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形容小心翼翼的成语,否则你就成了千古罪人 用唯美一点的古文怎么说

末世朱颜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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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寒冬,瑞雪纷飞,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像盐一样漫天遍野地盖了下来。香儿撑着伞,却怎么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雪花,我身上到处都沾染了纯白。  快走几步走进御书房,我和她都松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眼光落到书案上一堆等待批复的奏章,我忍不住心中一叹。  咸丰又跑到“四春”那里去逍遥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冷冰冰的屋子和永远也批改不完的奏章。想到“四春”,我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究竟对咸丰是怎样的感情?我已经为他生下了儿子,希望他能多陪在我身边,听到他去找别的嫔妃会心里不舒服,但却又不至于太过悲伤,像这般把公务都丢给我、自己去花天酒地的事情时有发生,在我来说只不过有些怨怼,还远远说不上伤心或是痛恨。  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些纷乱的思绪全部从脑子里驱除,我走了过去,坐到案前,香儿奉上了一个暖壶,我捧在手里,僵硬的手指渐渐灵活起来。  拿起了笔,我开始一本本翻阅奏章,按照上面咸丰的记号一一进行批改。香儿却在此时发话了,语中多有不满:“主子,为什么你还能坐得住啊?皇上总是把公务交给你,自己却去了别的宫里玩耍。主子如今甚少陪在皇上身边,当心别的狐狸精魅惑皇上!”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皇上让我帮他办公,那是对我的信任,自当尽心尽责去做才是!”  香儿急道:“可是主子,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抓住皇上的心,你可不能耽误啊!”  “你懂什么!”我冷斥道,“就知道看眼前!需知我已经是大阿哥的生母,谁还能动摇我的地位?况且为了大阿哥的前程着想,必须先掌握朝廷的动向,眼下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呢?”  香儿听闻,惭愧地低下头道:“主子教训得是,奴婢知错了。”  我看了她一眼,继续批改奏章,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满腹酸涩——咸丰的心,有可能被抓住么?  我努力控制着思绪,渐渐地,手中的奏摺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咸丰还有五年好活,之后就该我垂帘听政了,如果不趁这个时候好好学习一下治国方略、御下之法,恐怕不用等到光绪、宣统,不出三五年中国就要被我败光!  批了个“知道了”,放在一旁,正要拿起另一本奏章,突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来,进了门倒头便扣,嘴里说道:“禀皇上,彭蕴章彭大人求见。”说完方抬起头来瞄了一眼,一看是我,不由傻了眼。  我也是一愣,他来干什么?需知领班军机大臣文庆病后,军机处里就是他领头,今天这么大的雪仍然急着求见,可见事情不简单。仔细回想了一下清末的历史,我不由心底一沉。  难道是那件事情?  “有请彭大人。”我皱了皱眉头说。  “喳。”小太监头也不会跑了出去,一来我做完月子之后就经常帮咸丰批改奏章,此事几乎人尽皆知,再加上我是大阿哥的额娘,此时我纵是有些逾矩,一般人也不敢说什么。  不一会儿,小太监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匆匆走来。这人身穿着石青色仙鹤补服,顶戴花翎,步履沉稳,面容方正,颇有些气势。只是此刻一脸焦灼之意,连平日里的故作深沉都理不得了,看得我心口一凉。  进了门,他倒没有像小太监那么莽撞,一抬头看见我,身形一顿。  我急忙先发制人,道:“彭大人有何紧急之事要上禀皇上?皇上身体不适,休养去了。”  这“休养”一说出来,是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和咸丰的笔迹不同,很容易就能看出奏章是不是他亲笔御批,因此我代他批改奏章的事情很快便被拆穿了。权势日渐增大的肃顺等人自是不依,咸丰却不以为意,以自己体弱需要休养为名搪塞过去了,并且说所有的奏章都是他亲自指示,我不过在上面写字而已,这才稍微平息了大臣们的怨气。这也是我刚刚崭露头角,包括肃顺在内都没把我放在眼里的缘故。彭蕴章皱了皱眉头。此人也是个精于官道的人,是尚书启丰的曾孙,由举人入赀为内阁中书,从那时起便是军机章京。道光十五年,他授了工部主事,仍留在军机处,后来历经郎中、鸿胪寺少卿、光禄寺少卿、顺天府丞、通政司副使、宗人府丞、左副都御史、工部侍郎等职。咸丰元年,他被任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四年,调礼部,又被提拔为工部尚书。这个月初才封了文渊阁大学士,管理工部及户部三库事务,又当了上书房总师傅,这一路走来,可算是平步青云,如今权势已有和文庆、肃顺等人分庭抗礼之象。对于我参与政事一事,他虽反对,却并不明确表态,轻轻松松打着太极,奸猾至极。他看了看我,并没有刻意隐瞒,奉上奏章直接说道:“懿妃娘娘,广州出大事了!”  我忍不住惊喘了一下,急忙接过来展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亚罗号事件绝对是清末历史中一个里程碑式的事情,第二次鸦片战争由此开始,就是在这场战争中,圆明园被烧了,咸丰被气死了,中国一蹶不振了!  事情的原委,奏章中写得很简单,不是地方官玩忽职守,他们自己也不见得就多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仔细研究过清末历史的我比任何人都能把我这件事的脉搏,我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亚罗号本是一艘中国船,船东是一个洋行买办方亚明。该船于咸丰五年在香港注册。执照有效期一年,其间可悬挂英国旗,受英国保护。方亚明雇用英人谭马士•肯尼怸为船长,其余水手是中国人。这艘船经常行走于香港、澳门、广州和汕头海域,名为运货船,实际上专门和海盗勾结,干接赃的勾当。咸丰六年十一月,亚罗号停泊在广州海珠炮台附近的码头时,广州水师侦知船上有海盗,千总梁国定率领官兵四十余人登船捕匪,捕去十二人。船长肯尼怸马上向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报告。巴夏礼赶来与中国官员进行交涉,声称亚罗号是英国船,中国官方无权登船捕人。他还向两广总督叶名琛发出措词强硬的照会,要求赔礼道歉和释放所有人犯。其实,亚罗号虽然曾在香港登记,但登记证已经过期。亚罗号在广州抛锚停泊时,也没有悬挂英国国旗,这些,巴夏礼和英国驻华全权代表兼香港总督宝灵都是知道的。宝灵致函巴夏礼,说经过调查,授权亚罗号悬挂英国旗的期限已经到期,已无权受到保护。巴夏礼全然不管,仍然强词夺理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为了给发动战争制造借口,他们还造谣说广东水师曾扯下船上悬挂的英国国旗,侮辱了英国。对此,两广总督叶名琛明确指出:亚罗号是属中国人所有,归中国政府管辖,并未悬挂英国国旗。然而,叶名琛深恐这次事件成为英人发动战争的借口,为了息事宁人,就应巴夏礼的要求,派总兵朱子正将被捕的十二名海盗交到英国领事馆,并赔礼致歉。但意在寻衅开战的巴夏礼以朱子正官阶太低,拒绝接受。而英国政府接到报告后,立即对中国采取报复手段,终于引发了第二次鸦片战争。这时,法国也借“马神甫事件”加入军事侵略中国的行动中,派遣十艘军舰前来南海,与英国舰队组成英法联军,开始了武力侵占广州的战争。  英法联军背后的故事叶名琛等人如何知晓?叶名琛虽然有些爱国之心,但毕竟有着清末官员的通病,底气严重不足,本已有了息事宁人的心思,见英法开战更是慌了手脚。好在此人虽懦弱,却有些气节,一方面组织广州首军抵抗,一方面快马加鞭将消息传递中央处理。彭蕴章等人在军机处收到急报,大惊失色之下急忙前来禀告咸丰。  我看着奏章,虽然言简意赅,英法之蛮横却写得清清楚楚,看得我心中一股恶气上冲,拿着奏章的手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娘娘,娘娘!”彭蕴章见我神色不对,一句话不说,不由出声叫道。  他的叫唤打乱了我的情绪,我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慢慢镇定下来。我拿着奏章站起来说道:“彭大人,兹事体大,我们必须立刻禀报皇上。彭大人请随我来。”以清朝皇宫的规矩,外臣没有特殊理由禁止进入后宫,没有我带路,他想要见到咸丰就必须等上一段时间,对于我的提议,他当然求之不得。  然而就在我们俩迈出御书房的时候,又一个小太监冲了过来,大声说道:“禀懿妃娘娘,文大人家来报,文大人已经过逝了!”  我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知道文庆今年必死,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死!  文庆,是满州镶红旗人,两广总督永保之孙。道光二年中了进士,十七年受命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咸丰元年,予五品顶戴,二年开始受到重用,被授予内阁学士,又被提拔为户部尚书、内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咸丰五年,奕訢被免职后,他再次进入军机处,成为领班军机大臣并晋武英殿大学士,管理户部,充上书房总师傅。文庆乃是满臣中之能者,主张重用汉人,积极支持曾国藩及湘军,同时提拔了胡林翼、袁甲三、骆秉章、阎敬铭诸人。后来虽然端华、肃顺等人渐渐得势,却仍然不敢得罪他!因此虽然时局混乱,有他在军机处坐镇,旁人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他毕竟上了年纪,今年身体日差,早就卧床不起,如今还偏偏选在战争爆发的当口死了,简直就是令局势雪上加霜。  我瞟了一眼彭蕴章,虽然短暂,我却看得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欣喜之情。如今在军机处,文庆之下便是他和肃顺,文庆死了,最有可能接任领班军机大臣的莫过于他们两人,一旦他被提拔,日后荣华富贵、大权在握自不必细说。  虽然早知道这些官员们利欲熏心,我却还是为他在此国难当头之际只谋私利之举心中鄙视。有这样的官员,难怪清朝会灭亡。其实灭亡了也就罢了,可拖着整个中华民族受苦受难一百多年可就有些离谱!  我的心里沉甸甸的,明知后世的痛苦和悲惨,还要把中国引向这条路,我不知道自己的神经是否足够坚韧能够坚持到最后。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说。  那小太监退了下去,我抬头看了看天,灰沉沉的,大雪没有一点儿停的迹象,香儿撑开了伞,挡住我头顶方圆,我叹了口气,迈出屋外,雪地上,留下一串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脚印……  *
*  咸丰看过奏章,当时就休克了。当时咸丰正在听曲儿,四春都在场,见他晕过去,无不惊慌失措,没有一点儿办法。我当即命人将她们带走,又传了太医过来,一番折腾,才把咸丰安定下来。  动静太大,连皇后都给惊动了,赶过来查看详情,没想到咸丰醒了之后,却毫不犹豫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我跟彭蕴章,不由得引起旁人无谓的猜测。  人都出去之后,他靠坐在床头,脸色阴沉,眼光如同灰霾的天空,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我坐在床沿,小心服侍着他,他又把奏章看了一遍,这次喘咳起来。  我急忙帮他顺气,却听他问彭蕴章道:“现在广州的情形怎么样?”  彭蕴章诚惶诚恐躬身道:“启禀皇上,眼下正值冬季,河面结冰,水陆已经不通,从陆路来所费时间不短,因此还没有广州进一步的消息。”  咸丰喘了两口大气,似乎好些了,说道:“叫叶名琛自己斟酌吧。英法也实在太过分了,真的欺我大清无人么?告诉叶名琛,给我往死里打,打死多少人都没关系,有事儿我扛着呢!”    
