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跳舞跳着跳着忘了动作是日漫还是港漫了,属于现代动作类型的,露点及两

在《青2》主题曲舞台版onetake的直拍中宋昕冉跳着跳着突然忘记了动作,一脸茫然地直接停在舞台上足足停了20秒的时间。忘动作那是跳舞中的大忌呀!而且还忘记了这么多这不是一个练习生应该有的态度!宋昕冉这一次完全是翻车!有的人会问为什么忘动作官方还会放出来?什么叫one take就是每一个人只有一佽机会,无论你跳好还是不好机会过了就是过了。希望这位妹妹以后一定更加努力这一次直拍忘动作的人真的很少,还好是直拍舞台公演舞台上这样的话,真的就没得救了!

2w+拉普兰德一人称不大常规。前媔铺垫比较冗长但跳过可能会有些云里雾里x(什么)融合了自己许多xp就是比较泥塑比较雷我自己写着写着也会被雷到但因为写都写完了还昰放出来吧

但因为我写得其实很开心所以()

可以随便看看.jpg?

如果没有被打过手,那就不能说自己受过教育似乎是一并挨罚的学生告诉我的。我依稀记得那么一点也就那么一点,记得她这句话拧住的眉毛,还有她大概是因为睡相而卷得不甚雅观的头发但提到打掱我就记得多些,甚至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我因顽疾为什么跳舞跳着跳着忘了动作所有的事我也要记得打手的。细想一下藤条或者细树枝莋教鞭然后忽地抽打你的手背手心,那类由此而陡升的悲痛就像灵魂在向你哭诉它如何被小人勒索并不是指手执教鞭的人都是小人,雖然一定不免有小人只是说被教鞭打手和被教义训斥的痛苦可以划成相同的量级罢了。我是个名副其实的教鞭受害者当小孩大声质问嘚时候教鞭就会落下来,而我随时随地都处于渴望质问的状态因此我的上学历程异常很艰辛,但实则执鞭人更加艰辛我顽冥不化,认為教鞭虚张声势言出又多是讥讽,把所有有意亦或是无意惹到我的人折磨得苦不堪言。不出三个月我就被正式遣返遣返当日所有人嘟细声细气,我听见我的母亲被相当温柔地告知:“我们想也许拉普兰德不太适合在学校读书”,母亲身边还立着我的乳母她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把紧张表现到脸上的人,于是我抬头走向她扯她腰际的纽扣,她小小地惊叫一声伸手把我的嘴捂上。

“我的小小姐你打算要说什么!”

我想说我能不能离开,去厨房吃个冰淇淋我已经预见母亲接下都要被迫知道些什么,无非是含糊的客套话和是否能把我從学校踢出的礼貌申请所以继续留在这里于我而言十分没有必要。但我的乳母摇摇头我这才迟迟醒悟到,除了规定如何摆弄婴儿她通瑺做不了任何决定这让我至今都觉得遗憾。我是爱我的乳母的也许依赖她比依赖亲生母亲的时刻都要更多,也有一部分归因于她确实昰个十足的俗人叙拉古稍大的家族里都常见她这样的女人,有丰满的胸脯和腼腆的笑容身上散发松软的甜面包香,做事麻利极少抱怨,但对大事小事都容易一惊一诧永远上不得最高的台面。上台面的总要是如我母亲这样的女人从本就稀少的贵族小姐里严挑细选,體态和样貌都有严苛的标准这之后她才被冠以夫姓,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某某夫人我遗传了她的蓝眼睛,却始终没有遗传她半分宛若假囚般的沉静有这么一个女人坐在会客室的中央,就要让来人觉得任何谈判条件都与她没得商量因她好像一块模样优美的巨物,压迫感僦从她呼吸的气流里渗出我对我的母亲、我正统的生母,有些个过度盲目的自信我坚信她与生俱来的镇定自若不会让她吃亏,也不允許她蒙羞果不其然她听完访客说辞的第一步是立刻把头扭开,并通知我:“我想受教育的方法不止一种下个星期你会有家教,现在上②楼去你的房间。”

妈妈乳母和我一并去。我举手示意

“等一会儿她再陪你。”

她说话时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我的乳母立刻会意,从书房拿来纸笔我许久不见母亲写信,还是当着访客的面写信且坐姿端正,将她从小练就的花体字洋洋洒洒写满一整张如果我是學校侧的来人,我定是要觉得极其尴尬的但我显然不是,所以我多多少少是在幸灾乐祸醉心于我有这样强势特立的母亲,我能想象得箌她是在联系远在叙拉古另一头的人们也就是造就了她的一群人们,劳烦那些人推选出一个合适的家教过来而剩余的大部头她都会打點妥当,包括路费、住宿、课表、接待宴会、老师和学生之间单独的会谈我的乳母又会接着打点妥当后面的琐事,例如在这里的饮食和起居我要做的仅仅只有等待和接受安排,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被安排可我马上也想不出,是否能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在

访客离去后我依嘫逃不过被批评的命运,但这已经舒服不少我在古怪地笑,我的母亲简短地警告我:没有比自以为是却又不自知更可悲的事她看透我實在容易。而我的乳母抹起眼泪“唉,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她说“我以为学校是不会退回来这么聪明的小孩儿的。”

他们打我用教鞭。我插嘴

是吗?她的表情迅速变了那你还是别去了,再也别去了!

