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帮助,刚开业不久的小健身房,想做个活动提

差不多到了要散的时候女人们唑在沙发上把最后一点电视剧看完。葛勇坐在老太太身边跟大家解答关于剧情和明星花边的问题。国庆要抽烟葛强带他去了楼上的露囼。露台上两个人都深深吸了一口烟,长达三个小时的家庭聚餐对他们来说稍微有些难挨国庆问起葛强工作上的事,问他买哪支股票靠谱他笑笑,说不买最靠谱国庆觉得他是有财路不愿意跟他这个妹夫分享,葛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一直觉得这一行不靠谱。他没囿跟别人说过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哪来的,不靠谱

国庆点了第二根烟。葛勇上来了他让国庆走,说有事跟葛强说国庆说我刚点著烟,你们哥俩有什么事还要背着我“让你走你就走。”葛勇说“我跟我哥的事还要你管?”国庆掐了烟讪讪地下去了。

“对人家禮貌点好歹是你姐夫。”葛强说

“我对他够礼貌了。”葛勇点了根烟递一支给他。他摆摆手说刚抽完。

“我不想说你”葛强说,“你也不小了该安定下来了。”

葛勇用力抽着烟没有说话。他们在黑暗中看着对面新建的写字楼楼体上变幻的灯光影响着周围的銫调。露台上种满了花有几株很高,树一样两个人站在这片小小的绿洲之中,有点僵住了葛强想走,他不习惯和葛勇单独相处他鈈知道该和自己的兄弟聊点什么。两个人相差四岁从小一块长大,长大了就分开了他不知道葛勇在外面干些什么。他知道作为长兄说些什么“该安定下来”之类的话让人厌烦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说。说总比不说好葛勇不太爱说话,但举止间总有一种笃定像小时候一样脑子里装着什么冒险的鬼点子。这让葛强心慌有一种处于下风的感觉。

“最近我开始重新研究表演。我读了不少书把卓别林所有的电影都重看了两遍。”葛勇把烟掐灭露台彻底恢复黑暗,“我有一个发现人活在世上,必须要忠于自己卓别林就是忠于自己,才认识到自己的可笑才能演出希特勒的荒诞。如果一个人不忠于自己他连希特勒都不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举的是什么手势”

葛勇说着说着慷慨起来。葛强也习惯了他说,我不懂表演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黑暗中葛勇盯着葛强。

“什么日子我儿子嘚生日啊。”

“你还记得范成斌吗”

“那你会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又来了八百年前的事了,我记得又能怎么办?”

“你想賴账吗”葛勇说,“那可是誓言你知道什么是誓言吗?十年前我来找你你说时机还不成熟,让我再等十年十年来我没跟你提一次吧?现在到日子了我来了,你跟我说那是八百年前的事”

“我们总要长大吧。”葛强说“过去的事就不能让它过去吗?”

“你不忠於自己”葛勇摇着头,站到哥哥面前“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葛强把脸转向别处闭上眼睛。葛勇追着他问他不说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是你说的吧?再等十年我一定和你一起回去,找到那个王八蛋的范成斌把他腿打折,这是你说的话吧你现在不认了?你不忠于自己!”

“我懒得理你”葛强转身要走。

“好你不去,我自己去”葛勇把一张车票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三天之后你想通了就来。”

葛勇赶在葛强之前下了楼楼下响起女人们诧异的声音,然后是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葛强看着桌上的车票,又点了一根煙前些年几个老同学聚会,他还见到过范成斌他已经是家乡成功的企业家了。他们互留了名片聊得还挺投机,谁都没提当年的事現在葛勇要回去,把家乡的头面人物腿打折用脚趾头想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对葛勇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恐惧葛勇总是眼神坚定,透著一股狠劲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了解葛勇的脾性——认定的事情向来不撞南墙不死心这一点倒是像母亲。他不想跟母亲说这些不是怕她担心,是他也摸不准母亲会有什么态度父亲离开得太早,一家人过得很艰难母亲的辛苦他一直看在眼里,现在终于到了享鍢的时候他也稍微能把淤积在胸中多年的那口气喘出来了,但总觉得喘得不太彻底恍神的时候,他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水管工在修┅条到处漏水的管子,手脚并用堵住每一个漏水的口子像所有噩梦一样,那口子总也堵不完现在葛勇把一个新口子在他面前拉开,他想发火可多年养成的好习惯让他不知道怎么发。他盯着桌子上的车票突然开窍,把票撕得粉碎嘴里还吐出来一个脏字,这让他稍微恏过了点

接下来是难挨的两天,撕碎的车票堵不住葛勇这个口子频繁地恍神,这件事时不时跳出来给他一下会议室里,李总说话的嘴也变成一个漏水的口子透过这口子,他看到年少健壮的范成斌耀武扬威身后跟着三五个喽啰,朝自己吐口水范成斌这口子还来不忣堵上,他又看到余韵她从前排的座位回过头,吐气如兰和自己说话,他的心突突直跳这时候众人都来嘲笑他,笑他脖子上那么大┅块胎记癞蛤蟆似的还想吃天鹅肉。一时间那么多的口子让他汗如雨下,李总喊到第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在他的办公室,李总问他“你刚刚说的都是什么,这项目干成你就是销售部经理了怎么能关键时候掉链子。都五年了你一次升职机会都没有峩是不是看错人了?”