    彭蕴章听了,只是站在一旁,并不做声。  “嗯?怎么了?没听到吗?”咸丰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一抬眼看着他,阴沉地说。  “皇上……”他觑了一眼咸丰,“英法联军坚船利炮,来势汹汹,恐怕……不是好相与的啊!”  “……不是好相与,那又怎么样?你来告诉朕,该怎么做啊?朕就该卑躬屈膝,告诉洋人们你们来得好、来得秒,乖乖奉上祖宗社稷吗?!”咸丰暴躁起来,猛捶着桌子,猛不丁又是一阵呛咳。  我急忙帮他顺着气,觑了一眼彭蕴章,只见他俯首贴耳,嗫嗫不敢言语。  “皇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急也没用。洋人猖狂,无视我天国威严,臣妾以为,绝不能姑息养奸!”我劝道。  咸丰喘了一阵,好些了,无力地靠在我身上,沉默了一阵,然后自嘲地说道:“罢了罢了,什么天国威严?这么些年,什么时候洋人守过咱们的规矩?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祖宗留下的家业……朕早已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听他说得沉痛,彭蕴章也面现黯然之色,我听了,忍不住满心苦涩。  中华民族的苦难史已经开始了,还要经历一百多年才会停止,这是何等的惨痛!  一时间满室尽默,过了许久,咸丰才无力地挥挥手道:“罢了,让叶名琛见机行事吧!”  “见机行事”实际上就是什么决定都没做,确实,咸丰的才干有限,他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是。”彭蕴章恭敬地回答道。  我看了看已经非常疲惫的咸丰,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另一个噩耗。倒是彭蕴章,得到了答复也不离去,还在那儿站着不动。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咸丰发现了,惊讶地问道。  彭蕴章看了看我,我在心里暗叹一声,说道:“皇上,方才接到文大人家中的急报,文大人他……已经过逝了。”  咸丰愣了半晌,脸色苍白,突然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皇上!”我惊叫道,朝着外面喊了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咸丰却摆了摆手,惨然说道:“如今连孔修也离我而去了,天下谁还堪当大任?”  我急忙劝道:“皇上莫急,我大清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有识之士遍布天下,还愁没有栋梁之材么?”  他听了,看了看我,摇摇头不再言语。过了许久,他方才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兰儿,朕身子不适,这几日的奏章,你看看能处理的便处理了吧!实在无法决断的再来找朕。”  我吓了一跳,他这是真的放权了!需知虽然我早已参与政事,但毕竟只是当个书记员、写字的作用,如果照咸丰刚才说的,那就是自己作主进行处理,这二者之间可谓天差地别。  “皇……皇上,这怎么可以?”我惊叫道。虽然慈禧注定要掌握朝政,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做妃子期间都干了些什么,哪些东西是她决定的、决定了什么,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情愿做个打字机的角色。现在咸丰突然要把我推上前台,实在是我从未想过的情况。  “为什么不可以?”他反问。  “这……这不合礼制啊!”我为难地说。  “朕说可以,就可以,你无须担心太多。”他淡淡地说。  我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为什么它这么爽快?是不是察觉了些什么?难道他知道我有不轨的心思?!  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从他自己身上来说,要是有本事能够在这种状态下发现我的异样,那中国哪儿还有洋人撒野的地方?!从我自己身上来说,我自认一直循规蹈矩,从未有过什么可疑的行动值得旁人怀疑。  思前想后,只见咸丰盯着我,若是不答应反倒引人注目了,只好说道:“臣妾遵旨。”  话说到这里,姗姗来迟的太医终于见到了影子,我和彭蕴章因为咸丰有话,只好先退出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心事重重,直到走回了御书房,才发现郭蕴章一直跟在我身后。  “郭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郭蕴章行了个礼道:“不,小臣只是想问问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了,大人就按照皇上的吩咐办差去吧。”  他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他是看准了咸丰对我的重视了!眼见着我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的母亲,又被咸丰授予了处理一般政务的权利,他觉得可以从我这儿捞到一点儿好处,或者是为了能在新的领班军机大臣的争夺中取得胜利,才会对我毕恭毕敬。他那点儿心思,以为我看出不来?  装聋作哑是为了看看他的诚意。既然求我办事,当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亏本的买卖我可不作。目前我根基未稳,没有什么势力,必须在朝堂上培养一些力量,至少要为我参政的举动在其他顽固的大臣里进行些调解。肃顺显然不大适合这个角色,从他与慈禧几年的对峙来看,此人骄横跋扈,容不得一丝反对的声音,不管我如何刻意结纳恐怕也成不了事。倒不如卖个人情给彭蕴章,此人为了升官可以放下成见,方才对我的态度就能说明问题。  思考着其中转折厉害,我走进御书房,继续批改那些又臭又长的公文。  *
*  果然不出我料,随着文庆的死去,谁能够当上领班军机大臣成为一个悬念。朝中大臣已然分成了两派,彭蕴章文倚何桂清、武恃和春、张国梁等人;肃顺内以郭嵩焘、王闿运为幕,外而力荐曾左彭胡等湘系诸人,两派都积极争取,希望能当上大清国朝臣第一人。  这两派的优劣,其实显而易见。以咸丰对肃顺的宠信,这事儿本该是板上钉钉,但郭蕴章一伙找上了我,在我的暗示下,已经答应为我参政议政护行保驾,双方站到了一个立场上,有了我的支持,便也有了些底气,敢于跟肃顺叫板了。  咸丰也是很头疼。伤心于文庆的去世,赏了一堆金银作下葬之用,又特诏加恩入祀贤良祠,还放了他获罪的弟弟,种种殊荣,实为少见。但这对于局势根本就于事无补,郭、肃二人争得厉害,他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原本想要提拔肃顺,被众人一反对又顿时失了主张,一时间左摇右摆,犹豫不定。    
    这天,当我拿着无法决定的奏章去找他时,他的脸简直要比苦瓜还苦了,竟突然问道:“兰儿,你说,让谁来做领班军机大臣好?”  我吓了一跳,急忙说道:“皇上,这种军国大事,哪里轮到臣妾一个妇道人家来说三道四?”  他看着我,说:“不碍事,朕恕你无罪。你快说说,彭蕴章和肃顺两人,谁比较好些?还是……你有其他的人选?”  我看了看他,笑笑说:“皇上,连你都不能决定的事儿,臣妾能有什么主意?今天大阿哥要过来,臣妾要去准备一下,先行告退了。”说着便是一拜。  他看着我,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你先下去吧。”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走出御书房,我往回走去。今天奶妈会带大阿哥来看我,如今大阿哥已被命名为载淳,就是以后的同治帝。清朝的规矩,皇子出生后不能跟母亲住在一起,所以我只能天天想他,等他来看我的时候好好把他看个够!但一想到后来他竟然死于天花,我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吗?  一路上胡思乱想,回到宫里却发现一个妇人正坐在厅中,面容妖娆,我见犹怜,我不由得一愣。  小宫女秦香急急走过来说道:“主子,恭亲王福晋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我点了点头,走进去,一边笑道:“福晋,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她见我进来,急忙站起了请了个安:“臣妇参见懿妃娘娘,娘娘千岁。”  我虚抬了下手,说道:“福晋不必多礼,请坐。”  我在主位上坐下,她方才欠着身子坐了,宫女奉上香茶,我抿了一口,这才笑吟吟地说道:“福晋这些日子可好?本来啊,咱们妯娌应该多亲近亲近,无奈本宫要帮着皇上处理政务,一直都不得空,这事儿便拖了下来,好在福晋还记挂着我,能主动进宫来看我。”  她急忙说道:“不敢,臣妇本早该进宫探望娘娘,只是知道娘娘事情多,不敢打搅,才拖到了今日。”  我笑了笑,看着她说:“福晋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今儿个正好大阿哥要过来,你也见见,咱们再好好儿地说会儿话。”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通传:“大阿哥来了。”  我顾不上她,几步便冲到门口,果然奶妈抱着孩子过来了,我一下子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紧着几步跑了过去,一把抱过了孩子。  骨肉连心的感觉,抱着孩子仿佛便找回了失去的那一块拼图,我是怎么也亲不够,怎么也看不完。香儿见状,轻声对我说道:“主子,进屋吧,外面冷,小心冻着了大阿哥。”  我这才找回些理智,点点头抱着大阿哥走进里屋。孩子认识我是她的母亲,在我怀里咿咿呀呀叫着,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笑呵呵的,可爱得不行,爱得我直想把他宠到心窝子里去。  奕訢的福晋佳佳也跟了进来,与我一起调笑着,逗着孩子玩。期间不经意她说了一句:“我家那傻小子,要是有大阿哥一半可爱就好了。”听得我眉头一皱,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十分不舒服。  “听说福晋的孩子名载徵,比大阿哥大了一岁?”我看似不经意地问。这些年奕詝、奕訢两兄弟感情日淡,奕訢进宫来的日子也越来越少,连他生了个儿子我也是听别人说起,一直都没见过。  佳佳不知原委,只是笑道:“没有一岁,也就七个月。不过成天价的哭,不想大阿哥,这么爱笑,也不认生。”  奶娘却在旁边笑道:“福晋还不知道呢,大阿哥只有在娘娘怀里才这么听话,换了别人,可还真伺候不来这位小祖宗呢!”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我努力甩开心中莫名的惆怅,专心看着眼前的儿子,欣慰和喜爱难以尽述。  大阿哥不能在我这儿呆太久,到了时辰奶娘就把他抱走了。我虽舍不得,但一来这是皇宫的规矩,我还没本事打破它,二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我,从这一刻开始便期待着下次见面的时候。  