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皮大衣有一小片不知道怎么了变得卷曲,就像烫了一样,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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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集电视片《鸭绿江》解说词.》.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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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集电视片《鸭绿江》解说词
央视探索发现2008年9月播出
  长白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界山,中国一侧的最高峰是白云峰,海拔二千六百九十一米。朝鲜一侧的最高峰叫将军峰,海拔二千七百四十九米。
  大约在一千两百多万年以前,长白山所在的地方还是一片汪洋大海。后来,由于地球内部的运动,缓慢抬升的地壳使海水逐渐退却。这时气势磅礴的造山运动又使地壳表面发生了皱褶和隆起,最终形成了长白山山脉。长白山是一座火山,历史上它曾有过许多次喷发,它最近的一次喷发是在三百多年前的一七零二年四月十四日。对于那次火山喷发,史书上有这样的记载:“午时,天地忽然晦螟,时或赤黄,有同烟焰,腥臭满室,若在烘炉中,人不堪重热。四更后消止,而至朝视之,则遍野雨灰,恰似焚蛤壳者”。
  由于火山活动,长白山锥体的顶部在距今一万一千年到一万五千年之间发生了塌陷,随着地下水的不断上涌,这里逐渐形成了一个湖泊,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火山湖,因此,人们都把它叫作“天池”。天池湖面有九点八二平方公里,平均水深二百零四米,总蓄水量达到二十点四亿立方米。
  刘建封是大清帝国安图县的第一任县令。一九零八年,他奉旨对鸭绿江和长白山进行了四个月的勘界考察。考察结束以后,他写了一本名叫《长白山江岗志略》的书。书中详细记载了鸭绿江流域和长白山地区的传说、风物以及土俗民情。刘建封还给环绕在长白山天池四周的十六座山峰分别起了名字。
  虽然,《汉书》和《通典》等史籍都提到鸭绿江发源于长白山,但长白山山脉绵延上千公里,鸭绿江究竟发源于长白山的什么地方呢?编著于三百五十多年前的《满洲实录》,是大清帝国的官方史籍,它有图有文的描绘了鸭绿江,并明确指出“鸭绿江发源于山南”。
  长白山东南有一个名叫干巴沟的山谷,在这里,鸭绿江的源头并不引人注目。它时断时续、若隐若现,即使是当它与许多溪流汇合之后,人们仍然很难想象它日后会走出深山大谷并最终形成气候。
  这条被厚厚的火山灰和淡黄色岩石覆盖的大峡谷,沟壑纵横、怪石嶙峋。鸭绿江就像一条飘动的绿色丝带,蜿蜒穿行于峡谷之间。大约一千五百多年以前,这里曾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但是,一次猛烈的火山喷发焚毁了山上的林木,并把它切割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在峡谷两侧的崖壁上,人们至今还能看到当年森林的痕迹。据《长白山江冈志略》记载:长白山附近有炭崖,崖底出木炭甚伙,猎者每拾以为炊,土人因其出于地中,故以神炭呼之。经过地质工作者的考证,这些被称作“神炭”的物质,是森林被火山熔岩烘烤和燃烧后所形成的碳化木。它为科学家研究火山活动对环境的影响,以及造成的地质灾害,提供了难得的实物证明。星移斗转、时空置换,但这些已经碳化的树木仍然无声地向人们展示着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人们常用“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来形容长白山的自然景观,在五十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随着海拔高度的增加,长白山的气候、土壤和植物都呈现出层次分明的变化。
  在海拔五百米到一千一百米以下的山地上,生长着茂密的针阔叶混交林带,这是长白山生物生长量最高,生态系统最完美和最稳定的植被带。人们常常用“长白林海”来形容它的壮阔景观,长白山的主要动物也都活动在这个植被带里。从海拔一千一百米到一千七百米的这个范围,是暗针叶林带。这个林带里主要生长着红皮云杉、鱼鳞云杉和臭松这三个树种。当海拔上升到一千七百米的高度时,气候变的寒冷起来,这里只有岳桦林在寒风中展示着它风姿绰约的秀美;岳桦属于亚乔木,它是一种亚高山植物。由于受气候的影响,岳桦大都比较矮曲,有的甚至匍匐于地面生长。在海拔二千一百米以上的地方,长白山基本就见不到一棵树了,只有一些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和苔藓顽强的生长着。植物学家把它叫做高山苔原带。高山苔原带的植物有百分之七八十都属于极地物种,而这些物种只有在北纬六十五度以上,接近北极圈的地方才能够看到。现在到山主峰上,垂直距离不到五十公里的范围内就浓缩了从水平距离三千多里的生物景象。
  长白山是世界“A级自然保护区”之一,这里野生动物的种类十分丰富。据统计,在长白山已知的一千二百二十五种野生动物中,有五十九种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的名录。因此,长白山又被动物学家称作“生物遗传的基因库”。长白山的野鸟种类很多,在林间、在溪流,人们常常可以看到这些色彩斑斓的小鸟在尽情的嬉戏。
  五十二岁的朴正吉是长白山自然保护区科学研究院动物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近三十年来,他的足迹几乎遍及了长白山的沟沟岔岔。
  一种头上长着冠羽、背部和两胁覆盖着一层鳞片状花纹羽毛的野鸟名叫中华秋沙鸭。一八六四年,一个英国探险家在我国首次采集到了一个雄性幼雏的标本,在此之前,世界上很少有人知道这种野鸟,关于它的资料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中华秋沙鸭属于雁形目鸭科,它是第三纪冰川期幸存下来的北方物种,也是世界最濒危的涉禽之一。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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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 格兰特的脚停在房子的阶梯前,隔着门他听到屋内传来一片闹哄哄的声响,一长串的大笑与叫声压过他的耳门,听起来活像是森林失火了或是洪水暴涨了一般。就在他蹒跚的步履继续踏上台阶之前,他心里想:这果真是个名不虚传的成功派对啊。
  他并不是来参加派对的,事实上这个闻名遐迩的文艺派对也不是他该出现的地方。他今天是来接玛塔·哈洛德小姐去共进晚餐的。但是这听起来也是很不寻常的,毕竟以一个警官的身份——即使已贵为探长的格兰特,能有此殊荣与本地最著名的女演员——玛塔·哈洛德小姐共进晚餐,这也是相当让人侧目的。当然,格兰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之辈,他相当清楚有几个原因让他今天可以站在这里,享受旁人企羡的眼光:一是他可是哈洛德小姐再现成不过的保镖。二是他还算付得起像“拉虹特”这样的高级餐馆的钱。三是以哈洛德小姐令男人望而生畏的地位与美
  色,她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当的人选护卫她了。于是,当格兰特——一个纯粹的警探——在哈洛德小姐的珠宝失窃事件后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时,她便发现她离不开他的保护了。当然,格兰特也非常乐意留在她身边。对玛塔而言,格兰特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护花使者;而对格兰特来说,玛塔特殊的身份也为他开启了一个绝佳的“窗口”——毕竟对一个干警探的老手而言,他很清楚“窗口”愈多,工作愈有利。因此,理所当然地,玛塔正是他打入文艺圈最不可多得的“眼线”来源。
  格兰特终于步上阶梯,打开派对现场的大门,震耳的喧闹声夺门而出。派对现场人声鼎沸,他站在一旁,穿过眼前拥挤的人群望向一旁乔治时代风格的包厢房。他思量着是否该直接走到里面接玛塔小姐离开。
  屋子里,高谈阔论、饮酒作乐的宾客把房子塞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就在此时,呆立在门边的一个神情迷惘的年轻男子捉住了格兰特的眼光。他手拿帽子,看起来应该是刚刚进门。
  “有什么问题吗? ”格兰特看了一眼年轻男子说道。
  “我忘记带喊话筒来了。”年轻男子回答他。
  他的语调缓慢轻柔,完全不受周遭吵闹所影响。这样独树一帜的音调,反而使得他的话即使不通过喊叫也清晰可辨。格兰特非常欣赏地看了他一眼。他长得一表人才,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金色头发。八成是个英国人吧,不然就是个挪威人。
  不对,应该是美国人。格兰特想起来他刚才说“忘记”这个字眼的时候,是带着特殊美国腔调的。
  这是个初春的傍晚,窗户上映照着一片深蓝,家家户户也开始点起了灯。隔着屋内弥漫的烟雾,格兰特看见一旁厢房里的玛塔,她似乎正非常不耐烦地听着那个叫图利斯的剧作家口沫横飞地大谈他的光荣历史,那些个陈年话题他不知道已经说了几百次。图利斯是那种一逮到机会就说个没完没了的人,终于玛塔的不耐烦已经快要让她的脸沉下来了。格兰特想,如果这情况继续下去,玛塔沉下去的脸可能再也扶不回去了。格兰特决定待在原处直到玛塔看见他——他们俩的身高都高到足以越过人群看到彼此。
  本着一个警探的职业性习惯,他不自觉地用搜索的眼光在眼前的人群中穿梭着。不过,好像没什么特别发现,这只是他寻常的习惯性动作罢了。派对现场罗思与克罗马帝出版社的人正围着拉薇妮亚·费奇小姐庆贺她第21本书的出版。这样的场面充塞的可是著名的出版社,丰盛的美酒佳肴,有头有脸的客人——就是那种穿着品味很好的知名人士。这一切全亏了拉薇妮亚。然而,谁都知道,他们才不是真的为拉薇妮亚的《墨利斯情人》这本书或为出版社而到场庆贺的。即使是玛塔,这个派对上最美丽的贵妇,也只因为她是拉薇妮亚的邻居而在这里。玛塔光鲜时髦的黑白造型与她那一脸不悦的表情,使她在这些人中鹤立鸡群。