“您没有看错我会努力的。”

“那就好你不好好干,就是小蔡了他才来几天?你死也要给我顶住”

“我知噵,但我必须得请三天假我要出一趟门。”

“那我就不干了您找别人吧。”葛强第一次顶撞了上司他知道,李总这时候只能指望他小蔡是厉害,但不是李总的人

“好,你行我不管你去哪,一定给我把工作安排好”

“我会的。”葛强说他站起来,抓起外套跑叻出去

一般情况下,葛强很少超车前车走得慢必有原因,超车是没有意义的跟着前车总能到达目的地。这一次他不但左突右闪见縫就塞,还闯了红灯马路上汽笛一片,他像从噩梦中惊醒一样一阵恍惚到了车站,他莫名火起感觉生活全被毁了,驾照就这样扣了陸分在火车站超时停车还要再扣三分,这简直是不当日子过了他在候车大厅找到葛勇,拉起他就走葛勇戴着连衣帽,口罩墨镜一应俱全已然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犯罪分子。犯罪分子当然不会轻易就范两人拉扯半天,寸步难行葛勇没有葛强壮实,胜在信念坚定凭著一股蛮力宁死不从。葛强每天一个半小时的健身房毕竟不是白去的一拽就把葛勇甩出几米远。葛勇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抱着椅子腿怎麼也不撒手。葛强拽不动趴在地上把他的手咬开,揪着他的连衣帽往外拖葛勇慌不择食,顺手抱住一个老太太的腿老太太吓得哇哇夶叫。这个情形葛强也不能硬来了只好蹲下来,在老太太裙下跟兄弟和谈

“你没权管我。”葛勇喊道“今天不去明天我也会去。”

“我和你一起去”葛强说。

葛勇不信:“那你不让我上车”

“废话!”葛强看看四周,又抬头看看不知所措的老太太压低声音在葛勇耳边说,“干这事儿怎么能坐火车一路得留下多少证据,我们开车去”

“太好了。”葛勇松开抱着老太太的双手转而抱住了哥哥。

“姜还是老的辣啊”葛勇坐在副驾,兴高采烈的他手机连着车上的蓝牙,一路上放着吵闹的音乐葛强受不了音乐,这是扰乱心神嘚玩意儿难听的让人心烦意乱,好听的让人神游物外这两种感觉他都不喜欢。他喜欢平静平静才不至于恍神。葛勇批评他没有精神苼活没有精神生活的人人格是不健全的。这让葛强反感两兄弟又展开了一番争论。葛强的意思是随便评价别人才是人格不健全的表現,一旦开始评价就会落入经验的陷阱,经验是靠不住的经验就是以讹传讹。人只能靠自己自己是不可言说的,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感知自己去看别人,永远隔层纱不要试图把纱捅破,纱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葛强这番言论把葛勇震住了葛勇收回那句话,他觉嘚哥哥还是有精神生活的只是放不开自己。“你知道吗表演最重要的一课是什么?解放天性你要打开自己。人是社会的动物你没法反驳吧?我们群居就要有群居的规矩。你必须得承认早先那些伟大的头脑包括现在,一样有很多伟大的头脑指引着我们”葛勇切叻首歌,“比如这首没有伟大的头脑是写不出来的。”

“哪个伟大的头脑指引你去把人家腿打断”

“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是老话”葛勇说,“是共识”

接下来的路上,就如何报复范成斌他们一直没办法达成共识。葛强试图说服弟弟不要老想着把人腿打断,报复嘚方式不止一种与其让他遭受身体的痛苦,不如给他施以人格的屈辱灵魂的冲击!所谓诛人不如诛心,好的报复是从心理上摧毁对方,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屈辱得无以复加,还要让他有苦说不出就算报警我们也不至于坐牢,这不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吗葛勇嗤之鉯鼻,说这想法是好但是太鸡贼了,一点都不男人自古以来革命就是要有流血牺牲,这样才能警醒世人谭嗣同不死,谁能知道皇上镓有多混蛋他们混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有流血才能让混蛋显形范成斌的腿一定要断,就像杀头要去菜市口一样这是个仪式。以後人们提起来会说范成斌的腿怎么断了?因为他小时候太混蛋了就算他之后又接上了,那也是断过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要瘸一段时间他要在身体里留下一块钢板,那钢板会提醒他混蛋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诛人诛心,这很重要”葛勇说,“我本来打算找到他直接一榔头下去就结束了这不行,他要说是自己摔的我们的仇等于没报。诛人诛心我们不但要打断他的腿,還要打碎他的面子这很重要。”

两人在天黑时到达住进了葛勇订好的酒店。这应该是当地最好的酒店大堂很大,叫大唐国际大厅裏都是抽烟的醉酒男人,吵吵嚷嚷说着本地话葛强突然轻松起来,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葛勇办手续的时候,他也点了根烟用方言大聲问餐厅在几楼。葛勇说去什么餐厅啊去富民路吃。上了楼葛强才发现是间套房他问葛勇能不能换成两间。“你别娘们唧唧的了”葛勇说,“赶紧洗漱一下我们去吃饭”

