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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琪《故乡的食物》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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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食物炒米:在写炒米的时候汪曾琪先生先说了炒米的典故、来历、用途。让不明这种食品为何物的读者,不感到陌生。并让人明白,这种食物是生活紧张的年代的一种应急食品。端午的鸭蛋说到端午节,人们熟知的是粽此
  故乡的食物  炒米:在写炒米的时候汪曾琪先生先说了炒米的典故、来历、用途。让不明这种食品为何物的读者,不感到陌生。并让人明白,这种食物是生活紧张的年代的一种应急食品。  端午的鸭蛋  说到端午节,人们熟知的是粽.,而汪曾琪先生要说的是家乡的鸭蛋。这点首先引起人们的好奇。  作者的家乡在高邮,家乡的端午节风俗,那里的孩.们兴在胸前挂“鸭蛋络.”。在胸前挂了半天,什么时候一高兴就把络.里的鸭蛋掏出来,吃了。端午的鸭蛋,新腌不久,有淡淡的咸味,白嘴吃也可以。……用吃剩的蛋壳里放几只萤火虫,空头的地方糊一层薄纸,萤火虫在鸭蛋壳里一闪一闪地亮,好看机了。(既说明了家乡的风俗,又饶有兴趣)  咸菜茨菇汤:早年冬天缺少蔬菜的一种替代品。  是一种青菜腌制的。入秋,腌菜,这时青菜正肥。把青菜成担的买来,洗净,凉去水气,下缸。一层菜、一层盐,码实,即成。随吃随取,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咸菜里有时加了茨菇片,茨菇的味道微苦,吃多了就再也不想了,谁想过了三四十年还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当然主要是作者想念家乡的风物、人情。)  枸杞头:枸杞是多年生植物,春天冒出嫩叶,即枸杞头。枸杞头可下油盐炒食;或用开水焯了,切碎家香油、酱油、醋,凉拌了吃,“极清香”。春天吃枸杞头,可清火……(汪曾琪先生是一个美食家,他喜.做菜,并把他的做菜经验用文字表达出来。在欣赏文字的同时,同样可以学着做这道菜。这些是其他作家那里,不曾有的为文特点之一。)--博才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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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
正文 001 风起青萍之末
黄沙蔽日,天翻地覆的亡命厮杀。
喊杀声潮水般来袭,身边护卫一个接一个个倒下,尸骸遍布的山野间,只剩她一人鏖战!
怎样都是个死,她不要命地扑向来袭的敌军!
纵驰如飞,挑劈砍刺,她似已疯魔,心中恨怒滔天,唯有那刀剑破肉断骨之声才能将其平复,血沫横飞,人人都怕了她再不敢近前!
她扯出抹讽笑,只会耍阴谋诡计的贪生怕死之辈!
举剑而起,正欲再度杀过去,头顶却有黑影罩下,抬眸,竟是漫天箭雨如蝗……
沈苏姀狠狠一颤,醒了过来。
疼,身无一病却处处都泛着疼,仿若梦中箭簇冲破时空钉在她身上,冷汗如雨而下,沈苏姀呼吸急促眼瞳紧缩,窗外午后暑意焦灼,却不敌她周身寒意迫人!
珠帘叮咚脆响,转头,大丫头香书已经掀帘而入。
“小姐,怎生又做噩梦了?”
沈苏姀微闭了眸掩下其中锐色,香书拿着帕子来帮她拭汗,面容清秀的香书如今只得十三四岁,语气颇为心疼,“小姐,那些事情何必记得,见您日日被这噩梦折磨,世子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也必不会开心。”
缓了良久,沈苏姀才睁眼起身,她的面上仍有眯怔,开口语声略哑,一双含烟笼雾的墨眸喜怒不辨,朦朦胧胧好似藏着什么——
沈苏姀,洛阳侯沈家的五小姐,乃是已过世的世子沈城之小女,五年前,沈城一家人在为老侯爷守孝归来的路上遇上匪乱,一家人只剩了她一个,那场惨事发生之时沈苏姀年仅七岁,亲眼历经便留下了阴影。
唯有她自己知道,那噩梦,同沈城一家之死毫无关系。
五年之前,她还不是沈苏姀。
香书一叹,“小姐瞧着什么都不在乎,却是心重,可怜奴婢为您担心。”
香书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推开窗户,这伽南馆临湖而建,本就高阔通透,湖风一来室内顿生凉意,沈苏姀眉目一舒面色已是寻常,“去泡杯雪蕊来——”
见沈苏姀不愿多,香书也无法,再回来的时候沈苏姀手执丝线坐在了窗边的绣架前,就这么看过去,香书微微一愣。
虽只十二岁,沈苏姀却自有从容气韵,下颔尖巧,唇瓣樱粉,左颊上梨涡微深,黛色柳眉被刘海齐齐遮住,整个人温润乖觉,娴雅似娉婷芙蕖,窗外灿阳斜斜洒下来,金黄色光晕里她的眸曜石一般黑亮,透出两分惊心的美,现今已有如此颜色,若是再过两年……香书眼底一亮,端茶走了过去。
绣架上的花样繁复绚烂,已经完成了大半,沈苏姀手中丝线缠绕,大红水红浅红玫红不一,选来选去,她选了最不常用的猩红。
滟泽妖冶,似血悚然。
香书笑盈盈的望着沈苏姀分线,这幅刺绣不知怎地让沈苏姀分外上心,竟不准她们插手帮忙,这样安静又专注的沈苏姀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想她们从族地洛阳回府已有两年,这样安然的时光真是不多……
如果不是骤然响起的脚步声,这个午后会更好——
那脚步声极快极重,凌乱无序的震踏在人的心尖,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那勃然之怒,香书眉心一皱,有些犹疑,“小姐……”
“沈苏姀!你给我出来!”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平地乍起两声咒骂,沈苏姀双眸微狭,缓缓放下了手中针线。
“沈苏姀,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想踩着我往上爬,做梦!”
“你本就是该死的人,何不跟着你那爹娘兄姐一起死了才好!”
凌厉骂声从这湖边小居传出老远,院中大丫头香词带着五六个小丫头排排站着,对着那一身紫衣面目狰狞的女子却是不敢上前,那女子面有泪痕,一双眸子通红含煞,眸光紧紧钉在紧闭的厅门上,好似那厅内有什么深仇大恨之人一般!
“你个蓬门小户之女生出来的破烂货,你那庶子爹拣了个世子的便宜你便也想攀高枝了不成!你以为凭你就能进宫当娘娘做皇妃了!休想!”
女子越骂声音越大,口中之话更叫人不忍来听,香词和丫鬟们闻言个个面色惨白,好似听到了什么悚人秘辛,沈苏姀的父亲沈城是世子不假,其本身却是庶子出身,因当年的老太君沈王氏无出才受封,后来沈王氏中年得子,便有了沈二爷沈平!
而这位正泼妇般骂街的,正是沈二爷之长女,在沈府排行第二的二小姐沈清屏,其人虽然庶出却是这君临城中有名的才女,为人更是八面玲珑向来得老太君宠爱,相比之下,为老侯爷和世子爷守孝而先后在族地洛阳住了六七年、且和老太君沈王氏没有血缘关系的沈苏姀在府中的地位则要诡异的多!
却不知今日这位受宠的二小姐来这素日冷清的伽南馆大骂是何意?
“吱呀”一声,一直紧闭的厅门打了开来,相比被气红了眼的香书,一脸淡色的沈苏姀虽是身量纤细羸弱,整个人却震慑人的多!
见沈苏姀出来,沈清屏眸中毒辣更甚,“呵,终于敢出来了,沈苏姀,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平日里不声不响,却敢用那些阴毒手段害我!我要杀了你——”
沈清屏着就要往沈苏姀身边冲,站在一旁的丫头们吓得大惊失色,不忍叫沈苏姀吃亏,却又不敢拿沈清屏怎么样,眼看着沈清屏那尖利指甲直直朝沈苏姀的脸抓去,在场众人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住手!”
一声厉喝蓦地传来,沈清屏脚步骤然一顿!
众人循声望去,沈家老太君沈王氏正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在她身后黑压压站着的全是人,衣香鬓影之中那一张貌不惊心的脸正逆在光里,沈清屏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眼神,身体却在瞬间筛糠般的抖了起来!
“老太君——”
院中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沈苏姀也福身行礼。
诡谲的沉默之中,沈王氏浑浊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沈苏姀处停留一瞬,终是落在了沈清屏身上,沈清屏浑身僵直的站在院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二娘,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教你的?”
略带暗哑的声音缓缓出口,沈清屏身体一震,她砰然跪地,一路膝行朝着沈王氏而去,“祖母,清屏不是故意的,清屏没有诅咒您老人家之意,是有人陷害,是有人陷害啊,祖母,清屏再也不敢了,求祖母绕过清屏!”
连声的祈求似乎明了什么,众人正满眸疑惑,静谧之中却爆出一声嗤笑!
“呵——”
沈王氏的肩头露出一张妩媚至极的脸,明眸皓齿,面若桃花,三小姐沈琳琅着一身累珠叠纱粉霞茜裙,眉心一皱,语气沉厉,“二姐这话的真是好,难不成你房中的巫蛊人偶还有假不成,连你的丫鬟都招认你还有何话好,你你没有加害祖母之意,那祖母的生辰八字如何在那咒符上?还有娘和我的同在,二姐敢自己没有害人之心?”
话音落定,在场众人眼底闪过一丝明了,继而面色一白,怎么也想不到,这二小姐竟然敢在府中行巫蛊之事!在大秦,巫蛊之祸让多少人丧了命!
沈王氏面色黑沉,她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从小疼宠并扶持的孙女竟会行这等株连九族之事,更甚者,竟连她也诅咒上了!
看着沈王氏的面色,沈清屏绝望的眼底忽的泛起两分死气,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一脸厉色的沈琳琅,又回头看了看站在厅门口局神色漠漠的沈苏姀,好似魔怔了的哭道,“我诅咒你和你娘是因你们母女处处想着与我争抢,可祖母疼我护我,我又怎会诅咒祖母?分明……分明是有人害我啊……”
沈琳琅眸光一变,恨恨的看向沈王氏,“祖母,二姐这是承认了,此事倘若被外头人知道,我们沈府如何自处?”
看着一脸戾气的沈琳琅,沈清屏笑意莫测的摇了摇头,“看不明白……你们都看不明白……呵……是鬼在害我……是沈家冤死的鬼在害我……”
她的语气阴森,整个人好似疯魔,平白听的人背脊一凉,沈王氏眸光一沉,凉薄的看了看沈清屏,厉声道,“拖下去——”
两个婆子上前提扭着沈清屏的臂膀将她像死尸一般的往外拖,沈清屏不再骂,只是疯笑着回头看那道纤弱身影,语声带着宿命般的绵长。
“你们都看不懂这因果循环……沈家要死在她手中……今日是我……明日……明日便是你们……哈哈……可怜的沈阀……”
沈清屏的疯话断断续续没了声响,沈王氏凌厉的目光扫过了在场每一人,“今日之事谁敢多嘴一句,当心你们的舌根子!”
下人们忙不迭的应是,沈王氏身边的桂嬷嬷挥了挥手,一群人赶忙散去,沈苏姀仍是站在门口,不惊不怒,好似个局外人一般,沈王氏看了看她,抬步往厅门处去,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个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孙女闺阁。
九转鹤首炉中暗香袅袅,丹漆书架上古本成摞,屋内摆设简单雅致,随处可见巧思匠心,沈王氏徐徐转身,目光落在了窗边的绣架上,混沌的眼底一抹异光一闪而逝,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转身看向默默跟在身后的沈苏姀,“晚些时候去静心堂见我。”
沈苏姀一愣,福身应是。
瞧着沈苏姀静然模样,沈王氏意味不明的叹了叹,转身带着一众仆从出了伽南馆,待众人全都离开,香书狠狠一啐,“那般对小姐和世子爷不敬,真是活该!”