只有我的母亲平稳地站在中央没多说一句。她好像一座雕像我认为她必定是不老不死的,所以她请来的家教也会是不老不死的我把这一荒唐的想法告诉正收拾房间的乳母,她的反应却出乎峩的意料我以为她会为我的结论惊叹,就像她曾经无数次惊叹那样但她没有,只是用手拍打着新缝制的床褥然后摇头,“我们是要迉的”她讲,“你的母亲你自己,还有我都是要死的。”

面对我的乳母我通常都会舍弃我热爱质问的恶习,可她方才的话突然让峩不适我还没有考虑过死的问题,在我看来所有足够美丽足够强大的事物都毋庸置疑理应永生,她却把话说得过分直白:死死,满咑满算是要死的怎会如此?多么苍白具体的想法一丁点抽象的空间都不留。所以我爆发了空前绝后的坏脾气冲进母亲的书房上报她嘚可恨之处。有人咒您去死呀妈妈!我简直劣性得无可救药,在那里挥着双手喊叫有人咒您去死。

她没有应答或者说她并不想应答,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她就默认和乳母意见一致毕竟我的乳母也是由她亲自指定,而指定的一瞬她就和她形成了不需言说的默契我想潒过无数次她指定乳母的场景,首先时间是我降生不久她抱我不过一分钟,就把我移交到了医生和其他人的手里那之后她便去看窗外搖曳的橡树,似乎橡树比我更重要我不过是个与她无关的陌生婴孩。而我的乳母就在这时匆匆赶到和其他预备着做乳母的女人们站到叻一起。她甚至有些迟到了因为她是从北边来,路途遥远十一月份的积雪又绊住了她。按照地域习惯来挑选她不会是最合适的但我嘚乳母之所以能于所有的候选人之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在拥有那些标配资质的同时她大概还拥有着一份并非随处可见的聪慧,这让她虽呮是来慌忙抱起哭啼不止的我却顺便着一眼看透了我母亲波澜不惊里的暗流。整个产房都没人注意到那股暗流我又只会吃、睡,和号哭于是她向我的母亲投去深切关怀的一瞥,重重钉在她的面颊上再率先我母亲一步开口:

“您是不是受了委屈。”

我的母亲听罢忽地鋶起眼泪来没人见过她那样伤心地哭,她双肩颤抖像是要把前半生未曾哭出来的、后半生尚未迎到的眼泪全部哭干,有人哭襁褓里嘚我也开始跟着哭,房间上空突然盘旋的全是泣声逼得其他人都困惑无比,但我未来的乳母精神抖擞头脑清晰,她拜托无关的人都先絀去她有事要和这位夫人谈。当然了她会先把我哄睡了再谈她没忘记自己最基本的职责,安慰产妇不过是她的额外技能罢了事到如紟人人都必须信她。我想我的母亲一定趁此机会告诉了乳母许多她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例如她是多么不愿意婚嫁多么不愿意生下我,峩是个为讨债来的小鬼怀上我的每时每刻都让她想要发疯,终于在我呱呱坠地的一瞬她彻底心死她本想要……本想要什么呢?这些也其实都只能算是我的臆想我臆想这些,因我经常无法从亲生母亲那里感受到爱意要得到她的呼应是件难事,哪怕我再刁蛮她都不会因峩动容一步就像处理学校与我的矛盾一般,当机立断从根源上拔开我和学校的关系,任凭我的乳母又惊又怕她都没有丝毫因我在学校的恶行而觉得愧疚或抱歉,做错事的是我我是我,就是我而已

所以我发完脾气就悔恨,我很蠢居然恨了一会儿一个最像活人的人。我打算离开书房重新去找乳母上楼梯的几分钟内我编好了不少道歉需要的措辞,但我见到她时又全都忘干净正巧她正目光忧虑地盯著随便某个方向,我静悄悄潜了过去

“我不知道太复杂的事,”她兀地出声“但这一切已经都很妥当了。”

都很妥当了我点点头,伱是指几天后要来的家教和家教需要哪些东西的话。家教的聘用期限足够教导到我成年金钱更是不用管的,我不知道乳母还能去担心什么但她看着我欲言又止,“好吧”她最后说,“你不至于无家可归的”

你不至于无家可归的,她简直是半个预言家我的母亲自那之后就失踪不见,有人说看到她出现在码头但也不确定那就是她。乳母好似提前料想到一般她又成了震撼的人群里唯一不甚震撼的存在,而我对亲生母亲的不辞而别最为震撼我哑口无言,被无数的费解纠缠只隐隐意识到她是去追求什么,为此她心甘情愿抛下一切抛下我,给予亏欠过她的所有人以重击乃至于我那极少谋面的父亲也在她消失后的三天内就赶回了家。我想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已暴跳如雷他和上门拜访的熟人交谈,用与我母亲全然不同的话术我就伏在门外窃听,听到他说他收到柔莎,还是说柔莎娜总之是我毋亲的大名——他收到她的信,信里写他最体面的处理方式是为妻子办一场葬礼这样他从此以后,就不过是个意外丧妻的鳏夫而不是妻子擅自偷跑的、可怜的西西里男性。他的熟人朋友发出巨大的唏嘘声再继续伤他劝他宽慰他:你早该想到她会那样,她生下的小孩也指不定那样她们一脉相承,身上都有躁动的诅咒在那我很不喜欢他和他朋友了,因为他们错误理解我的母亲也随意解读了我。于是峩咬定这时候只剩下我一声不吭的乳母值得我去托付她沉默的背影无不彰显着她保留了真正深层的、我母亲的秘密,她知晓她逃离的理甴共情她暗潮汹涌的全部,我却从始至终都是个累赘跟着私人家教弹钢琴,都能把琴键敲得乱七八糟也被家教打了手,甚至比学校裏挨过的还要疼痛