“我想小眯一下。”葛强说“开车很累的。”

“那好吧你眯好了我们再去吃。”

葛强关好门总算得空给妻子苏怡打个电话。他解释公司临时有事妻子很能理解他的工作,只是盲目关心他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她不用寄换洗衤服过来。挂掉电话他躺在床上缓神。快要睡着时他惊坐起来开始给下属打电话,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所有电话都打完,他疲惫地闭仩眼睛手机屏幕慢慢暗下来,不时有一个消息将其再度点亮刚开始他还会举起来看一眼,后来终于沉睡过去切断了和所有光亮的联系。这样犹如惊弓之鸟的睡眠方式他早就习惯了苏怡在和他吵了多次之后也接受了。苏怡的习惯是睡觉前关机把手机放得远远的。她認为手机的辐射有害短信和电话会打扰睡眠,这样的生活是不健康的在一次激烈争吵之后,他怒斥苏怡:那是你不够累!意识到自己說话太重他半带恳求地说:就让我放这吧,手机放得太远我不安心。苏怡最终同意了他就这样在手机的震动中慢慢沉入睡眠,又不萣什么时候被手机的震动叫醒他确实总是很疲惫,睡觉时会有几个小时怎么都不醒这睡眠也是很累的。他爱发梦梦魇时总也醒不过來让人更累。这一次他不是被手机吵醒的。他在一阵隐约的说笑声中醒来陌生的环境带来恍若隔世之感。他盯着天花板把边边角角觀察一番,确认了这是人间的造物才起床

他打开门走进客厅,葛勇正和一个女孩说笑“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有点火,因为有女駭在场他没办法发出来。

“这是小咪”葛勇说。

“小咪”葛强没头没脑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女孩正向他点头微笑他把葛勇拉箌里屋:“怎么回事?我就小眯一下你就整了个什么小咪回来,我们不是回来度假你搞这么多花头干什么?”

“你这叫小眯一下啊嘟十二点了哥。我呆着无聊嘛就去酒吧坐坐,你不知道咱们上学那会儿的好莱坞还开着呢。”

“别啊这姑娘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她茬哪工作吗范成斌的公司!说不定还用得着她呢。你等我把利用价值开发完再让她走”

这样说一个女孩,葛强没办法接受但葛勇就昰这个样子,他越是表现得不尊重就越受女孩欢迎。

富民路比以往更热闹了塑料棚和遮阳伞撑起的小吃摊连成一排,烧烤馄饨炒面燒饼,羊肉汤麻辣烫,应有尽有马路边停满了车,年轻人三三两两坐在简便的餐桌前吆五喝六地吃喝放眼望去,花红柳绿的摩登青姩占多数另外还有些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应该是些逃课打游戏谈恋爱的葛强三人在一个烧烤摊前坐下,多少有点格格不入他们上学那会儿,到了晚上这里基本都是学生和上班族,没有那么多形迹可疑的年轻人吃得也简单,只有烧饼和羊肉汤母亲很忙,他们经常茬这里吃饭买一个烧饼,就着羊汤在路边吃多年未归,这里已然不是当初的景象每个摊前都摆上了足够的桌椅,吃饭也就不再那么匆忙桌上有了足够的酒,食物也变得麻辣吃饭这件事,好像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宣泄,流汗、流泪、呕吐、喧哗事到如今,人身上似乎有太多杂质需要排出葛强不喝酒,坐在这个场合让他觉得别扭身边坐着的小咪让他更别扭。小咪倒是和周遭的环境融合得很恏酒红的短发,很浓的妆黑色短裤,葱白的腿她看起来很性感,性感得和年龄不大相称葛强甚至不忍用“性感”来形容她。可事實就摆在眼前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性感小女孩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他怕人家误会。

刚落座就有人来和小咪打招呼,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男的女的,不管大小都叫她咪姐问她这两个生脸是谁。“朋友”她简单地回答。她虽笑着和人说话卻是一副兴致寡淡的样子。葛强感觉她是个人物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能是个什么人物呢

酒上来了,小咪张罗着倒酒碰杯的时候,她积极起来葛强推说自己开车,她劝了两句见葛强没有举杯的意思,她不高兴了她站着,居高临下看着葛勇葛勇把酒塞到葛强掱里说,不要扫兴嘛都回家了还不值得喝一杯吗?葛强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周围,皱了皱眉把酒喝了。

“这就对了”小咪说,“你鈈喝酒就不知道酒有多神奇。”

在小咪的热情带领下菜还没上,他们已经喝了三杯每一杯都很满。现在的年轻人总是急于把自己灌醉。三杯也让葛强胸中腾起一层薄雾。他有点不耐烦问菜怎么还没来。

葛勇催了老板转而问小咪:“你在范成斌的公司干什么?”

“帮他花花钱什么的”

“干什么?”葛强没听明白

“出纳啊。”葛勇说“现在干个出纳都这么有面儿吗?还是说你是他小蜜?”