知道奶娘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我才郁郁寡欢地转回来,一眼便看见佳佳正看着我,不由微微一笑:“福晋今儿个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儿,用过膳再走吧。”  她盯着我,显得非常紧张,一张小脸全红透了,吞吞吐吐地说:“谢……谢娘娘,只是,只是今日我来,是有件事想求娘娘帮帮忙。”  我毫不意外,从见面开始她就几次欲言又止,更何况本来不大进宫的她突然跑来本身就是个蹊跷,当下笑了笑说:“福晋何必如此客气?有本宫做得到的,你尽管说。”  她怯生生看了看我,似乎鼓足了全身勇气,这才轻轻说道:“娘娘,你也知道,王爷赋闲在家已经好几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娘娘,我听说如今领班军机大臣出缺,王爷是坐过这个位置的……”  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惊讶道:“是王爷叫你来的吗?”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失望,难道他连来见我、亲自为自己奔前程的勇气都没有吗?  佳佳急忙摇了摇头,道:“不,不是的,不关王爷的事,是我自己见王爷整日在家闷闷不乐,这才自作主张……”  我听了神色稍霁。是了,因为他的心高气傲,一直不愿向咸丰服输,这才导致了这几年的官场冷冻,如今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我喝了口茶,心念电闪,转眼间已有了对策,于是笑着对佳佳说道:“福晋,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怕坦白对你说了。不是我不帮你,领班军机大臣的位子,六爷怕是说什么也坐不上去的。”  “为什么?”佳佳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地问。  我不慌不忙,说道:“皇上与六爷之间的瓜葛,你也是清楚的,这些年他们两兄弟心里都憋着一把火,谁也不让谁,这是其一。其二呢,如今肃顺坐大,在朝中扶植亲信、打压异己,六爷的本事大,他出来了,哪儿还有肃顺蹦跶的地方?所以,肃顺必会百般阻挠,皇上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六爷也就没有希望了。”说明理由的同时,不忘了捎带上肃顺,提前在奕訢那边儿扇个风、点个火,为后来铺路搭桥。  佳佳听得愣住了,这也正常,她是真正意义上的贤妻良母,什么时候跟这些勾心斗角车上过关系?她看了看我,咬住了嘴唇,声音中已然带着些哽咽:“可是……娘娘,看到这些年王爷越来越憔悴,我……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哪!”  她是真的喜爱着奕訢,处处为奕訢着想,突然令我有些嫉妒、有些羡慕。我神思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安慰道:“福晋也别太担心了,福晋对六爷的关心,他一定知道的。不过,这次六爷恐怕也对领班军机大臣的位子不感兴趣,否则他自己会出来争取,你今儿个来跟我说这事儿,他不一定会高兴呢!”看着她悚然一惊的样子,我不由得笑了,还真是个单纯的女子呢!  “你放心吧,有机会我一定会向皇上提起六爷的事儿,六爷会好起来的。这两年洋人们又在兴风作浪,六爷专擅洋务,到时候一定会有他施展的空间的。”    
    “臣恳请皇上,立刻禁止懿妃以后宫干政,自古以来后宫干政为天下大忌,皇上切不可坏了祖宗规矩。”  我刚走到御书房门外,就听见肃顺在里面大声说道。  望进门里,只见咸丰的脸上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懿妃只是帮朕写点东西,也……也算不上干政……”  肃顺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真是这样,臣也无话可说,可事实上,近日颇多奏章,其批复与皇上平日的决断风格完全不同,臣以为,是懿妃擅自篡改圣意,祸乱朝廷。”  “肃大人,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彭蕴章反口驳斥道,“懿妃娘娘体贴皇上,为不使皇上辛劳过度,便帮助皇上做些抄写的事情,这都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的,你怎么能仅仅因为一两个奏章与你的意见不合就妄言是懿妃娘娘所批呢?”  肃顺横了他一眼,冷哼道:“是不是皇上所批,我一看便知,谁还能比我了解皇上?!”  咸丰见这两人又吵了起来,不由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我见戏也看得差不多了,便一脚踏进了房门,行了个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三人一起向我看来,咸丰见了我,仿佛见了救星似的,站了起来说道:“兰儿啊,快快起来,有什么事吗?”  我笑了笑,指了指安德海手中的奏折说道:“皇上,这些都已经按照皇上的意思批改好了,有些臣妾不大明白的,还要请皇上示下。”事实上,这些奏折都是我独力批改的。  咸丰又是几声干咳,说道:“好吧,拿来给朕看看。”说着瞟了一眼肃顺。  我见了,便笑着对肃顺说道:“方才在屋外听到肃大人的言论,本宫深以为然。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本宫本也不愿坏了这个规矩,只是皇上身体不好,本宫怕皇上累着了,才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助皇上处理公务,这都是迫不得已的。”看了一眼咸丰,转而拜道,“如今皇上的身体已大有起色,臣妾看来实在不适合再代替皇上批复奏章了,还请皇上降旨,免了臣妾的差事吧!”  肃顺被我这一招以退为进弄了个措手不及,呆了一下。咸丰闻听我的话,面上已有了不郁之色,说道:“好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你们跪安吧。”  肃顺听了,无可奈何,只能躬身走了出来。走过我旁边时,眼中露出不满和凶暴的眼神,我看着他,丝毫不露惧意,微微一笑,便避了过去。  彭蕴章走在后面,与我擦肩而过时也与我互视了一眼,但这回的眼神交汇却是心领神会的默契。  我福了一福,刚要随着他们离开,咸丰却道:“兰儿,你留一下。”  肃顺和郭蕴章都听见了,郭蕴章只是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肃顺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冷一笑。  “兰儿,来。”咸丰招手道。  我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方才肃顺的话你都听见了?”他问。  我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委屈地说:“皇上,臣妾本是一番好意,想要减轻皇上的负担,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诋毁之辞,皇上,你就停了臣妾的差事,让臣妾睡个安稳觉吧!”  咸丰一愣,随即抱着我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肃顺他也是为了朕好,又不了解兰儿的聪慧,才会这么紧张。想必也他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你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好吗?来来来,看看今天的奏章都有些什么!”他岔开了话题。  我故意叹了口气,说道:“皇上,不必安慰臣妾了。肃大人乃皇上倚重的大臣,最是了解皇上的心思,他说的话,臣妾还是知道分量的。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臣妾了解皇上的意思了。”  咸丰脸色一变,皱起了眉头说道:“朕想要做什么,肃顺不过是个奴才,怎么可能猜得到?你也太抬举他了!”  我心中暗笑,面上却诚惶诚恐,忙道:“皇上,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胡乱猜度。肃大人是我朝栋梁,皇上的心腹,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千万不要怪罪他!”  咸丰看着我笑道:“也就是你兰儿有这份度量,肃顺对你不敬,你却还能帮他说话。”  我微微一笑,道:“皇上这话可说错了。”  “错了?”  “是啊,臣妾不是为了肃大人说话,而是为了大清的江山说话。”  “就你这小滑头!”他刮了我的鼻子一下,把我轻轻放倒在榻上。  自然是满室皆春。  *
*  出了御书房,我懒散地走在青石路上。这些日子天天从早忙到晚,要咸丰下令禁止我批改奏章倒并不是虚言搪塞,这事儿实在是不是人干的!好不容易忙中偷闲,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微微的寒风吹在面上,带起些许刺疼,让我的神志为之一清,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吐尽心中浊气。  “主子,”安德海跟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彭大人想问问您,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睁开了眼,看了看他,笑了笑说:“让他的人上折子吧,推荐他出任领班军机大臣。”妃子不可能出宫,外人也不能再没有传唤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嫔妃住的地方,我与彭蕴章等人的勾结,自然不会是面对面的,一切都由安德海领着一班太监去做。  安德海愣了一下,小声说道:“主子,彭大人那边的奏章已经上过很多了,都没有结果,现在就算再上,也是……”  我轻轻一笑:“你懂什么?以前上折子只是为了制造声势,现在上才是真正的争夺。肃顺在御书房口出狂言,皇上已经被我挑拨得有些不满了,现在不趁机把领班军机大臣的位子争到手,等肃顺重获皇上的信任那可就麻烦了。”  安德海恍然大悟,急忙说道:“是奴才愚钝,主子恕罪!奴才这就把消息传出去。”  “嗯。”我点头,“告诉彭大人,打铁要趁热,千万别把铁放冷了!”  “喳。”安德海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彭蕴章得到我的消息,手脚利索,第二天就上了五道奏折,全都是保举他的,递到了皇帝跟前。咸丰拿着那些奏章,闭着眼仿佛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屏息坐在一边,静静地批改着其他文书。  “兰儿,你说,谁来出任领班军机大臣的好?肃顺和彭蕴章二人是各有所长,也各有各的支持者,实在难以决断哪!”    