  身旁这个年轻男子好看的外表,在这派对中是相当引人注意的。他想他到底是做哪一行的? 演员吗? 应该不是,一个演员是不会让自己这样孤立在人群之外的。他回想起刚刚他用一种超然的神情看着现场,说出“喊话筒”
  的那种淡漠模样。格兰特想,说不定只是个空浪费外貌的股票营业员吧? 又或者根本就只是现场柔和的灯光在作祟,一旦在白天的光线下看,他那漂亮的金发和挺拔的鼻子搞不好没那么出色?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年轻人用依然平缓的声调开口问格兰特,“哪一位是拉薇妮亚·费奇小姐? ”
  拉薇妮亚就是那个站在中间窗边、红头发的娇小女士。她戴着一顶非常人时的帽子,可是却没做任何搭配,以至于她的帽子看起来活像是刚刚走在街上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正巧掉在她头上一样。总之那顶帽子在她那鸟巢般的头发上是非常突兀的。她没上妆,穿着也是一如往常地随便。
  格兰特向那年轻人指了指拉薇妮亚的位置。
  “初到这里吗? ”格兰特借用了在西部片中常用的问话亲切地问他。根据他刚才提到“拉薇妮亚小姐”的礼貌性语句,他几乎肯定这家伙是个美国人。
  “我是来找费奇小姐的外甥。我按照地址簿没找到他,我希望在这里可以找到他。或许你会认识他。对不起,贵姓——? ”
  “我叫格兰特! ”
  “格兰特先生! ”
  “我跟他见过几次,我认得他,不过他好像不在这里。
  我想你要找的人叫华特·怀特摩尔,对吧? “
  “没错,就是怀特摩尔! 我其实也不认识他,我找他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好朋友。我想他应该在这里,你确定他不在这里吗? 也许人太多你没看到? ”
  “我确定,因为他个子跟我一样高,不过就算他不在这里,八成也不会跑太远。我看你最好还是先见见费奇小姐吧,不过我们得先下定决心穿过这重重的人墙才行。”
  “好,我跟在你后面走。”这年轻人说。当他们几乎肩膀连着肩膀、手肘碰着手肘,挤在人群中进退两难的时候,他开玩笑地对动弹不得的格兰特说:“格兰特先生,真是辛苦你了! ”格兰特顿时觉得很窘,立即转身狼狈地拨开人群,继续往拉薇妮亚的方向吃力地与人群搏斗。千辛万苦地,他们终于来到拉薇妮亚的面前。
&  “费奇小姐,有个年轻人想要见你。他正在找你的外甥。”格兰特说。
  “找华特? ”拉薇妮亚停下动作,抬起头来一脸好奇地问。
  “请让我自我介绍,费奇小姐。我叫西尔,刚从美国到这里来度假。我是专程来找华特的,因为我们都是库尼·维金的好朋友。”
  “库尼! 你是库尼的朋友? 哦,太好了,华特一定很开心! 真是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我是说,太不可思议了。华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西尔,你的全名是? ”
  “莱斯里·西尔! 我在这里的地址簿里一直找不到华特的名字——”
  “哦,华特并不住在这里,这边只是他暂时的落脚处。
  他跟我们大家一样都住在莎卡圣玛丽镇。你知道吗? 他在那里有个农庄,他是那里的播音员。其实那是我的农庄,他替我管理和广播,今天下午就是他的播音时间,这也就是他今天不能来这里的原因。可是没关系,你待会儿就直接跟我们一道回去,留在那儿度个周末吧。“
  “可是华特他还不知道——”
  “难道你这个周末已经有约了吗? ”
  “没有,我并没有约,只是——”
  “那不就得了。待会儿华特会直接从播音室回家,你就和伊莉莎白还有我,我们三个一起搭我们的车回家去,给华特一个意外惊喜。伊莉莎白,伊莉莎白,亲爱的,你在哪里? 对了,西尔先生,你现在住在哪里? ”
  “我住在卫思摩地。”
  “哦,那再方便不过了。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呢? ”
  “我来了,阿姨。”
  “伊莉莎白,亲爱的,过来,我帮你介绍一下,这是莱斯里·西尔先生。他刚从美国来这里度假,他要找华特,他们俩都是库尼的朋友。今天不是星期五吗,我们本来不就要回莎卡镇,去度一个美好又平静的周末假期吗? 待会儿一起走,这不是很棒吗? 所以伊莉莎白,你现在先带他回他的住处,帮他一起收拾行李打包,再载他回这儿来,那时候我想派对也结束了,我们就一起开车回莎卡镇,给华特一个惊喜。”
  格兰特发现这个年轻男子在看到伊莉莎白的时候,脸上泛起一丝愉悦,他不禁纳闷了起来。伊莉莎白长了一张平平小巧的脸,的确,一双蓝色眼睛非常迷人,她是那种男人会想和她一起生活的女人。没错,她是个好女人,可是也并不是那种年轻男人一看就会注意到的女人。西尔一看到她会如此高兴,或许只是因为他听说她已经订婚了,而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华特的未婚妻吧! 此时,他注意到玛塔已经在示意他离开,于是格兰特也懒得继续猜测他们的家务事。他得赶快走到门边与玛塔会合,毕竟玛塔比他们还难缠。于是他三步并做两步,然而玛塔还是比他早一步到达门口。
  “那个漂亮的年轻人是谁啊? ”她一边走向门口的阶梯,一边回头问格兰特。
  “他是来找华特·怀特摩尔的,他说他是库尼·维金的朋友。”
  “我说嘛! ”玛塔酸酸地说。她挖苦的是格兰特,而不是那个年轻人。
  “职业习惯嘛。”格兰特不好意思地说。
  “好啦,那谁又是库尼·维金呢? ”
  “库尼是美国一个很有名的摄影家,一两年前在拍巴尔干爆炸的时候被杀了。”
  “问你果然都知道! ”
  格兰特差点脱口而出,“全天下大概只有你们这些女演员不知道这事吧。”可是他喜欢她,他只得接着说,“据我所知,他即将跟她们到莎卡镇度周末。”
  “你是指那个漂亮的男孩? 哦,我希望拉薇妮亚知道她在做什么。”
  “带他一起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
  “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她们是在冒险赌运气。”
  “运气? ”
  “你想,他们一家最近好不容易才风平浪静、一切顺利,不是吗? 华特才刚刚从玛格丽特·玛丽安的事件中死里逃生,并且正打算同伊莉莎白结婚安定下来,一家人在老家正准备安安静静团聚过日子,这时候她却莫名其妙弄个漂亮男孩回家去破坏他们的平静。”
  “破坏? ”格兰特喃喃重复着这个字眼,又陷入了他方才对西尔的好奇里。长得好看并没有罪,一个警探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出色的外表就判定他有问题。
  “我保证艾玛一定会注意到的。我看她大概星期一一大早,吃过早餐后,就会马上把他撵走。她的爱女正准备同华特结婚,她是不会容许这时候出什么差错的。她一定会竭尽所能预防任何意外情况的发生。”玛塔说。
  “可是我并不觉得伊莉莎白·盖洛比长得多好看啊,盖洛比太太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你就不了解了。那个男孩可是那种即使在二十码外,三十秒之内就马上会引起我注意的那种帅哥啊,这可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况且我从来也不认为伊莉莎白真的会爱上华特那蠢家伙,我觉得她是同情他,为了安慰他那颗破碎的心才打算嫁他的。”
  “他真的伤得很重吗? ”
  “很惨,我敢说他一定伤得很惨。”
  “你和玛格丽特·玛丽安同台演出过吗? ”
  “有啊,几次吧! 我们曾在《黑暗中的漫步》这出戏中同台过。计程车来了。”
  “计程车! 你觉得她怎么样? ”
  “玛格丽特? 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有多疯? ”
  “百分之百疯。”
  “哪一方面? ”
  “你是指她哪里不对吗? 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
  “那不叫疯子,那是一种潜在的犯罪人格! ”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亲爱的。不管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以确定的是她真的很疯狂,而且即使是华特,我也不希望他落入娶她的命运。”
  “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这个大家公认的阳光般的英国男孩呢? ”
  “亲爱的,我讨厌他思念的方式。当他思念起百里香的爱琴海小山巅上的一切时,还带着子弹飕飕穿过他耳边的声音,这实在有些糟。他永远会强迫我们听子弹声:我总是怀疑那是不是挥鞭子制造出来的声音……”
  “玛塔,你太夸张了。”
  “我才没有,亲爱的,这一点也不夸张。我们心里都清楚得很! 当我们被打到的时候,他关心的可是他在50英尺的地下办公室里安稳地待着。然后当情势又特别紧急的时候,他会从他那小小安稳的办公室里再次跳出来,坐在百里香的山巅上带着一个麦克风用鞭子制造他的子弹声。”
  “我看我最近可能有一天得去把你保释出来。”
  “因为谋杀罪吗? ”
  “不是,是恶意诽谤罪。”
  “你干嘛保释? 我倒觉得你会被传唤出庭是一件满不错的事。”
  格兰特想,面对玛塔的无知可真是没话可说。
  “可是我想可能还是谋杀罪吧。”玛塔用她在舞台上著名的低喃声音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可能还得站在百里香和子弹之间,而他现在却可以在春天的玉米田和啄木鸟,或者别的什么,拥有一个99年的租期。他根本就是个公众威胁嘛! ”
  “那你干嘛听他的广播? ”
  “嗯,那是一种恐怖的吸引力,你懂吗? 你会想,这应该已经是最糟糕的极限了,不可能还有更糟的了。所以,你开始期待下个礼拜是否会更离谱。这是个陷阱,很可怕的,你根本无法转身。你竟然着迷似的在期待下一次、下下一次更可怕的到来,所以当他结束时,你发现你还待在原地。”
  “不至于吧,玛塔,会不会只是因为同行嫉妒? ”