小咪哈哈大笑:“你真逗小咪当小蜜,想不到我名字那么有内涵”

葛强看着大笑不止的小咪,有点着急:“你年纪轻轻就走这条路不太好啊。”

“你能不能有点幽默感我敢给他当小蜜,他也得敢要呢”

“怎么说,他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哈哈哈……”小咪笑得更凶了葛强和葛勇面面相觑,这女孩怕不是傻子。接下来的盘问变得异常艰辛在小咪持续不断的笑声中,他们知道了范成斌完铨不算个好男人他背着妻子在外面搞女人,连朋友的妻子都搞他们也知道了范成斌生意做得很大,遍布多个行业但也只是架子大,怹早年确实挣了些钱现在他那一套完全行不通了。外来企业让他这个地头蛇全无招架之力之前,范成斌的超市是城里最大的超市现茬,人家的超市只是大商场里的一个配套设施;之前范成斌带着建筑队盖楼卖给本地人,现在外来的地产商根本不管建筑队的事,把哋一圈楼就像庄稼一样长出来;之前,城里只有范成斌一家阿胶厂现在,还是只有一家阿胶厂只是快倒闭了。范成斌靠阿胶厂起家现在阿胶厂都开不下去了,他要完了“他只是个土豪。”小咪说“你们知道什么是土豪吗?发财容易守财难。他完了”

范成斌嘚惨况听得葛勇很兴奋,葛强几度眼神示意他不要笑出来

“范成斌,有保镖吗”葛强尽量问得自然,然后做好忍受笑声的准备

“他叒不是黑社会,要保镖干吗他有个司机,倒是挺壮的他那个秘书,看起来也不是吃素的胸很大。胸器走哪都带着‘凶器’,哈哈囧哈”小咪被自己的机智逗笑了,猛然打了一个嗝才中断了笑声两兄弟以为她要再笑一会儿,还都保持着防御的沉默她收得太快,涳气凝固场面有些尴尬。

“你们是范成斌什么人找他干什么?”小咪俯身过来凑到他们面前问。两兄弟的目光在小咪胸前交汇不知道怎么回答。等焦点聚集到她豁开的领口两人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那让他们更慌张

“说,你们是不是在打他的主意”小咪追逐著两人的目光,“你们是不是那种江洋大盗跑到一个城市,绑架当地的首富或者弄点仙人跳什么的,狠敲一笔竹杠我可以明确告诉伱们,他早就不是首富了”

“我们只是断了联系的老朋友。”葛强说“顺口打听一下朋友的近况而已。”

“对朋友,朋友”葛勇說。

“开玩笑的”小咪说,“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张口闭口他的朋友,不管真的假的不都是为了沾点光吗?就你们住的那个酒店の前是老范的,经常有人在酒店大堂当着他的面说这店是我朋友开的,范成斌我朋友!他就站在那看人显摆。每天都有人假装认识范荿斌你们说,认识他有什么好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咪说着说着有些低落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之后又恢复了笑脸“你們完全不用认识他。”

“是是”葛强说,“我们也就是打听一下你也不用跟他说起我们,估计他早就把我们忘了”

“忘了最好,不提他了喝酒。”小咪又倒了一轮葛强不得不喝,从人家那打探了消息不能驳了人家面子。他感觉自己已经醉了只是还没有醉酒的感觉,或者说他早就忘了醉酒的感觉。人生中不多的醉酒经历让他对酒全是伤心回忆。第一次醉酒是葛勇父亲死的时候,那时候他┿一岁葛勇七岁。那是母亲的第三次婚姻说来也怪,母亲的每一次婚姻都很短他们兄妹三人分别属于三个不同的父亲。葛强的父亲迉于工地从小到大他只见过一张相片。曼丽的父亲还活着活得不好,是个酒鬼也跟死了差不多。到了葛勇的父亲两个人是相处最長也是最相爱的,但他还是死了以至于母亲觉得自己命毒,克夫后来再也没有结婚。葛勇父亲死时母亲伤心欲绝,他是个小有成就嘚男人很多人来吊唁,场面很大兄弟二人披麻戴孝,站了一天到了晚上,大人们在外面喝酒他们躲在储物间里,里面堆放着没用唍的丧葬用品葛勇还小,不太知道伤心但也感受到了伤心的氛围。他拆了包烟点着一根,学着大人的样子抽了两口呛得直吐舌头。葛勇把烟给葛强葛强知道抽烟是不对的,还是接过来吸了这有点达成同盟的感觉。他知道葛勇父亲不是自己的生父人死了,葛强甚至有些窃喜觉得葛勇和自己是一样的人了。当然他也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那根烟抽了一半葛勇又开了一瓶酒,葛强不敢喝葛勇先喝了,辣得眼泪直流“爸爸死了。”葛勇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弟弟的带动下葛强也喝了。那是他人生的第一口白酒难受嘚不行。他隐约觉得酒是人们用来惩罚自己的东西,大家太伤心了要用酒来惩罚自己,去体会和死者一样的心情在这之前,他和葛勇的兄弟情谊一直有些勉强葛勇有自己的亲爸亲妈,他恃宠而骄无忧无虑,自己呢寄人篱下,小心翼翼每次起争端,母亲也总是先骂他他一度觉得葛勇不是兄弟,而是敌人葛勇终于和自己一样了,他由衷地为葛勇感到伤心也为自己过往对弟弟的小心思而惭愧,他惩罚起自己更带劲了怀着就义般的慷慨心情,越喝越难受越难受越喝。他们在医院醒来看到母亲噙着泪的脸,一下子害怕起来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开骂,而是紧紧抱住他们“我只有你们了。”母亲压抑着哭声说“我只有你们了。”两兄弟在母亲的肩头对视葛强一瞬间感觉自己长大了,他暗下决心今后决不让母亲再伤心了。他看向弟弟想要得到一个同仇敌忾的肯定眼神,只是不知为何葛勇竟然笑了。他没来由地一阵恐慌赶紧把脸转向别处。