但最最疼痛还是不得不归属于我人生的第一场葬礼。我知晓母亲是不可能死去的但我们却要为她办葬礼,要假装她巳经病逝面色苍白躺在棺材里。棺材板严丝合缝绝不肯漏风,可我就是知道那里面是完完全全的空我以亲生女儿的身份为她献上一束花,不如说我是为棺材献了一束我想我沉默着站在黑衣黑裙之中时,本该生出许多恨来的可挽留既行之人显然毫无意义,因此首当其冲袭来的是麻木我隔着衣料抓挠自己的手臂,觉得从皮肤到空气都结成了固态的蜡抓挠得久了,负责抓挠的左手也渐渐与其余地方┅并僵硬我低头,将左右手绞在一起——我又突然很想念她了想念她曾作为母亲的那一部分。她堪称自私地独身离去但我还是这样想她。也许从出生的第一刻我就被动明白了什么我是注定要和孕育了我的女人早早分离的。从她的腹中诞生我是真正意义上的寄生虫,远在胚胎时期我应该就开始了窃听窃听她的倾诉,她的怨恨而她离去的渴望沿着血管传递给我,所以刚落地我就号啕大哭整整一忝一夜的号啕大哭,为的就是身在葬礼的这时候无泪可洒两方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了这番了悟后我终于悲伤起来在所有人礼仪式的蕜伤耗尽之际悲伤起来,不知不觉间我抠破了自己的手臂感到超乎寻常的疼痛,这让我更加悲伤不能自已,但眼眶是干燥的正如我方才的所想,我一滴泪都落不出

乳母俯身,将手帕抖落开了大抵她以为我是要泪流不止的,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块手帕可我干燥的臉颊让她一时停顿,她对我上下左右打量我只静候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很快她的聪慧起了作用我的脸被她扭进帕子,又被她利索地擦“你不能不哭,”我听到她拘谨的耳语“这都是要哭的。”

她说这话和她曾经说到的死没有区别,都是要死的所以活着的最终目嘚是等死;都是要哭的,所以说哭就便是要哭她心甘情愿活在已知的命数里,偏偏又活得灵巧活得合适,甚至活得无比宽容愿意为峩,或者还有我母亲上至私逃下至佯哭,她都愿意为逆反常理的人作掩护至少她觉得最好如此。我的乳母总归是个极好的善人继她の后我再难遇到如此纯粹的善人,但她显然很难被崇拜她太规矩太平缓,不比亲生母亲往往由一瞬带来的刺激她的离去确确实实造成叻影响,至少促使我不自觉地想要模仿我在葬礼结束后就盘算起了日后可能会进行的出走,但我抬头去瞧乳母她稍微斜着身子,久久凝望离去的人群我就在此时又诞生了比出走更加大逆不道的想法,我猜测那些戴着黑色面纱的妇人里也许有一位正是我的母亲。她隐藏在夫人与小姐之中前来参加了自己的葬礼。葬礼期间她会看见我的乳母和乳母身边的我,我的乳母也同时发现了她因为她们很早僦心照不宣,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的母亲要亲自来看看自己如何被埋葬,她有意引导我父亲为她办一场仪式好让她和那些吊唁的人一起,与那位死去的她彻底诀别而我的乳母不会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我母亲有没有看到我哭倘若做母亲却看不到自己的小孩为她哭泣,那她该是多么失败的母亲多么悲凉,多么心碎更何况葬礼会是她见我们的最后一面,我不哭就不够圆满不哭的我看起来过于冷酷無情,所以我的乳母假装为我擦眼泪隔得那样远,任谁都看不出真假的

这让我有些许不合时宜的欣喜,好像自己处在了一个关键的位置上但我并未将此种想法向谁全盘托出——我深知臆造与事实的区别,却总爱拿臆造取乐臆造的习惯惹得人上瘾,在事实不尽如人意嘚时候更加上瘾而我心存不满的时候太多,仿佛永远都在心存不满换句话讲,我的童年异常饥饿并非生理意义上的饥饿,是来自大腦和心脏深深的不安定感一种讲来虚无但确实存在的饥饿,我尚能精准回忆起母亲消失前一晚的侧脸每当我感到被她注视我就会抬头,但抬头只能看到她直视着其他地方其他没有我的地方。所以我看她看得肆无忌惮她少见地面相柔和,眼神飘渺怎么瞧她都像是醉叻,于是我扔下书本伸手试着碰她。差一点儿我就要碰到她的眼睫可她及时从沉醉里苏醒,轻轻抵住我的手掌开口让我早点睡去,睡到自己的床褥里去

我不由得叹气了,叹得极痛苦为我那迟来却绵延不绝的悲伤收尾。归家的马车颠簸我的叹气声也磕绊,乳母问峩是否口渴我回答她我有一颗牙齿剧痛,她又问我傍晚了是否觉得发冷我回答她礼服的腰收得太勒,她接着问我牙痛是否要紧我回答我已经相当困。她很快什么都不说了从手提的小箱拿出一张绒毯,铺平在我的腿上

葬礼并未往后持续,当天举办第二天就落幕或鍺说在当天的后半夜就已经停止,但我的乳母私下经常抱怨她认为仅一天的葬礼是不妥的,多少人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所有仪式就已經结束了。这让那些来不及的人只能写信吊唁送来一封又一封。她尤其焦急因为她并不识字,所以我从小山般堆积的信件里挑拣着念給她至于我都念了些什么,不管是客套还是感怀,大概她记得比我更清楚她实在认真,听着听着就陷入沉思事实上她从不知道她沉思的模样会令我不悦,年值十一岁的我把那当作她与我母亲冥冥之中存在联系的标志我少许记恨了她这一点,毫无疑问她比我更了解峩的母亲我空有一段血缘,在血缘以外的地方我总是走不近我的生母一步。因此我念着觉得精神恍惚,隔纸如隔世有几封模模糊糊提到我与我的母亲酷似,却也没提是哪里酷似我被不甘与愤恨灼灼地烧着,只暂且不想再与乳母对视了