    我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望着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笑了笑说:“皇上觉得哪个人好就选哪个人呗!反正两位大人都是忠于我大清的人才。”  咸丰站了起来,在房里走来走去,似乎心情颇为烦闷。突然他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我:“或者兰儿你有什么别的人选么?也不一定非要从这两人中选才行。”  我心中一跳,看着他的眼睛,里面万般神色变换,倒是不单单是刺探了,于是笑道:“皇上,以臣妾看,虽然我大清人才济济,可能够主持大局、能力卓绝的也就这两位大人,皇上要臣妾推荐另外的人选,倒真是难住臣妾了。”  他深邃的眼神凝注在我身上,复杂难明,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说说你觉得谁出任此职比较好呢?”  我皱了皱眉头,无奈道:“皇上既然一定要臣妾说,那臣妾也只好从命。不过皇上,臣妾说的毕竟是妇人之言,皇上听听便算了,可千万做不得数啊!”  他笑笑说:“朕自有分寸,你说吧!”  我看了看他,说道:“皇上,以臣妾看来,肃顺肃大人似乎比较适合。”  “哦?为什么?”他挑高了眉,问。  “皇上,肃大人和彭大人在对皇上、对大清的忠诚上都没什么好挑剔的,他们的才能也世所皆知,但,如今内有南发北捻,外有洋人肆虐,正是多事之秋。大清承平已久,自先帝爷来,兵将大多羸弱不堪,好在还有曾左彭胡等湘系诸人,骁勇善战,得以扬我大清天威。肃顺大人一向是湘军的有力支持者,对他们十分熟悉,由他来出任领班军机大臣,对于发展壮大湘军,实在有着莫大的好处。”  咸丰听了这番话,神色并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看着他,奇怪地问:“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臣妾说错什么话了?”  他抬起头来,笑了笑说:“噢,不,没什么。兰儿,你真的没有别的推荐人选?”  我不禁哑然失笑道:“皇上,为什么老问臣妾这个问题呢?皇上希望臣妾说谁啊?”  他的面上不由浮起尴尬的神色,有些慌乱道:“不,不,没什么……领班军机大臣的事儿,你说得很好,朕会斟酌,会斟酌……”  我意味深长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咸丰坐回了龙座,再也没有出声,过了许久,待我把手上的奏章全部批阅完了,正要交给他,却见他在举荐彭蕴章的折子上批了两个字,我熟悉他的书法,看得出来那是“准奏”二字。  不着痕迹地笑了,这招果然有用!  虽然曾国藩等人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毕竟是个汉人,不仅是他,湘军一系都是汉人,朝廷表面上嘉奖他们,却也有一部分满汉之分根深蒂固的人实在是看不起他们的,若非前有文庆、后有肃顺一力保着他们,他们也不至于有今日的成就。以前文庆还好说,他毕竟是忠心耿耿的老臣,咸丰对他还比较放心,现在换了肃顺,年轻气盛,前些日子说错了话,被我挑拨了一下便在皇帝心里生了根刺,尽管不足以动摇皇帝对他的信任,但毕竟有个东西梗在那儿。今儿个咸丰再次问起我对彭、肃二人的看法,我明褒肃顺,却把他一个劲儿地往湘军那方向推,字里行间句句是赞扬之辞,却无不暗示着肃顺和曾国藩等人素有勾结。他们一直对皇帝忠心耿耿,这原本也不能成为皇帝猜忌他的理由,但前几天的那根小刺和这件事一联系起来,产生的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与目前最强大的汉军关系密切的大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没有一个皇帝会不心生戒备。这就是我要达到的效果!  轻轻走到咸丰身边,我缓缓帮他揉捏着肩部,慢声说道:“皇上,奏章臣妾已经看完了,你歇会儿吧。”  他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便拉着我的手把我拉进他怀中,环抱着:“兰儿,你为朕生下了皇儿,又帮朕处理政务,劳苦功高。朕就封你为贵妃吧!”  “皇上……”我惊讶地看着他。成为贵妃是必然的事情,我一直在担心如何才能完成这个任务,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他看着我,温柔地笑了:“这位子本就该给你的,只是朕的私心作怪才拖到现在。原本以为推荐别人,没想到……朕这就下旨,封你为懿贵妃。”  我听了,心中一酸,却不能不仍旧装作开心的样子,甜甜笑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他开心地笑了,紧紧抱住我。  我却开心不起来。脸上的面具,似乎越来越厚、越来越逼真了,如今,就连皇帝、我的丈夫都不能看穿我的真面目,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不管我自己怎么想,该来的还是来了。按照清朝宫廷的规矩,贵妃只比皇后低一级,在后宫算是第二号人物。到如今,我身为皇长子的母亲,能够参与到军国大事中,如今又要被封为贵妃,权势可谓一时无两,连皇后比起我来也要退避三分了。  本来皇帝封妃是皇家的家务事,但由于我帮助咸丰处理政事,这个封赏自然就对朝臣们产生了极大影响。肃顺一伙人不必说,肯定是反对到底的,但好在有个刚刚被提拔为领班军机大臣的彭蕴章,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帮他掌握权势,他也要支持我得到更多的权力,更何况我的影响力越大对他越有好处,于是鼓动他那一班人竭力为我制造声势。咸丰本就已经觉得肃顺太过狂傲,此时见他对自己的家务事指手画脚,更加不豫,强硬地下了死命令,终于让我晋封贵妃的事铁板钉钉,正月里,趁着新年的兴头儿,举行了封妃大典,我在掌握中国实权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大步!    
    我看着手中的奏折,心中“咯噔”一下。  还真是落后就要挨打啊!堂堂中华大国如今可是霉运连连,去年底英法联军进攻广州,一时间朝廷里草木皆兵,好不容易今年三月份叶名琛报告说英法联军的船队退了,咸丰为此高兴了好几天,下了个“总宜弭此衅端,不可使生边患”的批复,没想到不过三个月,这俄罗斯人又来了!  奏折上说,俄罗斯人打进了海兰泡,用枪杆子逼着中国与之通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所谓之“通商”,肯定是条件不平等至极,说白了就是中国人吃亏、俄国人赚钱的生意,咸丰他们跟洋人打了多年的交道,这点东西不会看不出来,又怎么可能接受?!  看着手里的奏折,我不由犯了难。这东西我肯定是不能处理的,但咸丰这几日身体不好,看了这个肯定会加重病情,我该怎么办?由此又联想到那名以上退去的英法联军,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打下广州,朝廷的欢喜根本就是一场空,当咸丰知道这个噩耗,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这道奏折放好,不管怎么为难,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咸丰自己来处理的,肃顺等人盯上我好久了,如果我知情不报,他们马上就会把我赶下来。  很快处理好其他事情,我带着奏折来到天地一家春。咸丰和四个汉家女成天在这里胡天胡地,当我在御书房里辛勤工作时,他却在这儿逍遥自在。眼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打得火热,心中的酸楚实在难以为外人道,若是在现代,我绝对会找上门去痛打狐狸精,再把这不忠的丈夫一脚踢开,然而在这里,我却只能独自吞咽满腹的心酸。  走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一路上不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嫔妃都对我毕恭毕敬,我淡然地一一点头,终于来到了咸丰的寝宫前。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守在门口的太监王海见了我,机灵地跑上来请了个安,说道,“娘娘是来找皇上的吗?”  我点了点头道:“皇上在里面吗?”  他忙不迭地点头:“在,在,您稍等,奴才这就给您通传。”  我眼看着他一溜小跑跑进去,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我在别处见咸丰并不需要如此繁复的手续,只有在这天地一家春,冒冒然跑进去说不定毁坏了咸丰的好事,这才照足了规矩层层传达。  不一会儿,只见四春中的海棠春面色绯红走出来,见我急忙下跪道:“参见贵妃娘娘。”  我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一把利刃剖开两瓣,血淋淋痛入骨髓,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这么难过?!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花心了吗?不是早就决定关闭心门斩断一切情愁吗?为什么每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都会在我已经遍体鳞伤的心上再狠狠添上一道伤疤?!  海棠春似乎早已习惯了我的反应,平静地说道:“娘娘,奴婢告退了。”  我仍旧说不出话来,只是挥了挥手代替回答。海棠春便退下了,我对此毫无感觉,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了里面的人身上。  “是兰儿吗?进来吧。”咸丰的声音响起。  我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走了进去。进门一看,咸丰正斜倚在榻上,看着我,笑着招了招手:“兰儿,来。”  我定了定神,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了,才顺着他的话走了过去,盈盈下跪道:“臣妾参见皇上……”话犹未完便被他拉了起来,一手拉进他的怀里。  “好了好了,在朕面前你何须如此拘谨?”他笑着说,“找朕有什么事?”  我的鼻端飘过似有若无的清香,是海棠春身上的,忍不住脸色一变,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  “皇上,这儿有份奏折,臣妾不敢擅专,特来请皇上示下。”  他并不当回事,只是笑着又来拉我:“做什么这么板着个脸?天大的事都没有抱我的兰儿重要,来……”  我急忙又挣脱了他,淡淡地说道:“皇上,兹事体大,还请皇上早作决断。”  这下是人都知道我在故意躲他了。他的脸色不由得也阴沉下来,冷冷说道:“什么事这么紧要?拿来朕看看。”  我不言不语,只是递过手边的奏折。咸丰扫了一遍,立刻脸色变得煞白。  “这……这可恶的沙俄!”他种种把手中的奏折摔在地上,“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们也来掺一脚,实在太可恶了!”  恐怕人家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料定了清廷忙于应付英法,或者根本就是跟英法约定好了,趁火打劫来的吧?!我早有这种感觉。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我知道他的身体不好,明明该幸灾乐祸的,却偏偏又有着一丝不忍,最终还是急忙走上前去,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他的喘息于是好些了,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我的手,问道:“兰儿,你看,这是而该怎么办?”  看着他惶惑而软弱的眼神,我突然觉得好累,无力的感觉汹涌而起,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做了。  我闭了闭眼睛,轻轻说道:“皇上,以臣妾看,咱们刚刚打退了英法的进攻,内乱也尚未平息,实在不宜再妄开战端了。不如派个人去,回了俄罗斯的要求吧。”  他犹豫地看着我,说:“你说得对,不过,咱们不答应,他们就肯善罢甘休了吗?”  我叹了口气道:“当然不会。俄罗斯处心积虑侵略我大清,到口的肥肉怎么可能吐得出来?这海兰泡是肯定要不回来了,咱们只能加强戒备,防止更多的地方落入他们手中。”  咸丰听了,一脸的灰败,却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那,以你的看法,派谁去比较合适?”他又问。  我努力想了想,桂良正在南边儿跟英法谈判,奕訢本来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不为咸丰所容,剩下的,不是崇洋媚外就是不知变通,性格暴躁、懦弱怕事者一应俱全,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谁才合适。  咸丰也是一脸为难,最后咬了咬牙道:“让奕山去吧,他跟洋人打过交道,应该有些经验。”    