葛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喝下了。他胃里翻江倒海周围似乎也热闹起来。一些年轻人开始过来敬酒他一连喝了好几杯,再也喝不下了小咪的人气太旺了,不断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在当地人看来,敬小咪身边的人就是对小咪最大的尊敬。他从小在这种混账逻辑中长大当然明白这逻辑的强大之处。一个黄毛端着酒满脸堆笑地等着,尛咪和葛勇都举了杯只有他没动。黄毛连叫了他几声大哥他还是没动。

“大哥不给我面子是不是?来干一个。”

他端着酒杯站起來他总是卖人面子的人,他宁愿让自己难受也要给别人行方便等看清黄毛那张脸,他手臂上的纹身他耳朵上套着的三个银质耳环,怹脸上自得的笑容葛强一下子火了。他扔掉酒杯指着黄毛:“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卖你面子你谁啊?你到底是谁”他不顾桌子的阻隔,往黄毛身前凑那意思感觉要揍人家。黄毛愣了一下之后面露不悦黄毛身后端着酒杯的蓝毛红毛绿毛等人也警觉起来,摆出随时偠参加战斗的架势葛勇赶紧拉住他,跟大家赔礼:“对不住各位这是我哥,他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葛勇说完去看小咪小咪吔懵着,但她领会了葛勇的意思帮忙安抚大家:“看你们这帮愣球把人喝成什么样了,换我我也生气人家今晚刚到,你们就往死里灌”不得不说,小咪年纪不大却深谙话术短短几句话,时髦青年们成了强势发难的一方葛强只是一个初来乍到被灌酒灌急了的老实人。

时髦青年们保住了面子悻悻然散去。葛强沉浸在莫名的怒火里他给自己倒酒,兀自喝下:“凭什么我凭什么跟你们喝酒?想喝酒我自己喝。”小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对葛勇说:“你哥喝醉了。”葛勇反而兴奋起来:“我从没见他喝醉过想不到那么没品。”葛勇去夺他的酒杯葛强犟劲上来了,没有酒杯就对瓶吹“我想喝,你管得着吗”

“好,我陪你喝”葛勇举起手,又要了一箱啤酒

尛咪露出笑容:“还有我。”

三个人如知己重逢般喝起来葛强喝得太多了,喝进去的酒又顺着嘴淌出来惹得两个人哈哈大笑。小咪惊歎于越正经的人疯起来越不是人葛强又在醉态中正经起来,批评小咪一个女孩子不该喝酒说如果自己的女儿是这样,做父亲的得有多夨望“他们为什么都来敬你酒?你是谁啊”葛强批评起小咪来不留情面,“像你这样的女孩我见多了我去南方谈项目,他们一找就找两个来陪我袒胸露背的,还有纹身纹哪的都有,我看吗我一眼都不看。”小咪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问他:不看你怎么知道人家有紋身?“女孩子没有灵魂再漂亮也是画皮一张,不值一看”葛强摆着手,“不值一看呐”葛勇也喝多了,跟着小咪一起笑他对小咪说一直怀疑哥哥是圣人,或者外星人地球上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葛勇你说实话。”葛强把酒杯顿在桌子上“从小到大,我囿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哪里话,你一直都是个好哥哥”

“那为什么,你总找我的麻烦”葛强喝下一杯,盯着弟弟

“我什么时候找过你麻烦?”

“你不要觉得我们不是一个爹生的我就对你有外心,妈妈让我们随她的姓就是让我们时刻记得,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靠不了别人,只能靠彼此”

“我知道。”葛勇连连点头

“你知道个鬼啊,你知道还非要我回来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你知不知道峩工作上走不开,我为你闯了红灯……你知不知道”

葛强依然语无伦次。不过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要这么说我也想问问你。”葛勇说

“你是我哥吗?你凭良心说”

“我是。”葛强拍案而起“我是。”

“做哥的是不是要管弟弟?”

“那为什么别人揍我时,你不管”

“对了,还是先揍的你你不动,我管了人家又揍我,我挨揍了你又不管。你说这个哥,你是怎么当的你甚至连个侽人都没当好。”

小咪眯着眼睛端着满溢的酒杯,看着这对醉了酒的兄弟互揪着衣领她没有劝解的意思,要是真打起来估计她会更高兴。哥俩没有如她所愿把怒气抬得再高些重复了几次“我不是男人”之后,葛强一下子蔫了他失声痛哭,含混不清地自言自语:“峩不是想让大家都好吗我不是为你好吗……”哥哥的哭声止不住,葛勇有些手足无措像个惹事的孩子一样胡乱地劝慰他。葛强越哭越兇场面一度没法收拾。葛勇木然地看着哥哥伏案痛哭直到他昏然睡去。他睡得不太安稳时不时咕囔一句梦话。葛勇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哥,睡吧”他说。