“狠毒谁有她狠毒,小姐平日里连院门都少出,又怎知她行那巫蛊之祸,还去害她!她才是不知所谓的诬陷!还什么因果循环,真不知是什么意思……”
沈苏姀将目光从院门口收回,转身朝绣架走去,从开始到现在,她面上的表情平静无比,就好像……就好像她早已预知这场闹剧。
“晚间要去静心斋,去准备准备吧。”
沈苏姀一声吩咐香书再不敢大意,老太君在这两年间对自家小姐从不上心,今日却有些反常,她太想知道今夜静心堂里会发生什么——
香书进内室忙活,沈苏姀的目光便停在了猩红花样上,何为因果循环?事有结局便会有起因,再乱的棋局,若想知道谁是始作俑者,只需去看最后得利之人——沈清屏明白这个道理,只可惜,疯子的话谁会在意。
风起青萍之末,这是昭武三十二年五月的第一天,由沈阀族内纷争而起的一件小事,却是它,拉开了大秦帝国风云变幻的巨幕。
------题外话------
本文重生架空,女主名叫沈苏姀(音同“禾”),前世是女扮男装的少将军,今生是扮猪吃老虎的腹黑女王,男主是用情专一滴酷烈暴君,两禽相悦,激情四射的昂~
感谢老读者们的支持,也期待新妹子们的围观,某步力保不叫大家失望~还是那句话,求收藏求收藏呀~潇湘的规矩就是要看收藏,这文有没有未来就在各位姑娘们的手中啦~
某步努力写,姑娘们加油收藏好不~
正文 002 琼花宴
夜里的静心堂安静的骇人,几盏风灯在廊下摇晃,孤影凄凄。
沈王氏信佛,一踏进院门便有骨子檀香味飘来,沈苏姀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明白今夜并不是简单地祖孙相聚。
“五小姐,老太君在等您。”
轻掩着的厅门鬼魅般的出闪出个人来,乃是沈王氏身边的桂嬷嬷,沈苏姀闻声应是,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
厅门在她身前大开,沈苏姀撩眼望去,厅中竟坐着好几人。
“给祖母请安,给二伯母请安。”
沈王氏挥手叫她落座,温和的面容上正透着两分笑意,眸光皆落在她身旁依偎着的八岁小童身上,沈平重病在床两年,听闻已不能人道,这位庶出的沈君心乃是沈家孙辈现存的唯一男丁,现如今在沈柳氏名下教养,全府上下谁也不敢大意。
沈王氏左下手位坐着位面容温和眼底却闪动着精光的妇人,正是沈二爷沈平之正妻沈柳氏,在她身旁,三小姐沈琳琅正狭眸瞅着她。
沈君心长得唇红齿白面若粉团,头戴金玉冠身着月白袍,此刻正趴在沈王氏耳边着什么,沈王氏一脸宠爱的看着他,不住点头,那沈君心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大家都坐好了,便乖乖倚在沈王氏怀中,不敢再打扰。
“二娘现在的情况不宜留在府中,已是被送走了。”
沈王氏转过头来,面上笑意瞬时褪去,看向沈苏姀道,“今日那些疯话你莫在意,只因我欲让你进宫她气不过才去你那里闹了一场。”
一话落定,在场气氛一变,沈苏姀墨瞳微怔的看着沈王氏,沈王氏却不打算过多的解释,反是一叹,“我们沈家虽是公侯之家,可你们知道,我们并没有爵位在身,若那巫蛊之祸闹大,沈府真真是经受不起了。”
八年前老侯爷故去,世子沈城守孝三年后本可承爵,可却在归来时遇上了匪乱,世子一去沈府本可指着沈二爷,然而沈平却又在三年之前因贪腐案获罪,之后便一病不起。
沈王氏的语气带着沉肃的哀凉,“大秦虽有一帝二王六公侯之,可一个没有将爵位落在实处的公侯之家实在是太过危险,何况我们祖上因商起家,自圣恭仁皇后之后就没落了,现如今更是势单力薄,再有,这六大公侯也不是世袭不变的,想当年的孟阀,一个科场舞弊就倒了台,更不消五年前的苏阀,彼时也是一手遮天……”
似是想到什么不能再,沈王氏突兀的断了话音,她看了看怀中小孙儿,再抬头眼底便带着逼人亮光,“大秦历来有非男子不能承爵的规矩,我们沈家只能指着君心,然而他现在年岁尚小且无功绩在身,一时也难要爵位,元娘和四娘去得早,六娘和七娘年纪排在你们之后,从现在起,沈家要靠你们支应——”
默了默,沈王氏的语气忽然变得郑重,“丽嫔娘娘从宫中送来消息,罢了五年的皇家避暑要从今年重新开始,太后亦要随行,同往常一样,出发之前会行琼花宴。”
话音落定,沈苏姀尚且没什么表情,三小姐沈琳琅的目光却是骤然大亮,丽嫔乃是沈王氏之女,进宫已有十年,乃是沈家如今最大的仪仗。
“届时君临城中的各家贵族小姐都会去,太后多半要在宴上择人伴驾,还是同往常一般,不管是献礼还是献艺,你们要好好准备。”
沈王氏眯了眯眼睛,最后一句话的分外深长,“皇子们此次都会随驾——”
沈琳琅眸光又是一亮,“祖母放心,琳琅心中有数。”
沈王氏颔首,继而转头看向了沈苏姀,“五娘?”
堂中众人都看住了沈苏姀,连一脸稚气的沈君心都兴致勃勃的望着她,沈苏姀眉心微蹙,“苏姀不曾进过宫,只怕失了沈家脸面。”
沈王氏听她如此顾虑似有满意,点头道,“自会有人教你。”
沈琳琅不屑的扫过沈苏姀,眸光殷切的看向沈王氏,“祖母,不知那琼花宴是在哪一日?”
沈王氏看她们二人一眼,“五月初六!”
还有五日……沈苏姀眉心更紧,沈琳琅却一脸的跃跃欲试,沈王氏垂眸转着腕间佛珠,暗哑的语声带着两分肃冷,“此次你们二人同去,可别忘了自己都姓沈。”
众人赶忙应是,沈王氏不愿多,挥手叫众人做退,待厅内只余二人,在旁侍候的桂嬷嬷一笑,“想不到太君真的选了五小姐。”
沈王氏沉吟几瞬发出一声苦笑,“而今的沈家,我还能计较什么,静是静了一点,却是个临危不乱的,不求她大富大贵,就当是多了一份筹码,更何况,也不知是不是凑巧,那丫头竟然绣的一手好辛夷……”
桂嬷嬷面色微变,忽然道,“此次天狼军在西边又是大胜,有消息他们再过几日便要班师回朝了呢……”
沈王氏一怔,黄浊的瞳孔之中蓦地闪出一道厉色来,语声却是悠长,“好,回来才好,这一下,君临城中怕是有好戏看了!”
走出静心堂的沈琳琅正挑眉睨着沈苏姀,“真是可惜了,二姐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也难怪她一夜疯魔,祖母既选了五妹妹,五妹妹可千万别丢了沈阀之脸,若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问我——”
沈苏姀好似听不出那浓浓讽刺之意,只点头道,“多谢三姐。”
沈琳琅看着沈苏姀平静的样子索然摇头,再不多转身走开,香书站在沈苏姀身边气的牙关紧咬,“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好像自己已经是皇妃了一样!”
沈苏姀拍拍她的手安抚一笑,香书却更为她不平,“小姐,您这性子也该改改,如今老太君也让您一起进宫了,那咱们和三小姐就是一样的,凭什么任她高我们一头!”
沈苏姀有些无奈,“好了好了,我什么时候吃过亏?有时候安分守己也是一种睿智,老天啊,自有清算——”
五日后,沈苏姀从辰时开始梳妆打扮,未时二刻,她乘着一辆鸦青色帷帐朱红色云顶的双驱马车从沈府驶向大秦帝宫。
同一刻,君临城外的百里之地正有一只得胜归来的虎狼之军在疾驰,天狼旗威势迫人,将士各个墨衣青甲,像一支利箭一般向着大秦帝国的心脏逼近!
行在军阵最前的是一个身着黑金战甲的将军,宽肩长臂,气势慑人,腰间的长剑血腥未消,面上的青铜鬼面狰狞如旧,战马跃上一处矮丘,他忽的扯缰横马,那身姿分明英武炽烈,面上的獠牙鬼面却冷酷阴厉,无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唯见那鹰隼一般的异色眸子深深钉在了远处的巍峨城池之上……
仿佛有感应似地,马车之中的沈苏姀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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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3 栖凤宫
大秦帝宫坐落在君临城以北,乃是整个君临城地势最高之处,从嬴氏东征至此立国开朝至今,这座古朴大气的帝宫已经伫立了两百余年,“姀”有仪态娴雅之意,沈苏姀抬眸望着那高高屹立的圣安门,身姿便如她的名字一般。
“三小姐早早就到了,娘娘知道您也要进宫,便要奴婢在此等着。”
话的是个着紫衣、腰间系兰花蓝带的宫女,已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乃是丽嫔沈蔷身边的女官,专门来接她的,沈蔷是沈王氏嫡出,这两年沈苏姀并不曾见过。
“劳烦。”
沈苏姀道谢,那宫女只微微一福,而后便递上丽嫔的腰牌与那圣安门的禁卫军看,待放行,那宫女便在前引路,并不多言一句。
宫道是前所未见的悠长,身着青色宫衣的宫人们脚步细碎无声,虽则人来人往,却不见分毫喧闹,香书是第一次进宫,那金碧辉煌的宫阁让她看花了眼,她自己看的兴起,转头却见自家主子竟无动于衷,香书知道自家小姐最是守规矩,当下也不敢大意。
走在前的宫女虽未回头却是将这主仆二人的表现看在了眼里,“五小姐这性子真是极适合宫中,难怪老太君此次将您送进来。”
沈苏姀闻言有礼的一笑,并不喜形于色,那紫衣宫女见沈苏姀这样子更觉满意,不由浅声道,“奴婢名叫青柔,是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娘娘今夜并不去饮宴,五小姐宴后可去如意宫拜见娘娘。”
这话似是提醒,沈苏姀不由深深看这宫女一眼,昭武帝嬴渊已经有多年不曾选秀,丽嫔沈蔷在有位份的众妃子之间算是年轻的,按这琼花宴不该少了她……虽然生了一个皇子,可那皇子只有八岁,沈蔷在宫中的地位……
气氛依旧是沉默的,然而这沉默落在这座宫墙高耸的宫阁之间却一点都不突兀,三人继续向前,行至一处回廊之时一直小心谨慎的香书忽然低呼了一声,沈苏姀眉心微皱看向香书,却见香书正愣愣的看着西南方的一座宫殿。
“小姐快看!”
天边夕阳正缓缓落下,以白玉砌成的宫阁正折射出缤纷的光阑,九重宫阙,琼楼玉宇,不似人间之物,沈苏姀眸色微黯,相比香书的情不自禁,她似乎并不觉得这座宫殿有多惊艳,不过一眼就转过了头。
“这是栖凤宫,是宫中女人都想住进去的地方。”青柔的语声平平,带着一股克制的哀默,她看看沈苏姀,“五小姐只怕是奴婢所见唯一一个不为此宫所动之人。”
青柔的语声低幽,正好能叫三人听见,沈苏姀仰头看她一眼,“都越是美的东西越是有毒,再者,那地方也不是人人都能奢望的。”
沈苏姀语气略沉,一点儿都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青柔怔了怔,再开口时语气便带上了郑重,“五小姐是沈家的女儿,对沈家的女儿来,这座宫殿并不是奢望。”
见青柔拿那话当了真,沈苏姀不由生出两分笑意来,墨瞳微狭,略显稚嫩的语声带着几分淡淡的从容,“祖母让我进宫的用意分明,我又怎会不知?沈家的女儿又有谁能逃脱自己的使命……我没有盯着那宫殿看,并不代表我不为她所动,若是人人都知道我想要住进那宫殿中去,我可还有机会?”
青柔眼底的暗色一碎,蓦地绽出一点星亮来,待上下打量沈苏姀之后忽而意味深长的道,“青柔家中世代为沈家之奴,五小姐这番话青柔只觉得耳熟得很。”
沈苏姀不曾想到这一处,不由扬眉一问,“哦?莫不是哪位姐姐也过此话——”
青柔眸色极深,“倒不是五小姐的哪位姐姐,而是——圣恭仁皇后。”
“小姐,那位圣恭仁皇后可是我们沈家的那位?”
