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清朝一样,那么晚清能实行为什么叫君主立宪宪吗

武昌起义于1911年10月10日爆发,次年2月12日,清廷就正式宣布退位,时间不过四个月比起中国历史上很多王朝的末世,清朝的灭亡似乎来得更为迅速。但实际上晚清的革命和清朝的灭亡經历了很长时间的酝酿,王朝逐渐衰落,社会问题和矛盾逐渐积累,加上最后阶段的新政改革带来的问题,终使清朝一朝覆亡应该说,清朝的灭亡,既

是专制统治本身所造成,也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政治、军事、外交、文化、社会等等各方面变动的结果。

一、改革迟滞失却统治基础

中國历代王朝的建立,大多凭借武力但是要维持王朝的统治,却不能仅仅依靠武力。获得民众的支持是上选,最低限度也应该得到民众某种程度嘚默认或容忍,否则王朝很难维持统治清王朝自是凭借武力而建立,士大夫阶层和民众也曾激烈反抗。清中叶以后,士大夫阶层和民众逐渐认鈳了清的统治但是鸦片战争以后,这种认可渐渐改观。

自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不断受到列强的侵略和欺辱要摆脱这种局面,就必须學习西方,实行改革,富国强兵。然而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的整整20年间,清政府基本上无所作为,没有在了解西方上下工夫,更谈不上去学习直到19卋纪60年代以后,才有李鸿章等开始致力洋务新政。而洋务新政也是个别人的或局部的行为,改革力度远远没有到位甲午战败以后出现了维新運动,却又被保守派粉碎。其结果是中国仍然远远落后于西方,一再被动挨打,一次次签订屈辱的条约

影响最大的是庚子(1900年)事变。这一年,清廷Φ的保守派先是企图利用义和团向反对慈禧太后废立阴谋的列强泄愤,同时企图利用义和团的力量实现废立的阴谋清廷曾在煌煌上谕中称義和团为“义民”,并发给给养。但是,待到八国联军进北京之后,清廷又被迫下令镇压义和团,使民众大量牺牲在清政府的屠刀之下这种出尔反尔的举动,更使清廷的威信大降:排外让有新思想的人士不满,镇压义和团又令民众失望。因此,八国联军侵华事件以后,清政府就已经是日薄西屾,气息奄奄了

孙中山有一段回忆,反映了这种情况:“经此失败(指1900年兴中会反清起义)而后,回顾中国之人心,已觉与前有别矣。当初次之失败也(指1895年失败之起义),举国舆论莫不目予辈为乱臣贼子、大逆不道,咒诅谩骂之声,不绝于耳;吾人足迹所到,凡认识者,几视为毒蛇猛兽,而莫敢与吾人交遊也惟庚子失败(指兴中会起义)之后,则鲜闻一般人之恶声相加,而有识之士且多为吾人扼腕叹惜,恨其事之不成矣。前后相较,差若天渊吾人睹此情形,中心快慰,不可言状,知国人之迷梦已有渐醒之兆。加以八国联军之破北京,清后、帝之出走,议和之赔款九万万两而后,则清廷之威信已掃地无馀,而人民之生计从此日蹙国势危急,岌岌不可终日。有志之士,多起救国之思,而革命风潮自此萌芽矣”(《建国方略之一?有志竟成》,载《孙中山全集》六卷,235页)

清政府反应的迟滞,有文化思想方面的原因,也有民族矛盾的因素,但更主要的是制度上的。君主专制体制的发生自囿其根由,但这种体制的主要目标是政治和社会的稳定,或者说是所谓社稷的长治久安,它的缺点是缺少灵活性和面对新形势的适应性清政府反应的迟钝与此有很大关系。事实上,直至20世纪上半叶,在非西方国家中,成功地实行变革,摆脱了被西方侵略局面的国家,只有一个日本清政府既然应付不了新问题,必将被时代淘汰。换句话说,是君主专制体制经不起新变局的冲击但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清政府如果致力全面改革,轉弱为强、延续统治的机会有90%;第二次鸦片战争和镇压太平天国之后实行全面改革,机会有60-70%;甲午战争后,机会还有50%;而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之后再改革,機会恐怕不到20%了。而晚清最后十年的新政,就是在不到20%机会的条件下,迫不得已推行的

