铁崖派”(《东维子文集》卷10《一沤集序》)。代表作有《庐山瀑布谣》、《皇娲补天谣》、《古愤》、《盐商行》、《贫妇谣》、《城门曲》、《食糠谣》、《鸿门会》、《五湖游》等。这些古乐府诗根柢于博学,驰骋于才情,表现出奇艳诡谲、雄健纵横的风格。如《五湖游》:
  鸱夷湖上水仙舟,舟中仙人十二楼。桃花春水连天浮,七十二黛吹落天外如青沤。道人谪世三千秋,手把一枝青玉虬。东扶海日红桑樛,海风约住吴王洲。吴王洲前校水战,水犀十万如浮沤。水声一夜入台沼,麋鹿已无台上游。歌吴歈,舞吴剑(一作“吴钩”),招鸱夷兮狎阳侯。楼船不须到蓬丘,西施郑旦坐两头。道人卧舟吹铁笛,仰看青天天倒流。商老人,橘几奕;东方生,桃几偷;精卫塞海成瓯窭,海荡邙山漂髑髅,胡为不饮成春愁!(《铁崖古乐府》卷3)
  诗中仙境与人世杂陈,战争与游乐更迭,时空随意转换,想象跳跃奇幻,人称“真天仙之悟民”。
  “铁崖体”诗的出现是为了力矫时弊,清人说:“元之季年,多效温庭筠体,柔媚旖旎,全类小词。维桢以横绝一世之才,乘其弊而力矫之。根柢于青莲、昌谷,纵横排奡,自辟町畦,其高者或突过古人,其下者亦多堕入魔趣。故文采照应一时,而弹射者亦复四起。”(《四库全书总目》卷168《铁崖古乐府》提要)此论较为公允。元后期诗家如揭徯斯、萨都剌等人已走向绮丽之途,迨至元末,效法晚唐诗体的风气日盛,但因才力薄弱,故又无法追踪李商隐、温庭筠,反而堕入萎靡。杨维桢正为此而欲振起日益卑靡的诗风,特创“铁崖体”,但也时或过于追求新异,陷入怪诞、晦涩。“铁崖体”影响深远,杨维桢自云:“吾铁门称能诗者,南北凡百余人”(《可传集序》),如张宪(约后)、郭翼()、张昱(约)等皆属“铁崖派”诗人;明初的“吴中四士”(高启、张羽、杨基、徐贲),也都是从“铁崖体”脱胎而出的。
  杨维桢的竹枝词、宫词和香奁诗也很著名。清人翁方纲说:“廉夫自负五言小乐府在七言绝句之上。然七言竹枝诸篇,当与小乐府俱为绝唱。刘梦得(即刘禹锡)以后,罕有伦比。而竹枝尤妙。”(《石洲诗话》)佳作有《西湖竹枝词》、《海乡竹枝歌》等。如《西湖竹枝词》(《铁崖古乐府》卷10):
  劝郎莫上南高峰,劝侬莫上北高峰。南高峰云北高雨,云雨相催愁杀侬。
  湖口楼船湖日阴,湖中断桥湖水深。楼船无柁是郎意,断桥有柱是侬心。
  石新妇下水连空,飞来峰前山万重。妾死甘为石新妇,望郎忽似飞来峰。
  构思新巧,语言清新优美,饶有民歌韵味。杨维桢的宫词和香奁诗,则表现了他“耽好声色”的放荡性格(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23)。
  杨维桢的文章学先秦两汉,与诗风不同,讲究文从字顺,风格朴雅精炼,宋濂说他“大肆其力于文辞,非先秦两汉弗之学。久于俱化,见诸论撰,如睹商敦周彝,云靁成文,而寒芒横逸,夺人目睛”(《杨铁崖墓铭》,《明文海》卷429)。因此,杨维桢成为明代前后七子的前驅。但他的文风与诗风略近,大抵近邪而非正,以致明初王彝作《文妖》讥诮说:“观其文,以淫词谲语,裂仁义,反名实,浊乱先王之道。顾乃柔媚倾衍,黛绿朱白,奄然以自媚。”如《竹夫人传》:
  夫人竹氏,名茹,字珍珑,自号抱节君。其先为孤竹君之子,曰智,谏武王伐纣,不听。遂不食周粟,饿于首阳山。且死,召其族告曰:“吾不食死,百世后当有不食饮者,为吾女氏,以捄世之浊热。然未尝如锁子妇之隳其节也。”越若干世,为宋之元祐年,果生夫人。
  夫人生而瘠如篾器,成将作匠之罗织。巧慧其中,玲珑空洞无他肠。又善滑稽圆转,虽与人狎,其情邈然如木偶氏。诮夫人者无螽斯分,而善之者则无内荒长舌之祸也。尝见聘赵氏子,充家奴畜之。豫章黄太史庭坚闻其人,作诗雪之,以为憩臂体膝,辱夫人,而况又奴之乎?夫人亦犯而不校。
  夫人自以家世素清节,终耻屈身于人,铅华丝枲弗之御,虽荆钗棘簪之微,一皆弃斥。而王后嫔妃,下至公卿百执事,无不器重之。召亦无不往,然所在抱节,终身未尝少污其洁。先是得长生久视术于羿娥氏,用能辟谷导引,以应鼻祖氏之言。其踪迹诡秘,当炎而出,方秋即遁去,囊括其身,自比维有瓮人。或谓尸解,不知其终。
  史氏曰:庄周称:“姑射山有神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夫人岂其流亚欤?惟其辟谷不食饮,故老不死,人疑为女仙。后人有见于葛陂者,与壶丈人同蜕去云。(《东维子文集》卷28)
  杨维桢一生玩世不恭,作此文盖以寓其志,文辞坦夷平实,但自有一股抑郁不平之气,贯穿其中。这种文风,正与宋濂、刘基作于元末之文相近,形成一种时代风气。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清高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