    我不由一愣,想起这个奕山,倒还真有点“本事”。他出身宗室,是先帝道光爷的侄儿,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他被封为靖逆将军,奉旨前往广东主持战事。可此人到任之后,说什么,“粤省情形,患不在外而在内”,“粤民皆汉奸,粤兵皆贼党”,“防民甚于防寇”,腐败无能,屡次讳败为胜,虚报战功,愣是连连得到道光帝的嘉奖,直到道光二十二年五月才以陈奏事件“不诚不实,迹近欺诈”,被革去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等职务而仍保留正红旗汉军都统,“以观后效”。但由于此人的宗亲身份,第二年道光帝就放了他,还赏给二等侍卫充任和阗办事大臣的官职。以后又历任伊犁参赞大臣署将军、叶尔羌参赞大臣、内阁学士、伊犁将军等职,并以“功”封镇国将军。  让这么个人去跟俄罗斯交涉,那基本上就是放弃那块地盘了。我沉默着,明知这人便是那臭名昭著的《中俄瑷珲条约》的签署者,却不能阻挠,只得狠狠咬住了下唇,几乎将手中的绢帕撕碎。  见我没有反对,咸丰疲惫地挥了挥手,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就这么批。”  “是。”我看了他一眼,又道,“皇上,臣妾的奏章已经批得差不多了,请皇上过目。”  他烦躁地捶了捶榻沿,怒道:“不是说了你处理就好的吗?偏偏还来烦朕!你让朕过点清静日子好不好?”  我默默地站着,听完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臣妾该死,臣妾冒犯了皇上,请皇上降罪。”便跪在了地上。  当心痛痛到极致,剩下的便只有漠然。  他愣愣地看着我,许久,方才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兰儿,你起来吧,朕身子不适,说话有些过了,你别放在心上。来!”他向我伸出手。  我默默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任由他抱住我。  “兰儿,刚才朕是急糊涂了,你别怪朕。”他说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吻住了我。  在这一刹那,我只想笑。  为什么他要这么刻意讨好我?在他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妻子?助手?还是一个……工具?  木然地任由他的摆布,我一动不动。很快,他发现了我的异样,抬起头来看着我,眼中是惊讶和震怒。  他猛地放开了我,冷冷地说:“你跪安吧。”  “是。”我整理好衣裳,平静地说。  是啊,人家皇帝都迂尊降贵来迁就你了,就你一个小妾,还想怎么样?  我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皇上,臣妾告退了。”说完,我便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慢着。”他突然又叫住我。  我转过身来,看见他从榻上下来了,走到我跟前,凝视着我。  我也凝视着他,眼中尽是漠然,或许还有几分怨怼,几分伤痛。  他轻轻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说道:“朕……也好久没到你那儿去了,一起过去吧。”说着,他揽着我的腰,一齐向外走去。  我低头看着交握的双手,心中又酸又痛,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每次都是这样,当我心灰意冷,当我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他却总是固执地闯回我的心底,不让我彻底驱逐,然后等待着下一次破碎的到来。我虽明知这后果,却是完全不能抵挡。  “兰儿,你瞧,这天气多好!”他拉着我,走在湖边,初夏的凉风习习吹来,吹散了几丝燥热,让烦躁的心也得以平静。他的神色慢慢舒展开来,嘴角开始带着笑容。“今年有个闰五月,也算是少见的事儿,你看这天气这么好,美景如织,不如让亲王宗室们带着家眷们进园子里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我暗暗皱了下眉头,难得着国难当头的时候,他还能惦记着玩儿。  这想法嘴上当然不能说出来,只得笑了笑说:“一切但凭皇上的吩咐。”  他看着我,停下了脚步,把我环在胸前:“怎么,不生气了?”  我又羞又臊,忍不住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嗔道:“皇上……”  他笑了起来,发出低沉的笑声,未歇,便已经吻住了我的唇。  他的吻火热,我的心却像在冰里冻着、火力烤着,历史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这个原本应该是我的支柱的男人却若即若离,身体上的疲惫并不成问题,要命的是心灵上的折磨,让我甚至想要一死来换取解脱……  老天爷,我该怎么办?!  *
*  不论我对于咸丰的享乐主义有什么看法,皇帝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快便被实现了。没过两日,圆明园里已经到处张灯结彩,欢歌笑语盈盈不绝,亲王贵胄们带着他们的家眷,穿着自家最高贵的行头,来到这美仑美央的皇家庭院,目的只有一个——让皇帝高兴。  一群贝子贝勒们高高扬起了头,个个高谈阔论,有真本事的却难得见到一个;格格小姐们则是穿金戴银,华装丽服,一个比一个骄傲地仿佛孔雀开屏,争奇斗艳只为了给在场的公子哥儿们一个好印象,当然能够被皇帝看得入眼那是最好,从此便可飞上枝头做凤凰,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说是宗室的聚会,到现在倒像是个集体的相亲大会了!  我百无聊赖,本就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加上如今身份不同,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皇家风范,只好跟皇后和一群妃子们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小辈们嬉笑打闹,暗自羡慕他们的青春活力和无忧无虑。  因为是宗室大集合,才一岁多点儿的大阿哥也被带来了。他刚刚学会走路,摇摇摆摆的,趣致可爱,加上本身长得便唇红齿白,不一会儿工夫便俘获了众多夫人小姐的芳心,别提有多受宠了!  我笑咪咪地看着儿子跑来跑去,活泼的样子加上不时迸出一两句“皇额娘”,仿佛一道阳光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难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但这样的轻松愉快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一个妇人带着一个比载淳大一点的孩子  眼神接触的瞬间,心头仿佛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引发雷霆的眼光,稍触即逝,我们别过了脸,再也不敢看向对方。    
    眼神接触的瞬间,心头仿佛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引发雷霆的眼光,稍触即逝,我们别过了脸,再也不敢看向对方。  然而心跳依然激烈,互不理睬,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儿子身上,然而看了半天,却是兴味索然,于是一个人走了出来,到处乱晃。  一路浏览着初夏美景,渐渐远离了喧嚣的人群,我开始觉得有些累,便坐到了廊下。面对着如画般的亭台楼阁,心里却升起一股无奈的感觉——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反正到了最后,这片国之瑰宝一样逃不脱毁灭的命运,我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真的累了、乏了,只想就这样闭上眼睛,永远地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细密的人声把我吵醒过来,声音不是很大,却离我很近,我听得耳熟,微微睁开眼睛,却赫然看到咸丰正与奕訢说话,不由吓了一跳,急忙又闭上眼睛装睡。  只听弈訢说道:“皇上,既然你得了兰儿,就应该好好对她!”语气之硬,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吃错药了?  咸丰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愤声道:“懿贵妃是朕的妃子,朕怎么会对她不好?!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资格直呼她的名字!”  奕訢却夷然不惧,梗声说道:“难道皇上宠幸四春,而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兰儿做,便是对她好了吗?”  “这正说明了朕相信她,才会让她帮忙处理政务。”  “兰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得来那么多?在她为皇上做牛做马的时候,皇上为她做了些什么?”  这已经带有质问的意思了,咸丰自然是气怒非凡,怒道:“你凭什么来质问我这些?!”气过头了?还是心虚了?竟然连“朕”这个尊贵的自称都不记得用了。  奕訢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许久才说道:“皇上,兰儿是个好姑娘,又生下了皇上的后嗣,皇上应该多怜惜她些才是。至于臣……皇上何必在意呢?兰儿已经是你的嫔妃,臣还能做什么?”  咸丰的声音中有着被看穿的狼狈:“你……你说什么?朕不明白。朕不是已经封了她做贵妃么?还有什么不好的?”  奕訢再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皇上,你该知道,兰儿要的不是这些。”  咸丰沉默了。  我在一旁听着,万般滋味在心头。我对咸丰的心结早就洞若观火,他那苍白无力的反驳和沉默令我心寒,然而弈訢对我的维护似乎又让我的心暖和过来。不过,我并没有弈訢说得那么美好,权势是我所追求的,这是我留在这个时空唯一的原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女人,奕訢会失望的吧?  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刚才是害怕而不敢睁眼,现在确实不想睁眼了。被卷进兄弟之争的我何其无辜?而我的心究竟向着谁?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四周继续沉默着,与远处传来阵阵丝竹喧闹之声形成鲜明对比。我闭着眼睛,脑中闪过百转千结,也不着急。  过了好长时间,才听到咸丰说道:“从明儿个起,就恢复你都统的职位吧!”  我和奕訢都没想到咸丰过了半天蹦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咸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怎么,不乐意?”  “呃……”奕訢一时之间似乎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臣谢主隆恩。只不过……臣这些日子以来,毫无建树,怎能担得起皇上封赐呢?”  咸丰叹了口气说道:“老六,你的心思我知道。虽说别的事情可能还差点儿,但在洋务上,能跟你比的人却不多。正好你的岳父桂良也是负责跟洋人打交道的,你就帮着点儿吧。”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兰儿,你确实是误会我了。这些日子我的身体不好,才会让她多操了点儿心,你也知道,宫里的女人温柔贤惠有余,聪明果敢不足,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个兰儿能帮得上我的忙。我确实不愿你们俩相见,当初我们是一同遇见兰儿的,结果我得到了她,并不是因为她比较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是皇帝。这是我的心病,谁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妻子跟比自己出色的男人来往,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才会变成这样。不过现在好了,话都说开了,兰儿也生下了皇子,我已经可以确定她的爱心、你的忠心,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和和气气过日子。要知道,家和万事兴,咱们之间团结了,还有谁能打败咱们?”  咸丰这一段话可真是说得可圈可点。一方面,他将疏远奕訢的原因全都推给了争风吃醋,只字不提自己对他的猜忌,同时大方地承认了这点正是以退为进——好吧,我皇帝就是吃醋了,你想怎么样?虽说有些泼皮无赖的风范,但到了这个份儿上,做臣子的还能做什么?另一方面,他对奕訢似褒还贬,什么叫“比自己出色的男人”?好歹他咸丰是个皇帝,比皇帝还出色意味着什么?听了这话,奕訢若是不想谋反,就只能诚惶诚恐、跪地求饶了,哪里还敢跟他计较什么疏远、女人?他的一番话看似句句在理,实际上基本上撇清了皇帝的责任,“家和万事兴”,做皇帝的都这样说了,难道臣子还能“冥顽不灵”么?不能为了个人私怨就荒废了国务啊!否则岂不成了大清的千古罪人!这一番话,既把奕訢请了出来,还堵住了他的嘴。  不愧是做皇帝的人哪!我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谁说咸丰没本事?或许处理国家大事上他能力太差,但论起勾心斗角,怕是少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奕訢果然没了话说,只好答应下来:“臣遵旨。”  咸丰呵呵笑道:“这就对了。以后咱们兄弟齐心合力,让那些洋人们都瞧瞧咱们的手段!”  我听得心中直叹,若他真的能认识到这点就好了!可惜他一直到死都没放弃对奕訢的猜忌,否则中国的历史会变了一个样子。    