青柔将她们二人带到了淑仪阁,今日所有进宫觐见的官家小姐都要在此等候,此时她们二人正站在淑仪阁偏厅临窗的围栏前,宫阁飞檐之上,还能看到栖凤宫的玉梁一角。
沈苏姀在出神并未答话,香书又兀自感叹道,“小姐,也不知那栖凤宫如今是谁住,只怕是位份很高的主子,若小姐以后能住在那处……”
香书今年十三岁,本是洛阳沈家旧宅的一个小小婢女,五年之前沈苏姀为父守孝之时将其收在身边,比起那些在侯门大宅浸淫多年八面玲珑的丫头来,她的经历要简单的多,想法比别个也直接些,听她的语气带着无限期盼,沈苏姀将眸光深深一凝!
“香书,你可知道,那栖凤宫其实不是什么好所在。”
沈苏姀没由来的一句叫香书摸不着头脑,她想了想没想明白,便拿疑问的目光瞅着沈苏姀,沈苏姀的墨瞳中全是阴霾,连周身的温润都冷去两分,语声幽幽的让人心头发颤,“你可知道,那座宫殿已经五年不曾有过主人了。”
香书并不了解宫廷,听见沈苏姀之言下意识一问,“那样好的地方现在竟无人住?如此的话……那宫殿的前任主人去了哪里?”
“那宫殿的前任主人啊……”
沈苏姀狭了眸,语气寂寂极近无声,“她已是死了,不仅她死了,她的儿子也死了,连带着她的家族,她的兄嫂,她的四个侄女一个侄儿,谁也未曾活下来。”
正文 004 苏阀
分明是五月的初夏,可香书只觉一股子凉气从脚底窜上,竟叫她抑制不住的抖了抖!
那栖凤宫的主人竟是死了?!
不仅死了,还死得那样惨!
香书心中闪过些微的惊惧,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压低声音呐呐道,“那、那人是谁呢?能住进那里的,都不是寻常人家,又怎会……全家都死了?”
沈苏姀的眸光仍落在那飞檐之上,她着着一身落霞纱织就的折枝堆花襦裙,细弱的身姿直挺挺的站着,黄昏的光洒在她肩头,与她身上的霞色交相辉映,分明是似火晚霞般的灿烈,可在那一瞬香书却感受到一股至冷至凄的沧然!
香书心头一紧,正待定睛再瞧之时沈苏姀却又转向了她,精致的面上仍是一抹惯常的淡笑,香书眨了眨眼,心道自己是看错了。
“那人是……当朝皇后。”
有昏黄的光从沈苏姀身后落下来,她的脸隐在阴影之中,香书一时之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的语气丝毫起伏也未有的道,“那人曾是威远侯府苏阀的大小姐,一朝入宫便被圣上立为皇后,等她顺利诞下皇长子,苏阀之贵胄已是无人能及,再加上,其族中上有威远侯执掌二十万步天骑,下有……下有那少将军骁勇善战名震天下,那时的苏家在大秦如日中天,位列六大权阀之首,真真是……荣耀至极。”
香书不知怎地被勾起了好奇心,奈何沈苏姀不疾不徐的难免叫她有些情急,索性开口一问,“后来呢?”
晚风静止,沈苏姀的眸光绵长,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后来新威远侯苏仪不满自己受制于皇家,竟然生了二心,在领兵戍边之时勾结了西边的焉耆国——”
骤然响起的回答之语让在场二人都是一惊,沈苏姀回头便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女从一旁的偏廊迈步而来,那女子生的极为明艳,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两分凌人盛气,一身红衣配着更是艳若桃李,比起妩媚的沈琳琅来,眼前女子更为妖娆炽烈些!
“苏家的步天骑有覆国之力,幸好被圣上及时发现,二十万步天骑全部被诛!那威远侯身为主谋被乱刀格杀,少将军苏彧抵死不降,终被万箭穿心而死,舅舅犯下此等谋逆之事,大皇子自然难逃干系,其人准备逃走却被抓住,之后畏罪自杀了!”
“圣上对皇后一片苦心,并没有将她归于罪族,只是皇后自己的哥哥、侄儿皆成了国家叛徒……儿子都已畏罪自戕,她又怎么有脸活在世上!一根白绫……吊死了!”
红衣女子一边走一边,待走到沈苏姀身边之时正好完,飞扬的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似乎谈论苏家是对她自己的侮辱一般!
沈苏姀一手抓着围栏,长长的衣袖垂下随风轻摆,十分惬意的模样,唯独那墨瞳紧缩,无人能看得清其中情绪,那模样有几分眯怔,似乎不知来人是谁,又是为何插言一句,红衣女子比她高出一个头去,见她这模样先是笑了起来,“你是哪家的姑娘?难道不知议论栖凤宫与苏家是宫中的禁忌?”
禁忌?既是禁忌你又如何能大言不惭?
嗓子忽然发哑,沈苏姀动了动唇却根本不出一句话来,这幅模样落在来人眼中便有两分紧张畏怕似地,红衣女子笑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底忽然露出恍然的光来,“我知道了,你是沈家的五姑娘吧!听沈二小姐最近得了怪病?”
红衣女子的眸色意味深长,唇畔的笑意仍是明艳,见沈苏姀不答,索性摇摇头,“真是可惜了你二姐那么好的心思,现在换成你……这个年纪……却是小了些呢……”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沈苏姀闻言却也只能苦笑,红衣女子见她一直不答话不免有些着恼,又看了看她稚嫩模样才叹息的摇了摇头,“你可知道你的两个姐姐在你这个年纪已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了?”
沈苏姀微愣,红衣女子见状又是一叹,“可真是不像沈家人!”
红衣女子完话便脚步极快的往里头走去,好似有什么急事似地,妖娆的背影划出曼妙的弧线,见那女子走远香书才松口气,颇有些心悸的道,“小姐,这人是谁,看她话的样子,莫不是宫中的哪位主子?”
“不是。”沈苏姀语气寻常,她转过头去,目光不知道落在了栏杆之外的什么地方,“她是西岐阑珊,西岐家唯一的一位郡主。”
“西岐家?莫不是那个,那个……”
香书努力回想,却总是不出,沈苏姀接着道,“就是那个……在苏家灭族之后极快上位的西岐氏啊!”
香书恍然大悟,到君临两年,她自然听过当今大秦几大权阀的名号,自苏阀出事之后,大秦六大权阀便只剩了窦、西岐、申屠、宁、沈五阀,这个西岐氏近年来与窦阀、申屠氏几乎不相上下,想到那西岐阑珊最开始的话,香书又一问,“小姐,那个郡主最开始的都是真的?那威远侯一家当真是通敌卖国了?”
沈苏姀一默,并不回答,只是转过身看向香书手中一直拿着的古朴紫檀木方盒,香书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才道,“小姐放心,这是您今日要献给太后娘娘的,香书绝不敢大意。”
见沈苏姀眸色略松,香书便道出了一直憋在心中的感叹,“来真是巧,幸而小姐早早就开始绣这辛夷图,否则老太君忽然准您进宫,我们一时间都找不到献给太后娘娘的礼物,看,连老天爷都在帮小姐!”
沈苏姀眸色朦胧,唯有唇角扬了扬,恰在此时内里有嬷嬷来传话,原是宫宴齐备,各家小姐都能进殿了,香书眸色一亮,沈苏姀收回撑在栏杆上的手,理了理衣裙带着香书往内里去,主仆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前一刻还喧闹不止的淑仪阁顿时冷清下来,夜色缓缓罩下,谁也未曾看见那栏杆之上的断甲与猩血!
正文 005 归来
玉瓦白墙,朱门金钉,大秦帝国的太后居所并没有栖凤来的奇绝精致,可对于所有后宫的女人来,十年二十年之后,只有这里才是属于胜者的冠冕!
沈苏姀一脸无动于衷,在走进这热闹的宫殿之时却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对于君临城的皇亲贵戚来,沈家的名号不小,可她的脸却依然是个生面孔,站在殿门口的刹那,无数道目光朝她射了过来!
“那是谁?”
“听是沈家的五姑娘。”
“就是那个死了的洛阳侯世子的女儿?”
“就是她,最近沈家二姑娘生了场怪病,这个怪病不得了,要被送到庙里去才能好……呵呵……这不,二姑娘走了,这五姑娘就进来了!”
“啧啧,听洛阳侯世子全家都没了,只剩了她一个。”
“哼,命硬又怎么样,沈家这次是没人了才会叫她进宫来,听她在沈府没什么地位,若不是老侯爷给那短命世子留了分家业,她现在哪里还能穿落霞纱!”
低低的议论声不加掩饰的落在这宴厅之中,而所有羡慕、嫉妒或是怀疑的眼神都在确定了沈苏姀在沈府地位低下之后消失无踪,在场之人除开现今的五大权阀便是大秦世家,权阀的女儿家需要操心彼此的同伴,而寻常世家的女儿家们则要操心自己的同伴和权阀的女儿,她们的心思绝不能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沈苏姀像一个局外之人,她周身的气息与他们每个人都不同,片刻的插曲之后,殿中又恢复了热闹,沈苏姀打眼扫了殿中一圈,自行朝最前面的位子走去,在那里,窦、西岐、申屠、宁、沈几家的位子分列而布,乃是为权阀特设。
沈琳琅早就到了殿中,此时正与旁里一个身着湖水绿立领宫装的少女聊天,见沈苏姀走过来不由得凤眼一凉,似笑非笑的道,“妹妹来的可真是早,这一身衣裳这般好看,只怕是祖母亲自赏的——”
沈琳琅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叫所有人都听见,周遭之人自顾谈笑,却还是有许多人的眼神落了过来,沈苏姀垂下头去,“三姐好眼力。”
沈琳琅秀眉一竖,她纳闷的看着身前女子,分明沈苏姀什么都没有做,不知怎地她总是有些不安,想到老太君竟然赐给沈苏姀如此名贵之物,不由面色更沉!
沈苏姀不知沈琳琅还要做什么,眼风一扫却瞧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走了过来,那白衣女子面容极美,眸光虽冷周身却有清泠出尘之感,在这一团奇花异草之间叫她眼前一亮,沈苏姀退后一步,沈琳琅完完全全的亮了出来。
“沈三小姐来的真是早!”
白衣女子果然一眼就看到沈琳琅,张口便是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捎带着瞟了一眼沈苏姀便落座,身后侍从赶忙上前伺候,排场不可谓不大。
“窦郡主也来的不晚嘛。”
沈琳琅再也没有心思放在沈苏姀身上,这窦郡主乃是窦国公之女,再加她那做德妃的姑姑,沈琳琅半点不敢大意,那甜甜软软的声音拖长了尾音,听着更叫人心中郁结。
窦烟冷眉一簇,“呵,听沈二小姐得了怪病,依我看,三小姐最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特别是不要和太后一同出门,她老人家出了半点差错你可是担当不起的!”
沈琳琅闻言笑开,一双凤眸风情万种的睨了窦烟一眼,“郡主过虑了,二姐是二姐我是我,太后她老人家向来喜欢我的刺绣,就是不知道郡主今日送了什么好东西来,可千万别又同上次一般将鸳鸯绣成了山鸡——”
“你——”
窦烟拍案而起,几欲冲出去的身形却在一声长喝之中定了住。
“太后仪驾,闲者回避!”
远远地便有执路太监的尖利嗓音越过重重宫苑传了过来,厅内所有的姑娘家都在瞬时仪态万千,她们眸光殷切的看向入口处,都期盼着太后能对自己青眼有加。
“各位小姐们,让大家等久了。”
忽然出现的路嬷嬷乃是寿康宫掌宫,众人见她出现俱是一喜,却在看向她身后之时皱了眉,那黑黝黝的廊道之上竟是空空如也!