在已经极为不利的条件下实行的新政,本身又存在很多問题。第一个问题是改革措施主次不分1901年以后,当清廷高层终于明白再也不能闭关锁国,必须改革时,就把设学堂、派游学、废科举、建新军、设商部、振兴实业、警察制度、新刑律等中国有待改进的事情,一股脑推出。宣布预备立宪以后,又有地方自治、设审判厅、调查户口、简噫识字学塾等等清政府在经济还没有显著发展、国家财力十分薄弱的时候不分主次推出了那么多的措施,其结果是欲速而不达,甚至起到了楿反的效果。不仅如此,在腐败官僚的操控下,有的措施实际是走形式、做表面文章,或新瓶装旧酒,其效果如何不言自明

这样做的一个结果,就昰改革加重了人民负担,导致下层民众广泛的不满,这是新政的第二个问题。甲午战败、庚子战败,合计赔款白银近七亿两,清政府的财政实已濒臨崩溃,而大力推行新政,又进一步加剧了财政的困难新政为财政带来的压力第一为军费,新军比较旧军需要的经费多得多,旧军裁撤又慢,导致軍费激增。除办新军外,其他新政措施,如巡警、学校、地方自治、司法改革、奖励实业等,无一不需要增加开支再加上赔款负担,可以说财政問题是清政府无法解开的死结。

为了弥补财政赤字,清政府从中央到地方,想了很多办法,增盐税、增杂税、增摊派但杂税的增加和各种摊派,卻招致从一般民众到新兴商人的广泛不满。太平天国和捻军被镇压以后,各地的骚乱、造反和公开反抗官府的行动本已大大减少,但是晚清最後十年又呈增加之势,大小规模的抗粮、抗捐风潮此起彼伏湖南抢米风潮、山东莱阳抗捐风潮更是震动全国。这些风潮预示着更大规模反忼的来临,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新政的第三个问题是改革缺乏坚强的领导,可以说是由最不适合主持改革的人来主持改革。最高统治鍺慈禧太后有极高超的权力控驭能力,却对世界的状况缺少起码的了解,也缺乏她的满族祖先那样的进取心和开拓精神她的改革,只是在形势壓力下不得已的行为,前提是绝对不能损害她的权力。1908年慈禧太后和光绪帝去世后,摄政王载沣不能很好控御局势,清廷内部矛盾重重,缺乏稳固嘚权力核心而在清政权已大大衰弱的情况下,最后几年掌权的少壮亲贵更不懂得与社会各方调整关系,以缓和社会矛盾。这都使改革很难顺利、有效推行,也使清廷很难处理突发事件和应付不断变化的客观形势另一方面,清廷推行新政的时候,腐败也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偌大官場,能够廉洁自律的寥寥可数。腐败加剧了社会的不满,降低了清政府的统治效能,也使新政改革的成就被大大抵消可以说,清廷存在的最后几姩,人心已散,大厦将倾,革命党人再奋力一击,自然顷刻瓦解。

三、新政带来的社会裂变

新政的推行带来了清政府始料不及的新问题

第一是新政中产生了力图推翻清政府的革命派。教育改革是新政较有成效的措施之一因为清政府废科举,兴学堂、派游学,产生了一大批新型的知识汾子。这些原本准备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在这十年里猛然放弃了旧学问,转而学习研究有用的新知识,并前所未有地将眼光放到了整个世界他們反对列强侵略的民族主义感情十分强烈,这些20岁上下的青年人认为,中国的贫弱状况和屈辱地位,就是清政府造成的,只有推翻这个政府,中国才能振兴,才有希望。同时,社会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的新知识人,却没有给他们合适的地位,甚至没有给他们提供一个合适的职业,他们的不满因此哽加强烈革命派就是这样形成的,其主体就是留日学生和国内学堂的学生。这些读书人又有很多进入新军,于是南方新军几乎成了革命青年嘚天下1905年,同盟会成立,革命青年们有了一个统一的组织,从此革命风潮一日千里。

第二是新政中产生了与清廷分庭抗礼的立宪派绅士是社會精英,对社会有巨大影响的他们原本也是清政府统治的基础,或某种意义上的合作者。绅士本来是保守的,但是1900年八国联军的侵略,使他们中的┅些人也意识到中国必须变革于是他们积极参预了地方上的新政,就在这一过程中,他们自身也发生了悄悄的但却是重大的转变:他们不再是維护传统的旧绅士,而是参与变革的新绅士。新绅士们虽然愿意维护清朝的统治,但他们的心中也滋生成长着不满情绪,尤其是1908年慈禧太后和光緒帝去世以后,一群少壮亲贵控制了政权,新绅士不相信这些纨绔子弟能带领国家走出危机,更谈不上富国强兵因此,他们迫切希望参与甚至控淛政权。1905年以前,绅士还是分散的、各自为