  “你是说那怪物是同行的? ”玛塔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基本上他是个演员,一个浑然天成不自觉的演员。他这几年帮自己弄了个田园形象,而到头来却其实一无所成。我可以了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那玛格丽特到底是喜欢他哪一点? ”
  “我可以告诉你,是他的忠实。她喜欢玩一个一个射苍蝇翅膀的游戏,而华特心甘情愿让她把他撕得碎碎的,然后又马上可以回来承受更多的撕裂。”
  “可是终于他再也不回来了。”
  “没错。”
  “那你知道他们最后一次争吵是什么事吗? ”
  “我不认为有这样的争吵,我想他只是告诉她他要走了,起码他在侦讯中是这样说的。对了,你看过她的讣告吗? ”
  “我想那时候应该看过吧,我并不特别记得。”
  “如果她再多活十年,我想起码她可以在报纸的后页广告栏中,弄到一个等同她价值的小小告示,证明她比杜丝更受人注意,像‘一个天才殒落了,世界的损失’‘她绽放着落叶的光芒与风中柳树的优雅’之类的哀悼词。大家都很惊讶报上竟然没有黑边,这种哀悼简直就是国家级的。”
  “他从那件事情到伊莉莎白·盖洛比一定经历了很大的痛苦。”
  “伊莉莎白,好伊莉莎白。如果说玛格丽特·玛丽安配不上华特·怀特摩尔,那华特·怀特摩尔也一样配不上伊莉莎白。伊莉莎白比他好太多了。如果那个漂亮男孩可以从他眼前把伊莉莎白带走,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我不觉得你口中的‘漂亮男孩’会是一个好丈夫,华特反倒可以是一个好丈夫。”
  “亲爱的好男人,华特会在空中不断报导他们的家居生活的,所有关于他们小孩的点点滴滴,还有他放在餐室里的柜子、育婴室窗边的结晶霜形状等等。她跟那个你说他叫什么的男孩在一起,起码安全一点。”
  “西尔,莱斯里·西尔。”这时不知不觉中他看到闪着鹅黄色霓虹灯的“拉虹特”餐厅已经来到眼前,“我不认为‘安全’这个词适用在西尔身上。”他反射性地说道。
  然后从这一刻以后,莱斯里·西尔就不曾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了,直到他奉令到莎卡圣玛丽镇搜寻他的尸体为止。                第二章
  “天气真好! ”伊莉莎白说。这时他们已经来到外面的人行道上。“好一个晴朗的天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美好空气,接着说,“车子就停在这个广场的角落边。
  你对伦敦熟吗,西尔——先生? “
  “是的,我常常来英国度假,只是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季节来过。”
  “如果你没在这个季节拜访过英国,那你就不算真的到过英国。”
  “我听说了。”
  “你是搭飞机来的? ”
  “我刚从巴黎飞过来,就像一般美国人一样。巴黎的春天也很美。”
  “对啊,我也听说了。”她用同样的语气回答他。这时她发现他的眼睛盯着她看,她继续说,“你是记者吗? 不然你怎么认识库尼·维金的? ”
  “不是,我跟库尼是同行。”
  “新闻摄影师? ”
  “我是摄影师,不过不是拍新闻的。每年冬天我会固定到西岸拍人像。”
  “西岸? ”
  “就是加州,这是我固定的经济来源。另外半年,我就到处旅行,拍一些我真正想拍的东西。”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很棒呢。”伊莉莎白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坐进车里说:“的确很不错。”
  这是一辆双人座车。就这样的车而言,款式有点过时,可是还蛮耐用。当车子开出广场融进傍晚市区的车流中时,她这样和他解释:“拉薇妮亚阿姨赚到第一笔钱时,她给自己买了一条貂皮围巾。她一直对貂皮围巾情有独钟。而第二个她想买的是一辆双人座车,第二本书的出版使她完成了这个心愿。可是她后来却一次也没用过她的貂皮围巾,因为她嫌身上成天围着一个东西不舒服。至于双人座车呢,真的派上了用场,我们到现在都还在用呢。”
  “那貂皮围巾后来呢? ”
  “她拿去换了一套安妮皇后时代的椅子和羊毛毯回来了。”
  当车子抵达旅馆门口的时候,伊莉莎白说:“这里八成不能停车等人,我看我到停车场那边等你好了。”
  “可是你不是要跟我一起上去帮我收拾行李吗? ”
  “帮你收拾行李? 哪儿的事? ”
  “你阿姨说的啊。”
  “那只是客气随便说说罢了。”
  “我不这么觉得。无论如何,你还是跟我一起上来吧,我需要你帮我在一边打点收拾。麻烦你一下。”最后伊莉莎白还是上去帮他打包行李。他负责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叠好给她,她再把它们收进两个行李箱里。她发现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衣服,剪裁与质料都是一流的。“你一定很有钱吧? 或者只是奢侈成性? ”她问他。
  “应该说我比较挑剔吧。”
  他们离开旅馆的时候,街灯已经亮起来了,交映着傍晚的天光。
  “这是我觉得最美的时候,”伊莉莎白说道,“天还没暗,街灯晕晕黄黄的,很有味道。等到天真的黑了,灯光亮起,那种明亮倒让人觉得索然无味了。”
  他们开车回布鲁姆斯勃里区去接费奇小姐,抵达的时候她已经离去了,只看到出版社的人累得瘫在椅子上休息。他们很客气地告诉他们,费奇小姐已先行到华特的播音室去找他,因为她可以在他的广播结束后搭他的车子先回去;请盖洛比小姐和西尔先生随她之后开车回莎卡镇。
  车子离开伦敦市的路上,西尔沿途都很沉默。伊莉莎白想,这是他对驾驶的尊重吧,她蛮欣赏这态度的。一直到车子开到市郊,两旁开始出现绿野的景象时,他才开始说话。他聊了不少华特,而且听起来库尼似乎常常想到华特。
  “那时候,你和库尼·维金一块儿到巴尔干去过吗? ”
  “没有,我和库尼是在美国认识的。可是他常常写信向我提到你的表哥。”
  “他真是不错。不过你误会了,华特并不是我的表哥。”
  “他不是你表哥? 可是费奇小姐不是你阿姨吗? ”
  “不是,我其实和他们家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拉薇妮亚的姊姊,也就是艾玛,在我很小的时候嫁给了我爸爸,变成我的继母,就是这样。我妈——就是艾玛,老实说她给了我父亲很大的支助,不然他根本不行。你知道吗? 艾玛一手带大拉薇妮亚,可是当拉薇妮亚长大后拥有了一片天,尤其是她一夕之间书本大卖以后,艾玛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重心。然后她发现了我父亲——带着一个稚龄的女儿,她就嫁给了他,变成艾玛·盖洛比太太。我从来没把她当做我的‘继母’看待,因为我对我母亲的印象并不深。我父亲过世后,她就带着我一起到崔宁庄园跟拉薇妮亚阿姨住在一起。学校一毕业,我就回到她身边接下她的秘书工作。好了,这是我们的关系图,向你报告完毕了。”
  “那华特呢? 他又是谁的儿子? ”
&  “他是她们大姊的儿子。华特的双亲在印度过世,15岁左右起他便由拉薇妮亚阿姨带大。”
  听完后,西尔沉思了一会儿,他心中的疑问完全清楚了。
  为什么她会跟他说这些? 伊莉莎白有点不解地想。她为什么会跟他提到她妈妈的占有欲? 即使她说的都是这种性格中好的部分。是不是她太神经质了? 她并不是个神经质的人,况且有什么好紧张的? 在一个漂亮年轻人面前,她没什么好困窘的。身为拉薇妮亚的秘书,长得好看的年轻人她也认识不少,不过印象深刻的倒是不多( 起码她记得的) 。
  这时车子从柏油大马路开进一旁的石子路上去,车轮痕迹变得清晰可见,现在他们已经置身于乡间的景色里。
  一条条的小石子路在他们眼前错综地展开,弯弯曲曲的,很复杂。伊莉莎白毫不费力地向着她要去的路开去。
  “你怎么记这些路呢? 这些小沙石路看起来都差不多! ”西尔问她。
  “它们看起来是差不多,只是这条路我开了太多次,现在凭的是直觉反应。这些路对我的手而言,就像打字机上的字一样,我总不会在打字的时候还一个字一个字找吧? 我的手指知道它们在哪儿。你到过这种地方吗? ”
  “没有,我第一次见到。”
  “我觉得这是非常无趣的乡村,毫无景色可言。华特说这里放眼望去就是一连串‘七’的排列,那就是——六棵树、一个干草堆。他还说在这边行军的军队穷极无聊就发明了一个非常单调的口令,就是‘六棵树、一个干草堆’。”说完后,伊莉莎白还大声唱了起来,“你看路上高起的那个地方,那里就是欧佛锡尔了。那边会比较好。”
  欧佛锡尔的确是比较令人满意的地方。随着车子尘土飞扬,他们停在一个小山谷边,一眼望下去,他们看到了一片黑鸦鸦的屋顶、灯光点点的小村庄。
  “莎卡圣玛丽镇,一个曾经美丽的英国小镇,现在却被占领了。”伊莉莎白开始介绍这个村庄。
  “被谁占领? ”
  “被一些当地人称做‘那些做艺术的人’,这对他们而言很悲哀,也很可怜。他们并不把拉薇妮亚阿姨算在他们之列,因为她拥有一个大庄园,并且实际的生活跟他们也不太一样。可是因为她待在这里太久了,久而久之也开始融人了。这个庄园在最近几百年里并不属于这个村庄,所以谁住在里面也无所谓。这个村庄的衰败是从磨坊屋倒闭开始的,一些公司打算把它买下来盖工厂——就是把它改装成工厂的意思。后来玛塔·哈洛德听到了,就决定把它买下来住,大家都很高兴,觉得被拯救了。他们并不特别希望一个女演员搬进磨坊屋来住,可是这总比让一个可怕的工厂进驻他们美丽的村庄好吧。可怜的村民,他们要是能预见这些事就好了! ”
  她发动车子,沿着山坡与村庄平行的方向慢慢开。
  “我记得从伦敦到这里有一条羊肠小径,大概得花六个月左右的时间。”西尔说。
  “你怎么会知道? ”
  “我在西岸的时候,成天在看这些东西。只要有人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在他们还没安顿下来之前,就有人要求他们去投票选市长了。”
  “是啊,这里每三栋房子里就住着一个怪物,各式各样、有钱没钱的——从托比·图利斯,一个剧作家,他在村庄正中央街上有一栋非常有名的詹姆斯一世时代的别墅,到索吉·罗道夫——一个穷得只能住在马房的舞蹈家。
  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人——比如丁尼·佩丁登,每个周末他家的访客络绎不绝,从来没重复过。还有那个可怜的老亚特兰大·赫伯根巴特·何巴特,统统都是醉生梦死之辈,愿上帝保佑他们。当然也有各种不同才华的人住在这里,从希拉斯·卫克里——他专门写一些描述乡间生活的恐怖小说,比如说蒸发的粪啊、狂暴的雨之类的,到伊斯登·迪克生小姐那种——她每年圣诞节专门帮人家写童话故事书。“
  “听起来很好玩嘛。”