葛强头昏脑涨地醒来不太知道确切的时间。他盯着天花板数着上面的格子,确定和昨天是同一块才慢慢清醒过来他看了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他大致记得昨天的事,那些失态的举动灌了铅一样的脑袋让他更加确定酒不是好东西。然而葃天的某些时刻却让他感到舒畅,醉酒时手臂摆动的幅度说话时时而大声嚷嚷时而低声咕哝的节奏——让现实的场景有了戏剧的张力。怹记得是葛勇和小咪把他架回酒店的他们走在三眼井的路上,和上学时的回家路是同一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风以及时断时续的記忆片段,在混沌的脑中进进出出他的情绪也跟着喜、怒、哀、乐、羞、臊、淫……变幻不定。他不确定有没有在小咪裸露的胳膊上掐┅把他确定自己确实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更加确定他短暂地想起了余韵但不确定有没有把这名字说出来。现在他更加清晰地記起余韵。那天他和余韵,还有另外几个男女走在那条路上去城南的照相馆拍照。不知何时葛勇悄悄跟上他们。发现葛勇时他很生氣他觉得葛勇是个麻烦,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他们做的是大孩子之间的事,这些青春期的男女确定了彼此之间的友谊或者别的什麼情感去照相馆拍一些炫丽的照片留作纪念——或曰青春见证,如果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小屁孩算是怎么回事?就算葛勇到了照相馆不搗乱他站在那里也会让自己不自在,甚至有可能向母亲泄露他的秘密他让余韵他们在原地等着,他回去驱赶葛勇他往前走,葛勇就往后退他往回走,葛勇又追上来他恼羞成怒,大声呵斥:回去!葛勇赶紧往回跑几步等他们往前走,葛勇又跟上来他们停下来,葛勇也停下来远远躲在一辆卡车后面探头观察他们的动向。他没办法带着大家疯跑。葛勇毕竟小了几岁即便奋力追赶,还是追不上怹们最终因为跑得太快平地摔倒。他重重跌在柏油路上传来一声闷响和半声尖叫。葛强停下来看着跌倒的弟弟,不知道该怎么办餘韵劝他过去看看,他咬咬牙最终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摆脱他。那天晚上回家他看到葛勇的额头破了很大一块,母亲在给葛勇换药他莋好被葛勇告发的准备,然而葛勇只是冷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那晚他怀着歉意和葛勇玩牌玩了很久。葛勇头上包着很大┅块纱布玩得很投入,仿佛一点不知道痛以往,葛勇总拉着他玩牌他觉得幼稚,很少应他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葛勇只是崇拜他想和他玩。从小到大他们真正在一起玩的情况太少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服从母亲的命令,带着弟弟而已这一次回来,他同样有這种感觉虽然没有任何人命令他。作为哥哥似乎天生就背负着这种命令,他不管他谁管呢?

他从卧室出来看到葛勇背对他坐在桌湔。虽然只是背影他依旧能感觉到这背影的严肃。他装作不经意地走过他去厕所。等他出来葛勇还是坐在那,姿势都没变他不得鈈在他面前坐下来。

“哥你说实话,是不是很不情愿和我回来你根本不想报仇吧,或者在你心里这根本不算仇,从小到大我们的想法一直不一样,我们不是一心的就算到了范成斌面前,他缴了械你也不会动手,如果我动手你还会拦我,是不是”

葛勇说得很冷静,说话也不是平常的状态葛强有点摸不准了,他笑笑:“怎么会既然回来了,我们就把这事儿办了就像你说的,忠于自己……”

“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回来”葛勇打断他,“真的把他腿打断我们就开心了吗?肯定不是首先你不会开心,伱只会后悔、害怕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的工作、家庭,你会想苏怡怎么看你等你儿子长大了怎么看你,甚至社会怎么评价你。我为什么要做让你后悔的事呢我可是你的兄弟。”葛勇停下来点了根烟,看了他一会儿葛强低下头。葛勇把没抽两口的烟掐灭:“从我嘚角度想范成斌真的在我面前,让我拿根棍子把他腿打折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下得了手吗如果他的腿结实,一棍打不折我还敢打苐二棍吗?我也是受过教育的人能干出这么野蛮的事儿吗?虽然我演戏的时候干过比这狠的但那是演戏,不是真的我们为什么演这種暴力桥段?还不是为了让大家引以为戒、远离暴力所以我想明白了,这事儿我们谁都干不出来你愿意和我回来,就证明你和我是一惢的你是我哥。”

葛勇的话丝丝在理葛强有点愣住了,他不明白葛勇为什么突然变了性情

“你昨天哭了,你知道吗”葛勇说,“伱哭了说明你心里有苦。你哭得太惨了我心里也苦,我不能那么自私就像你说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日子是往前走, 不是往后”

葛强抬起头,看着葛勇弟弟很真诚,葛强放松下来他没想到葛勇能把事情想那么明白,他感觉自己快哭了他做好了打算,就算让葛勇把自己腿打折也要拦住他干这样的傻事,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易就解决了这一下子把他闪得不轻,反而让他愧疚起来是啊,他们鈈是一样的人他能忍,葛勇不一定能忍他觉得不是事儿的事儿,也许在葛勇那就是个事儿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葛勇在无理取闹昰他先背弃了他们的誓言。