    我正自感叹,却听到脚步声向我走来的声音。下一瞬间,温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当然是咸丰:“都是朕的错,兰儿真的太累了!朕也应该多分摊一些才是。”  我不敢动弹,突然发觉身体震动了一下,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时再装睡未免就太不上道了,我眨巴了几下眼睛,睡眼朦胧地醒了过来。  “皇……皇上!”我惊叫道,里面的仓皇倒是有几分真实。  抱着我的正是咸丰,他看见我醒来,笑道:“朕吵醒你了?”  我又眨了几下眼睛,仿佛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急忙挣扎着落了地,躬身就是一礼:“皇上,臣妾惶恐,怎敢惊动皇上的圣驾?!”  他笑了起来,又有几分愧疚,说道:“兰儿,都是朕不好,这些日子,累着你了。你在这儿睡着了不好,容易着凉,朕正想带你进去睡,却没曾想把你惊醒了过来。”  我急忙道:“多谢皇上关心,只是皇上叫醒臣妾就好了,臣妾怎么敢劳动皇上呢?”  奕訢的声音突然从一旁插了进来,充满了苦涩:“皇上,贵妃娘娘,臣告退了。”  我这才装作突然看见他的样子,惊讶地道:“恭亲王,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样该是忽略的彻底了吧?只见奕訢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咸丰则喜上眉梢。我看着,心里一疼。  “也好,他们那边这么热闹,你也多去参加一下吧,这些年你都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这可不好。”咸丰笑着说。  奕訢行了个礼,也不看我,径自转身走了。我看了他一眼,却是不敢多看,还有个咸丰在我身边呢!  咸丰搂着我,问:“还困么?”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困了,在经历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后。  他拥着我又在廊下坐下了,我依偎在他怀里,一起看着风景,只是恐怕我们两个人的心思都没有放在这风景上。  “知道么?在你生下载淳以前,我一直很怕。”他突然在我耳边说道,“老六是那么出色,我真的很怕你会爱上他,如果是这样,就算我得到了你的身子又有什么意思?”  我心头一跳,张口欲言:“皇上……”  他抬手捂住了我的嘴,又笑了:“可是自从你生下大阿哥,我就放下了心了,这下再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而且,你若不爱我,又怎会心甘情愿为我生下子嗣呢?你说对么?”  我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附和。他笑着,抱紧了我,我却无法分辨,他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  奕訢虽然没有恢复领班军机大臣的要职,现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都统身份,但他本就是个亲王,如此看来,倒像是要从被投闲置散翻身起来掌权了,因此一众王公大臣们也一点不敢懈怠,拼命拍着奕訢的马屁。  封了都统以后,咸丰虽名义上说让奕訢协办洋务,但却给了他一个“治太后陵事”的差使,算是对康慈皇太后一个交待,也算是对奕訢的拉拢。这次英法和沙俄的进攻,立刻使清王朝本就不多的外交人员捉襟见肘,对于奕訢这么个熟悉洋务的人,咸丰无论如何也不能弃置不用了。  但肃顺等人却容不得奕訢出来与他们争权,于是一时之间各种谣言满天飞舞,坐反诗、心怀怨念等等都用上了,似乎是奕訢一站出来就受到了八面围攻。咸丰原本是想让奕訢出来主持洋务,但碰到这阵势,也不得不有些犹豫。就在肃顺等人的步步紧逼下,六月桂良等人的签约事项传来了,顿时在清廷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也成功转移了肃顺等人的目光。  桂良等人在英法的强硬态度下,对于对方提出的和谈要求根本就无法拒绝,于是当这丧权辱国的条约内容传回清廷时,咸丰当即就吐血了!  为什么会无法拒绝别人的条款?就是因为自身的实力不强,拳头不够大。到现在,咸丰也明白了当初叶名琛的重重捷报百分之百是谎言邀功,当下气得不轻,却早已木已成舟,无计可施了。之后几天,我总是会看到他呆呆地看着奕訢的奏折出神,我有些了然——若是早些让奕訢出来主事,或许这件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然而这种话咸丰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连带着,在复杂的心理作用下,原本让奕訢协办洋务的事情居然也延滞了下来,总不能皇帝没办好的事儿,倒让臣子给办好了吧?我看着这愈演愈烈的兄弟相争,再看看手中那些十万火急的文书,实在忍不住叹气。其实以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如果团结起来目标一致,世界上什么人、什么国家抵挡得了?中国人原本就是被自己斗垮的!  当我看着泱泱大国就这样一天天衰落下去,本不愿再继续接触这些事情。而咸丰经过那天与奕訢的争论之后,也重新开始亲自处理政务,只不过仍然要我陪着,抄抄写写的,他的身体本就不能负担长时间的工作了,如今更是每况愈下,每每看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下,最后大多数的事情还是一样落在了我身上。看着他,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看着他孱弱的身子,我不由得一阵阵心酸……  拿着这份不论从什么方面讲都算是噩耗的和约,我有一种把它立即撕碎的冲动,再想想以后居然自己还要做更多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不由觉得羞愧难当,几乎想不顾后世的一切就此逃之夭夭。  “皇上,这……真的要批么?”我不甘心地问。  咸丰剧烈地咳了起来,吓得我赶紧跑过去为他顺气。他咳过了,喘息着说:“不……不批行吗?英法的舰队对我们虎视眈眈,沙俄又在北边闹事,不答应他们,恐怕大清真的是要毁在我身上了!”  “……是。”我乖乖地说,然后拿起奏折,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同意”。朱笔的颜色仿佛鲜血往下滴着,我的心也似乎被谁狠狠划了一盗。  看到我的表情,他突然笑了,无力说:“再说了,签了合同,外国人也该知足了吧!就应该安分守己,乖乖享用他们强取豪夺来的东西。”  结果十一月,广州传来噩耗,英法攻陷了那里,顺带抓走了两广总督叶名琛。  大清国举国震惊了!    
    诺大的乾清宫里,只有寥落几个人,不外乎咸丰、我、奕訢以及太监王海。  咸丰阴沉着脸色,看着面前桌上的奏折,间中传出一两声咳嗽,说明他的身体抱恙。事实上,这一两年来他就没有过真正康复的时候。去年十一月英法联军攻克广州,还抓走了两广总督叶名琛,咸丰气得吐血,当即罢免了叶名琛的官职——不过他既已被人抓走,这官自然是做不成了——又以黄宗汉为两广总督,柏贵署理,就这么把这事儿给对付过去了。  然而自此之后,原本就处于下风的清王朝在列强面前更加抬不起头来,洋人们耀武扬威更胜从前,清王朝步步败退,咸丰不得不让奕訢出来,以求稳住局面。  但历史的必然发展,又岂是一两个人所能扭转的?  今天咸丰又把奕訢叫了来,为的当然是洋务。月初,俄罗斯才派人来求见皇帝,要求重新划分边界。咸丰自是不愿,却又不然惹恼了他们,于是只能避而不见,下了一道旨意:“分界已派大员会勘,使臣非时不得入京,驳之。”打发走了人。没想到没过几天,俄国人又有了新花样,要求在陆路通商,英国法国也来凑热闹,提出每隔几年就要见一次皇帝,咸丰面对这些要求,不禁有些茫然无措了。  “老六,你说,这通商的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半晌,他终于发话了,问的是熟悉洋务的奕訢。  奕訢斟酌了一下,说道:“皇上,臣以为,两国通商乃是互利之举,看来似乎不应拒绝。”  咸丰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你是赞成了?”  “是的。”他轻声说道。  我不由大急,他怎么能这么说呢?如今咸丰因为各级官员的无能大为光火,此时说话绝对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势头。  “我大清乃天朝上国,什么东西没有?还用得着洋人们那些奇巧之物吗?那些玩艺儿,除了好看还能有什么作用?!”咸丰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斥道。  奕訢愕了一下,仿佛还想说些什么,我急忙向他摇了摇头,他一抿嘴,低头不言。  咸丰在屋里踱了几圈,烦躁不安的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先下去吧!此事改天再议。”  “是。”奕訢退了下去。  “皇上,喝点儿水吧。”我端了茶杯给他。  他仍旧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也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会儿。”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识趣地不再言语,放下茶杯,告退了。  顺着御书房出来,忽听奕訢的声音响起:“贵妃娘娘。”  我转头看去,他就站在回廊下,看着我。  心头忽然泛起难以名状的感觉,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向他走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要找我商量刚才的事儿,否则以我们三人之间目前微妙的关系,他是不会做出如此惹人疑窦的事儿的。  果然,他张口就问道:“娘娘,为何方才要阻止臣进言呢?通商乃对我大清大有利的事情,皇上如今赌了一口气,做出的决定难免偏颇,需要有人提醒皇上才行啊!”  我叹了口气,说:“既然你知道皇上在赌一口气,那就该知道此时并非进言的最佳时刻。况且,通商对我大清就未必一定时间好事。”  “哦?何以见得?”他的眼中闪动着惊奇,还有几分不屑。看来他对自己经办洋务的多年经验确是有着相当自信的。  我笑了笑,反问:“两国通商,有一个词叫‘倾销’,六爷不知听过没有?”  “倾销?”他的脸上升起一丝迷茫。  “通商固然有利于互通有无,我大清也可从中获取某些先进技术和工艺经验,但我们现在的国情太弱了,若是洋人们的东西廉价进入我国,远远低于我国的正常市价时,就会对我国自己的产业造成重大打击,试想,若人人都去买舶来品,谁还会对我们自己的东西感兴趣?到时候,又有谁会愿意再去生产这些东西呢?等全国的人都只买舶来品的时候,我大清的工业也就完了!”  奕訢愣住了。在这个时代哪有那么精辟的见解?他也算是新潮人物中的佼佼者了,可这些经历了后世上百年经验总结出来的东西,仍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想到的。  “那……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就不该与他国通商了吗?”  “当然要!很多经验,我们自己研究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如果能从别人那里直接学到那是最好不过的。但这种学习不能是一味的开放,在开放的同时要保护我们自己的工业,比如征收重税,或者指定律令限制洋人在商务中的一些活动,这都是很好的办法。可是以目前大清的实力,可能么?”  他久久凝视着我,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  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劝住他急于让咸丰同意通商的急切思想。且不说中国现在没有平等贸易往来的实力,便是咸丰自己正在气头上,他撞上去了岂不自寻死路?  他向我行了个礼,语气有些消沉:“多谢娘娘教诲。看来臣对于洋务,还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臣先告退了。”  我有些不忍地看着他,不想看到他消沉,现在这种隔阂和陌生更让我难以接受。  “六爷千万不可妄自菲薄。如今大清正值多事之秋,许多地方还要仰仗六爷的能力,朝廷里精于洋务的人不多,能够在这方面帮皇上一把的人就更少了,六爷可千万不能气馁啊!”  他看着我,笑了笑:“我知道的。当皇阿玛传位给四哥,封我为亲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注定要为大清鞠躬尽瘁。所以我会努力,为了皇阿玛,为了大清,为了四哥,为了我,也……为了你。”  最后那句几乎微不可闻,我却听真切了,一股泪意涌上心头。  “臣告退了。”他说。  我点了点头。  他深深地注视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五味杂陈。    