  “根本就是肮脏污秽、乱七八糟! ”伊莉莎白说,语气比她想的还激动。她不禁又想,怎么这个下午她的情绪会这样。于是她试着把自己拉回来,接着说,“我真怕我说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会破坏你对这里的印象。不过这里很香,香气会弥漫到明天早上。你可以在这里看到美好的自然景色。”
  当这年轻人在浏览傍晚的美景,如黑暗的山影、周围的城垛时,伊莉莎白在一旁静待:“这里最珍贵的建筑是那座哥特式的艺术学校,可惜现在太暗看不清楚。”
  “为什么费奇小姐会选择这里? ”西尔不解地问。
  “因为她觉得那很伟大。”伊莉莎白带着温暖的感情说着,“她是在一个牧师宿舍中长大的,你知道就是1850年代左右盖的那种房子,所以她一直有一种非常维多利亚哥特式的品味。即使到现在,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知道人们常常在揶揄她,可是她并不真的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带她的出版商可马克·罗思先生到这里的时候,他对她抱怨为什么要用一些不合时宜的名字时,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哦,我并无意批评,我对维多利亚哥特时代的东西也没特别意见。”这个年轻人说,“费奇小姐真的非常好,毫无防备也没有事先调查,就邀请我到这里来住。这里跟美国完全不一样,在我们那里,要是没有足够的担保,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
  “对英国人来说,担保不是问题。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的家务能不能承受才是考虑的重点。拉薇妮亚阿姨心血来潮就邀你到这里做客,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家里的被单多得是、食物也多得是,同时也有多余的人力,多一个客人对她根本不造成任何麻烦,她没什么好顾虑的。你介不介意我们直接把车绕到车库停,然后从边门把你的行李拿进去? 因为现在前门正好有人在游行,这个庄园刚好在游行路线上。”
  “谁发起的? 又为了什么? ”当他们的车绕到后面的时候,西尔眼睛盯着房子问道。
  “据我所知是一个从布莱德佛特来的家伙。这里以前有一栋很美的乔治时代的房子——在武器室还留存了一张它的照片——可是他觉得它很丑,就把它拆了。”西尔拎着他的包跟伊莉莎白从一个阴暗的走道走上去,一个她说总是让她想起学生时代的走道。
  “先把东西放那儿吧,”她指着一个小楼梯说,“待会儿会有人把它拿上去。我们终于到了一个比较文明的地方了。走吧,进屋子喝些饮料,休息一下,顺便见见华特。”
  她推开一道粗尼门,带他从园子的前面走进去。
  “你溜冰吗? ”当他们经过一大片宽敞的广场时,西尔问她。
  伊莉莎白说,她从来没想过,不过这个地方倒是挺适合跳舞的。“本地的猎人每年都会用这里一次。不过你可能想不到,这里其实比威克翰的玉米市场还不通风。”
  她打开屋子的门,带西尔进屋里去。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将一路跟随他们的欧佛锡尔的灰蒙蒙夜色与阴暗走道抛在屋外,走进一个充满着温暖与火光、陈设高雅、弥漫着居家气息的房子里。
  此时大厅内,拉薇妮亚正深坐在一张沙发椅里,洁净的小脚放在炉架上,一头乱发垂在椅背上。而坐在她对面,眼睛盯着壁炉,一只脚搁在炉架上,姿态轻松的男人就是华特。伊莉莎白用充满感情而放松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当她听着他们在彼此寒暄的时候她问她自己。她早就知道华特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她现在终于可以将接待客人这个任务转交给华特了呢 可是这类事本来就是她每日的工作之一,她早就驾轻就熟了啊。并不是因为西尔让她觉得有负担,她其实很少遇到这样让她轻松而无压力的客人。那么为什么看到华特她会这么高兴? 这样荒谬的感觉蛮奇怪的,就好像一个小孩从外面的陌生世界回到了熟悉而安全的家。
  她充满爱意地看着华特接待西尔时高兴的表情。他是个平凡的人,不够完美,脸上也有了皱纹,两鬓的头发也开始稀疏——可是这就是华特,一个真真实实的人,而不是那些漂漂亮亮,某一天早晨走出屋子后就消失在我们记忆中的东西。她愉悦地想着。面对华特高挑的身材,眼前这个新访客看起来就显得很矮。还有他的鞋子,不管它们到底多昂贵,就英国人的品味而言,是有点糟的。
  “无论如何,他也只是个摄影师。”在意识到自己的胡思乱想之后她自言自语道。她是不是被西尔吸引了,所以得这样不断地自我保护呢? 绝不可能!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这个年轻人只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美国人而已,鞋子的品味不太够,可是眼镜的品味很好。如此而已,没什么好激起她心中涟漪的,或者足以让她抵抗他魅力的地方。
  可是即使如此,当她母亲在餐桌上问他在英国有没有亲人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掀起了一阵暖昧的情绪——在他身上竟然也会有像亲戚关系这样世俗的东西! 他有一个亲戚在这里,他回答,就这一个。
  “可是我们并不太喜欢对方,她是画画的。”
  “是因为画画的关系吗? ”华特问。
  “哦,我非常喜欢她的画——凡是我看过的。只是我们不太容易相处,所以我们谁也不会去打扰谁。”
  拉薇妮亚接着又问,“她是画什么的? 人像吗? ”
  当他们在交谈的时候,伊莉莎白心里又开始乱想,那她可曾画过他? 能够拿着画笔、带着一整盒的颜料愉悦而满足地画下一个美丽的东西——那可能不属于任何人的美丽的东西,应该是很美好的吧。日后将它挂起来,一直到死去为止,随时想看就看。
  “伊莉莎白·盖洛比! ”她再一次提醒自己,“你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去挂什么美丽男人的照片! ”
  可是,不是这样的,一点都不是这样。爱情有什么好自我谴责的? 就像欣赏一幅蒲拉克西特利斯(Praxiteles ,公元前四世纪希腊雕刻家,所做雕像精美无比,且能表现女性之优柔及其强烈的内心生活。——译者注) 的作品,这有什么错呢?假如蒲拉克西特利斯曾经想创造一个跳栏选手的形象,这个跳栏选手应该就是像莱斯里·西尔这样的形象吧。她一定要找个时间问问他,他上哪个学校的? 有没有参加过跳栏的运动? 她妈妈不喜欢西尔,她觉得有点遗憾。当然没有人可以这样草率地猜测,可是伊莉莎白实在太了解她妈妈了,她可以从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细微反应,就能够猜测她妈妈的内心秘密和她的好恶。她可以感觉到此时在她妈妈殷勤的外表下,强烈的不信任感正在熊熊燃烧——就像维苏威火山滚滚沸腾的熔岩和熔岩沸泡。
  她的猜测完全正确,毫无误差。趁着华特带着他的客人去参观他房间、伊莉莎白在收拾晚餐的时候,盖洛比太太终于开始盘问她妹妹为什么毫不知情就带个陌生人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是库尼·维金的朋友? ”她问她妹妹。
  “如果他不是,华特马上就会识破的。”拉薇妮亚理所当然地说,“别再烦我,艾玛,我很累了。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派对,大家闹得已经够疯的了。”
  “这弄不好是一个有预谋的抢劫案,等明天醒来,华特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什么库尼的朋友,那就后悔莫及了。
  每个人都可以说他是库尼的朋友啊,假如这样可以成立,任何人都可以说他们认识他,然后拍拍屁股离开。库尼的事迹早就是人尽皆知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这么防备? 我们家不是经常有一些我们一无所知的陌生人来住吗? 也没有事先……”
  “没错,的确有。”艾玛绷着脸说。
  “他们也从来没欺骗我们他们是谁啊,你为什么单挑西尔先生怀疑呢? ”
  “他的好看让人难以相信。”
  这是艾玛惯有的含蓄用词,她会选择一个次一级的“好看”取代她想说的“美貌”。拉薇妮亚这时指出西尔先生只是暂住到星期一,她幻想的威胁性发生率很低,请她不要担心。
  “如果你担心他是个有预谋的江洋大盗,那他可能要失望了。因为当他翻遍整个庄园后会发现,根本什么也没有。就算这样,我也实在想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和威克翰一样价值的东西值得去偷。”
  “我们这里有一些贵重的银器啊。”
  “太离谱了,我无法相信有人会为了这个,不辞劳苦跑到可马克·罗思的派对里,假装认识库尼,说要找华特,然后只是为了到我们家来偷一堆银汤匙、银叉子的,那你不会半夜把它们锁进柜子里吗? ”
  盖洛比太太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有人存心想要闯入别人的家庭,利用死去人的名义是再方便不过的。因为根本死无对证。”
  “拜托,艾玛! ”拉薇妮亚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这是因为她说的这句话,而非这句话背后的涵义。
  最后,盖洛比太太假装镇定地坐着,一肚子的不满与恼怒。她并不是在担心庄园的银器是否会被偷,她是在忧虑这个年轻人的“好看”——她就是不信任这个东西,她心里正在憎恨它将为这个家所带来的无名威胁。
&                第三章
  然而艾玛也并没有如玛塔所预言的,星期二大早起床就急忙把这个年轻人扔出屋外。事实上直到星期一早上来临之前,这年轻人带给他们的一切,都是崔宁庄园这一家人所从未经历的——当然,除了艾玛以外。谁会想到呢,在星期五之前,他们可是连莱斯里·西尔的名字都没听过。
  在崔宁庄园过往的客人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西尔这样善于融入这个家庭里,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们的相处是这样地契合无间。