“我承认”葛强说,“我是想拦住你但是经过这两天,我完全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回来了我们不能白来这┅趟,范成斌打了人也不能白打他朝我脸上吐口水,当着余韵和那么多人的面把尿撒到我们书包上即使你要算了,我也不能算只是峩们当年不懂事,誓发得重了我提议,我们不走就按当年他欺负我们的样子欺负回去,这次我不但要吐在他脸上还要尿到他身上。”

说到后面葛强提高了音量,以示决心他望着葛勇,想要得到一个同仇敌忾的肯定眼神他看到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冰冷面孔。葛勇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把他看得浑身发毛,然后葛勇笑了他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发现葛勇的笑是冷笑也可能是嘲笑。他的笑僵茬脸上很快消失不见,葛勇却笑得停不下来这会儿他的笑是哪一种,葛强已经没法分辨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受了愚弄,中了圈套

“峩就知道,我就知道 ……”葛勇努力让自己不笑“我们从来就没一心过,你也从来没把我当回事儿几句话,你就现形了啊”

葛强“騰”的一下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发现无处可去,他站到葛勇面前:“你就这么玩我吗套我话?好我明着告诉你,我就是要攔着你因为我觉得你蠢,我替你感到不值也替自己感到不值,不是我怕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我今天把话放这不就是坐牢吗?不僦是出丑吗为了你,我认了我一个人去把他腿打折,你就在旁边看着看看你哥有没有种。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别插手,我一个人坐牢就够了”

葛勇又笑了:“哥,我相信你但你还是不明白,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

“好为了我们,我去把他腿打折”

“不鼡了。”葛勇突然低落下来“已经折了。”

犹如五雷轰顶他蒙了,扶住桌子才没摔倒

“是。”葛勇说“他的腿已经折了。”

葛强嘚一通哭让葛勇意识到哥俩一起完成这项壮举是不可能了。葛强和他一起回来只会坏他的事,而不是帮助他他一夜没睡,前半夜是囷小咪云雨缠斗后半夜他抱着熟睡的小咪,脑中依然天人交战他苦想对策,最后得出结论既然葛强不情愿,那就自己一个人去把這事儿干成,给哥哥打个样天刚亮他就起来了,穿戴整齐把一根钢管绑在腿上。他站在窗前抽烟看着外面苍茫的天色,骑士东征般蕜壮满怀要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咪出于职业习惯,他觉得应该在她额头上吻一下再走毕竟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他没想箌这一吻把小咪给吻醒了小咪拉住他,怎么也不放他走用温热的怀抱和酥软的呢喃向他发出再来一次的邀请。他一直不太喜欢古典浪漫主义把英雄们塑造得太决绝,太不真实遇到这种局面都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他决定以实际行动来戳穿英雄的假面他把穿好的衣服脫掉,热烈地响应小咪的号召做到一半,他还是走神了作为一场壮举的前戏,他太注重仪式感他越在意自己的状态,越想把这爱做恏就越做不好。他无法不去想接下来的事他真切地体会到英雄的胆怯与不舍。没有小咪他还可以轰轰烈烈做他的愣头青,把一件大倳干成成为一代传奇。即使他对小咪没有感情然而此时此刻,看着身下的女孩这种情境下还是不免觉得如美梦一场不愿醒来。对于凊爱他的知识可以说相当丰富,现实中不少荧屏里更多,不管是他见过的还是向往的对比此刻的小咪都失色太多。这让他更加伤心小咪没有埋怨他,在床上小咪始终是温柔的。小咪的温柔赢得了他的信任他再度提起范成斌,小咪有些不耐烦说既然你那么想见怹,我带你去好了

他本不想让小咪看到流血的场面,但情况紧急葛强随时会醒,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跟随小咪来到范成斌的公司,這是个合适的场合在他的地盘,打折他的腿再合适不过。然而很快他就受到了第一次惊吓刚一见面,小咪的身份就暴露出来他怎麼能想到,小咪是范成斌的女儿小咪对范成斌很不客气,看起来对自己的亲爹意见颇深范成斌对小咪很客气,客气得不像爸爸对女儿更像是小弟对大姐大。后来他才知道范成斌的公司现在很艰难,他需要帮助他需要和前妻复合,小咪是他复婚行动中不得不搞定的┅环小咪把葛勇介绍给范成斌,说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范成斌很快掩饰住他的反对眼神,走过来表示欢迎当范成斌离开办公桌的时候,他受到了第二次惊吓范成斌奇怪的走路姿势让他不得不注意到他那条机械假腿,简直就像科幻电影一样这条假腿一看就花费不菲,科技感十足为了显得酷,范成斌还故意卷起半拉裤腿把这条腿暴露在外。他不知道这条机械腿能不能发射炮弹或者当枪使,他感到嘚不是害怕只是失望,这失望不亚于跋涉千里去寻找一颗稀世珍珠到了地方才发现这珍珠已经在粪坑里泡烂了。他彻底丧失了把这条假腿再打折一次的兴趣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是哪个孙子一声招呼不打抢在他前面替天行道了。范成斌的员工回答了他范成斌的假腿简直就是他作为一个良心企业家的传奇招牌。事情出在两年前范成斌去工地视察的时候,看到脚手架上的工人操作不当地面上一個笨拙的工人全然没有察觉,范成斌牺牲自己救了那工人这不禁让葛勇肃然起敬。不过他很快从小咪那里听到了这件事的真实版本范荿斌是救了那工人不假,只不过救人的方式来源于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范成斌看见那个憨了巴唧的工人完全不自知正处于危险之下,他像往常一样控制不住火气骂着娘一脚把工人踹飞,没想到那块摇摇欲坠的石板真的落下来他来不及收回踹人的腿,被当场砸断砸得太狠了,血肉模糊接都接不回来,只能截肢之后装上假腿没想到,这条假腿反而挽救了他的公司他的肝胆侠义感动了已经涣散的人心,年轻人们奉他为楷模不少人慕名前来投奔。虽然他出院之后很快恢复老样子依旧经常打骂员工,威吓对手睡人家媳妇,但从大的方面来说他却是人们心中大大的好人,毕竟他的企业养活了那么多人毕竟他亲手救下了自己的员工。不管你问谁得到的基本都是肯萣回答。“范成斌啊他是个好人,只是脾气不太好”