路嬷嬷见大家的表情不由笑出来,有些叹息似地道,“太后本已在过来的路上,此刻却是有事来不了了,外头已有宫人候命,自会将小姐们送出宫去。”
太后明明都到跟前了,却是因何又走了?
不仅是底下的世家小姐,就是窦烟和沈琳琅都坐不住了,一直沉默的沈苏姀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看着那廊道出神——
“路嬷嬷,不知太后因何事来不了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路嬷嬷的面上笑意浓浓,好似有什么喜事发生似地,她略显幽深的眸子轻轻扫了底下一圈,忽然语声带笑的道,“七殿下打败焉耆国得胜归来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圣安门,太后刚才才知道,定要亲自去圣安门迎接呢!”
少女们一怔,对于那个常年不在京中的七殿下她们实在是陌生的紧!可谁也没想到,那个似乎只有二十岁的七皇子竟然打败了焉耆!
今上一共有十位皇子,而今在世的只余六位,这位七皇子自小便与旁个不同,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虽然不曾在君临入朝主政,可他现如今建立了如此军功,他的母族是西岐,他还颇受太后疼爱……
窦烟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来高声道,“路嬷嬷,怎生只有太后自己去接七殿下,我现下无事,不如也去圣安门候着?”
沈琳琅听见窦烟之语眼底精光一闪,忙不迭也起身道,“路嬷嬷,琳琅也正想看看七殿下的风姿呢,阑珊现下不在此处,定然也一同去了,嬷嬷可别偏心——”
底下人听见这二位之语也应和起来,竟然都要跟着去圣安门迎接那七皇子,各家小姐的身份都不低,往后是什么品阶谁都不准,路嬷嬷无法,最终只得点了头,“各位小姐可不许扰到太后,别热她老人家不高兴。”
众人连声应下,不消片刻整个大殿之中竟然就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宫人,香书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一直僵坐着未动的沈苏姀,她握着茶盏的指节已经泛白,却仍是不肯放,一双眸子直勾勾的落在那廊道处,莫名含煞!
香书看的心头一颤,“小姐,我们去不去看那个……七殿下?”
“不必!”
墨眸紧缩,沈苏姀淡淡道出两字,她起身往殿外走去,待走出殿门几步之后忽然一顿,豁然转身,鹰隼一般的眸子紧紧钉在了西南圣安门的位置——
事隔五年,你终于回来了!
正文 006 擦肩
“小姐,那窦家郡主和三小姐可是有什么仇怨?瞧她们最后几句话的意思,似乎很得太后偏爱,难不成这次太后会带她们去?”
香书的话音里带着遗憾,沈苏姀双眸微狭,“在这宫里,能大声话的不一定是赢,默默无闻的亦不一定是输,没到最后,哪里好下定论?”
她的语气深幽,好似沁上了夜间凉意,香书不明白这输赢之间有何玄机,只以为沈苏姀是在为不能去行宫而感叹,立即安慰,“小姐您别难过,那行宫去不去也没什么打紧,小姐万万别放在心上!”
“怎么能不去呢?”
沈苏姀下意识一答,语气深重,香书闻言愣住,不明白对这些事情不上心的沈苏姀怎么忽然执着起来,香书想不明白,只兀自安慰她,“小姐别灰心,就算这次去不成,下次,下下次,我们总是能去的!”
沈苏姀眸中锐色一闪不再言语,香书低低一叹,看了看眼前的路却是不认识,“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如意宫。”
香书恍然,她们第一次进宫,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拜见丽嫔娘娘,那宫道弯弯绕绕,她们只拿着进宫饮宴的拜帖,身边并未跟着宫人,可沈苏姀竟走的十分从容,就好似……她已将这路走过千百回了!香书皱了皱眉,到底是压下疑惑未曾问出口。
如意宫平静的有些诡异,沈苏姀递上拜帖之后便有宫女将她领进了宫内,正殿之中一片漆黑,唯有偏殿亮着一点微光,香书被留在外面,沈苏姀独自进了偏殿。
“给姑母请安。”
沈苏姀清凉的声音落定,幽暗的光线让她的身影看起来愈发渺小,重重纱帐之后坐着个女人,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脸,见沈苏姀安安静静的进殿跪礼,她颇为敷衍的挥了挥手,语声透着疲惫,“还是小时候见过你,这两年竟也没个机会,这些东西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今日没见着太后也无碍,天色已晚,本宫着人送你出宫。”
着便有个紫衣宫女捧个盒子走了过来,沈苏姀明白这是送客之意,不由福身行礼,“多谢姑母体恤。”
纱帐之后的沈蔷摆了摆手,似乎连话都懒得多一句。
紫衣宫女将盒子递在了沈苏姀的面前,沈苏姀抬手接过,又行了一礼便起身做退。
“咣当——”
一声重响蓦地落地,沈苏姀退后的身形一顿,眼睁睁的看着袖中那方紫檀木的盒子掉落在地,“哐哐”的向那珠帘处滚去,“啪嗒”一声,盒子在珠帘之后堪堪停了住,却已经摔撒了开,里头装着的东西明艳艳的露了出来。
“苏姀该死。”
沈苏姀语声颤抖,想上前却又不敢乱动,就那么杵在当地进退两难。
良久没有回应,沈苏姀眸光明灭的抬头,里头的人竟已缓缓起身,只见沈蔷走至那珠帘之后,俯身将掉落之物捡起,待看清手中之物,和缓的呼吸骤然一促。
默了默,重纱珠玉被一只白皙小手掀了开,幽暗的阴影之中立时走出个一身玫红色宫装的女人,沈蔷本是面目清秀,此刻的却画着浓妆,怎么看怎么有违和的诡异感。
沈蔷一步步的走近,居高临下的盯着沈苏姀,眸光深沉莫测,又看了看手中之物,她忽然一问,“这是谁所绣——”
夜色如墨,一辆挂着如意宫牌子的马车从内仪门出发往宫门而去,刚走没几步,车内有人敲了敲车门,“走永安门。”
圣安门在南,乃是最为常用的主道,永安门在东,偏僻又冷清,极少有人愿意走那边,赶车的小太监不知其意,却还是转了个方向。
马车之内,香书还在为沈苏姀不能去行宫而郁闷,沈苏姀见状便问香书,“适才在外头和如意宫的小宫女了什么?”
香书立时眸光一正,“青韵今日十殿下又在宫中闯了祸,被德妃娘娘罚去思过了,丽嫔娘娘下午发了火,砸了好些东西,还……皇上已经有小半年不曾去过如意宫了。”
最后一句香书压低了声音,沈苏姀闻言不由面色一暗,六宫无主,现如今乃是窦德妃暂行掌管后宫诸事,却没想到连皇子都能被她处罚,竟是以皇后自居了,而沈蔷在宫中,果然是不得皇帝之心——
车内光线幽暗,香书并未注意到沈苏姀面色,继续道“今天是七殿下得胜归来之日,因为出了这事,她们都不敢去凑热闹!听茹妃那边正在大发赏赐。”
香书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之事,语气愈发兴致,“她那位七殿下十二岁就上战场,这焉耆国打了好些年都未曾称败,这一次终于俯首称臣,有了这等军功,七殿下这几年虽然没在朝上活动,以后会怎么样却是谁都算不准的,是皇上也很开心呢!”
沈苏姀的眸色由浅转深,正欲打断香书,耳边却传来一阵车轮声,她眉心微皱,不知这么晚还有谁从这偏僻之道入宫来——
见沈苏姀久久无回应,香书便住了口,今日一天都提着颗心,此刻她已是累极,不由伏在了沈苏姀的腿边,闭着眸子还不忘咕哝道,“青韵还七殿下常年带着一张面具,那面具之下的脸谁也未曾见过,有人他面目丑陋声嘶如怪是个杀人魔王,也有人他兰芝玉树面如温玉是个俊逸公子,还有人他三头六臂无所不能是天上下来的战神呢,小姐,你,你那七殿下到底长什么样子……”
至最后一句已几近无声,瞧着香书的睡颜,沈苏姀的唇角不知何时已挂上了冷笑,墨瞳雪亮,清婉生寒,她半狭了眸,好似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艳如妖、厉似鬼……”
绵长的六字带着凉意,一出口就散入了风里,泼墨一般的夜幕之下,只有那擦肩而过的车轮声清晰入耳,沈苏姀心头“突突”一跳,那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正文 007 亲王之尊
漫天浓烟看不清敌军兵阵,四面八方响起的喊杀声却叫人心底发慌,一拨敌人杀尽,又一拨涌了上来,身边跟随的人越来越少,她心中恨怒越来越旺!
长鞭毫不留情的落在绝影身上,鞭鞭见血,绝影是她征战沙场五年之臂膀,从不忍伤其一分,而今,她却顾不得它,绝影,快点!再快点!
“少将军!侯爷已经被窦家军包围!您此去正好入了窦狗之局!”
“少将军,我们伤亡惨重,再往前便是申屠之境!”
“少将军,今上昏晕无道听信窦申之谗言,您若不保全自己将来苏氏一族如何能洗冤平反?”
“少将军,战马战袍交予末将,末将诱敌北去,您往南行!”
“少将军,侯爷欲要奉旨归京却被窦狗算计,已是战死……”
“少将军,今上以通敌叛国之罪处以苏氏九族之刑……”
“少将军,我们冤枉啊……”
“少将军,……”
明知是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每一寸骨骼都泛着锥心之疼,每一缕思想都随着那一道道声音的消失而充满绝望,惨烈的回忆如同枯枝败叶纷乱的堆萎在她身上,火星一溅,“轰”得一声将她整个人烧的灰飞烟灭……
“小姐小姐!”
香书急惶的声音落在耳边,沈苏姀浑身一颤醒了过来,好似在水中过了一遍,她浑身上下都冷湿不已,迷迷蒙蒙的抬头,香书泪眼瞧着她差点就要哭出来。
“小姐,叫了您许久您都醒不过来,您口中还些奴婢听不懂的话,真是吓死奴婢了,您这几日做恶梦愈发频繁,往常都没有过的,这样下去势必要伤身子,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给您瞧瞧可好?”
香书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哽声问她,沈苏姀深深出两口气,身上渐渐有了力气,转头一看窗外已是晨光微曦,她撑床起身,摇了摇头,“不用了,并非什么大事。”
香书知道自家小姐素来一不二,不由满是无奈,“小姐,小时候家里阿婆总,人是要向前看的,总是记着旧事做什么呢?这世上没有那叫人失忆的药,若是有,定要给小姐喂一颗,免得小姐夜夜受折磨——”
见香书实在心疼她,沈苏姀不由微笑,“我倒是知道有个药叫‘忘机’的,可惜那药早已经失传,你可没机会了!”
见沈苏姀还能打趣自己,香书不由得也带了两分笑意,“就小姐知道的多!”话音落定便再不磨蹭,转身进耳房为沈苏姀准备浴汤去了。
看着香书的背影消失,沈苏姀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沐浴之后天色已经大亮,沈苏姀装扮之后便开始用早膳,在内室收拾床铺的香书忽然急急走出来,手中拿着她昨日进宫穿的衣裳,一手扯着那袖子问她,“小姐,那盒子去了何处?我找遍了内室都不见,莫不是昨晚落在了马车上。”
沈苏姀看她一眼,“送了姑母。”
香书放下心来,想到自家小姐竟也有这样的心思便觉得十分不错,转而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起闲话来,“小姐这就对了,娘娘到底是您的姑母,将来无论如何都是连在一起的,您有这份孝心她自然是开心的,起来咱们昨晚没走圣安门倒是对的,可真是没有这样的,满朝文武连着太后都去圣安门迎接那七殿下了,可那七殿下却根本连个人影儿都没出现,叫所有人白忙活一场,便是如今的三皇子五皇子只怕也不敢如此!”
沈苏姀正在喝粥的手微顿,眸中泛起两分幽芒。
香书未曾注意沈苏姀的异常,接着道,“虽然昨个晚上七殿下叫好些人着恼,可今日里,却绝对无人敢他的不是!”
见沈苏姀挑眉看向她,香书面上的笑意立时一盛,故作意味深长的道,“因为啊……今日一大早圣上便给七殿下加封了亲王之尊!还专门为他设立了新的衙门,叫金吾营的……小姐您,这下子还有谁敢他的不是!”