  他跟着华特在农庄四处忙,他关心那些新砌的红砖道、猪舍,还有农庄里大大小小的事物。他的学生时代是在乡下度过的,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非常亲切熟悉。为了下星期五广播节目的播出,华特会在园里拿着笔在他的小册子上四处记录着小灌木苗、鸟儿的成长,西尔则很有耐性地跟着他在一旁看。他也十分兴奋地在这庄园里拍摄那些十七世纪留下来的小房舍和一些其他景致,并且极其用心地捕捉它们的神韵,拍出一定的水准。的确,在他的镜头下,崔宁庄园有了独具一格的生命变化。面对他的才华,连华特的赞美声背后听起来似乎都有一些不太舒服。
  华特感觉到这个年轻人除了和他一样对农事熟稔之外,还应该有很多不同面貌。他甚至想,当年西尔刚学习摄影时,一定是看到照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过他想着想着也就过去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敏感细腻的人。
  相反,对细腻敏感的伊莉莎白来说,这段日子里,她的生活突然变得多彩多姿、趣味盎然起来,就像万花筒一般,瞬间的每一秒都充满着不可思议的乐趣。伊莉莎白大概从七岁之后就断断续续有过恋爱与失恋的体验,但除了华特她没想过嫁给别人,就因为他是华特,他不一样。然而现在,在她遇到过的任何人里,不管是面包店的售货员还是华特,没有人比西尔带给她的感觉更不一样的了。即使那个一心爱慕她的提诺·崔斯卡,他那足以融化人心的声音、为她疯狂的爱意,此刻也都变得微不足道。这样的差别何在呢? 和提诺·崔斯卡呆在同一个屋子里,她大概过几分钟就忘记了。和华特呢? 她好像没有什么他们曾经共享过这样的片刻的特别印象。可是,只要有华特在,她就觉得很好很安心。然而,只要是西尔呆在房间里,她就无法专心,无法忘记他的存在。
  为什么? 她不断地问她自己,更问自己为什么不? 这又有什么好解释的,恋爱并没有什么,就是喜欢,就是刺激。假如在他们共处了两天之后的星期天晚上,他正正经经地转身对她说:“跟我走吧,伊莉莎白! ”那她一定会为这荒唐的情景大笑不已——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欲望跟他走。可是现在是这样地奇妙,她心里仿佛有一盏灯,他出去的时候灯随之暗了,他回来的时候灯又随之亮了。她是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他的每一个动作,小到他用大拇指扭开收音机,大到他用脚把木头推进壁炉里,她全都印象深刻。
  为什么? 她跟他到树林间散步,带他浏览这个小村庄和教堂:在他的翩翩风度下,在他似乎看透她一切的迷蒙灰色眼睛的凝望下,她的兴奋之情总是久久不能自已。对伊莉莎白而言,美国人大概分两种,一种把你当作一个需要被照顾的老小姐,另一种就是觉得你的脆弱是理所当然的。西尔是属于第一种类型的:他扶她上下楼梯,在拥挤的大街上保护她,倾听她的想法,讨好她。他和华特就是不一样,他让伊莉莎白觉得非常开心。华特则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已经是个可以照顾自己的成人了,可是又还没成熟到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一起讨论事情。相较之下,西尔的态度便是引人神魂颠倒的那种类型。
  看着他慢慢走在教堂里参观时她曾经这样想过:如果不是兴奋感令人锥心,如果不是罪恶感作祟,他是多好的伴侣啊! 伊莉莎白发现,即使是不谙世事、隐遁在自己小说世界中的拉薇妮亚,似乎都受到他奇妙的吸引。星期六晚餐过后,西尔和拉薇妮亚单独坐在阳台上闲聊,这时华特和伊莉莎白在花园散步,艾玛在房子里整理家务。当伊莉莎白和华特漫步经过阳台下时,伊莉莎白听到拉薇妮亚像小孩子一般快乐地咯咯笑着,那笑声仿佛新月升起时一道在幽暗中流过的小溪。第二天早上,她偷偷地告诉伊莉莎白,她从没碰到过一个人像西尔先生这样让她感到如此“自甘堕落、难以自拔”。“我觉得他有一种像古希腊人一般的不道德气息! ”她这样说,说完后还咯咯笑了起来。
  “可是你千万别跟你妈说我这样说! ”她提醒伊莉莎白。
  随着妹妹、外甥和她女儿相继地沦陷在西尔的魅力下,盖洛比太太发现,要让这个年轻人离开崔宁庄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这个难题,终于在伊斯登。迪克生小姐的手中解开了。
  伊斯登.迪克生小姐住在村子大街后面一栋山坡小屋里,这是一栋有着三个小窗、茅草屋顶、中间立着一根烟囱的房子,看起来好像一个喷嚏就会把房子吹到人的耳朵边一样。虽然如此,仔细看看它的细部,还算是一栋状况相当好的房子。雪白的石灰墙,漆着柠檬绿色的门窗,轻风袭来,薄薄的棉布窗帘波浪一样地摆动着,还有屋前一尘不染的红砖小径,所有几近精心营造的小环节,把她的屋子组合成一幅画面,活脱脱就像从女主人自己的圣诞童话中走出来的景象。
  在写童话故事之余,伊斯登·迪克生小姐沉迷于手工艺中。在工作室里,她拿着火红的钳子烤着弯曲的木头。
  钢笔画流行的时候,她热衷于画钢笔画;热潮一过她又开始迷上剪贴画,然后是蜡染,最后她又爱上编织。直到现在她还继续着编织,但是一直只是模拟而不曾亲自创作。
  任何表面平整的东西落到伊斯登·迪克生小姐手上,必定被修整一番。她会把一个好好的奶油罐硬弄成一个四不像的仿瓷罐,所有她做过的成品现在都被她陈列在阁楼和收藏室。她是她所有朋友的恶梦,可是说也奇怪,他们还是喜欢她。
  她是这个地方的女性联谊会会长,她提供各式各样的物品,把家弄得像个集市一样。她同时也热衷于好莱坞的一切,简直就是这里的好莱坞专家。每个星期四,她搭乘下午一点钟的巴士到威克翰城去,花一块九呆在摩斯大楼看电影。假如哪个礼拜上映的电影刚好是她不喜欢的,譬如那种四弦琴作品,或是那种无怨无忧的女工的悲惨故事,她就会把她那一块九的电影票钱与那八便士的巴士钱省下来投到壁炉上的存钱筒里,然后等到她期待已久的电影在更大的克隆市上映时,再拿出这笔钱去看。
  每个星期五她会到街上的书报摊买最新的《银幕快报》,接下来的一星期里,她会仔细研读上面的每条消息,并在她觉得重要的部分加注记号,最后再将它们收藏起来,以待日后查阅。所有叫得出名字来的东西半球的银幕人、事、物的来龙去脉,没有一件她不了如指掌的。她可以事无巨细地告诉你为什么那个美国造型师跑到威尔汉斯去,以及玛德莲·莱丝为什么染上左翼色彩。
&  所以,当可怜的艾玛提着一篮鸡蛋,踩着长长的红砖路,走在来她家的路上时,她实在不知道她正走在一条难以回头的滑铁卢之路上。
  伊斯登.迪克生小姐问起她那天为拉薇妮亚‘费奇的新书《墨利斯情人》所举办的庆功派对如何时,艾玛说很成功,罗思与克罗马帝出版社的派对一向都很成功,有那样充足的美酒佳肴想不成功也难。
  “我听说你们家这周末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客人。”
  伊斯登.迪克生小姐说。她问这个并不是因为好奇,纯粹是出于礼节性的问候罢了。
  “没错,拉薇妮亚把他从派对中带回来的,一个叫西尔的年轻人。”
  “哦! ”伊斯登·迪克生小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她,一边把她拿来的鸡蛋放到一个她自己做的画着小狗和玉米的白色大碗里。
  “他是个美国人,自称是摄影师。只要会拍照片我想谁都可以自称是摄影师,反正别人也不能反驳,真是个好差事。就像以前不需要经过鉴定和登记的时候,‘护士’也是个好差事呢! ”
  “西尔? ”伊斯登——迪克生小姐手中握着一个鸡蛋,停下来说,“该不会是莱斯里·西尔吧,有这么巧的事? ”
  “正是,他的名字正是莱斯里,至少他是这么说的。
  怎么了? “艾玛说。
  “你说莱斯里- 西尔在这里? 就在莎卡镇? 这太不可思议了! ”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艾玛反驳道。
  “他可是个名人啊。”
  “这又怎样,全莎卡镇的居民有一半都很有名啊。”艾玛尖锐地提醒她。
  “没错,可是他们没有有名到有机会拍摄全世界最有名的人啊。你知道那些好莱坞的明星可几乎是跪着求莱斯里·西尔帮他们拍照的,那不是钱能买到的,那是特权,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极大殊荣。”
  “我懂,为了宣传嘛。”艾玛说,“可是我们说的真是同一个莱斯里·西尔吗 ”
  “错不了! 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同样的莱斯里·西尔,既是美国人又是摄影师。”
  “怎么不可能? ”艾玛不以为然地回答她。
  “我说他一定是那个莱斯里·西尔。如果不会耽搁你的晚祷时间,我们现在就来查个水落石出。”
  “怎么查? ”
  “我记得我好像有他的照片。”
  “莱斯里·西尔的照片? ”
  “没错,就在《银幕快报》里。让我来找找看,一下子就好了。这实在太刺激了,我实在想不出来竟然有这种事,就发生在莎卡镇。”她打开一个黄色的柜子(上面镶着一些巴伐利亚风格的图形与花朵) ,柜里排满了一本本整齐的过期《银幕快报》和各类剪报资料。
  “让我想想,大概是一年半前吧——难讲,也可能是两年前了吧。”她很利落地用手指翻动这些档案的边缘,她在每个档案旁边都注明了日期以便查阅,最后她拿出了两三个档案。
  “每个档案封面我都做了目录。”她边说边指了指,同时将它们放在桌上,“你看这样就可以很快找到需要的东西了,完全不用花时间翻,很方便。”可是她们还是没有马上找到她们要找的东西,“如果会迟到,你可以先走,我一个人继续查,下回我再带到教堂给你看。”
  此刻,实在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艾玛想要看到照片的决心。
  “啊,找到了! ”伊斯登·迪克生小姐终于说,“‘美好与镜头’——上面这样写。我记得这篇文章的内容写得比这个标题还推崇他,就是这里,有很多他的作品——这是罗塔.玛洛,你看拍得多可爱啊——翻过来这一页,你看这就是他的自拍照。这可是你们的周末贵宾? ”
  这是一张角度奇特的照片,充满了怪异的投影。构图很好,可是没有老式相片那么“酷似”。但是毫无疑问,照片上的莱斯里·西尔和那个现在正占据着崔宁庄园阁楼卧房的莱斯里·西尔就是同一个人。否则,除非是孪生兄弟,两个都叫莱斯里,也都姓西尔,同时也正好都是美国人,也都做摄影师。这个事实让艾玛无话可说。