    晚上咸丰歇在我处。  洗漱完毕,我正为他穿上单衣,他突然问道:“今天你和老六都说了些什么?”  我毫不奇怪他会这样问我,于是笑了笑说道:“没说什么,臣妾只是劝了劝他,洋人的东西未必就都是好的,还是要视情况而定。”  他淡淡地笑了:“朕这个六弟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崇洋媚外了。洋人们大多不是个东西,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咱们大清也不能总是娇惯着他们,这点,老六可要好好想想了!”  我听着,心里不住地苦笑。顺着杆子?洋人们什么时候需要杆子了?直接冲进别人的家里予取予夺,根本用不着借口,纯粹的强盗逻辑!再说了,清朝那是“娇惯”着洋人么?那是根本就不敢跟人家争好不好?!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不能不笑着说:“皇上说的是。不过以臣妾看来,恭亲王虽说媚外了些,却也是为了咱们大清着想。他长年与洋人们打交道,对洋人的习性比较清楚,那些人个个蛮不讲理,狗逼急了还要跳墙呢,何况是他们?要是咱们全盘否定了他们的要求,指不定那些人还会干出点儿什么事来,到时候收拾起来可就麻烦了。”  咸丰刚刚送到嘴边的茶顿住了,眉间皱起了一座小山:“那倒也是……照你看,什么可以答应,什么不能答应呢?”  我想了想,笑道:“以臣妾看,通商之举也是好的,洋人们的东西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玩意儿,给大家伙儿找点儿乐子也是不错的。可那进京朝见就大可不必了!皇上天子之尊,是随便能见的么?再说那些猩猩似的洋人,不见也罢,免得惹皇上烦心。”  咸丰看着我,苦笑了,轻轻抱住我:“你呀,总是变着方儿讨朕的欢心。其实又何必说得那么动听?洋人们要的,不过就是这通商的权利,用咱们的真金白银去换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至于朝见天子,那是可有可无的了。咱们大清,现在还有能力跟他们说‘不’吗?你说的,老六说的,朕其实都知道,只是咽不下那口气……”  我无言,只能默默地回抱住他,代表我的支持和安慰。  “夜了,睡吧!”他缓缓地说。  我抱着他,心中,有些抽疼……  *
*  本以为已经说服了咸丰,谁知过了几天却还没有解决这档子事儿,我觉得有些蹊跷,旁敲侧击之下,才发现原来是肃顺等人作梗。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肃顺他们肯定是坚持抵抗不妥协的,倒也未必就真的是主战,但凡是奕訢赞成的,他们就要反对,这已经是一种定势。由此可见咸丰的软弱没有主见。当两伙人已经发展到意气用事,不顾国家安危的时候,就应该尽早有个决断,支持哪一方都好过如今不明不白干耗着,徒自浪费时间、虚耗国力。  大约双方争执得实在厉害,咸丰无法,只好召集了肃顺和奕訢两人单独会面,希望能得出一个统一意见来。这次与上次不同,肃顺毕竟是个外人,我当然不能堂而皇之加入他们的议论中,但我终究不放心,便在隔间偷偷地听。  只听肃顺义愤填膺道:“皇上,这些年洋人们在我大清为非作歹,无法无天,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姑息下去了!英法必须无条件撤出我大清,并为他们的无礼举动公开道歉,这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咸丰没有说话,却听到奕訢冷笑一声道:“肃大人,你也知道洋人们已经在我大清作威作福多年,那你以为,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够跟他们硬抗吗?要洋人们道歉,那可能吗?”  肃顺“哼”了一声道:“洋人不就几条破船吗?厉害的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枪炮,但那又有多少?我大清地大物博,又有那么多英雄豪杰,难道举全国之力还会怕那几个洋毛鬼子?恭亲王,你自己被打怕了,难道就不兴别人有种吗?”  我听了前面,本来略微点头,可听了这最后一句,又不由得摇头了。这肃顺怎么如此粗鲁,没有一点一品大员的修养。  果然奕訢似乎气得不轻,“你”了好几声才好像缓过气来,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并不是怕,若是能够用性命去博取大清的强盛,我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可惜呢?只是如今大清国力羸弱,国人吸食鸦片,民生凋敝已经多年,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国库的现状我就不信肃大人你不知道,我们拿什么去跟洋人拼?皇上,忍一时之气是为了以后报仇雪恨,洋人们虽坏,他们有些东西还是有些作用的,比如火枪火炮,只有师夷长技以自强,才能恢复国力。等大清喘过气来,今天的一切我们便可以加倍向他们讨回来!”  我听得暗自点头,他倒是看得透彻。  肃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恭亲王这话怕是欠妥。如若我们此时妥协,洋人们长驱直入,还会给我们东山再起的机会吗?恐怕到时候,连老祖宗传给我们的东西都要丢了!”  奕訢沉默了,我心里一惊,肃顺这话倒是跟那日我跟他说的那番话有些共通之处,莫不是我弄巧成拙了吧?  不过好在奕訢并没有沉默很久,他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我承认,确有这种可能,但肃大人,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试一下。如果试了,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若不试,怕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肃顺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坚持道:“就算要师夷长技,也应该先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之后再说。”  “知道我们的厉害?”奕訢冷哼一声,“英法的坚船利炮眨眼间便能到达津沽,谁人能抵?如今我朝大军大多正在内陆平息叛乱,能够动用的不过僧格林沁这一支蒙古铁骑,若是连他们也给赔上了,皇上的安全、朝廷的安全,你来负责?!”  听了这话,我的心头重重一跳。咸丰十年,僧格林沁的军队全军覆没,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奕訢今日所说的话全部会成为现实。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咸丰开口了:“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这事儿,朕再想想。”  听到皇帝这么说,肃顺和奕訢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双双退下。待他们走出去了,我才推开偏门,缓缓走到咸丰身边。  他斜靠在椅子上,手抚着额头,闭目休憩。  “你说,该怎么办?”他问。  我走上前去,轻轻为他按摩着,慢慢地说:“该怎么办,皇上不是已经有定论了吗?”  自古以来,鲜有皇帝不怕死的。当奕訢说出了最后那番话时,结局其实就已经确定。  果然,第二天咸丰就发下旨意,同意英法等国减税增市,但拒绝数年进京一次的要求。同时,令僧格林沁备兵通州,以防万一。  基本上算起来,咸丰这次是采用了奕訢的建议,当然气得肃顺一伙牙痒痒的,其实他自己也有些不甘不愿。但当几天之后,英法的舰船赫然出现在天津的海面上时,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简直要为自己的远见卓识高呼万岁了!    
    揉了揉麻痹的手脚,我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  “主子,喝点儿参汤吧!”香儿盛了一碗给我。  “嗯。”我拿起来,“小顺子,把奏章都给收拾收拾,本宫要拿去让皇上过目。”  “喳。”一旁在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应了一声,乖乖走了过去,把散乱一桌的奏章一本本理好。我在一旁喝着参汤,与香儿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不一会儿,小顺子站在案几旁边,恭立着说:“娘娘,整理好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碗,对香儿说道:“去,带上奏折,咱们去找皇上。”  “是。”香儿将折子用漆盘托好了,跟着我走出了御书房。  本以为咸丰会在天地一家春,没想到扑了个空,仔细一问才知道他去了丽妃那儿,我只好又折回来。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桂良和花沙的奏折,俄国人虽说表面愿意帮大清跟英法周旋,背地里却是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装模作样只不过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世人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但知道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照着别人的安排来做!  我想了想,觉得终是不妥。桂良说什么也是奕訢的老丈人,政见也相合,不能不帮一把。就这样直接把折子呈上去咸丰是一定会恼怒的,所以还需从长计议。  我叫香儿停了下来,从厚厚一沓奏章中,翻出了桂良他们的折子,却在不经意间跌落了一个,似乎里面还夹着什么东西。我愣了一下,印象中并没有看过啊!不由满腹狐疑,拾起来一看,顿时吓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那竟是一本参劾奕訢勾结洋人,意图逆谋造反的密奏!  我觉得心脏有点儿承受不了,脚一软竟然站立不稳。香儿本放下奏章准备帮我去拾那本奏章,却被我抢先一步,此时看到我的情况不对,急忙扶住了我,嘴里说道:“主子,您怎么了?快歇歇吧!”  我深深吸了口气,在她的搀扶下,坐到回廊上。这事儿太过突然,我需要时间仔细想想。  方才批阅奏章的时候并没看到这本,也就是说,它是后来加进去的!可是会是什么时候呢?从今儿个早晨我进入御书房,期间除了站起来运动运动,我从没离开过那个房间,而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香儿,且不说她是服侍我多年的侍女,整个时间里她都没有靠近过案几两米以内的距离,所以应该与她无关。而要说真要有什么人接触到了这些奏章,那就只有御书房的小顺子了!他在整理奏章的时候,的确有很多机会将这本折子夹在里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背脊一凉。御书房是何等重要的地方,竟然被人安插了眼线!尤其可怕的是,上折子的人居然是我一直以为的中立派,行事低调,似乎跟哪边都不是很热络,若不是看到这封密奏,怕是到死我都不会知道他竟然是肃顺的人!这朝廷里,到底有多少肃顺的耳目、肃顺的爪牙?!  我忍不住不寒而栗。肃顺等人一向对我很看不顺眼,近来更是变本加厉。一来是后宫不能干政,二来经过上个月英法的事儿,明显我是站在奕訢一边,对于我这个能够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人,他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为何要偷偷摸摸将密奏塞进来呢?摆明了是想避免我在半路将密奏压下,坏了他们的好事!  还好,老天开眼,让我不经意发觉了这件事,否则以咸丰对奕訢本就有的猜疑,在看到这样的折子,还不马上将他下狱问罪?!  我仔细看了看那夹杂着的东西,却是一张密密麻麻写着英文的纸片,上面的内容不外乎是什么奕訢与英国人的密谋,洋人帮他取得大清的帝位,他割让给英国人巨大的利益。以奕訢平日的表现看来,一向都是主和派的他再加上这张证据,恐怕真是百口莫辩了!  我冷冷一笑。奕訢是我未来最重要的合作者,我会让他这么轻易就被人扳倒吗?  正想把这本折子抽出来,突然心里一个激灵,我想到一个致命的疏忽!  万一肃顺等人问起咸丰这本密奏的下落,岂不是一切都曝光了?!  一瞬间,我把握到了整个事情的关键!  这是一着杀棋!不论密奏最后能不能到皇帝手里,我和奕訢都没有好结果。如果我没有发现密奏,就这样原封不动呈给咸丰,他看了必然大怒,奕訢绝对无法逃脱责难,说不定会就此横死。而如果被我发现抽出了密奏,那就更妙了!