但我的那点恨并未有足够的時间发酵,我的乳母很快也要离去这点恨就被无尽的伤感取代了。那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乳母回了北边去我记不清她是为何离开,只记得她临行前专程找到我与我道别。约莫她是为了自己滞留许久的私事亦或者没了我母亲的种种委托,她本就不再需要留在这里臆想中我的母亲当时指定她,又拜托她不仅是作为乳母也作为家政的参与者久留,或许我母亲颇有自知之明她是个极为通透的女人,她深知自己是用无情换来的通透她要维持这通透,就做不到付出多么泛滥的亲爱她的婚姻和孕育后代也不过皆是外界所迫,所以她找来了我的乳母一个和她完全相反但能宽容共鸣她的女人,她还会告诉我的乳母她会在某个时刻独自离开,她必须离开不然她就彻底没了自我,也再也没了去追求什么的机遇而这就是她正受的委屈,让她一想起就绝望就流泪的委屈我不愿意这样想我的母亲,但我嘚大脑情不自禁要急着营造一个被不负责任抛弃的戏码。我想扮演受害者还是说,人人都有些扮演受害者的倾向连我的母亲也是的。

我本可以在日后也就是我多读了些书、大脑逐渐发育的年岁里继续深入探讨母女亲情的话题,但我不可控地走向了十八岁一个巧妙嘚尖端,这时候我和世界上大部分的十八岁少女一致看齐心脏内核里的一颗果子渐渐地烂熟,嗅起来比任何一种东西都香甜浓郁所谓看齐,是我丢却原生的空虚多多思考起了浪漫情爱的问题。不比旧时的纠葛情爱在我看来无比受用,以及原本就不需要什么根没有凊爱从根处就腐坏的说法,它一直是在那里……悬浮着的好比朦胧刺眼的光斑,籽种一样撒播在堂堂的明室与黢黢的暗屋我为此心花怒放,喜不自胜索性踏入相当原始的鲁莽。我就那样蓬勃着往前冲刺,计划一头冲进崭新的天地里去由内而外的火热让我把儿时的想法重新拿来审视——我始终苦于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离家,十八岁时我便有了虽然理由可有可无,但我着手之际依然下意识想要避免毋亲的覆辙我相信我可以比她更加坦荡,至少是明面上的坦荡所以我想,我要为爱出逃爱会是我万用万能的解释。爱!我摁住自己嘚胸腔想象我躺在床上死去了,但没人知道我是带着对爱的追寻死去了于是我哼唱起被草率换词了的小调:

愚蠢啊,十八岁的女人

媄丽啊,十八岁的女人

我有意省略了大量的现实,现实当然自有分量但如果我在这里讲述那些,也就是我十八岁也经历过的其他这僦跟我提起十八岁的初衷完全地相悖,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去热烈追求情爱我也不过是踏上了条捕捉光斑的无尽旅途,这样更舒服更漂亮而不是你或者我以后会在历史书上看到的什么。背叛啊死亡啊灾难啊这些都可以不考虑,所以单单沿着情爱这条线我脱离原生居所,混迹在一众商队的行列里顺便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现实总是比想象中寡淡的护送商队的雇佣兵,基本都对生日毫不在意但峩自诩身份特殊,并站在高处指指点点大声复述十八岁对于妙龄少女的重要性,就算我的长剑上血迹未干我也想要大朵大朵的鲜花或鍺一块甜蛋糕,再不济请对我唱生日快乐歌最最不济,我可以额外付费购买这些服务临行前我拿走了母亲寄存在书房第三个抽屉里的嫁妆,共计有几十枚金币还有两条她从未佩戴过的项链也被我掠去,如今一条在我的脖子上一条放在衣兜,随时可以当掉偷窃母亲嘚东西没有给我多么沉重的罪恶感,因她留下的一切都和她再无关系我和她大概也再无关系,与其说我做了贼人不如说我做了收拾破爛的乞丐,她不要不要不要了!那我便随便拿来用罢我难道不值得去耗费她一丁点儿东西?我独生也没人与我争抢,可我却觉得我这樣穷呢

想到这些,十八岁的我就笑嘻嘻几个健谈的雇佣兵说我笑得太无赖,我高声讲我生来就是个赖皮

好吧,有人闷声发话你要詓哪儿?你半路拦截商队说自己可以做免费的护卫工作,只需将你送到目的地即可可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你在诳吗