“咣当”一声,沈苏姀手中汤匙一滑,堪堪坠地摔成了两半。
香书吓一跳,赶忙走过去瞧,“小姐可伤着了?”
沈苏姀容色微敛,摇摇头有些慵懒,“无碍,可能有些累了……”
香书瞧着她的目光愈发担心,却是慢吞吞的道,“不知怎地,小姐从昨天进宫开始就有些不对了,倒不像是平日里见着的样子。”
沈苏姀无奈一笑,“宫中……自不比这府中,哪能让我们意形于色?”
香书欲言又止,正要再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身却看却是香词,香词也是沈苏姀身边的大丫头,亦是在洛阳之时就跟在沈苏姀身边的,十三四岁面容姣好,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喜话,做事却十分稳妥,极得沈苏姀的喜欢。
“小姐,有信到了。”
香词手中拖着一只雪白信鸽,信鸽小腿上正挂着个小小信筒,天青色的水墨纹样,沈苏姀一眼便看出来自何处,面色一肃,将那信筒小心取了下来。
香书不知这信来自何处,只知这是回府两年来自家小姐唯一和外界联系的方式,每隔一段时间伽南馆都会收到这信,自家小姐还吩咐过此事不许外人知晓,若所料不错,小姐大抵要出门了——
“去准备,明日出府一趟,香书跟着吧。”
香书眸光一亮,虽不知去的是何处,却仍是兴高采烈的转身进内室为沈苏姀找出门的衣裳去,香词看着香书的背影消失,有些担忧的低声道,“君临城中气氛不对,主子出门需得当心。”
沈苏姀淡淡挑眉,颔首。
此时的她并不知,她竟会这般早就遇上那人——
------题外话------
哦呵呵,男主要出来了哇~
正文 008 苏府&孟南柯
“七殿下封亲王,掌管两万金吾营,其母茹妃加封贵妃,随着七殿下一同去的宁家世子本来可得郡王之位,可就在前两天爆出宁国公底下的门客圈占了城外皇家御用之地,宁国公因此事告罪辞谢了郡王封。”
香书读完邸报上的内容便瞧见自家小姐靠在车壁上出神,沈苏姀的眉心紧皱着,好似是在思量什么要紧的问题,等了许久,才见沈苏姀转过头来,问她道,“既然是亲王之尊,就没有什么封号吗?”
香书又仔细的将那邸报看了两眼,摇头,“邸报上未,那便是没有了吧。”
沈苏姀再次低下头去,长长的刘海投下一片阴影,谁也看不清她眼底情绪,手中的血珊瑚佛珠被她纤细的手指一颗颗的碾过,颗颗殷红如血——
昭武二十七年五月,焉耆国大举犯境,镇守西境的威远侯苏阀领二十万步天骑却退而不战,活生生让十万焉耆铁蹄踏入了大秦国土,边境三城尽数被屠,称伏尸百万亦不为过,期间帝连发七道谕令,然二十万步天骑抗旨不尊且无回信,由此,威远侯通敌叛国之罪不容置疑,帝怒民怨,以诛九族之罪将威远侯一家打入地狱!
威远侯苏家倒台,剩余的五大权阀各自争斗力争首席,沈苏姀眼底浮起一抹讽刺,才不过五年,他们就分出了胜负,那茹贵妃乃是西岐之女,以“贵妃”之衔足以压下窦德妃,而作为唯一一个被封王的七殿下,即便没有封号却也是众位皇子之中地位最高的人,后掌宫闱,前握军权,西岐啊西岐,和当年的苏家是多么的相似……
“小姐,以前街上的卫兵都是黄甲,今日怎的多了青甲?”
沈苏姀正在出神,转头,视线正好从香书撩起的窗帘之下看出去,一行队列整齐的青甲骑兵正从马车旁疾驰而过,他们周身混着尘嚣血腥,身上青甲泛着寒光,腰间长剑气势慑人,街边行人见之莫不为其让路。
沈苏姀墨瞳如渊,从前戍卫君临城的是窦阀与申屠氏轮流掌权的九城巡防营,而今……似觉那青甲刺目,她缓缓闭上眼,“那是天狼军的甲色——”
昭武二十四年,天狼军与步天骑共御西境,至昭武二十七年五月,步天骑叛变,独留天狼军抵御焉耆,彼时步天骑是比焉耆更大的威胁,是窦阀与申屠氏两家领兵合围才将二十万步天骑齐齐斩于马下保了帝国安危,那一战窦阀与申屠氏出力不小,然而五年之后,后宫朝堂占不到上风便罢,这两家却连君临城的戍卫权都守不住!
沈苏姀唇角微勾露出两分讽笑,若她所猜不错,几日之后这街市之间应该再也看不到那黄色战甲了,不知到了那时,窦阀与申屠氏的掌权者会是哪般面色?
香书恍然,“那金吾营听便是由七王爷的天狼军改制而成的,想来是那金吾营了,小姐知道的怎生如此之多——”
沈苏姀笑笑不答,也随着香书看马车之外,大秦古时是游牧射猎之族,民风素来彪悍,其建筑大都石木混搭,古朴大气非常,今日的君临城依旧处处都是繁华盛景,然而看着那一队又一队的青甲军来回而过,沈苏姀的心不知怎地有些不安起来。
“小姐,到了。”
马车堪堪停驻,今日的沈苏姀着一身白色斗篷,下马车之时将那风帽一带便将面容挡住了大半,她所站之地乃是在一处民宅之前,地段位置佳,门前大道宽阔,可那宅院却十分陈旧,连块匾额都没有,好似是翻新修补过,细心的话还能看到烟熏火燎的痕迹。
“小姐,这是何处?”
沈苏姀墨瞳微狭,那幽深的眸光好似已透过眼前的宅院看到了远古的某处,樱唇一动,语声哑的有些叫人心疼,“这是从前的——苏府。”
“小姐……难不成……是那叛军苏府?”君临城上下百年也只有一个苏氏,香书一愣,仍有些怀疑,“可瞧着这宅子像是被重新修葺过,原来的府院呢?”
沈苏姀默了默,“苏阀出事之后,老侯爷与少将军身死战场,家中族人尽数被诛杀流放,四位小姐被充作军妓,那苏夫人在这宅中……引火自焚了。”
香书听得浑身一抖,想那苏家乃是叛军罪身,当是这君临城中的禁忌,何况这院子里不知死过多少人,却不知自家小姐为何要带着自己来此处?
香书正犹疑,沈苏姀却已抬脚往台阶上走,门扉轻叩,里面立时露出一张老者的脸,老人家已是须发皆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只有一双眯着的眸子仍闪着亮光,见是沈苏姀也不意外,只是憨憨一笑,“五姑娘,您来啦!”
“陈叔。”
沈苏姀应一声,陈叔赶忙将他们让了进来。
虽则是修缮过的,然则府中却仍是大气开阔布局精巧,绕过大大的池塘壁影,竟能听到袅袅的读书声,陈叔看着沈苏姀笑笑,“最近过来的孩子多了些,院子里也热闹的多了。”
沈苏姀点点头,香书在一旁早已睁大了眼睛,陈叔见她如此不由笑开,“看这位小姑娘第一次来,想必还不知这院子乃是五姑娘买下,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读书用的吧?”
香书微愣,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感佩,沈苏姀面上没多余的表情,只朝着院子深处而去,陈叔见此便道,“孟先生一早便等着您了。”
红墙绿瓦,翠竹栩栩。
行至院门口,沈苏姀看了香书一眼,“在此候着。”
陈叔早已站定,见香书有些担忧的看着沈苏姀不由解释道,“小姑娘莫担心,孟先生是我们这里的教书先生,和五姑娘是朋友。”
香书闻言才松口气,“小姐去吧,有事叫香书便是。”
雕花厅门轻掩,沈苏姀轻轻一推便开了来,屋内安静非常,一股子颇好闻的草木香清心凝神,沈苏姀进的门去,转头便对上一双空山雨后的浅色眸子。
衣带当风,白衫仙逸,孟南柯凝视她一瞬,上挑的眉头带着两分赞许!
“比我想象中平静,果非从前的苏彧了——”
正文 009 夜乱
离开时夜色已至。
沈苏姀静静靠在车壁上假寐,脑海中又浮现了适才孟南柯之语,她再不像从前的苏彧了,可从前的苏彧该是哪般?
从前的苏彧——出身贵胄文武双全,军功赫赫意气风发,在帝国年轻一辈中光芒万丈,仿佛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应是他的——
可在现在的沈苏姀看来,从前的苏彧——铁血无敌满腹愚忠,气盛贪功不知韬光养晦,空有赫赫功绩,却是送了自家族人上西天……真真是……蠢不可言!
“小姐,那位孟先生真是气度不凡,您请他来教书要给他多少银两?”
看着香书亮晶晶的眸子,沈苏姀不由一笑,“不过一眼,你怎生看出他气度不凡?我无需给他银两,他……乃是我的故交。”
香书点头,却也不知沈苏姀在何时何地有了这么一位“故交”。
“小姐,早间出府之时奴婢听三小姐又进宫去了,这才隔了一日,这一次难不成是她随太后去行宫了?”
沈苏姀眉心顿时狠皱——
香书一看连忙安慰,“小姐莫要灰心,您才十二岁,我们往后的机会还有很多。”
沈苏姀摇了摇头,紧皱的眉心未曾松开。
香书眼中的沈苏姀从来从容洒脱,见她如此便有些纳闷,“小姐这次有些奇怪,往日也有许多与宫中贵人见面的机会也不见您动心,这次却是想去那行宫,小姐素来懂得多,也不知那行宫有什么好光景叫小姐动心了?”
好似有些累了,沈苏姀又微闭了眸子,答话时语气绵长的好似快要睡着,“那行宫里的光景啊……很多……”
夜色下的君临城繁华似锦灿若白昼,秦楼楚馆教坊酒楼无一不是熙熙攘攘,君临城是帝都,更是帝国的销金窟,权贵们需要各式各样的纸醉金迷来彰显自己的权势与财力!至于君临城外的贱民疾苦,他们早就无暇过问。
嘈杂的声音轰隆入耳,沈苏姀的眉心皱的更紧,“咣当”一声,马车堪堪一颤竟然停了下来,沈苏姀睁眸,眼底锐色一闪。
“小姐,前面的路被堵上了,好像……好像是窦家的兵!”
驾车的车夫是她院中小厮名叫赵鑫,寻常也是个胆大的,然而看到前面窦家军严阵以待之时到底有几分畏怕——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沈苏姀一声令下赵鑫便下车往前去,过去一看却是傻了眼。
宽阔的主道被身着蓝衣的窦家军拦腰截断,五十多人围了个方形,路中央搭着个高台,台子上坐着个华服锦衣手执酒壶的年轻公子,此刻抬头看着被他们堵住出口的三层小楼,细长双眸满是阴鸷,脸上带着两分狞笑!
“楼诗诗!”
“你若再不下来好好伺候爷与爷归府,小爷今日必火烧了你这卿云阁!”
听此一言小厮吓得面色煞白,那楼诗诗乃是这卿云阁头牌,而这位公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强抢之事,打眼一望,城中百姓大都围在老远的地方看热闹,无人敢指责一二,再旁边些,一队身着黄色军服的巡防营战士正缓缓离去。
赵鑫想了想,向那距离最近的看热闹的百姓走去。
沈苏姀掀开车帘便明白那阵势不善,待赵鑫细问之后回来一,她的面色不由更沉。
“小姐,前面是窦家表少爷窦齐,他看上了那楼诗诗,可楼诗诗三番两次寻死不从与他,他便要用这法子逼那楼诗诗就范——”
“真真是胆大包天!”
“仗着背后有窦家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了不成?”
“九城巡防营难道不管管吗?”
香书听得有气,转眼看自家小姐神色漠漠并无所动,又听赵勤道,“姐姐有所不知,九城巡防营现如今是申屠氏掌权,几十人的小队伍刚刚来过,是那窦齐本就是君临小恶霸多年,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来的都是小兵,哪里敢对窦齐真的动手?”