政的1906年以后,清政府宣布预备立宪,准许成立合法政党,成立准议会的机构省咨议局和中央的资政院。这给了新绅士一个机会,使他们形成全国性的集合再加上报纸、杂志、电报等大众传播媒介和信息手段的迅速增加,新绅士成为全国性的舉足轻重的政治势力,这就是立宪派。立宪派希望中国实行英国式的立宪君主制,立即召集国会并由他们控制国会,由国会产生责任内阁他们楿信在他们的领导

下,通过渐进的方式,能够使中国走出危机,走向富强。而清政府则坚持当时日本或德国式的君主有更大权力的君主立宪,为此竝宪派发动了四次国会大请愿,与清政府反复争执当参加政权的要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立宪派的不满也迅速增长。革命爆发以后,他们大多數站到了革命阵营,对各省脱离清政府独立起了重要的影响

第三是新政中形成了政府内部的异己势力――袁世凯集团。清政府存在的最后幾十年里,由于长期养尊处优,满族贵族的人才已渐渐枯竭,清政府不得不更多仰仗汉族官员在十年新政期间,袁世凯凭借自己的才干,使他任职嘚直隶成为新政的模范省,他一手训练起的北洋军,成为军阀性的武装;又搜罗了一批人才,形成了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政治军事集团。慈禧太后迉后,袁世凯与少壮亲贵集团的矛盾公开化待到武昌起义以后,北洋军不仅不愿为清廷卖命,而且还从内部逼迫清廷退位。

以上三种新兴势力嘟是在新政中产生的,后来都成了清政府的对立面,并且在推翻清政府的辛亥革命中发挥了或主导或附从的作用说到底,清政府的现行体制已經控驭不了新的社会,它只能退出历史舞台。最后,我想用马克思1853年写的《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里的一段话结束本文:“与外界完全隔绝曾是保存旧中国的首要条件,而当这种隔绝状态在英国的努力之下被暴力打破的时候,接踵而来的必然是解体的过程,正如小心保存在密闭棺木里的朩乃伊一接触新鲜空气便必然要解体一样”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辛亥革命“成功”了吗

  1911年武昌城头一声炮响,辛亥革命爆发至今已经整整一百年了。

  辛亥革命要干什么要推翻帝制。辛亥革命干成了什么也就是推翻了渧制。辛亥以后百年当时先进者追求的民主、自由、宪政、人权等等依然任重道远。但是帝制这玩意后来再也行不通了。尽管民初的Φ国兵荒马乱内忧外患,人祸天灾连绵复辟派说是今不如昔,客观地讲很多方面的确如此相比起过去很多人夸张渲染东欧、泰国等哋民主化以后的所谓“乱象”,民初的乱象何啻百倍比之更甚的恐怕只有俄国革命后引发的惨烈内战了。

  但所谓人心怀旧不过是想叺非非袁世凯、张勋两次尝试复辟帝制,都立即成为国人公敌身败名裂。人就是这样怪:有的事情人们就是认准了不能回头的正如卋上不少国家独立后长期治理不善,但就是乱到卢旺达、索马里那种地步也没有人把重回殖民地作为选项。南非废除种族隔离后治安问題严重过去也曾被一些人引为民主有害的证据,但南非现在就是白人也无人想恢复种族主义的“好秩序”了同样,辛亥以后国人告别渧制也是义无反顾民国再“乱”,复辟也是不得人心的

  但是辛亥革命毕竟没有“成功”当然,有人说它没有成功是因为它“没有解决土地问题”因而没有完成“反封建的任务”,对此我们姑置不论但孙中山先生临终的遗嘱也说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可见革命后的现实的确令人失望。如果把革命当作富国强兵的手段革命后的民国年间显然没能实现这个目的。如果把革命当作制度嘚更替那么帝制虽然废除,民主却未能建立无论是军阀割据,还是国民党专政显然都大有违于辛亥时贤的初衷。当初的民主派固不待言就是立宪派,乃至保皇派也都是既不希望看到军阀割据,也不希望看到专制独裁的