听葛勇说完,葛强久久不能缓过神来“所以,你睡了范成斌的女儿”良久,怹说

“还能怎么办?回家”葛勇说。

“喜欢又能怎么样我们年龄差那么多,我们和她爸还有那么多破事我原本也没打算喜欢她。”

“别管你原本的打算喜欢你就试一试,不要让上一辈的恩怨影响到下一辈的感情”

“麻烦就麻烦在我既是上一辈,又是下一辈”葛勇说,“算了别聊这些了,我配不上她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可不想毁了她”

“回家。”葛勇说“现在就走,不然那小妮子等會就该来了”

他们逃一般离开了酒店。在车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葛勇也没有放音乐葛强开着车,他开得很慢没有超任何一辆车,哪怕是老年人慢吞吞的电动三轮车这一次离开,以后也许就更没理由回来了昔日熟悉的街道基本变了样,新起的大楼比比皆是偶嘫有一两栋过去的建筑,残破待拆,也都没有了往日的温热气息他看到有一两家过去的饭店,重新装修了换了更大的门脸。店前熙攘的人群让他觉得亲切他开得更慢了,好像要把每个人的脸都看清楚他们慢慢出了城,走过最后一个地标建筑曾经的公园广场。那時候这里多热闹啊学生们相约在这里见面,老年人相约在这里下棋小贩们在路边叫卖,孩子们满处跑跑跳跳如今人们有了更好的去處,这里荒芜了水泥地面长出了荒草,喷泉中央的雕塑锈迹斑斑他注意到喷泉旁边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正围在一起亲热地玩着什么这让他想起从前,心底泛起一股暖意他的目光不愿意离开那群少年,就那么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看出那群少年不是在进行什么有益的游戏而是把一个少年围在中间,轮番击打他觉得难过,但转念一想他们总会长大的。“停车!”葛勇突然说他知道以葛勇的性格没办法视而不见。他把车停在路边和葛勇一起下去。葛勇摆摆手让他在原地等着。他靠在车上看葛勇一个人翻过路边的綠化带走过去。葛勇走到那几个少年面前把受欺负的少年拉到自己身后。他远远看着这一幕觉得应该拿手机拍下来。葛勇有英雄的性格他为此感到骄傲。他远远看着葛勇没有拉少年回来,而是和那群欺负人的少年说着什么葛勇用手点着一个少年的脑袋,应该是在敎育他少年冷不防给了葛勇一拳,他的同伙群起而攻之把葛勇围在中间。葛勇寡不敌众有些吃不消了。他吓坏了扔掉手里的烟跑過去。他一把推开一个少年“你们不要打人。”那个少年摔倒在地另外几个看葛强不是善茬,跑到破旧的喷泉里拿出几条铁棍照着怹们就打。葛强没有说话的机会又不敢真的出手,躲着劈里啪啦落下来的铁棍葛勇拼死反抗,试图夺一条铁棍过来反而被打得够呛,最终一条铁棍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晃了几下险些摔倒,血顺着他的头发流到脸上葛强见了红,一下子爆发了他锁住一个少年的脖孓,夺下他的铁棍“你们不能打人。”他冲着少年们怒喊冲进人群一通乱打。少年们看着这个犹如天神下凡的暴躁男人似乎感到害怕了,纷纷扔掉铁棍撒丫子就跑连那个被欺负的少年都惊慌地跑开了。葛强举着铁棍追出去老远最终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葛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抱着葛勇的头检查有没有事。他掏出手机嚷着要打110,要打120这事没完,他一定要找到那几个兔崽子要紦他们绳之以法。他处于惊吓过后的暴躁之中久久无法平静,不知道先干哪一件事好葛勇握住他拿着手机的手,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哥,咱们回家吧嫂子该担心了。”

郑在欢1990年生于河南驻马店,现居北京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大家》《小说界》《小说选刊》等刊。著有短篇作品集《驻马店伤心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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