窦家内有窦德妃,中有受皇上宠爱的五皇子,外还有那德高望重的窦国公在世,若不是西岐有七皇子此次立了大功,窦家俨然已经是几大权阀之首!
香书心有所动,再看沈苏姀的面色立刻就明白过来,这种事情怎是她们能管的住得,至多不过嘴上过过瘾,她便又掀帘看向那小厮,“去问问,就是沈家的马车,先给我们让开条路再,总不能叫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赵勤立时应声,朝着那围起来的方形跑去——
“真是给脸不要脸!”
远处的高台上,已经没了耐心的窦齐忽然狠狠的骂了一句,看了看旁边手执火把的侍卫们,抬手一挥,“去,给老子把这绣楼给烧了!”
一声令下,周遭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那三层小楼上仍有男男女女无数,听见此话俱是鬼哭狼嚎的叫起来,场面一时可怖至极!
“公子——”
窦齐本打算看接下来的好戏,却被这一声打断,不由怒目相对!
“做什么!”
贴身侍卫急行至他跟前低语几声,窦齐一边听面上亦是表情变幻,待那侍卫完,他便把目光投向了沈苏姀马车的方向,似笑非笑意味不明。
车内香书还当他应允了此事,正要松口气,却不想窦齐忽然冷冷一笑,高声道,“沈家算什么东西,今晚,就是天王老子来小爷也不给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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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传只看文不冒泡的姑娘会怀孕……
正文 010 鬼王
“可恶!”
香书狠狠一啐,气的咬牙,转而去看自家小姐,那面容仍是淡淡,只那一双墨眸比平日里幽深许多。
沈苏姀眸沉似墨,手腕一沉便欲落帘,然而刚落了一半,她的眉头蓦地一皱,锐利的目光越过人堆,紧紧钉在了黑暗中的街市尽头——
“烧啊!怎么还不烧!”
高台上,窦齐又是一声急喝!几个手持火把的侍卫应是,眸光却带着犹豫,这一烧就是上百条人命,自家少爷有窦家庇护,可如他们这般小人物只怕就——
窦齐见几人动作极慢不由气极,横眉一竖,“几个废物!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给爷烧,不给他们点厉害他们不知道小爷姓窦!”
“公子——”
凭白又是一声唤,窦齐心头怒火更甚,对着那蓝衣侍卫便是一酒壶,那蓝衣侍卫险险躲过却是不敢近前,只跪地回禀道,“公子,巡防营的人回来了!”
窦齐闻言面色一变,转头便看到一队黄衣兵士向这边来,待那队人马靠近,看清领头之人他邪邪一笑,“原来是曾琪曾副将,可是拿了申屠世子的印信?”
来人正是申屠氏的家臣,亦是现如今九城巡防营的副将曾琪,闻言他面色一沉,却是摇头,“未曾。”
窦齐立时大笑起来,“可还记得你的上司是怎么死的?你们九城巡防营,若是没有申屠世子的印信,还是不要来管小爷的事……除非你们敢把小爷弄死在此处,否则,明日后日,死的就是你们——”
窦齐之话果然让曾琪等人面生犹豫,曾琪只是个小小家臣,一个副将,哪能和做主子的窦齐较量?看着曾琪之人的面色,窦齐十分满意的笑了,他转过头去,看着那小楼上嗷嗷嚎叫的男男女女们狠声一笑,“给我烧!”
话音一落,侍卫们面面相觑再不好犹豫,正要狠狠心将那火把扔出去,远处却轰的响起了山摇地动的马蹄声,那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将整个街道都震得颤动!
窦齐心头骤然一跳,面上的狞笑猛滞,回头就望见几个蓝衣侍卫正跑过来,连番被打扰,窦齐哪里能忍,不由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又怎么了!”
“公子,是……是……”
蓝衣侍卫面色惊恐,嘴唇抖抖索索的不出整话来,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怖之物,窦齐被那越来越靠近的马蹄声震得心头鼓动,也顾不上火烧青楼了,只恨恨望着那侍卫,满是戾气的喝问,“九城巡防营又来人了!”
“不,不是巡防营——”
蓝衣侍卫眼底闪烁着恐惧,语声颤抖带着哭音,“是天狼军,公子,是天狼军!”
畏怕的声音传出老远,空气为之一滞。
沈苏姀的眸光仍是看着那处,在她们正前方百步之地,在那藏青色的天幕之下,一片泛着冷光的青甲,正带着尘嚣血气蛮撞过来!
沈苏姀墨瞳微缩,周身气息骤寒。
“是天狼军?!”
窦齐一声反问,声音里头带着不可置信,看了看万分失态的蓝衣侍卫,他忽的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朝马蹄声来的方向看,“连巡防营都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你以为那几个山野莽夫能奈我何?!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
长风荡起,无星无月的夜空下百多青甲骑兵如同魍魉一般御马而来,青黑的战甲映着远处妖冶璀璨的灯火,夜色之中发出惊悚的色泽,在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的印着狼牙鬼符,阴厉狰狞至极,叫人不敢直视!
围观的人群被那扫平一切的气势喝退,面生惊惧的为青甲军们让出一条路来,眼看着军威赫赫的青甲骑兵越来越近,窦齐蓦地看向曾琪,高声笑道,“曾副将,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我怎生不曾见过?”
窦齐的声音高亢而跋扈,话音故意拉长,充满着嘲笑与讽刺,曾琪面色沉沉,闻言不置可否的道,“窦公子当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此乃七王爷的金吾营——”
窦齐大笑起来,眸光扫过那森森军阵,语声愈发高扬,“七王爷是谁?金吾营又是什么东西?我怎生不知?哈哈——我——”
飞扬的话语声忽然戛然而止,一支飞惯而来的套马绳精准的朝着窦齐的脑袋罩下来!窦齐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便被套住,一股子大力猛然来袭,他整个人好似离弦之箭一般被拉拽出去,“砰”的一声,直直从他站的高台落在了远处的青石地上!
突入而来的变故让众人愣住,所有窦氏私兵反应过来立时拔刀相向,然而他们的刀还未拔出,青甲军的长箭已经对准了他们,有那不知死活的要上前,只听“咻咻”数声,泛着冷光的长箭已经钉在了他们脚边,箭头钉地,箭簇狠颤,再无人敢动。
青甲士兵们见此便收弓回剑,又从马背上利落跃下队列站好,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锵锵铠甲之声更撞得人耳蜗生疼,众人正不解其意,齐整整的军阵却如同船破浪涛一般向两边散去,直直让出了中间一条道来!
“王爷!”
青甲军齐声大喝,伴着长枪落地声震撼九霄!
沈苏姀揽着车帘的手一颤,抬眸望去,那被让出的街道尽头,一匹通体全黑的战马自夜色之中轻蹄而出,马上之人宽肩长臂身姿威烈,紫金袍,玄龙靴,贵胄至极。
时间就此停滞,宇宙洪荒只他一人威慑八方,无人敢睁大了眸子去瞧,唯有沈苏姀,她目不转睛的盯住来人脸上的鬼面,青铜泛寒,獠牙含厉,再加上那双寒冰似地墨蓝色眸子,冷厉罡煞……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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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有改动,大家看不明白的可以再去前面看看哈~
正文 011 鬼王2
火光似血色,妖冶的落在来人身上,紫金长袍被夜风掀起,金线绣成的古兽暗纹在月华下邪肆若魑魅,腰间玄墨重剑斜挂,煞气肆意叫人心头生颤。
越来越近,那鬼面便也越来越清晰,周围人群中渐渐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男人御马,一步步的向被套马绳制住的窦齐靠近,此时的窦齐已被摔得头晕眼花,挣扎着坐起来,眼瞧着那明晃晃的鬼面和那双幽深的眸,一时间竟吓得不出话来。
“还不给我家王爷请安!”
当胸一脚踢来,窦齐嚎叫一声才回过神来,浓眉一皱,任何时候他都能做出一副天王老子的模样,“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乃——”
话还未完马鞭便当头抽在了窦齐身上脸上,那面色冷峻的青甲士兵冷声一啐,“你是哪家的狗我们王爷一点都不关心!”
窦齐吃疼惨叫,男人这才将寒冰似地眸光落在他身上,语声低寒,“举私兵行强抢之事,是窦准给你的胆子?”
窦准乃是窦阀国公爷的名讳,此刻从男人口中道出凭白的让窦齐浑身一颤,他眼底闪出几分火星,正要再骂那马鞭又落了下来。
男人又看向不远处的黄甲士兵,墨蓝色的眸子里冷光一闪,“巡防营如此办事,还真是——叫人刮目——”
曾琪唇角几动,看了看窦齐惨痛的模样终是不出话来,男人便低笑起来,笑意低沉悦耳,却犹如腊九寒天的风,叫闻者生寒,“既是如此,想来巡防营也没必要继续存在,帝国不会养一群无能鼠辈。”
曾琪面色几变,拳头紧了又紧却终是没敢动作。
男人再看窦齐一眼,幽幽落下一问,“想活?”
窦齐猛的抬起头来,见男人不似玩笑心头不由一颤,继而恨意惧意半掺的盯着马背上的男人,“难不成你要杀了我?”
男人并不做怒,手中长剑翻转,不紧不慢的道,“若能招认窦阀与这君临城中行恶之事,便可留你一命。”
轻轻一言如此被他道出口,窦齐眼中精光闪烁,猛然之间反应过来,继而冷笑,“别妄自尊大,想动窦家,不仅窦家不会饶你,只怕连皇上也不会帮你!”
“废话忒多!”
一旁的青甲士兵看不过,又一脚踢在窦齐背心,窦齐被踢到在地,艰难的喘了几口气才呻吟出来,他口脸是血的倒在地上,望着马背上的男人邪邪笑起来,“你若是有胆,最好真的杀了我,不仅是我,这里的所有人最好也一并杀去!”
周遭的风声随着男人的默然微滞,躺在地上的窦齐因这番沉默愈发不安起来,男人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中墨剑,忽的道,“曾副将以为呢?”
曾琪眸光几动,扫过地上的窦齐不出话来,这火尚未烧起来,依窦阀之权,只怕是很难治罪,申屠家恨不得能打压窦阀,可窦家势力之大并不是他巡防营的人能管得!
“哈哈,小小的一个巡防营哪敢管窦家的兵?便是申屠家的世子来了也不会动小爷一根手指头,更别杀了小爷!”
窦齐挣扎着坐起来,吐掉口中血沫,豁出去似地道,“天狼军厉害又怎么样!窦家也不是你们这些人动的了的,待我禀明了叔父,七王爷只怕不那么好过——”
窦齐之言极尽讽刺与憎恨,男人听在耳边却并不动怒,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那古朴暗纹上滑过,语声幽幽道,“本王竟不知,窦家如今有这般权势——”
窦齐见周围人不再围上来,索性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睨着男人道,“七王爷刚刚归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为自己惹了麻烦反倒不好。”
男人不语,只漫不经心看着远处茫茫夜色。
窦齐还当他拿他的话当了真,索性面上得色更浓,眸光扫过那骇人鬼面,瑟瑟一抖复又笑道,“七王爷虽在边关也当知道这君临城中是何人做主,只要七王爷改日登门拜访,今日之事小爷我便可既往不究——”
“若本王不呢?”
男人忽然一问,窦齐见周围几个青甲士兵站在自己三丈之外心中微松,不由冷哼一声道,“那就得看我们国公爷喜欢用什么法子让七王爷不好过了!”
男人终于又看向他,语声带着冰冷笑意,“哦,你这样,本王倒也想看看……窦准会用什么法子让本王不好过……”
许是那笑意煞人,许是那眸光摄魄,窦齐只抬眸一瞬浑身上下便生出了冷意,他惊恐的睁大眸子朝后退去,然而他的步子尚未迈出,喉咙上忽而一凉!
剑花闪过,血光喷溅。
甚至连一声惊叫都未叫出口,“砰”的一声闷响,窦齐的无头之尸重重倒在了地上,那被男人一剑割下的头颅飞出去老远,“咣当”落了地,断头狰狞可怖,带着喷涌着的血柱,咕噜噜滚出一道长长血线。
巨大的血腥味骤然散在夜风之中,身着蓝色军服的窦家私兵见这场面一个个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有人拔刀而起,然而还未踏出一步就被凌厉的箭簇射穿了胸口!