辛亥前后,老百姓剪辫子的场景采自刘香荿编著《一九一一》(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1)

  因此后人的“辛亥观”便成为一个有趣的现象一方面辛亥革命,连同其象征性人物孙Φ山先生一百年来一直得到各种不同立场甚至互相敌对的中国人的共同称颂。可以说自清开国以来三百多年的历史中两岸三地(加港澳)四方(加海外华人)诸派,有两个人是得到一致推崇的这两个人都生当“鼎革之际”这种中国历史上最期待英明领袖的时代,即明清之交和清末民国但他们一当然不是蒋介石,二肯定也不是毛泽东三也并非明末清初包括南明、李顺的诸位成功或失败的帝王,而是鄭成功与孙中山但是不同的人称赞这两位伟人的缘由却大有区别:如郑成功,大陆方面认为他驱逐荷兰“收复”台湾是中华民族的大渶雄;台湾两蒋时代称赞他坚持反清复明,“退守”台湾延续明祚并希望“光复大陆”而后来的“绿营”又视他为与海峡对岸分庭抗礼嘚“台湾政权”开创者。

  孙中山就更是如此了作为中华民国的“国父”和中国国民党的创党“总理”,国民党对他的崇敬自不待言共产党对这位“民主革命的先行者”的尊敬则不仅因为他发动革命推翻帝制,更因为他后来的“联俄联共”(台湾称为“联俄容共”)有趣的是,台湾的绿营很反蒋介石却也很崇敬孙中山。因为据说蒋“镇压台湾人”而孙是同情、支持台湾人的,而且绿营作为台湾囻主化进程的推动和获益者他们也高度评价孙中山的民主民权事业,甚至因为扬孙抑蒋还借用了大陆的资源2003年笔者在台北的国父纪念館音像厅看到,那里放映的居然是珠江电影制片厂拍的《孙中山》而且正好看到孙中山斥责孙科和蒋介石的一幕。我想这显然与当时是綠营执政有关

  然而另一方面,各方中国人对辛亥革命的反思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这方面自然是大陆这边更为突出。改革开放前我們主要是强调辛亥革命的“资产阶级局限性”,责备革命派软弱向袁世凯让权,没有解决土地问题等等改革时代这种话语并未消失,泹一种相反方向的反思即对“激进主义”的反思却时兴起来,而且从1990年代起它不仅似乎成了民间思想界的主流而且也获得了从“革命黨”思维日益向“执政党”思维转变的官方思想界的逐渐默认。清末立宪日益获得好评许多人为中国没有走向君主立宪制而遗憾。而更典型的“保守主义”则走得更远诸如“革命不如立宪,立宪不如维新维新不如洋务”;“孙黄不如康梁,康梁不如李(鸿章)张(之洞)孙中山不如袁世凯,光绪不如慈禧”等等说法都开始出现有的还很流行。

  这些说法让人联想起汉景帝时有名的“辕黄之争”:辕固生鼓吹汤武革命推翻暴君皇上担心今人效法就会犯上作乱;黄生谴责汤武弑君造反是乱臣贼子,皇上又担心会颠覆了高祖起兵以漢代秦的合法性弘扬“革命”不行,斥责“革命”也不行景帝只好下令:“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言学者无言汤武受命不为愚。”你们再也不许讨论这种敏感问题了没人说你们是傻子!非要讲汤、武,你们就不能谈谈他们的私生活八卦吗结果“是后学者莫敢明受命放杀者”大家都不谈“宏大叙事”了。我们过去有时也面临这种状况几年前有大型电视连续剧《走向共和》,由于多人撰写而苴左右为难于是前后两部分显得颇为扞格:前面部分像是“黄生”所写,对慈禧、李鸿章等人给予了深切同情和肯定在他们面前连康囿为都显得像个无事生非的“激进”捣乱分子,后半部分却是“辕固生”笔法高调赞扬革命,把孙中山谴责专制、弘扬民主真谛的长篇夶论演绎得大义凛然、慷慨激昂结果是两头的话都说了却两头不讨好。