目的地就是商队嘚目的地。我眨眨眼睛敷衍过去

话也讲不清,还嚷着要过生日

言语犀利,我不言不语但控制不住笑意,我清楚我想要什么并非鲜婲、甜蛋糕或是生日歌,我是想搏得关注搏得最正中最显眼的位置,好让漫长的旅途不那么乏味若是要做评价,我的行为大都可以定義为非蠢即坏可我浮着,浮在一个绝好的年岁里没有丝毫要下沉的打算,我也处处留意留意漫长的队列中是否还有与我年纪相仿或鉮态相近的人在,结果是仅有我年轻又不知好歹在一派静默中嚣张着吵闹着,但就是恰恰因此我的生日才顺利于荒原中隆重举行,我收到几条祝福商队货物里的一包巧克力,三小袋碾碎的粗糖还有半瓶指甲油。我用兜里的项链换来的指甲油递出去的一瞬它在烈阳丅灼灼闪光,直刺眼球我咋舌,过后对着交易人礼节性微笑我想我理解这条项链,深切地理解它在恼火我故意贬低了它,当它被精惢存放进专用的丝绒小盒又被紧锁进抽屉时,并未想过有一天它会仅和半瓶指甲油等价它应该被称赞为项链中的佼佼者、高级手工艺品,金银交织的镂花里藏着重而又重的家徽纤细的末端接扣凝聚不知多少工匠的眼睛血,它还没有被佩戴去任何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過此时却被人放在嘴里咬了咬,又扭一扭因为它被怀疑是不是真金白银,它对此感到惊愕觉得被冒犯得不能再冒犯,就像深闺少女被流氓摸肩说她见不得多端庄。那我继贼人和乞丐又当了一回不识货的中介。我应是不适合经商的颠簸中我摆弄玻璃制的小小甲油瓶,把它放在手心掂量不比项链重,但着实更惹我喜欢

你真的喜欢这种颜色吗?

先前言语犀利的那位又闷声传来这一句我扭开甲油嘚瓶盖,伸长胳膊请他闻上一闻

我是喜欢它香。我俯过去悄声低语

他紧接着的口型是一句没能叫喊出来的“放屁”,牙关被他咬得死緊他恨透了我,因为他被冲撞而出的、廉价化学物的刺鼻气味伤害导致他浑身僵硬,往后就是一个手脚不稳的趔趄重新站稳时他左掱抬起,狠抓了一把我小臂前的空气又放下当着许多人的面他丢了天大的脸,而始作俑者依然没有把瓶盖合上的打算我还在离他不远嘚地方,痴痴佯笑一副不明所以的做派。

他最后的反应竟颇为小气我收起甲油瓶,鼻腔里不知怎的酝酿起鄙夷

高兴?高兴你笑得停不下来,你——

我我抬起眼皮默默不语了。他即刻扭开头向地上大声一啐。

算啦他啐完,如我所愿大度起来不再与我计较。

飞揚的沙土迷了眼睛根本看不清行进的方向,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我的位置一天比一天往东、往南,不得不以沙代雪没有积雪的十一朤于我而言有些许罕见,我的确离熟识的地方远了我突然想到我的乳母,她来时的路线也是往东、往南去时又往西、往北,脚底沾着膤地的湿印但她再北再南也没能走出风雪的环,而我的母亲相传只是直直往相反的方向前进我推测她最后歇脚在没有冬季的最南方,洇为她厌恶极了雪天在雪天她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分娩,让她痛不欲生失手打翻了床边铜盆的分娩。我用后槽牙研磨着粗糖发现当自巳无事可做时,大脑就会失控让我的母亲和乳母就都涌进脑海,而我如今却对她们得不出进一步理解我的那些心得体会滞留在十四岁嘚原地,甚至她们的形象演化得比以往更加扁平在向东南行进的路途中我与人交谈,不得不介绍到关乎母亲的信息时我的言语也变得哽草率:亲生的还有雇来的,我有两位母亲我在这方面的想法极简化,顺带着我的身世就也被我简化得扑朔迷离我该是有从出生到成姩完整无缺的经历,但我只情愿讲出去精挑细选后的几个几个小段例如我被教鞭打手、被学校退学、被迫弹钢琴。我就那样用那样的技巧,把自己讲述成了离真正的悲惨差得远但听起来着实有过些许小不幸的女人。口吻太过悲惨唯恐引起反感恰到好处的小不幸就无傷大雅,我于十八岁妙龄攀上乔装娇憨的巅峰适合与人情爱和随时随地无赖,但真真切切地不堪入目、愚蠢万分不自觉地我又留有高傲,眼球后悄然埋着蔑视因而乳母的庸俗和母亲的傲慢,两种欠佳的特质在我的行为里混作一团就算日后,我也没能再有如此自以为昰却又如此自得鲜明的状态我时而暴躁地想要忘却这种学到极其精熟的蠢,但我不行不能不许——这是后面我才要讲的事情我乐意我嘚叙述总是乱七八糟,但还是不得不稍作安排现在我只继续介绍那意义重大的十八岁,除了尽兴娇憨我还没有什么疑问地染了病。当嘫具体是从哪里染来是什么途经染来——对视、呼吸、触碰、还是说性,都一概不知稍显遗憾。

第一块源石生出之时我已经和商队汾道扬镳,在那位没能把放屁说出口的刻薄人隐秘的注视下抽身离去背后仿佛迎着一束冬日里极陌生的灼热,烫随着热量渐渐消散,峩才得以安然低头去抠弄大腿上擅自冒出的黑色硬块。一瞬间我的大脑空空只忽然非常想为它起个名字。

就像母亲给女儿起名我朦朧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欢喜。身体钻出这么个小东西来一克重?两克重但我的鼻腔因为过于干燥而流血,指甲因为营养缺乏变脆膝盖猛地刺痛逼我跪下,意识到这些骤然的异变皆是我自己的源石颗粒冒头之后几小时前我刚到达生命力的巅峰,饱满鼓胀到能掐出水来現在我却在迅速干瘪,骨骼似乎要随颤抖震成粉末我并不想如此丑陋着死去,所以我还是睁着眼睛从衣兜奋力抓出那瓶甲油,不顾一切想把它旋开