  她快速浏览文章的内容,正如伊斯登·迪克生小姐所言,全文充满了对这个年轻人与他作品的赞美,评价之高足以荣登《戏剧艺术月刊》。文章内容讲的大概是经历了大半年的世界自由之旅后,欢迎他又回到西岸来,同时推荐他最新的明星摄影作品,特别是丹尼·明斯基的哈姆雷特造型——“丹尼让我们笑中带泪,毫无疑问已经让我们忘了福布斯。罗伯逊之前塑造的形象。这全靠西尔的摄影功力。”——文章如此描述。
  “是的,”艾玛说道,“那的确是——”她差点接着说“那家伙”,还好,随即改口说“同一个人! ”
  不,她又在心中小心翼翼地想着,她根本不知道他会呆多久——他是拉薇妮亚的客人——在他离开之前弄不好伊斯登·迪克生小姐就会抢先会见他。
  “如果真的是他,请代我向他表示我对他作品崇高的敬意。”伊斯登·迪克生小姐补充道。
  当然,艾玛根本无意代伊斯登·迪克生小姐表示任何敬意。她去参加晚祷,安静而和善地坐在教堂中专属于崔宁庄园的位置上,看起来非常可怜。这个家伙不只是外表长得好看,原来还很有才气,这下子他一定更危险了。他所拥有的名气,根本是华特难以望其项背的。毫无疑问.他也一定很有钱。这下子真的太令艾玛担忧了,他长得好看已经够让她害怕的了,现在他竟然还这样赫赫有名,这怎么得了!他拥有一切大家想要的。
  如果她有能力召唤所有黑暗的力量来对抗他,她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然而她没有,她惟一能做的是坐在教堂里,祈求神和所有的天使保佑伊莉莎白抵御她人生道路上所有邪恶的诱惑。“保佑她对华特忠实。,‘她如此祷告,”我将会——“她努力地想找出一些圣经上的话说,然而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得再重复一次,”保佑她对华特忠实! “她什么也没多说,就留下了这一句话给全能的上帝。
  然而在教堂前的一切祷告似乎毫无作用,现在她眼前看到的景象是:她的宝贝女儿和西尔从庄园的边门开开心心地一起走进花园,像小孩一样高兴。她马上沿着教堂的小径跟在他们后面走,一路上还为属于他们的年轻欢乐的气息而沮丧。因为,这样融洽的气氛并不曾出现在伊莉莎白与华特之间。
  “我最喜欢的是庭院或者是伯德城堡前那两个文艺复兴的建筑,”伊莉莎白这样说。他们显然正在玩他们最喜欢的游戏——取笑那些布莱德佛特的有钱大亨。
  “他怎么忘了盖护城河? 你觉得呢? ”西尔问道。
  “也许他以前是挖水沟的,现在根本不愿再想起这些事。”
  “我猜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费心挖一条沟,就只为了放水进去。他们是这里的美国佬嘛,不是吗? ‘,伊莉莎白同意他说的北美洲与新英格兰可能有共同血缘的说法。说完西尔看到艾玛走过来,随即和她寒暄。之后他们就跟着她走进屋子,对她的出现一点也不觉得异样,反而还一厢情愿地要将他们的愉悦感传递给她。
  她看着伊莉莎白的小脸蛋,努力地回忆上一次看到她这样活力四射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曾经有过这样充满生命的喜悦。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是很久以前的圣诞节,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雪并且拥有她自己的第一棵圣诞树时。
  之前,她恨的是莱斯里·西尔的美貌;现在,她开始恨起莱斯里·西尔这个人了。
               第四章
  艾玛一心希望在任何明显的状况发生以前,西尔已经无声地离开,消失在他们一家人的眼前。但事与愿违,她彻底地失望了。西尔背着相机,风尘仆仆地从美国到英国来,在这儿他没有亲戚和亲密的好友要拜访,可是他有相机,随时随地可以尽情地拍摄,他没有道理离开崔宁庄园。他曾经看上欧佛锡尔广阔的自然美景,打算在克隆找一处旅馆暂居,作为他拍摄农舍、乡景的基地。然而这个计划,正如拉薇妮亚所说的,太多此一举了。他可以继续呆在崔宁庄园,这里有他的朋友,而且四周也拥有同克隆一样丰富的野外美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每天在外面奔波,回家后面对一个冷冰冰的房间呢? 他为什么不回到这个家来继续住在他舒适的阁楼房间里呢? 面对这样热情的邀请,西尔当然毫无疑问地留了下来,而且最后真正的结局是:他将跟华特合作出一本书。
  没人记得这建议到底是谁先提的,而任何人好像都有可能。这是从新闻报导角度出发的一本书,既然华特是这里有名的播音员,那就再合适不过了。一位英国的知名人士和一位美国最受景仰的摄影师一起合作出一本书,运气好的话,将会吸引一堆出版社的兴趣,如林屈堡、维吉尼亚等,到时他们就可以大赚一笔了。
  毫无疑问,已经没有西尔会在星期一早上,或星期二,或任何未来的一天离开的问题了。这样看来,他要在崔宁庄园住上一阵子了。这样的安排没有人觉得不妥,除了艾玛。拉薇妮亚主动提供她的双人座车给他四处拍照时使用,她说她正在写书,车子反正放在车库里也没用。但是西尔婉谢了她的好意,坚持自己向村口修车厂的比尔‘马朵斯租一辆便宜的小车子代步。“万一在和河床差不多的烂泥路上开车,我想我需要的是一辆可以随心所欲的小车,而不是一辆需要我屏气凝神的名车。”他这样说。伊莉莎白虽然觉得这是一向严谨的拉薇妮亚的好意,但还是很高兴他这样做。
  在他出现在村庄之前,显然比尔·马朵斯已经大肆为他宣传过了。当他和华特在傍晚一起出现在天鹅酒吧时,整个莎卡镇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远道而来的帅哥。这个莎卡镇的外来客一点傲慢的神情也没有,不厌其烦地和每个人打招呼。托比·图利斯看了他一眼后立即忘了自己的身份、最近刚完成的一部喜剧以及即将开始的另一部喜剧。无神论的克里斯多弗·哈登则趁华特去倒啤酒的时候坐到西尔身旁.和他攀谈。
  “我想我在拉薇妮亚的派对上见过你。”他用最客套的礼貌性言辞说道。
  “我叫图利斯,是写剧本的。”这样谦虚的话让他很得意,就像一个拥有跨州际铁路的人说“我是开火车的”一样自负。
  “幸会,图利斯先生。”西尔说,“请问您写哪一类剧本? ”
  图利斯突然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了,直到华特拿着啤酒回来,他还想不出适当的字眼回答西尔。
  “不错嘛,”华特说道,“我看你刚刚已经自我介绍过了。”
  “华特,”图利斯认真地转向华特说,“我真的见过他! ”
  “见过谁? ”华特问。
  “他不认识我,可是我见过他! ”
  “感觉怎样? ”华特问道。
  “非常棒,好哥儿们,真的很棒,很特别的感觉。”
  “如果你想知道,他叫西尔,莱斯里·西尔。库尼.维金的朋友。”
  华特看到图利斯金鱼般的灰色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怀疑的阴影。如果这漂亮的年轻人是国际名人库尼的朋友,那他怎么可能没听过更有名的托比·图利斯呢? 这年轻人是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华特把啤酒放下来,坐到西尔旁边的位子上,准备好好地放松一下。
  穿过这个房间,他看到索吉·罗道夫正盯着他们。说起罗道夫,他跟图利斯可有一段不小的恩恩怨怨。他曾经是图利斯发表的《下午》一剧里打算力捧的男演员,在当时备受期待与瞩目。可是在戏剧的筹备过程中经历了不少风波,最后不但剧本由《下午》改名《拂晓》,更不幸的是连男主角都换人了。图利斯把罗道夫换掉,找了一个有着希腊人气质、奥地利人名字的新人接替他,至今罗道夫还无法从这个“换角风波”的打击中复原,他无法谅解这种“背叛”。一开始他喝酒是为了让自己在酒精里寻找到自怜的安慰,喝到后来则是为了逃避这无尽的自怜所带给他的痛苦。最后,他更因为酗酒而无法专心于彩排和表演,遭到剧场解雇。这样的恶性循环加速了一个芭蕾舞演员的堕落,他甚至连练习都放弃了。现在的他,一身肥肉,落魄消沉,只有那狂暴的眼神还依稀可见他过去的辉煌与热情,其他都已不复存在。
  罗道夫后来甚至遭到图利斯的逐客令,他只得在村里商店旁边买了个小而旧的破房子,当做自己的别墅。没想到这样一来,他反而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新生活。藉着住在商店旁边的地理之便,他摇身一变,从图利斯的贵客成为村子里的“八卦大王”,找到了生命的新乐趣。村民们被他伪装的孩子气质所吸引,改变了他们向来对那些外来者的保留与不善,把他当做自己人,给了他很多亲切与包容。现在,他竟然成为这里惟一可以在两边居民中自由往来的人。没人知道他靠什么生活,吃什么,甚至喝什么。
  白天,他以惯有的优雅姿势靠在店里的邮局柜台前,傍晚则像村里所有人一样,在天鹅酒吧喝酒、消磨时间。
  最近几个月来,他和托比之间好像出现了和解的迹象,甚至有谣言说他又准备开始复出练习了。此刻隔着人群,他正紧紧盯着这个莎卡镇的新访客——这个此刻正让托比虎视眈眈的美男子。撇开“背叛”与“堕落”不谈,托比到目前为止都还是他惟一的指望。华特不禁戏谑地想,如果此刻这个可怜的罗道夫目睹了他一心爱慕的托比正如何被轻视,他一定会疯掉的。截至目前,托比知道西尔是个往来于世界各大节庆日的摄影师,并且深深不解为何他竟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他。他很疑惑,但还不至于到受伤害的境地。起码已经整整十年多没人敢这样漠视他,但是他那种需要被喜爱的欲望压过他内心的愤怒,于是他使尽浑身解数,试图以他的魅力征服眼前这个无法预测的新对手。
&  坐在一旁看着他努力施展手腕,华特心里思忖着,“粗鲁”的特质在一个人身上是多么根深蒂固啊。他记得小时候在学校里小朋友们总是用“粗鲁”来形容那些打措领带的人,当然事实上这种说法并不够精确,它形容的其实是一个人心灵上的特质,一种心灵上无可救药的散光现象。就像托比·图利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身上还是带着这样一种错误的“粗鲁”特质。非常奇怪的是,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门不是对着托比大大敞开的,他像个贵族一般四处游历,所到之处享尽各种特权与恭迎,他穿着世界上最顶尖的裁缝师为他缝制的衣服,优游于各个上流社交圈。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个人人艳羡的上流人物,但他还是甩不掉那种根深蒂固的“粗鲁”特质。玛塔‘哈洛德曾经说过:“托比所做的每件事看来似乎都有点不入流! ”她描述得非常准确。