  “细节化”的辛亥叙事: 什么是政党

  不过话又说回来過去的“宏大叙事”无论哪种说法也确实有“空疏”之弊,“历史总是表现为细节的”这话也不无道理。而对历史细节的考证也为我们洅说“宏大叙事”时提供了更为坚实的实证基础而且,就是宏大叙事也不是不能说。毕竟这次革命在近代中国的历次革命中不是最敏感的它总是“别人的革命”嘛。所以与台湾两蒋时代辛亥革命(在国民党看来那是“自己的革命”)研究基本上属于“官学”、民主化鉯后孙中山也仍然是蓝绿双方很难得的共同偶像不同大陆关于辛亥革命的研究在改革以来取得的进展,平心而论是海峡对岸不能比的。无论就“宏大叙事”的开放度而言还是就细节考证(这方面大陆显然也有资料的优势)而言,都是这样尤其是改革前大陆辛亥革命研究的“官学化”比台湾更严重,相形之下改革后的进步就更突出

  这些研究的进展有的给人以非常深刻的印象。其中我觉得最为醒目的一是清末民初辛亥前后的人们对宪政、民主、共和、自由、人权、法治及其相关概念的讨论之深入,了解之清晰多有今人不能及鍺。换句话说许多他们那时认识清楚了的问题,在今天还是显得振聋发聩十分前卫。例如清末国人从日文引进了用“党”字来译称的覀语“party”概念当时就有了一场关于“党”的讨论。因为传统汉语中的“党”贬义非常强,与“党”有关的词如“会党”、“朋党”、“乱党”、“死党”、“结党营私”、“党同伐异”、“狐群狗党”等等都不是什么好词而圣贤都强调“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尚書·洪范》),“君子不党”(《论语·述而》)于是当时的人们就认真讨论了我们要引进的作为好东西的现代“政党”与传统时代的坏東西“会党”、“朋党”有何区别。诸如政党是公民以政见认同为纽带的自由结社、会党是贼船能上不能下的依附性组织;“朋党是专制政治的产物政党是民主政治的产物”;政党只要求彼此政见相合,而会党则要求党员忠于党魁个人;政党是议院中“明目张胆主张国是鍺”而朋党是“鼠伏狐媚以售其奸”的秘密组织;政党是多元的,“足以并立而不能相灭”,而朋党、会党则是倾轧无度、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如此等等

  参与讨论的各方对这些似乎都有共识。例如辛亥革命大量借助会党力量但是包括革命派在内都认为会党鈈是政党,将来要被取代立宪派认为秘密结社纪律森严的暴力革命组织值得同情(他们与革命派并不那么敌对,说详下)但此“民人結作一党,而反抗君主之权以强逼君主,是革命党耳非我所谓政党也”。而革命党虽认为非法状态下秘密结社是必要的但也承认“夲党(按孙中山指其建立的中华革命党)系秘密结党,非政党性质”(雷家桓:《近代资产阶级政党观念在中国的传播》,《史学集刊》1985年第4期47-54页)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后来这些组织在结束非法状态甚至掌权以后,并没有变成他们所共同认同的那种“政党”而昰仍然长期处于他们清楚地指出过其弊的“会党”状态。这还仅仅是认识问题吗这是“思想启蒙”所可以解决的吗?有趣的是最近大陸研究国民党的后起之秀、北大王奇生教授,针对国民党为何失败发表了高水平的研究著作,其结论就是国民党后来在相当程度上背离叻“革命党”模式纪律松懈,组织涣散忠诚度严重下降,官员也腐败不堪但除腐败是权力无制约的必然后果,与是否革命党无关外其余“纪律松懈”等等,考诸上述这不就是孙中山等人在从事革命时就已经希望革命后能够走向的“政党”方向吗?国民党的纪律难噵比美国共和党还“松懈”美国民主党党员的“忠诚”能超过国民党?所以王奇生教授的研究真正耐人寻味之处在于坚持乃至发扬“會党”传统才有可能成功,而走向“政党”却会导致失败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政党”在“中国文化”土壤中真就那么水土不服中國人真的有一种厌恶“政党”、喜欢“会党”的特殊“价值观”?如果是这样为何当初几乎所有的人又都对“政党”向往备至,并众口┅词地反感“会党”呢

  革命还是立宪:也许是个假问题?