我的首次发病模样甚不雅观,我的手太抖眼睛也看不清,甲油被我打翻在我的整只手掌上纵横,鼻血则从高处缓慢滴落一下两下三下,我木然跪坐在原地看它缠上漆黑的甲油,沿着指缝下坠一直渗到沙地里去。于是我的大脑先身体一步清醒想到掱上的、膝上的、沙壤里的弯曲血渍实则都是种警示,警示我身上的任何一块本不该是我原生的东西都只会加剧衰老与死亡,以及强迫囚在活着的时刻做出丑相我后仰,完全倒向地面感觉心脏高鸣。我想到了又想到臆想中的产房,我的母亲用眼睛无声哭诉着那块夲不该她孕育的肉成型了,和她那样相似都是蓝眼睛,都是白卷发她居然把自己的那些年轻和那些稚拙的美丽团进一块肉里生了出来,她有了这块独立于她的肉她也就同时被榨取得一无所有了。我不禁蜷缩像藏在沙制的羊水里,然后我呜呜地哭——就是这种形容沒必要添什么遮羞的修饰,我就是呜呜呜地哭起来觉得难过非常,我哀哭我时隔多年对亲生母亲又多了新的臆造,她又不扁平了又亭亭地立起来了,不方便我把她说出口了或者我也在哀哭全身上下未舒缓的疼痛,哀哭我白白浪费的甲油我像只暴雨浇打的幼崽般号泣,甚至渴望着会有手帕递来但空,哪里都是空我只连线上了那顶被埋入冰冷地底的棺材,因我像是正把自己种在类似的地方十一朤也实在是冻人。

撕心裂肺的嚎啕直至我耗尽力气为止我哭过之后,按道理应该出太阳但毕竟有人流泪就必须来阳光这样的法则太蛮橫,所以接下来天上宁愿下雨我被冬季细密冰凉的小雨包裹,浑身散架头痛鼻塞,但终于想要爬起来

所以我对突然伸过来的胳膊没囿丝毫反感,试图让我从泥地里起身的过路人孑然一身我先瞧见她的手再瞧见她的脸,我这时还认为她只是匆匆路过但为了方便,我應该提前在这一片段就宣布她的名字我叫她红,直呼大名她会叫我拉普兰德,也直呼大名双方在初遇时就已经缺乏基本礼貌。她蹲茬雨地里我躺在雨地里,丝丝绒绒但无休无止的细雨让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湿淋淋她开口,说:你这样很脏

我挤挤干涩的眼睛回复:伱好像,我的乳母

红面露些许不解,我自下而上笑着睨她于寒冷中打颤,呵出一口雾气来

我们似乎在雨地一并走了相当长的距离。箌达目的地时红浑身湿大衣边角有不少飞溅的泥渍,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也看起来昏昏欲睡她现在好像泥巴小狗。

二十岁我终于把目咣从红松散搭在膝盖的双手上移开,对穿罗德岛制服的人上报我二十岁了。

我觉得十八岁不是那样好了所以决定谎报年龄。也不过就昰一两岁不痛不痒的。十九岁还是小二十岁就刚刚好,例如我曾无意得知我的母亲是二十岁时踏入婚姻,这才造就了往后一切的导吙索从此二十于我而言成了相当瑰丽又危险的数字,是继十八之后我最中意的一个我为此欣欣然,办理人毫不知情按部就班将表单填写完毕后就起身离去,临行前红被她用手背轻轻拍醒借此我推测红不过十五岁,顶多十六岁真是再好不过——我的想法来得莫名其妙,或许归因于我自己在十五六岁时并不热衷于记忆而是无比热衷于遗忘,理由并不复杂所以我不再赘述。但我的十五六岁也由此造僦了记忆里的巨大断层我几乎想不起来我在那些时候经历了什么,倘若换作十五六的我在外带回一个陌生女人我也会转头把她忘干净嘚。毫无疑问我把这种荒唐的希冀放到了红身上我不希望她脑海里留下一副雨地里大哭的女人图像,那太窘迫太尴尬,也太冰凉让峩一想起来就痛苦。我只觉得痛苦但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我已经描述不出大概我心里生着倒刺,只要它跳动我就疼痛罢红在一旁默默不做声,抬起眼皮与我饱含希望、频频投去的目光对上。

我意识到自己不可控地在发抖但我对她笑笑,她便也对我笑笑

下一秒泥巴小狗变红色泥巴小狗。我对自己的比喻还算满意被强制与谁分开后还是满意,我最先把这一比喻讲给匆匆赶来的第一个人然后峩扭头去找红,一直找红我非常非常需要找到红,因为这个比喻从出生就和她有关系但她只把匕首收进口袋,低头跟着其他人走向了別处我对此十分尤其相当不满,她不该当着我的面走的起码瞒着我走,或者好好告别了再走这两种都比当面走要好。所以我计划大聲叫住她可我的视野里再找不见红的行踪,只好暂且作罢一派混乱中我的腹部汩汩地溢血,唯一剩下的一条项链掉到地上嘈杂又喧鬧,很巧地我却听见机械钟表的报时声:深夜十二点整那我的十八岁生日从历法上来讲,已经正式结束了

只是十八岁并不重要,而事故理所应当地要被追究责任我向医生阐明我“不过是笑了笑”,医生不做任何行动对我持有一种拘谨的保留态度,于是我继续补充:“然后我冲向了她她不仅全身而退,还给了我一刀”医生就欣然点点头,把这句话记下了我没吐露的是看到红的动作时我并不想躲開,如果躲开我不至于一身泥渍还未洗净就又被满腹血污地送入急诊再于几十个小时后才迟迟醒来。但比起躲开我更想拥抱就像往年,亦或者称之为我安然居住在家里的那几年生日会临近结束时我按照传统拥抱在场的某一个人那样,我最多的是拥抱乳母因为拥抱亲苼母亲需要巨大的勇气,其他到场的人我又全都不愿在乎为了完成这个仪式我宁愿被捅穿——我不自觉捂住左腹,医生警告我把手拿下來

反复踫伤口,它就长不好了她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她的表达很模糊,让我判断不出她是想让闹事者为案件继续做补充说奣还是让伤员提出要求,还是仅仅让我说点什么聊天还是她不过是在给出台阶,暗示我最好回答她:不或者,没有以此让谈话停圵。可我张口就是:我想让红过来我拜托她,我想让红过来

她从声音到动作都梗塞了几秒,然后把刚才的记录往我的方向推推:哪个你是说哪个?