  如果换个角度,西尔又是如何看待托比这些奇怪的举止呢? 华特很高兴地发现西尔面对他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并且漫不经心的程度与日俱增,像一种无形的挑衅,随时都会让他的粗鲁难以按捺。托比所有努力显得徒劳无益,他就像个蠢蛋般自愚愚人。为了引起西尔的兴趣,他大概除了耍盘子以外,什么花招都使过了,他愈来愈焦躁不安。华特笑着注视着他的啤酒,莱斯里·西尔则自始至终保持着一贯的礼貌与风度,当然还有那一点点的漫不经心。
  索吉·罗道夫继续从房间的另一端恶狠狠地盯着这里看。
  华特开始思量离开的时间。他再喝两杯就差不多了,他打算在西尔被这些人纠缠之前赶快脱身。可是还没想完,盯着他们看的索吉还没走过来,希拉斯·卫克里却走了过来。
  卫克里其实在吧台注意他们很久了,现在终于拿着啤酒凑过来敬酒。他过来华特并不惊讶,原因有几个:一是他天生有一种女性的好奇心,二是所有美丽的事物都会引起他的注意。卫克里憎恨所有表面美丽的事物是尽人皆知的,这种特性也为他赚进不少钱。他的憎恨出自一种天性,这世界上他惟一欣赏的——就如伊莉莎白所言——“那些热气腾腾的肥粪与狂暴的雨”,那是他的风格。
  他在美国的文学之旅非常成功,这不是因为那些狂热的美国读者也喜欢“热气腾腾的肥粪”,而是因为卫克里可以完美地描述这些东西。他形容枯槁,又黑又高,声音低沉无力,是那种所有的女读者都想把他带回家喂得饱饱的,然后再赐给他一个全新明亮的外表的家伙。在这方面那些美国读者显然比他的英国同僚要慷慨得多,在这里大家视他为无物,像空气。拉薇妮亚每次提到他总说“那个烦人的家伙”,并且说他疯疯的( 同样,他在提到她时也是这样的语气“费奇那女人”,就好像在讲罪犯一样) 。
  卫克里走过来,因为他无法不接近莱斯里那令他讨厌的美貌。华特觉得西尔也许已经感觉到了,而西尔好不容易用他绅士般的淡漠刚应付完烦人的托比,现在又被这个充满敌意的希拉斯逮个正着、难以脱身。华特看着眼前这些几近娘儿们的把戏,不禁在一旁估量着大概不出十五分钟西尔就会让希拉斯没戏唱。他盯着吧台后面的时钟,决定提醒西尔时间。
  西尔用五分钟做准备,花了十分钟让卫克里努力奋战,就像一个犯人掉进自己设的圈套一样。结果,最后卫克里那双凹陷的眼睛流露出狼狈与自讨没趣,比刚刚托比那双金鱼眼所流露的挫败更为严重。华特看着,几乎就要大笑出来。最后西尔来了一段喜剧式脱身表演:当希拉斯和托比还在口沫横飞大展身手的时候,西尔突然插嘴道,“失陪一下,我看到一个朋友在那边。”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站起身走到吧台那儿去。他所谓的朋友就是修车厂的老板比尔·马朵斯。
  华特则留在原地继续喝他的啤酒,并且尽情欣赏着周遭这些朋友的嘴脸。
  这时他仔细回想刚才的一切,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刺痛了他。西尔的这些玩笑是如此明显,如此轻易地被他掌控着,以至于它们背后的本质——它们的残忍——一点也不着痕迹。这时西尔的两个受害者的独特反应让他觉得有点好玩。希拉斯放下他的啤酒杯,用一种非常自我厌恶的姿态把杯子推得远远的,然后一声不响离开酒吧。他像是一个从某些不愉快记忆中逃脱的家伙,一个被自己击败的失败者。华特纳闷了片刻,如果拉薇妮亚说的没错,卫克里还真的是有点疯。
  而托比·图利斯呢,则完全相反。他根本是个不知反省也不懂得自我厌恶的家伙,向来不会去进一步思考事情。
  “你的朋友真是个不善交际的家伙。”他的眼睛盯着吧台的西尔和比尔·马朵斯说道。
  “不善交际”这个字眼是华特觉得最不可能用在西尔身上的形容词了,然而他很清楚托比势必要为自己的屈居下风而辩解:“你一定要带他到胡屋来看看。”
  胡屋是莎卡镇最漂亮的一栋房子,它在莎卡镇成排的粉红、雪白和黄色的房子中非常醒目。它曾经是一家旅馆,据说建造它的石块最早是来自村里更远处的一家修道院。现在它属于托比,是他用来炫耀他显赫社会地位的展示品——他通常每两年就会换一栋房子( 很难用“家”来形容) 住,而现在他已经连续好几年拒绝了别人提供的房子,坚持住在这里。
  “他会留在你那里很久吗? ”
  华特告诉托比他们要一起出一本书的计划,但还没决定要怎么做。
  “《流浪到欧佛锡尔》这类的书吗? ”
  “有点那种味道。我负责文字,他负责摄影。可是主题还没确定。”
  “这个时候在这里流浪好像还早了点! ”
  “可是拍照却很合适,趁这里还没被温室塞满之前。”
  “或许你那年轻的朋友会想拍胡屋。”托比这样说,并且拿起两瓶酒装作没事儿地朝吧台走去。
  华特还是呆在原地,并且想起索吉。不知道从刚才瞥见他到现在,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起码也有两小列的酒了吧,这样也差不多到他发作的时刻了。
  托比把酒放在吧台上,先和吧台老板闲扯了一会儿,又和比尔·马朵斯聊了一下,最后又顺势和西尔再度攀谈了起来。这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你一定要来胡屋看看,”华特远远地听到他这样说,“那是一栋非常漂亮的房子,你一定会很想把它猎人镜头的。”
  “难道没人拍过它吗? ”西尔惊讶地问。这仅仅是一种纯粹的惊讶与好奇:一栋这么漂亮的房子,怎么可能没人拍它呢? 可是这句话听在有心人耳里,便成了“鼎鼎大名的托比·图利斯的一切怎么可能没人出版过呢? ”这样的反讽。
  这一星火花霎时引爆了索吉。
  “是的! ”他咆哮起来,像根爆竹般从他所在的角落冲到西尔眼前一英尺处。“当然有人拍摄过,全世界最知名的摄影师拍过一千次、一万次了,根本不需要你这种从偷取自印地安人手中的国家来的笨蛋外行人来拍,你这个没道德……”
  “索吉! ”托比气急败坏地说,“你给我闭嘴! ”
  可是这些话还是像连珠炮一样地从索吉嘴里不停地冒出来。
  “索吉,听到没有,你赶快给我闭嘴! ”他用手轻推了一下罗道夫的肩膀,好把他推离西尔远一点。
  这是最终的一击,索吉的声音愈来愈高,像决堤的河水倾泻而出,话愈说愈不清楚,大部分是蹩脚而不人流的英语,当他说到高兴处还会夹杂一些自以为是的法语或西班牙语。“你这个中西部来的恶魔! ”已经是这些话里比较好听的一句了。
  当托比的手放在他后颈部把他用力从西尔眼前拎走时,索吉的手撞到了托比放在吧台上刚盛满的酒杯。他抢在酒吧老板雷夫之前抓起杯子,整杯酒就往西尔的脸上泼过去。西尔的头立即向侧边一闪,酒最后泼到他脖子和肩膀上。索吉依然疯狂地咆哮着,拿起重重的啤酒杯打算朝西尔头上扔过去,还好,被雷夫的大手给拦下来,杯子落到一旁。就在一阵混乱中雷夫大叫了一声:“亚瑟! ”
  在这里从来没有人因为酒后闹事被赶出去过,但当真正需要的时候,亚瑟会是执行这项任务的人。亚瑟从前是银边农庄的农夫,块头很大,动作慢慢的,他会在任何可能的破坏真正发生之前先行用他的方式解决一切。
  “走吧,罗道夫先生,”亚瑟说道,“没什么事好小题大作的,你现在就跟我走,咱们到外面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或许你会好一些,走吧! ”
  索吉一点也不想跟任何人到任何地方去,他只想留在这里杀了这个莎卡镇的新访客。然而面对亚瑟他可是一点辙也没有。亚瑟的大手亲切而和善地压在他肩上,他的手臂像树干一样沉重,无论如何不想走,索吉终究还是得乖乖地跟着他走。他们一起走出了大门。索吉停止了无理取闹后,众人也终于不用再担心他的发作。
  当他的高分贝音量消失在酒吧的空气中时,酒客们都松了一口气,继续此前的交谈。“绅士们,”这时托比·图利斯说话了,“我为戏剧界向各位致歉! ”
  然而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并非如此,与其说他在为一个演员的失态道歉,不如说是在提醒大家他在为英国戏剧界说话。就像玛塔说的,托比所做的每件事总是有点不入流。每当他自以为是的演说让这村子感到困窘时,背后嘲笑的耳语就不断出现。
  老板把西尔身上的酒用布擦干,请他去里面用于净的水冲洗一下,以免酒渍留下痕迹。西尔拒绝了,他的态度依然很和善,只是有点急着想离开这地方。华特想,他看起来真的有些不太舒服了。
  他们与托比道别,而托比还在处心积虑地想着以英国戏剧界的名义为索吉的失态解释。
  他们走进惬意的黄昏里。
  “他常常那样大吼大叫吗? ”西尔问。
  “你指罗道夫吗? 起码这不是第一次,可是好像从来没这样夸张过,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动手动脚。”
  他们看到亚瑟正要返回酒吧继续他被打断的小酌。华特问他后来那个骚扰者怎样了。“他跑回家去了,”亚瑟带着微笑说,“就像离弦箭一样跑掉了。他的力气实在很大,足足可以打倒一只大野兔。”他说完就回去喝酒了。
  “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会儿,”华特说,“我们沿着河边的乡间小径慢慢走回家吧。我为刚才的事情感到遗憾,你从事的工作是不是需要很沉得住气呢? ”
  “当然,总是会有些烦人的事,只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碰到过太麻烦的状况。”
  “我敢说以前绝对没人会失控到对你说‘你这个中西部来的恶魔’这样无礼的话吧。可怜的索吉! ”这时华特走到磨坊屋前的桥头停下来,欣赏着罗许密尔河上的落日。“也许有一句古老的格言说得好,‘爱是没有理智的’,当你爱上某人时,就像索吉对托比那样,我想你也很难不丧失应有的理智。”
  “理智。”西尔尖声地说。
  “是的,当事物失去它应有的控制,我就会说它丧失理智。”
  西尔沉默了好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河水缓缓流向桥这边来。每当水流在行进的路上遇到障碍,它便会歇斯底里地卷向障碍,激溅起水花。
  “理智。”他又说了一遍,看着水流失控地流向一旁的水沟。
  “我并不是指那家伙真的疯了,”华特说,“他只是失去了一般的判断能力。”
  “这种能力很重要吗? ”
  “起码是令人尊敬的。”
  “我觉得那倒没什么特别了不起。”西尔说。
  “正相反。缺乏这种能力将会导致生命一团混乱,包括生命中的一切大小事情,大到战争,小到搭公车。我看到磨坊屋的灯亮了,玛塔一定回家了。”他们看着房子慢慢燃起了亮光,就像一朵苍白的花朵慢慢地盛开。房子里的一盏灯在夕阳余晖下透出昏黄的亮光。
  “这是伊莉莎白最喜欢的灯光调子! ”西尔说。
  “伊莉莎白? ”
  “她喜欢黄昏时的昏黄灯光,也就是在黑夜来临之前的灯光。”
  华特此时第一次被迫把伊莉莎白与西尔联想在一起。