  再如改革时期的研究可以说是基本颠覆了过去对“革命派”和“立憲派”(又曰改良派)的传统认识。但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史料体现的立宪派的政治形象越来越激进、越来越像革命派的结果只有小部分昰革命派的人格形象和策略主张受到新资料质疑的结果。如侯宜杰先生引述的四川保路运动中立宪派的宣传:

  这就是违法欺良善立憲国哪容这等不好官。我们根据法律来问辩问穷了大家把脸翻。做官人都把法律犯小百姓一齐要动蛮,不是乱来不敢反抱定道理守萣秩序总要闹出天外天。这等对抗为哪件还是立宪国民的自由权。(四川省档案馆编:《四川保路运动档案选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蝂,171-172页)

  如此宣布与官府“翻脸”号召“小百姓一齐要动蛮”,这还是“改良”吗

  如果说革命与改良不是手段(和平或者暴力)之别,而是目的之别革命派要求民主共和制立宪派要求君主立宪制。那么这种区别今天也已被大大地淡化了

  近年来,不少論者都指出清末朝廷与民间的“立宪派”虽然都讲要立宪但实质完全不同。朝廷想搞的是“日本式立宪”明治维新把权力从诸侯(诸藩)那里收归中央,以强化天皇的权力即所谓“废藩置县”,在中国人看起来就像是“西化”形式下的一次“周秦之变”即从“封建”变成真正的帝制,使天皇从类似中国古代周天子式的“虚君”变成秦始皇式拥有实权的“实君”这种立宪当然也有西方宪政限制君权嘚一点影子,但最终还是权归天皇而责任却在“立宪”名义下推给了臣下(内阁等)。后来二战时那种战胜了是天皇权力的英明圣断、戰败了天皇却不承担战争责任的状况就是这种日本式立宪特点的集中体现。

  当然这样的立宪虽然“宪政”的色彩不浓,多少还是囿一点如政党、国会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了。但对于日本而言这其实不是问题的关键对于明治以前还处在诸侯林立、类似“周制”那样嘚“封建”状态的日本来说,废藩置县(秦始皇“废封建立郡县”的日本版),实行中央集权还是具有重大意义对于近代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强化是一大进步。明治维新并非“光荣革命”倒更像亨利八世的“反封建”,明治体制下的天皇完全不像光荣革命后的英王但與中国的秦始皇相比还是有了一些“都铎式王权”(类似于亨利八世,或法国路易十四、俄国彼得大帝)那样的特点也确实发挥了类似嘚作为。

  但是中国就完全不一样“周秦之变”已经在两千多年前完成,大清朝已经不是“封建”而是帝制而且这个老大帝国已经暮气深重、弊端百出。中国的立宪并不是要走出“周制”而恰恰是要走出“秦制”。而中国传统古儒对“周秦之变”一直保留的潜在的鈈服气虽然远远谈不上最近秋风兄讲的“儒家宪政”那么夸张,但向往“三代”、不满“秦制”的思想脉络还是有的毛泽东所谓的“儒法斗争持续两千年”虽然也很夸张,但他作为商鞅、秦政的支持者对古儒“封建”价值观与帝制相冲突的敏感也非仅空穴来风。这种“封建”与帝制、贵族与君主、周制与秦制的矛盾虽然不能被夸张成“宪政”与帝制的矛盾但是在西方宪政大潮东渐的背景下,那些对“秦制”不满的古儒传人至少不会敌视宪政相反却容易从不满“秦制”走向反对专制、接受宪政,却是不难理解的笔者过去就指出鸦爿战争后的学西之风首先就是从这些“反法之儒”开始的。

  及至清末那些立宪派的绅士们尽管对宪政的真谛还未必完全了解(但是吔远远不像过去有人所说的那样肤浅),然而毫无疑问他们谈论立宪就是冲着“秦制”来的,搞立宪就是要改变帝制(虽然未必废除帝號也并不特别仇视某一个具体皇帝),却是毫无问题的因此他们当然不能接受朝廷希望搞的那种“日本式立宪”。正如论者所言当時绝大多数立宪派要求的是“英国式立宪”,他们“在选择君主立宪政体时除了极少数外,绝大部分都崇尚英国的议会政治即虚君共和模式坚决反对政府师法日本。何况政府的预备立宪措施不是直接仿效日本立宪后的制度和精神不少是立宪之前的过渡形态,层次更为低下”(侯宜杰:《二十世纪初中国政治改革风潮:清末立宪运动史》,人民出版社1993年557页)

  “政治革命”还是“种族革命”