待十多个人先后倒下,剩余的人再不敢动,俱是弃剑跪倒口呼千岁,夜风过境,整个街市上只有一颗颗又惊又怕的心和那呛人的血气。
有青甲军将那落地的头颅捡起来,用布一卷呈到了男人眼前,男人扫了一眼,收剑入鞘,冷冽的眸光朝那些衰兵们扫了过去,“窦齐胆大妄为欲屠无辜目无皇室,死刑处之!罪人之首,且交给窦准,以作警醒之用!”
远处教坊楼阁依旧是一片灯火酒绿,窦齐和窦家军的血顺着古老的青石板纹路流出好远,这一丝血色仿若一抹妖红,为着城池中的纸醉金迷添了疯狂与欲望。
男人收剑入鞘,墨蓝色的双眸绽出一点幽芒,他转头看向巡防营众人,微抬下巴,语声沉厉,“回去告诉申屠惕,巡防营不敢杀的人本王来杀,巡防营不敢管的人本王来管!”
曾琪及一众早就惊怕不已的巡防营士兵面色巨变,男人眸光一寒,威势愈发逼人,“从今往后只有一句话,你们管得了的本王要管,你们管不了的本王还是要管,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本王的金吾营——你们,可听明白了?”
万籁俱寂只余风声,没有人回应男人的话,可是沈苏姀知道,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不仅听明白,他们应当再不敢忘记。
“换条路走。”
窗帘被彻底的放了下来,满是黑暗的车厢之中沈苏姀平静的道出四字,香书已经被吓得大气儿不敢出一声,驾车的赵勤也恨不得立即逃离这炼狱般的所在。
收紧缰绳,调转车头,赵勤手脚极快,然而就在他刚刚调转马头走出几步之时,一声高亢的马儿嘶鸣声陡然惊破了这街市上的诡异默然。
马车内的沈苏姀浑身一震,只听一道疾快蹄声朝自己越靠越近……
------题外话------
好吧,有要求就应该满足,我还是乖乖早上更新吧~!以后都在12点之前更!
正文 012 我是嬴纵
无星无月的夜空深沉似墨,扫过遍地跪伏的百姓和那一具具已经死透了的尸首,男人再不发一言,收缰回马,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刚走出两步,座下马儿猛的一颤,紧接着一声嘶鸣震破九霄!
男人瞬时狭了眸。
座下马儿陪他征战沙场十年,虽是彪悍性烈,可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安稳若定未有异动,此时此地又怎么会……
男人猛的收缰,可马却发了癫似地扬踢,竟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转了过去,男人的眉心皱的更深,旁里跟着的青甲士兵亦都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马儿转头便不再异动,却只是固执的盯着一个方向,男人眸光似剑的扫过去,只看到跪倒一片的百姓们,他握着缰绳的手微紧,再将眼睫一抬,方圆五十步之内只有一辆寻常的朱顶青帷小马车静静伫立在街边暗影之中。
马车四周围得严严实实,男人的目光探不进分毫。
忽然,静立的马车一动,竟是要调转车头离开,男人心头微悸,正犹豫之时坐下的马儿竟又是一声长鸣,随即无令自动,竟是要朝那马车跟去!
男人微抬下颔,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二人。
墨衣青甲的两人得令,扬鞭催马朝着马车追去,一人语声清朗道,“前面马车何人,七王爷有令,命尔等停住——”
传令声穿透夜色传的老远,然而那马车中人却好似浑然未觉似地仍是不疾不徐前行,二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拔剑而出,连着剑鞘朝那马车直直掷了出去!
黑暗之中一抹亮光飞逝,马车之中的沈苏姀猛的将香书向后一推,下一刻,砰一声脆响,那长剑已从马车后窗破入,擦着她二人面门而过,刺破车帘重重打在驾车的赵勤背上,只听一声闷哼,赵勤已被打下了马车去!
虽没了驾车之人,那马儿却是受了惊,竟是撒蹄子狂奔起来,马车跌跌撞撞的狂奔在街市上,车中二人已是危险!
“小姐……小姐小心!”
香书早就被吓得面色惨白,在她的对面,沈苏姀紧抓着坐榻边缘,眸光正紧紧地钉在后面追来的人身上,那小小身板纤细无力,看着随时都会被甩出马车去,香书见此银牙一咬,整个人瑟瑟发抖的爬到车辕处握住了缰绳——
满头大汗的拉着那狂奔的大马,然而仍香书如何使力马速也不见慢下两分,只听到身后的蹄声越来越近,又慌又怕更是不得章法……
某一刻,一道剑光凌空而至,香书只觉缰绳上的猛力骤然一消,手上不知怎地一热,一声惨嘶入耳,下一刻那高壮大马忽的一颤,竟那般突兀的停了下来,而她坐在车辕处收之不及一个不稳便跌至地上,低头看去,手腕上的暖热竟是一大滩血沫,再朝那仍是喘着粗气的大马一看,一剑刺颈,泪泪血流正顺着剑身滴滴答答落下来!
香书浑身一颤,只来得及喊了声“小姐”就晕了过去……
缓而重的马蹄声随之而至。
男人的目光扫过这场面,终落在了尚未散架的马车车厢上,窗帘紧闭,可他知道,车内仍有一人,座下马儿哼哧着往车厢边靠,男人的手便落在了腰间墨剑上。
剑光如电,顶盖四帷天女散花般的飞射开去,光秃秃的车板上,竟坐着个一袭白裳的安然少女,暗夜漆黑,少女的周身却好似披着月华,她不惊不怒不怕,垂眸挺脊坐着,就好似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追逐,而她,乃是专们在等着他。
男人的眸微眯,催马靠近了些。
通体黝黑,额间点红形如烈焰,那匹马当先闯入眼帘,沈苏姀的眼瞳不由一缩。
来人目光沉甸甸,直压得她透不过气。
下一刻,一柄长剑探下来,准确抵住她的下巴——
剑尖轻轻一抬,那一张清冽精致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如墨苍青,不见纹饰唯有杀气,剑尖的寒意让人生畏,沈苏姀闭着双眸不去看,男人的目光带着凌厉罡风,让她面上生出刀刮一般的疼,她浑身僵直的被他盯着,心头似有某个野兽在冲撞,某一刻,那野兽破门而出,她骤然睁眼,眸若横刀!
男人一怔,面具之下的双眸略有意外,似是不明这般年幼的女孩子怎地有如此目光,四目相对一瞬,沈苏姀又将墨瞳一狭,好似摄于男人的威势一般垂了眸,而男人的目光却良久落在她身上,仿佛一场无声的博弈,他负责攻,她只懂得守。
四周静谧无声,跟在男人身后的青甲军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打扰这诡谲的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下巴上的剑尖往后退去,沈苏姀心头一松,僵硬的身子终于软下来,然而一口气还未呼出,肩头上便迎来一阵剧痛,沈苏姀整个人竟被他一手抓了起来,她咬紧牙关未出声,墨瞳一抬呼吸猛滞——
那鬼面距她半寸,狰狞的獠牙似能割伤她的脸。
她整个人僵硬的落在他身前马背上,他仍然揽着她的肩头,冷冰冰的注视着她,男人的异色眸子黑中泛蓝,蓝中沁黑,五分威慑三分霸气两分蛊惑,她的视线被黏住,眼瞳生疼,红唇轻颤,却根本移不开眼!
“叫什么?”
周遭众人眸光如炬,都盯着她和他,男人的声音就落在沈苏姀咫尺之地,她直了直背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恍然一亮。
“沈……苏姀。”
沈苏姀的语声带着意味不明的莫测之感,男人听闻眸色微深,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幽光一闪,竟忽的问她,“可知我是谁?”
沈苏姀眼瞳一缩,似被针扎。
男人竟忽然笑起来,带着磁性的笑音痒痒刮过她耳蜗,直坠进她心房里去。
他身子前倾,一字一字,“我是嬴纵。”
穹顶如墨,夜风忽的舞起她满头墨发,沈苏姀唇瓣微颤,纷乱记忆铺天盖地的涌入脑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眸色忽作寒厉一片……
她,怎能不知他是谁!
------题外话------
貌似大家都潜水了是么……求追文求冒泡啊……
正文 013 送她回府
“我是嬴纵。”
冷音入耳,沈苏姀下意识的一颤,嬴纵的手从她肩头下滑,大掌紧紧贴在她背上,她身形矮小纤细,背脊骨骼分明,比起别个女子仍显稚嫩,她眼底瞳色明灭,唇色发白且紧抿,嬴纵挑眉一问,“你在害怕?”
沈苏姀浑身的血夜仿佛都凝住,身形僵直,喉头腥甜,呼吸更是轻弱的没了声息,她费尽力气动了动唇,语声低哑。
“怕什么?”
嬴纵的眸色冰凉,世人之人,即便不怕他的鬼面,也必怕他的位份,便是不怕他的位份,也必定会怕他这个人,而她竟问他,应当怕什么……
他紧紧的盯住她,她艰难回视,陈墨似的瞳孔满是酸痛,却仍是一眨也不眨,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压倒性的将她完全笼罩,可她小小的身子却像是一柄匕首落在他心房,一动即死!四目相对,呼吸相闻,分明暧昧却又若兵戎对峙——
她果然不怕他!
嬴纵下颔微收,终于不再那般迫人。
沈苏姀双拳攥紧,浑身僵硬的由他揽着,那克制的表情在她稚嫩的面容上略显诡异,她直了直背脊,那满是漆黑的眼底便再也什么都看不清,额前的刘海被夜风掀起,一双修长的黛眉打破她面上的稚气,竟搅得他心头紧动。
沈苏姀复又低下头,微颤的肩膀仍是谁见到都会觉得楚楚可怜,从嬴纵的方向看下去,她衣裙微敞,正露出细白的后颈,那般纤娆,他一只手便可以拧断!
“欲往何处?”
沈苏姀不安的动了动,“回府。”
想到适才他们马车要去的方向,嬴纵眼底闪过不置可否,再不言语,只将落在她背上的手往下一滑,握住她的腰身就将她转了个向——
天旋地转之间沈苏姀的背脊紧紧贴住了嬴纵的胸膛,他身上一片冰凉,直直涌向她的后心,她瑟瑟一颤并不知他意欲何为,“敢问王爷——”
“送你回府。”
她的话语被他截断,沈苏姀眉心一皱道不出其他,他杀了她的马毁了她的车还伤了她的人……送她回府自是应该,只是她仍是不懂,他如何发现她且追了上来?
有青甲军将香书抱上了马背,跟在他们之后疾行起来,夜风在耳边呼啸,嬴纵长袍宽袖迎风而舞,将沈苏姀小小的身子全然裹住,沈苏姀周身都是他凌烈霸道的气息,满是攻击性的从她周身毛孔侵入,如同十年前一样,似要将她生生吞噬、撕碎——
“赤焰从不许旁人近身。”
低寒的语声擦过头顶钻进耳蜗,沈苏姀不由垂眸去看那马头额间的烈焰形状,曾经,她也有这样一个性子执拗的伙伴,“但凡如此,必定忠诚。”
不曾想她会接话,嬴纵眼眸微亮,“可会骑马?”
沈苏姀默了默,颔首,“会。”
嬴纵闻言再不言语,只调转马头拐进了一处偏道,正是抄近路往沈府而去,沈苏姀的眸光不由再次幽深起来,她只报了她的名字,他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归来那夜,不顾太后之仪,辱尽文武百官。
第二日,封王受营,位极人臣!
刚才,他砍下了如日中天的窦阀表少爷之头——
从十二岁至今,八年边关征伐,如今,他带着赫赫军功归来,他便像他腰间的玄墨重剑,无人知道他的剑锋将要挥向何方,这君临城中有荣华,有富贵,还有凡人不可企及的权势与名利,他所图为何?