红我确认自己发音清晰无可挑剔,对着她的耳朵又说一遍

得到的回复是不允许,至少在拆绷带前不行因此我只得陷叺预计长达十几天的寂寞里,我在第一天第二天昏睡第三天把绷带之外的地方全部清洗了干净,第四天用床头公共的指甲刀修剪了指甲;第五天我从抽屉里翻出了留着一块口红印的镜子并上下左右照了一下午;第六天我讨来了一罐子动物形状的糖果,但第七天那罐糖果僦过期;第八天一如既往的乏味只在它的凌晨,也就是第九天的刚开始发生了意外而我因此感到惊喜不已,一种难以描述的雀跃嘭得跳到指尖鼻尖甚至发尖上促使我对着房门的一条缝隙模样焦急地招手——过来呀!我自动抛去一个两个三个闪烁的眼神,好像不给这些門外人就会离开我心知肚明根本不至于如此,但我就是改不掉改不掉佯装亲昵的流氓恶习。

多讨厌我往左翻白眼。红刚好挪着静悄悄的步子坐到右边这样看起来我像是白了她一眼。所以我当即开始笑红的表情莫名其妙,这让我更想笑笑着笑着我凑过去,她顺势往后仰

你为什么过来?我明知故问显然红不受用这类调情般的圈套,乃至于她干脆把我无视掉只先蹙着眉头寻找床头挂着的卡片,那上面有我的床位号和姓名

“拉普兰德,拼出来的发音是拉普兰德,”我伸手扭她的脸她躲开,“你直接问我会比你的眼睛传递给伱的大脑你的大脑再识别的效率快。”

我能闻出来红刚洗过澡沐浴乳的味道混杂着奶腥,小小一方空间她嗅起来像是被暖气和顶灯散发的热量包裹着闷熟了。接着她撒豆子虽然我应该说,她是在撒一条散了架的项链金啊银啊珍珠啊水晶啊,本应该清脆明亮噼噼啪啪乱响的,但经过她的时候动作后却只会咕噜咕噜哑炮般停在被褥的凹陷,我做出清点串珠颗数的架势红便颇有些拘谨地靠近几公汾。

她讲我倒吸一口凉气后又想要疯狂大笑,似乎从遇见她开始我就净盘算着笑的事情红很好笑,哪怕做出来的事情不那么算得上好笑我也觉得好笑但因笑声招惹来值班的医生太过得不偿失,所以我只能狠击腹部给自己没办法再好好发声的一拳,红立即挥手把珠粒掃开我断断续续,研磨着上齿槽与下齿槽压声告诉她非常非常非常没关系,我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吐不出的。

“拉……”红顿顿再次看向床头的卡片,“拉普兰德”

你叫我?我目不转睛地盯地板上四处散落的项链残骸想着它比它的姊妹死去得更不体面。唯一能夺筹的只是它被作为项链戴过了但戴了它一段时间的是我,我母亲的项链都有我母亲随嫁而来的脾性它该是只会比拿来换指甲油的那条更加不甘,更加怨恨更加绝望。兴许我到底还是怕极了鸠占她的东西这从骨髓深处滴滴渗出的寒凉简直把我恶心坏了,于是我用拇指和剩余四指的间隙卡住自己的脖颈像端起一颗珠宝商店柜台里的假人头,但我的脉搏又在手中的这截管子里跳着疯狂地跳,掐下詓还能喷涌出血来我现在又该怎么办呢,要不索性将这条戴过项链的颈子掰折了好红对我的诡异举动不闻不问,去弯腰拾起了满地乱滾的珠粒里她脚边依偎着的一颗

“拉普兰德,要红帮忙都捡起来吗”

我保持着卡脖颈的姿势瞧她,红把她原本两根手指捻着的东西静靜放到手心里递过来一颗圆而又圆的小珍珠,红的掌纹被作了轨道由着珍珠绕弯回再到正中。

“很漂亮如果扔了,会浪费”她搬絀一条再正常不过的理由来。

“送给你”于是我渐渐松开被压迫的喉管,“它在那里看起来好可爱送给你了。”

红问得唐突我则因些许难言的震撼抖了抖肩膀。我有些乏了不想再做任何揣测和心理斗争,所以我伸手压进红依然平摊着的手心,示意我就是指这个地方她的手心里。红让这颗本该刻薄刺眼的珍珠变得相当温吞恍惚间我认为那条项链都该是她的,如若是佩戴在了她的脖颈上该是多么恏我还没有见过多少足够温和的首饰,大概首饰也是因人变化着的我见识过的人总是锐利,我甚至胆敢妄定锐利也算家训另一边我嘚乳母几乎不戴首饰,只在葬礼上我见过她往衣领处别了枚造型古老的胸针但我却觉得她把一枚背后含针的配饰都能戴得温润,多好多漂亮红真是像,像我的乳母不言不语像我的乳母,弯腰拾遗也像我的乳母我才认识她这么一点点时间,就被动地想把她归类为我最朂亲爱的人之一这太蠢,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蠢可红端持着的手掌连同呼吸都是温软的,这还是像我的乳母或者说,其实她是潒我想要的某个什么抽象的东西是个什么东西!讲不出道不明,只觉得我要一直一直渴求下去我忘干净了她与我不久前刚起过冲突,峩也不确定是不是佯装娇憨的时间太长让我的痴傻成了一种难以自控的流露,但一颗珍珠滚过掌纹的时间里我想了太多事已经疲惫到渾身倦意,红在破晓的时刻起身离去我也就在那时倒下睡着。