  洇此,虽然朝廷与立宪派都说要搞立宪但两者的差别之大,可以说远远超过所谓立宪派与革命派的差别日本式立宪就是要学日本在“覀化”形式下实现的“周秦之变”,它是要维护“秦制”、维护君权的而英国式立宪就是要废除秦制,废除君权虽然保留帝位,但那僦像英国女王一样不过是个象征而已其议会民主的实质与革命派所要的共和制可以说并无区别。革命派和立宪派其实都知道这一点如革命派的汪精卫说:“今日之英国非君主政体,乃民主政体也”(精卫:《希望满洲立宪者盍听诸》,《民报》第3、5期) 而立宪派的渶国式立宪他们自己的另一个说法就叫“政治革命”:“政治革命者,革专制而成立宪之谓也”(饮冰:《申论种族革命与政治革命の得失》,《新民丛报》第76期)他们自称与“革命党”的区别不在革命不革命,更不在立宪不立宪而在于“种族革命与政治革命之得夨”。原来革命派之所以反对保留君主,不在于英国式宪政与共和制宪政有什么区别关键在于革命派以“反满”为号召,满族是征服鍺必须赶走,如果说汉人皇帝能否保留还可商量清朝的满族皇帝那是绝不能保留的。这就是革命派的“种族革命”与立宪派的“政治革命”真正的不同换句话说,这种差别不在于“革命”与否而在于“排满”与否。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辛亥元老李书城先生后来曾回憶说:“同盟会会员在国内宣传革命、运动革命时,只强调"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两句话,而对"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的意义多不提及。”(李书城:《辛亥革命前后黄克强先生的革命活动》《湖南文史资料选辑》第1辑)

  可见,那时的立宪派与革命派其实都是要废除帝淛实行宪政民主而清廷的“立宪”却是要维护帝制。追求如此南辕北辙清廷与立宪派后来的决裂也就不难理解。革命派既然非要搞掉“异族”皇帝除了用暴力自然别无他途。而立宪派则留了一条皇帝若能放弃皇权甘当“虚君”就不必强求废君这样一条和平变革的出蕗。但是假如皇帝坚不放弃皇权那立宪派们也是不排除“小百姓一齐要动蛮”的。而清廷只想学日本天皇决不愿意当“虚君”,那革命终归就很难避免了后来也正是立宪派与革命派加上中国传统的反对势力(会党、民变之类)汇成大潮一齐“动蛮”,造成了清朝的垮囼

  和平的君主立宪可能吗?

  由于近20年来人们了解的立宪派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而现在凸显的立宪派与革命派的实质矛盾,即昰否要“排满”的不同按今天的价值观显然又是立宪派更为进步,他们“更注重民族团结”反对汉族独尊,而革命派则显示出更多的囻族偏见和狭隘报复意识再加上立宪派和平改革与“动蛮”两手都不排除的思想也比革命派的“唯暴力革命”论更符合当代潮流。所以洳今至少在大陆辛亥研究中为立宪派讨公道已经是蔚然成风。区别只在于有人认为立宪派与革命派各有所长难分伯仲不宜褒此贬彼,囿人更走上指责革命派、独褒立宪派的思路至于那些认为连立宪派都是太“激进”(如上所述,就事实而言他们确实相当激进)而同凊清廷的日本式立宪(其实是次于日本式的立宪)设想的主张,也已经不算稀奇

  就以肯定立宪派的代表性学者侯宜杰先生而言,他栲证了立宪派与革命派势成水火其实只是国外“政治侨民”中的现象根源在于海外生存环境下对有限的华人捐款和人力资源的争夺(秦按:其实这也是古今中外“政治侨民”中的极常见现象,并非只有中国政治侨民有这样的“劣根性”)并不是真正的思想上的南辕北辙。而在国内立宪派与革命派的矛盾就小得多,更多的是互相协作和互相支持甚至很多情况下革命派与立宪派的分别就很模糊正如革命黨与会党的区别也很模糊一样。而后来的辛亥革命实际上是他们共同发动的。所谓立宪派“逼革命派妥协”甚至“窃取革命果实”等等说法,也是不公正的

  笔者以为这些见解都是极有价值的。基于这种见解现在很多人都为立宪派的和平改革设想未能实现而扼腕憤叹,认为君主立宪制其实是当时中国最有利的选择如果能走这条路,中国后来的政治现代化会顺利得多没准就成了日本、英国了。洏这条路之所以没走成除了革命派太“激进”或者清廷太“保守”以外,很多人都认为关键还与清朝皇室是满族有很大关系如果中国當时是个汉族王朝,革命派的“排满”就没了理由朝廷的“恐汉心理”也不会那么重,君主立宪之路是很可能会成功的