与偏道之中疾行一阵,某一刻,沈苏姀眼前豁然开朗。
沈府遥遥在望,嬴纵落鞭急行一阵便到了府门之前,守门的小厮不知为何站在门外,看到沈苏姀回来立刻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
嬴纵拿住沈苏姀的腰身将她抱下马来,沈苏姀刚刚站稳赤焰便哼哧着朝她靠了过来,嬴纵不由眉眼一深,“赤焰果真喜欢你。”
沈苏姀看了看赤焰,面容平静的一福,“多谢王爷。”
嬴纵点头,看青甲军已将香书交给了沈府小厮便调转了马头,沈苏姀本以为他准备离去,却不想他忽的转身,欣长挺俊的身量微倾,墨蓝交加的眸子深若渊潭。
“如今可还觉得本王似妖如鬼?”
沈苏姀浑身僵住,脑中轰然一声成一片火海,烧的她心头一搐,再看嬴纵,他却已转身打马离去,挺直的背影隔得那般远仍是透着股子威慑!
沈苏姀看着那身影渐渐溶于夜色中,失神良久。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身后的小厮背着香书走到她面前,看着离去的大队人马一脸疑惑,沈苏姀不愿解释,只转过身来看面如菜色的香书,那小厮又看了看嬴纵等人消失的街市,面色忽然一变,有些慌忙的叫道,“瞧我这个记性……小姐快进府去吧!太后的懿旨下午就来了,可惜您不在府中,老太君急坏了,到现在还等着您呢!”
沈苏姀挑眉,眸中锐色一闪。
一路疾驰,嬴纵最后停在了一处外表寻常的民宅之前!
“吱呀”一声响,院门打开当首走出一人,白衫玉冠,面容俊朗,一双星眸温润睿智,通身透着风流雅韵,很难想象,这般的兰芝玉树之人是能一人斩百人的军中神将!
“可算是来了!”
宁天流朗声一语,好看的眉头扬起,连声音也带了意气,“怎生如此之久,难道一个窦齐还要你下不了手不成!”
嬴纵利落的跳下马来,将长鞭往身后侍从怀中一扔,一言不发的往院中走。
宁天流眸光一转,不由看向嬴纵身后几人,两个墨衣青甲的少年正跟在其后,俱是嬴纵近侍,其中一个浓眉圆目的清秀少年笑嘻嘻跟上来,倾身在宁天流耳边嘀咕几句,宁天流眸子越睁越大,不能置信的道,“你向来不近女色,如今竟看上个小娃娃?”
那少年名叫容飒,闻言笑起来,“世子爷您不知道,那沈家五姑娘可不是个简单的小娃娃,赤焰好像挺喜欢她呢!”
“赤焰何曾亲近过别个……”
宁天流眸光微变,完又有些不相信的看向另外一个同样墨衣青甲、却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冷峻少年,“容冽,你。”
容冽只横看了宁天流一眼,宁天流当他还若往常那般不予回答,却不想就在他正要再问问容飒之时耳后却飘来冷冷四个字。
“十分喜欢。”
宁天流眸光一亮,眼底生出些许兴味——
嬴纵快走在前,仿佛未曾听到身后诸人之言,只问道,“十八将军在何处?”
宁天流闻言立时肃容,抬手一请,“这边——”
一行人绕过亭台楼阁往庭院深处而去,只听到没过一会儿宁天流的声音又传了来,“好的杀几个窦家兵就算了,你却连窦齐也杀了……你怎么不干脆去把窦国公府给平了……啧啧……我怎么这般头痛……”
正文 014 曾败于一人之手
“七王爷战功赫赫武运昌隆,戍卫西境八年未曾有一败!”
“岂止是未败!那焉耆国威胁我大秦已久,现如今却是折在了王爷手中,真真振奋人心!在我等外路将士眼中,王爷当真是战神转世!”
灯火通明的议事堂中,十多个身着便袍的英武男子齐齐而坐,他们多出身寒门,靠自己血汗拼得帝国武将中的一席,然而大秦朝堂权阀遮天,没有过硬的身家背景,他们也只能被外放至穷乡僻壤的无功可立无敌可杀之地。
宁天流含笑坐与左下手第一位,闻言亦将拜服的目光落向了主位。
青铜鬼面被灯火映的五彩斑斓,獠牙森森发亮,那一双素来锐利的眸子却是微狭,一时叫人辨不出情绪,嬴纵挺俊的身子浅靠与身后椅背,手中随意把玩着腰间墨剑,听着底下众人之语……似是津津有味。
“放眼大秦,能以一军之力灭焉耆唯有王爷一人。”
“如此运筹帷幄之谋断,大秦上下百年都找不出第二人,如此悍勇之赫赫军威,大秦往前看往后数,只怕也找不出第二支天狼军!”
群情激昂,赞誉无双,诸位将军眸光锃亮的看着嬴纵,颇有些期盼他接话的意思,嬴纵唇角微抿,“大秦良将颇多,雷霆之军亦并非天狼军一支,诸位实在言过。”
他的语声略有低寒,郑重不似客气,众人本就畏他,此一言更是将大家的热情浇熄,诸位将军面面相觑一阵,谁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爷自谦,便是当年的步天骑在,只怕也不过如此。”
一道略显沙哑的语声忽然响了进来,众人转眸看去,一身蓝袍坐与末位的年轻男子正面色沉肃的看着嬴纵,“大秦上下百年,精兵强将实在是多,然而称得上神兵的也不过步天骑与王爷的天狼军,至于战将——若是那苏彧尚在,或能与王爷比肩!”
众人面色大变,气氛猛滞,诡谲的气氛叫人窒息。
步天骑……苏彧……
这两个久远的词好似带着魔力,一出口就让所有人都失了言语,想当年,苏家的步天骑乃大秦铁军,无论是犬戎亦或东岛俱是闻风丧胆。
而那苏彧,与一众皇室权阀小辈同出皇家虎贲营,少年悍勇,十二岁便随其父领兵抵御焉耆食人族,那时尚为皇子的嬴纵亦是十二岁,亦在同年驻兵与西境,彼时的天狼军不过是一支散军,然而便是一只散军在嬴纵手下也是常胜之军——
既生嬴纵,何生苏彧!
彼时两军与九巍山南北分立共御焉耆,一为天家皇子运筹帷幄,一为门阀少将谋而后定,天狼军愈战愈勇,步天骑威势不减,三年苦守,这两位年轻的帝国新星在西边的风头一时难分上下!同出虎贲同岁且同敌,有多少人将此二人的明争暗比看在眼底,俱是年轻一辈,本还想等着他们分出个高下,却不想那苏彧竟生了反心……
“傅青,那苏家步天骑乃是叛军!那苏彧是叛将!皆是我大秦军将之辱,尔不仅不以其为耻,怎生还能同王爷相比?”
诡谲的沉默之中忽有人开口呵斥,那人生的虎背熊腰,年纪颇长,话音落定便有人附和,而那叫傅青的年轻将军闻言眉心一皱,虽未回嘴,面色却透着不屑,那老将军见他如此表情不由更怒,然主位上的嬴纵一言不发,他便也不敢放肆,场面一时间变得好不尴尬。
“好啦好啦,天狼军的功绩自有帝国奖赏,何时需要你们来赞誉?”
宁天流忽然出声,那润透的声线带着两分调侃瞬时便将尴尬化解,他笑笑,眸光扫过嬴纵,嬴纵却仍是垂眸不言,宁天流眉心微蹙轻咳一声,继而语声慎重起来,“今日邀诸位来此,乃是为共商外路军回京述职一事……”
夜色深重,无星无月的天幕黑漆漆的骇人,宁天流将诸人送走,回屋便看到嬴纵正站在窗边沉思,挺俊的背影带着两分冷肃——
“外人只知你与苏彧在西边斗得难分高下,却不知你们在虎贲营便是敌手,所谓野心覆天之人必定寂寞入骨,你们高下未分,少了他那样的对手,你有些失望倒也正常。”
宁天流挑眉走过去站在嬴纵身侧,语气微凉,他亦是出自虎贲营,自然知道的比旁人多,苏彧当年之姿……宁天流摇了摇头,眼底仍有两分遗憾之色。
嬴纵背脊笔挺,青铜鬼面森寒,并不语。
宁天流见他这般已是如常,索性走到一旁为自己斟茶,然刚拿起那茶壶他的动作便是一顿,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看向嬴纵,“我还记得五年前出事之后你回过君临一次,皇上因你办事不力而发了大火,可步天骑叛变,你独自镇守西境根本无暇去追杀叛军,当年在西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嬴纵周身之势莫名一寒,墨蓝色的双眸微狭,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夜中何处,他并不答宁天流之语,静默良久,忽而语气莫名的道,“我此生……也曾败于一人之手——”
宁天流正饮茶的手微滞,抬眸就看到嬴纵侧影孤清的转身朝内室而去,他眉头皱了皱,正想点什么却又听到嬴纵语声威慑的声音再度传来。
“明日需得进宫陪太后看赛马,窦准交给你搞定。”
字字威然霸气不容他不遵,好似适才那些萧索之感皆是幻觉。
宁天流眉头皱褶立时更深,无奈的放下茶盏向着屋中酒柜而去……而此时的沈府伽南馆之中,香词正在为沈苏姀明天该穿什么骑装而发愁……
------题外话------
从明儿开始将会是全新情节!大家要乖乖追文哦~!
正文 015 马场机锋
先秦族人本就是游牧出身,之后更是在马背上打来天下,即便如今的大秦文昌武盛,早已摒弃了从前的粗蛮野气,但是马术一道仍是上层贵族钟爱的消遣!
帝宫跑马场坐落在宫闱西北部的上林苑,距今已有百年历史,奢贵恢弘,好似一处小型练兵场,沈苏姀跟着那领路小太监一路向里去,没走几步便能瞧见司马监的宫人正在饮马,十多匹大马毛色纯正,鞍鞯辔络齐备,且俱是镶金镀银分外奢华!
沈苏姀略扫了几眼,朝那荫棚高台而去。
“太后,沈家五姑娘到了。”
一道眸光带着审视落下来,沈苏姀与台阶之下跪地行礼,“沈苏姀给太后请安。”
“这身骑装叫她穿着可真是好看!”
沈苏姀低着头,并未听到太后的应答之语,却是个温和的妇人答了话,她便好奇的抬眸扫了一眼,高台上竟坐着两人。
主位上的老者鬓边一抹霜白,周身上下竟只着了件素色袍子,面容虽不复往昔,那通身的精神与贵气却叫人不敢小觑,太后陆氏年少时的容貌便是一般,却有一副好身手,以宫女之身受得临幸,生下皇子之后便自请去了封地,十年之后,君临城中有的皇子相斗而死,有的皇子篡位被诛,最终剩下的不是年幼便是难成大器,最后的结果当然让所有人始料不及,流落在外的卑贱母子被迎回宫中,从此这大秦国便有了昭武帝与圣慈太后。
在这个看似貌不经心的老者面前,任何的算计与谋划都将只是一场自作聪明的徒劳,可整个大秦都知道,她曾宠极了苏阀的少将军苏彧——
在陆氏的左下手位,坐着个身着紫色骑装,面容端丽眉眼温润的妇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通身上下不着半分饰物,雍容雅意不减半分,却又不让人生出距离感,沈苏姀垂下眸子,这位刚刚被晋为贵妃位的西岐氏女儿,仍然如往昔和气。
“起来叫哀家看看!”
沈苏姀今日里着一身菲绿短衣骑装,窄袖长靴,裙裾成瓣,墨发在绾做脑后坠马髻,躞蹀玉透清爽利落,陆氏一时间看的眯了眼,不由向她颔首,“到哀家身边来。”
沈苏姀低着头步步踏上台阶,陆氏一笑,指了指边上之人,“这是茹贵妃——”
“给贵妃娘娘请安。”
沈苏姀乖觉行礼,配着那身骑装模样分外惹人疼爱,西岐茹看的眉眼带笑,抬手便将她拉到了跟前,对着太后笑道,“这模样,竟是让臣妾想起了华庭。”
陆氏细长的眸子微眯,眸光温温落在沈苏姀身上,闻言也是一笑,“那丫头跑去封地,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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