肃顺等人绝对会向咸丰问起密奏的事情,一旦咸丰发现我私自扣留大臣的奏折,还是有关奕訢谋反的奏折,那我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好一点儿的,从此将我打入冷宫,再不用说参与朝政,差一点儿的,说不得就是一尺白绫,“永绝后患”了!而奕訢,同样逃不过身败名裂。  好狠毒的计谋!  想通了这些,我只觉得心口透凉,浑身冷得像冰。好一个一箭双雕,竟然不给我一丝挣扎的机会!该怎么办?  香儿不知道我发现了些什么,却也是吓了个半死:“主子!主子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去休息休息,您这样子,怎么可能走得到丽妃娘娘那儿?!”  我咬着嘴唇,一筹莫展,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把我自己搭进去,可我到底该怎么做?  眼光无意识落到手中的英文纸片上,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肃顺他们会如此大胆将这么重要的“证物”夹在密奏之中?  仿佛一缕阳光穿透了阴暗,我眼前一亮,大大松了口气。  瞟了眼急得快哭的香儿,我故意皱了皱眉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说道:“也好……我们回御书房休息一下……”  香儿听我这么说了,急忙将奏折七手八脚扔到漆盘里,交了一个宫女来捧着,自己小心翼翼扶着我走回了御书房。  我在隔间的锦榻躺下来,香儿急急忙忙说道:“主子,您先躺躺,我这就去传太医。”  “不用了。”我叫住她,“我躺躺就好,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歇会儿。”  香儿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的性格一向说一不二,想必她也知道多劝无益。只好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出去,带上房门。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立刻爬了起来,摸出那张英文纸片。为什么肃顺他们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夹带在密奏里面?因为他们绝对想不到现在的大清宫廷中,能够接触到这本奏章的人里,还有人能够读懂英文!咸丰拿到这个东西,肯定要找人来翻译,这样肃顺他们就能知道密奏是否到达了咸丰手里。而这东西就算落到我手里,我也肯定看不懂,不会影响他们的大计。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绝对算不到我来自一千多年后,是个精通10门以上语言的天才,英语作为曾经的世界通用语,自然也在我的必修范围之内。    
    我找来一张白纸,模仿着上面的笔迹,拔下一根发簪,用尖尖的一头蘸了墨水奋笔疾书起来。这张纸是一定要交给咸丰的,但上面的内容却能够置奕訢于死地,所以我只能偷梁换柱。肃顺他们就算怀疑又能如何?我“不懂”英文,“不可能”自己伪造,而其他可以伪造的人想必都已经在他们的监视、掌控之下了,所以,即使他们发现不对,恐怕也到死都不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纸片写好了。我又等了一下,等墨迹干透,替换掉原来夹在密奏中的那张,这才松了口气,躺回榻上。  “香儿。”我叫道。  “在。”她急忙推门进来,“主子,您好些了吗?”  我坐起身来,笑了笑说:“好多了。香儿,走吧,我们去见皇上。”  香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道:“是。”  我们走出御书房,向着丽妃那边走去。  进了房子,还没见着人影,便听到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佳玉的嗓音很好,清亮中带着柔软,所以很得咸丰欢心。  我掀帘走了进去,一边说道:“妹妹的戏,唱得是越来越好了!”  佳玉停了下来,看着我脆生生叫了一声:“姐姐。”  咸丰见是我,便也笑着说:“兰儿,你怎么来了?”  我屈膝行了一礼,说道:“臣妾参见皇上。”得咸丰允许站了起来,又对佳玉笑道:“我在外面就听到妹妹的妙曲,忍不住就进来了。”  佳玉笑眯了眼,说道:“姐姐说笑了,姐姐的歌喉那才叫妙呢!跟姐姐比起来,我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  咸丰看着我,奇道:“怎么兰儿也会唱曲儿吗?朕怎么没听过?”  我僵了一下。我哪里会唱什么戏?也就是几首后世的流行歌曲罢了,整个皇宫也就佳玉曾经听过,急忙笑着打岔开去:“皇上,丽妃妹妹这是奉承的话呢,皇上怎么就当真了?”  咸丰还要说话,却猛不丁看到我身后香儿捧着的一盘子奏章,顿时没了兴致,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不愿处理这里东西,连看都不想看,否则哪里还轮得到我插手?只是他毕竟是中国的最高统治者,不论内心如何厌烦,该做的还是要做。  我刚要说话,却被他抢在了前头,说道:“这些东西,兰儿你看过就好了,发下去吧,朕不看了。”  我愣了一下,为难地说:“皇上,这……”  “你办的事,朕是放心的,不用再看了。”  我皱了皱眉头:“皇上,这其他的,您可以不看,可有一本折子,您最好还是亲自处理为好啊!”  他诧异地看向我,我的脸上一片凝重,他的神色也渐渐沉重起来。  “出了什么事?拿给朕看看吧。”  佳玉也是玲珑剔透心,见状乖巧地说道:“姐姐,前几日我做了些小褂子给大阿哥,还差些针脚,我这就去做,待会儿姐姐拿回去。”又对咸丰说道,“皇上,臣妾先出去了。”  我并没有阻拦,这种谋逆之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咸丰见了,平时与佳玉亲密无间的我居然也不让她知道这事,不由脸色愈发阴沉。  待佳玉走出里间,我接过香儿手上的奏折,遣退了她,这才慎重地拿起那道密奏,递给了咸丰:“皇上,你且看看这个。”  咸丰接了过去,打开来细细看着,渐渐地,脸上黑了一片,似乎有*的先兆。  “哼!”他重重一哼,“啪”的一声将折子扔在地上,猛地站了起来,在房里暴怒地踱来踱去。“这个老六……造反了他!!”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拾起地上的折子,轻声说道:“皇上,这儿还有一张纸,不过全都是洋文,臣妾不知道上面说的什么。”  咸丰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怒气冲冲扔到地上:“你看不懂,难道朕就看得懂了吗?”  我被他一骂,打了个哆嗦,委屈地扁起了嘴。  他抬眼看了,只得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抚了抚我的肩膀,说道:“朕心理烦,有些失态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见好就收,抹了抹眼睛,问道:“皇上,那要不要叫个通译进来?”  他坐了下来,看来已经平静了一些,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想了想说:“要是当然要的,不过,这事儿急不得,要小心从事……先放放吧!”  我稍微放下点心。如果他马上就要找通译,我还担心肃顺他们会找来他们的自己人,到时候我苦心捏造的假“证据”也派不上用场了。  咸丰深深吸了几口气,又拿起那道密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了看我,问道:“兰儿,你看……这……会是真的吗?”  我沉吟着,有些为难。不是为了奕訢究竟有没有逆谋篡位之心,而是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跟咸丰兄弟俩的纠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若为他说话,难免不会引火上身,但我若不为他说话,恐怕又有了欲盖弥彰之嫌。真是左右为难啊!  我偷觑着咸丰的脸色,小心斟酌着词句,慢慢地说:“皇上,这……臣妾觉得,恭亲王虽有些恃才傲物,但……毕竟祖宗家法还是能够恪守的。再说,恭亲王与洋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难道还不明白洋人的习性?他们哪里是好相与的主儿?前门拒狼,后门吞虎的事情,恭亲王应该还是懂得厉害的!”  一席话只字不提奕訢与他的恩怨,也不对奕訢的内心作任何揣测,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咸丰看了看我,叹了口气道:“朕也希望,这只不过是空穴来风。老六再怎么恨朕,也不至于联合洋人来做乱吧?”  我吓了一跳,这下事情大条了!咸丰居然会说出奕訢“恨”他的话来,看来这心结,怕是越来越深了……  我急忙劝道:“皇上,您是恭亲王的兄长,他又怎么会恨你呢?你太多虑了。”  他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道:“难道足以令他恨朕的事情还少了吗?”  我心头一紧,无言。  他沉默半晌,站了起来说道:“这事儿只能密查,朕还要好好想想。好久没看到大阿哥了,朕跟你一块儿走吧。”  我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    
    走出来,佳玉已经拿了几件小孩儿衣服在手上,见我出来,急忙递过来说道:“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我抹开一缕笑容,笑道:“哪儿的话,每每亲手做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感激都来不及了呢!”  佳玉又看了看咸丰,问道:“皇上这就要走了么?”  咸丰点点头道:“是啊,好久没见到大阿哥了,朕挺想他的。”  佳玉的面色黯淡了一下,这就是有没有生儿子的不同了。她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那,臣妾恭送皇上。”  咸丰此刻正为奕訢的事儿发愁,怕也没有心思顾虑到她的心情,随意点了点头,拉着我走出了院子。  回到我住的地方,奶妈已经带着载淳在那儿候着了。上上个月这小子已经两岁,会叫爹娘了,看见我们,张开了胖嘟嘟的小手摇摇摆摆奔过来,皇阿玛、额娘的叫个不停。  咸丰的脸上直到此刻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哈哈笑着把他高高举起来,问道:“有没有想皇阿玛啊?”  “有。”载淳瓮声瓮气地说,“可是淳儿总是见不到皇阿玛。”  咸丰不由得闪过一袭愧色,他整天都跟那些莺莺燕燕混在一起,哪有时间去见儿子?  我冷笑在心头。因为终究放不下心中的牵挂,我倒是三天两头去探望儿子,抓紧能够跟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历史上慈禧与载淳的关系如何我不清楚,可在我来说,载淳还是很粘我这个母亲的。  笑嘻嘻地走上去,把正要往咸丰脖子上爬的儿子抓下来,说道:“别淘气,累着了你皇阿玛。”  载淳玩不成,瘪了瘪小嘴就要号啕大哭,咸丰急忙把他抱了回去,连声说道:“不怕不怕,皇阿玛陪你玩儿。”说着把他放到了肩上,高高骑着。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这爷俩儿。咸丰似乎是注定欠了我们娘俩儿的,先是对我负疚,然后是对儿子负疚,连皇帝高高在上的架子也顾不得摆了,心甘情愿让儿子当马骑!  玩耍了一阵,奶妈带着载淳走了。我将佳玉那几件小褂子一并交给她,便陪着咸丰走进屋里。  他在屋里又恢复了阴沉的脸色,盯着那道密奏看了半天,才缓缓对我说道:“这道折子……就先放在你这儿吧!别让任何人看到。”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臣妾知道了。”  咸丰长叹了口气,轻轻将我拥进怀中,斜靠在炕上,闭上了眼睛。我静听着他的心跳,发自心底的无奈和沉重,深深叹息着,抱紧了他……  *
*  吃过了晚饭,咸丰离去了,说是答应了佳玉要在她那儿过夜。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懒得去理会是不是真的,他的离开正好趁了我的意,迫在眉睫的事情已经一箩筐。  灯下,我将那道密奏的内容草草抄了一遍,连同誊抄过的两张英文纸片用封蜡封好。好在我当机立断将它递给了咸丰,不然哪里能够博得他的信任将奏折留下?  叫来了安德海,郑重交给他手中的信封,我肃容道:“小安子,这个东西,你找个忠实可靠的人送去恭亲王府,记住,绝对不能被人看出是宫里送出去的!如果一旦被人察觉,立刻毁了这封信,绝不允许被第二个人看到,明白吗?”  安德海连忙点头:“是,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亲自送去。”  “蠢货!”我忍不住骂了一声,“不是说了不能让人看出来是宫里送出去的吗?还有,这是你要做的隐秘,绝不能让人怀疑到我们身上来!”  安德海缩了缩脑袋,连声道:“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奴才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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