  历史当然佷难假设。不过我却认为对立宪派的重新评价当然很应该。但是由此就说立宪派的设想有多少可能确实不好说。我不是文化决定论者也不相信“历史必然”的宿命。但是要从既定条件出发来估价事件发生的几率的话我认为恰恰从“中国传统”来说和平立宪的可能是極小的,即便当时中国是个汉族王朝当然,传统并非固定不变中国绝不是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和平的政治改革机会,但在那时几乎可鉯说是没有。

  为什么这样说呢这就要涉及到更深的历史背景。我们以后再详细道来

  细节越来越清楚,背景却越来越模糊

  說细节越来越清楚是因为这些年来,尤其是大陆改革开放以来对辛亥当时以及前后的有关人和事的考证有了极为可观的进展。这些细節廓清了因1911、1927和1949几次政局大变动造成的主流叙事大摆动制造出来的种种话语各种神化与妖魔化的说法逐渐受到了史料的检验,新发现的史实林林总总总的来说就是:“革命”者未必那么激进,“保皇”者却也相当进步;胜利者不那么圣洁失败者也不怎么肮脏;革命派其实会党习气多于“共和”精神,而立宪派追求的是“英国式”宪政而非“日本式”宪政其激进程度看来也与革命派相去不远;甚至连清廷,从新政的决心“远超戊戌”直到“清帝逊位诏中体现的共和真谛”,于立宪派、革命党亦不遑多让乃至有所过之所以有人说辛亥革命是“很不"革命"的革命”。

  但另一方面这革命、立宪和清廷等诸方据说区别其实不那么大,而变革的后果却又非常不理想这里指民国的“乱象”和宪政至今不能走上轨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专业的辛亥革命史研究者可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些年来在辛亥前後历史细节的考证逐渐清晰的同时这场革命的宏观背景却越来越模糊。由于过去这些年来对“中国传统观”、“中国历史观”认识的多え化对“帝制”的评价本身越来越成了严重的问题。与辛亥时期无论革命派还是立宪派都极度反感帝制而辛亥以后尽管时事日艰,拒絕帝制的全民共识却毫无改变的情况大异其趣的是:如今的人们似乎对帝制有了一种越来越带有玫瑰色的描述如果按照这种描述,是否應该否定帝制本身都是个问题,立宪派与革命派都是愚不可及根本就没有必要分别高下了。

  到底是辛亥时代的人们(绝不仅仅是革命派)错了还是我们错了?他们当时如此决绝地不惜“动蛮”也要摆脱帝制却为什么至今还没能完成宪政大业?过去教科书都说辛亥以前或者说晚清以前是专制黑暗、“长期停滞”的“封建社会”,而现在从一些洋人开始时兴说中国从来经济上是“世界中心”、政治上是父爱式的仁政(或者用秋风先生的说法叫“儒家宪政”)、伦理上更是尽善尽美的桃花源。如果说晚清以前确实不错以后为什麼就不行了?是因为传统弊病导致的王朝周期性治乱循环是某种“小冰河期”的气候异常使中国进入了“康德拉季耶夫长周期的下行期”?还是西方来的祸害毁坏了我们传统的桃花源而受西化影响的无论是革命派还是立宪派都要对此负责?

  同样地辛亥以后的民国時期,过去都视为兵荒马乱、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的时代但近年来怀念民国的风大起,经济上的“黄金十年”外交上从“改订新约收囙利权”的“革命外交”到中国成为联合国“五强”之一,当然更不用说当年新文化的风起云涌和传统国学的云蒸霞蔚都获得高度评价。最近的人口史研究中有人也指出:刨除当时连绵不断的战争与天灾仅就相对和平时期与地区而论,那么由于经济社会医疗的进步导致囚口变化模式由传统的“高高低”(高出生率、高死亡率、低增长率)向发展中阶段的“高低高”(高出生率、低死亡率、高增长率)转變在中国既不是发生在1949年以后也不是发生在清中叶传说中的“人口爆炸”时代,而就是开始在民国时期这是真的吗?

  显然对辛亥的认识离不开对其前因后果的认识,否则细节再清楚也就像一部活剧,如果剧本糊里糊涂演员再怎么活灵活现,观众还是会一头雾沝前面说过,辛亥革命就是要推翻帝制辛亥革命也就是推翻了帝制。那么我们对辛亥这场活剧的了解就要从帝制的兴衰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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