  他从来就不曾想过伊莉莎白属不属于他的问题。对她没有占有欲与其说是华特的美德,不如说他根本就把她视为理所当然。如果可以用某种催眠术来唤醒华特的潜意识,我们会发现这是因为他对她很放心,觉得她是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人。即使此刻他已清晰地意识到他被某些阴影震撼了,然而他实在是一个非常不善于自我分析也没有什么自觉的人( 也正是这种没有自觉的特质,使他可以在广播中信口开河,引起玛塔的反感,却赢得全英国大众的喜爱) ,因此他的意识所能及的是,只要尽量让自己活得自足而开心,那样伊莉莎白就会爱他了。
  他们认识太久了,伊莉莎白对他当然不会有任何惊喜。他是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对伊莉莎白了如指掌,可是他为什么对她喜欢昏黄灯光的这类小事一无所知呢? 而西尔,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他却比自己清楚。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小事他竟然记在心上。
  一阵微微的刺痛搅乱了华特原本自足的心湖。
  “你见过玛塔·哈洛德吗? ”他问道。
  “没有。”
  “那很可惜。”
  “不过我看过她的演出。”
  “哪一邵? ”
  “一部叫《黑暗中的漫步》的戏。”
  “哦,对啊,她在里面表现得很好,我觉得那是她最好的戏之一。”华特说,并且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他根本不想再提起这部戏。这部戏对哈洛德而言是美好回忆,对他而言却会让他想起玛格丽特·玛丽安。
  “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拜访她? ”西尔看着她亮着的屋子说。
  “快吃晚餐了,玛塔可不是那种你随时想到就可以打扰的人。我想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偏远的磨坊屋居住的原因。”
  “或许明天伊莉莎白可以带我去拜访她。”
  华特差点儿脱口而出,“为什么是伊莉莎白? ”但他转念一想第二天是星期五,他的广播日,他得整天呆在城里。他差点忘记他明天会不在这儿,而西尔竟然清清楚楚记得。这时他心中的涟漪又开始激荡起来。
  “是啊,或许我们可以邀她一起共进晚餐。她喜欢美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可是西尔并没有移动步伐,他兀自望着水中的房子倒影。
  “我想到了! ”他说。
  “想到什么? ”
  “我们的主题! ”
  “你是指那本计划中的书? ”
  “没错,就是河流,罗许密尔河。我们之前怎么会没想到呢? ”
  “河流! 对啊! 怎么没想到呢? 它可不只是一条欧佛锡尔的河而已,它是这里最棒的主题了,就像泰晤士河、塞汶河一样,罗许密尔河没有理由不能做。”
  “这个主题足以让我们做一本书吗? ”
  “当然可以。”华特说,“没什么比它更丰富的了,我们可以沿着它流经的地方做报导,它的流域很广,可以涵盖的内容很丰富。从它的山顶发源处开始,沿岸有成群的羊、石壁耸立,然后是如诗如画的农舍、大谷仓与村庄的教堂等所构成的美丽田园景象,并且这里有全英国最棒的树林。然后还有威克翰,这个全英国最早的市镇发源地……,‘华特的手伸到胸前的口袋打算拿他的记事本,可是随即又放下来接着说,”还有沼泽区,黄昏的天空下成群的雁鸭飞过,一大片一大片的云朵飘过,和风吹动如茵的绿草地。还有密尔港,一个充满荷兰味的码头,这又是完全不同于乡景的另一种风貌——一个充满着别致建筑的小镇,一个渔货不绝、人来人往的码头,海鸥、海景、山形墙。西尔,这实在太棒了! “
  “我们该怎么开始呢? ”
  “首先我们应该先想想要怎么做? ”
  “我们需要一艘船吗? ”
  “只要平底船或一艘小艇,可以穿越桥洞的就行了。”
  “平底船? ”西尔犹豫了一下,“是那种用来猎鸭的平底船吗? ”
  “差不多。”
  “那好像不太好操纵。最好是独木舟。”
  “独木舟! ”
  “对,你会划吗? ”
  “我小时候曾经在小池塘里划过,就这样而已。”
  “至少你划过嘛,这样就比较好上手。我们打算划多远呢? 老兄,这是个不错的点子,我们甚至都可以拿它当标题了:罗许密尔河上的独木舟。这是一个很棒的连结意象,就像摩霍克人(Mohawk ,北美印地安人的一支,在尚普兰湖过着半定居生活。1777年被美国军队击败而进入加拿大,并在安大略定居下来。——译者注)的鼓声或是中国的油灯一样。”
  “我想我们一开始应该先徒步,从放牧的草原区那一带开始,一直走到欧特雷。我打算在欧特雷这一带改乘独木舟。就是从河的发源地先步行一段路到欧特雷或是卡佩尔,再开始划独木舟到海边去。罗许密尔河上的独木舟。
  这真是不错的想法。我明天进城的时候,顺道去拜访一下可马克·罗思,跟他提一下这个出版计划,看他有没有兴趣出版。如果他没有兴趣也没关系,我有把握上打的出版商会排队等着要这本书。罗思是拉薇妮亚的东家,我们还是先从他开始谈吧。“
  “他一定会喜欢的。”西尔说,“你在这里可是鼎鼎有名啊! ”
  就算这话里有什么讽刺之意,其实也听不太出来。
  “我似乎应该先跟戴翰出版社谈才对,”华特说,“他们曾经帮我出过一本田园生活的书,可是我对他们的图片非常不满意。他们很糟糕,这本书最后也没卖起来。”
  “那一定是在你主持广播之前的事吧。”
  “哦,没错。”华特走下桥,转身走向回家的乡间小路。“那本书之后,他们拒绝出版我的诗集,所以现在我才不打算让他们出。”
  “你也写诗? ”
  “谁不写呢? ”
  “我也是。”
  “太棒了! ”华特兴奋地说。
  他们沿着罗许密尔河走回家,边走边讨论他们出书计划的经费来源。               第五章
  “和我一道去城里找罗思吧。”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华特对西尔说。
  可是西尔想留在这里。他说他不想离开这片绿油油的初春乡景,即使离开一天都舍不得。况且他又不认识罗思,他觉得华特先去和他谈谈,下次再带他正式拜访比较恰当。
  华特感到有点失望,并且无法确定这感觉的真正原因。
  在开车去广播室的路上,他的思绪第一次为广播之外的事所牵绊,一再地想起崔宁庄园的一切。
  他去找罗思,向他提了“罗许密尔河上的独木舟”的计划。罗思非常喜欢这计划,并且给了他口头上的出版承诺,可是最后他还是有所保留地表示要等和克罗马帝讨论后才能作最后决定。
  一般人都对罗思找克罗马帝一起经营出版社感到不解,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好玩才这么做。因为就表面上来看,大家都觉得以可马克·罗思的能力,一个人经营这家出版社应该就绰绰有余了,实在没有必要再找一个人来共同经营,尤其是一个像克罗马帝这样平凡的角色。然而可马克有一种一般人可能没注意到的西部高地人的性格弱点,那就是他很难拒绝别人。他希望别人喜欢他,所以他找了克罗马帝来做他的烟雾弹。他在作者面前扮演着欢迎他们的热情角色,但是万一他想拒绝的时候,克罗马帝就成为他逃遁的台阶。克罗马帝曾经有一次生气地说:“你叫我帮你退稿,起码也让我知道它们长什么模样吧! ”但这样的情形极少发生,事实上克罗马帝对于他负责要拒绝的稿件都会尽责地看过。
  现在面对畅销书的女作家的侄子,罗思最后还是用了他那套惯用的缓兵伎俩,说要回去和他的伙伴讨论后再决定。可是他那红通通的脸显得十分满意,并且最后还邀请华特一起共进午餐,为他点了一瓶上等的红酒——这对华特而言似乎是一种浪费,他喜欢的是啤酒。
  带着满肚子勃艮第的好酒和雾一样的结论,华特在回播音室的路上一直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进行以及回到莎卡镇后要做的事,完全无心享受呆在播音室的乐趣。
  在他过往的广播节目里,每集都会邀请一个特别来宾和大家聊天,他也会做一些相关的准备,好让节目内容能更贴近怀特摩尔的风格。这些来宾使华特的节目看起来像一个由偷猎者组成的世界,这些人里有来自澳洲的牧羊人、赏鸟家、萨瑟兰郡来的饲牧人、四处收集橡实果的狂热女士、业余的猎鹰人等等。任何他可以找到且愿意来到节目中的人他都会邀请。
  他今天的客人是一个养了一只温驯狐狸的小男孩。华特很沮丧地发现他并不太喜欢这小子。他一向都是很热爱他的来宾的,他热情温暖地像兄弟一般对待他们。在他的生命里,每次节目中这段和来宾的对谈,几乎都是他对人最热情最友善的时候,他对他们的爱几乎让人热泪盈眶。
  所以,他现在正为自己竟然不喜欢哈洛·迪伯和他的蠢狐狸而感到万分沮丧。他发现哈洛的嘴唇好像发育不是很完整,看起来就像只狐狸,也许这只狐狸可以与他和睦相处就是因为他让它有家的感觉。他为自己这种刻薄的想法感到内疚,并且试图以更温柔和善的话语来补偿他的不安。
  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做作,哈洛和他的小狐狸真是华特的广播有史以来最大的败笔。
  就算今天的谈话很成功,也不足以抹去他对哈洛的记忆。今天的主题是“英国的蚯蚓”,换成别人来主持一定会说一些关于蚯蚓的生态或它们和自然的关系等话题,可是谁会对蚯蚓或自然的话题有兴趣呢? 于是华特从一种非常吻合英国听众胃口的莎士比亚角度来谈这些话题,这让他的听众们更加盲目地崇拜他。华特奇妙地将西海岸一块黯淡无光的灰色石头点化成绿色天堂,这是非常英国化的。第二天一大早第一个送信的邮差就会送来五六十封远自英国最北部边境寄来的读者信函,当然这代表着苏格兰是如何以她所拥有的蚯蚓为傲。不过对华特而言,这些热情的反应非常稀松平常。
  华特在节目中有一个神秘习惯,就是在每次的广播中与某个神秘人物说话。这个小把戏为他赢得不少不自觉的友谊——一种很华特式的风格,那并不一定真有其人,大多是他从他的读者群中虚拟的人物。今天他决定既不和一个叫做丽兹的老小姐说话,也不和什么桥边医院的小女孩或苏格兰的灯塔员说话,他决定破天荒地对他挚爱的伊莉莎白在空中说话。伊莉莎白一向会听他的广播,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一定在听,可是他的听众实在太多了,反而让他没想过近在咫尺的伊莉莎白。
  而今天,有一些暧昧的情愫让他想起她来了。他非常渴望她正在收听,于是他决定今天就把伊莉莎白当做空中的对象,出其不意地对她说话。但事情并不如他想像中顺利,关于伊莉莎白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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