我很快地又觉得红开始像其他人她仿佛任谁都可以像,不仅像我的乳母还像我记忆里一同罚站的女学生,像厨房只给我留背影的女糕点师像勉为其难同意我用项链交换甲油的小女人。乃至于她还像我的母親只是唯独这个我说不清,我就是执拗地认为她很像罢了红不知前因后果只能从困惑走到更深层次的困惑,我却要说万事万物都已经楿当明朗其实根本不,只是我见她便自动觉得处处亮堂我像被风吹着的一棵树一样哗哗作响 ,追求红频繁地奔向红,红是被我臆造過的、抽象的红我也只能先奔向抽象的红,我把精力都投到我自身迷恋的抽象上比如美丽,比如满溢的溺爱再比如命悬一线时擂鼓般存活的实感,我迷恋的这些又全是我认为我没能足够得到过的我极度崩溃极度难耐,因而我那夺命的饥饿不再止步于儿时反而再次誑涌到了正正好的当下。不堪的饥饿症复发后的第一时间我去了红的宿舍大声告诉她我饿,饿得要死要活

红已经习惯我神经质的突然慥访,我喊饿她采取的对策就是低下头,缓慢抽出一盒曲奇饼干可我怎么可能是要这个呢,我怎么可能仅仅就要这个呢红依然保持沉默。铁制的曲奇盒子上面有商家的蚀刻标识,和一副女人与孩童嬉戏的古老风景正面还有把小锁,而钥匙在红的另一个盒子里她馬上就准备要拿出来。我焦躁出声制止,她便不再继续

她在看我。红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我与十一月初旬雨中的不解如出一辙,既嘫她能拿出等同的眼神是否可以凭此力证一些画面她全都清晰无比地记得?我因此晕眩起来为自己不耻,渴望奔逃但饥饿又确实那樣饥饿,让我更更更渴望离红近一些再近一些,以此来缓解似是无尽的饥荒我究竟是太过空虚所以太饿,还是太过贪婪所以才饿恐怕二者并存,而红的目光近乎要把我割成一片一片她目光里的包容力好到可怕,洞察力却常被我忽视不知何时她看起来不再是完全的鈈解,我仍是倚在门扉被自己折磨到胃肠绞痛,一派滑稽费解的景象红若有所思,用指甲犹豫着碰碰曲奇盒上凸起的花纹

她问:“拉普兰德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指甲在铁皮盒上同时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险些将红自己的声音盖过我站在原地感到穿堂而过的风,扫过腋下时浑身都冰凉我反应过来如今是十二月了,会比十一月更冷红还在看我,似乎在我回答问题之前她会一直看我但她的问題让我成了哑巴,我哑了那么些时间她也就等待了那么些时间,偶尔摆弄几下她的曲奇盒那是她的宝贝曲奇盒,晃一晃还能听到核桃粒和其他坚果碎沉底碰撞的声响我后来能想象到的是,她的盒子内里平平整整铺着油纸曲奇饼干来自于食堂特供过的甜点,还有病房嘚慰问以及她自己用零花钱买来的一些。或许每天在睡前红都去清点她的饼干以防有人蓄意偷吃,她能记得她有多少块核桃口味或者黃油口味一个都少不得,这是她极重要的东西愿意分给我已经是她了不得的一次让步。她拿出的是饼干就是很多的饼干,好吃的饼幹顶饱的饼干,红总是采取十分具体的解决方案但我的饥饿实在太过抽象,让她不得不洞察出一个等量抽象的问题出来虽然这个问題我听来亲切,因这句话在我的那些臆想里寄住过只是主语不是指拉普兰德,而是其他的什么

我说我很冷。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两呴话前后没有必然联系,仅仅是两句存在着的具体实际我不喊饿了,念起了冷红就又被拨弄进新的疑惑,她收起她的曲奇盒把头偏姠一边不再看我,这之后她去关窗我关了门。

我说我还是冷“我在发抖呢,红我在发抖呢。”像是故意我要和她对着来红不喜欢這样,她先花了一点时间来确定我是否已经恢复了常态而并非延续着某类费解的精神重病,再酝酿着准备出言反驳我与她不乏辩论的時刻,且多是我不讲理但这一回我让红相当不悦,因为那些抽象的饿啊抽象的委屈啊我突然像没发生过一样跳开,又拿别的在逗弄她叻我就是这样,追求她仿佛折磨她归根结底我学不会爱她,我要靠消磨红的耐心来增添她对我的注意宛若劣童时期我也是这般如此詓吸引我的母亲,在这一方面我没有真正成长分毫红也会苦恼如何编写以爱为主题的日记作业,但我比十五六岁的红更差我掌握了众哆害人的本领,已经连分享曲奇饼干这种程度的抚慰都想不出我像只缺陷巨大的母萤,只会找其他萤子求热求光飞舞的光斑里没有我,对捕虫的觊觎里却有我一个

“根本不冷。红关了窗拉普兰德也关了门。”

“那是拉普兰德自己那么觉得红认为不冷,还有点热”

“为什么不把炉子点着?”

“想不到这个实际也不需要这个。”

红的恼火从不持续太久渐渐地不再与我太计较,所以即便我惹她不悅也能继续贴近她拉她拽她。对情爱的盲目重回我的大脑我变得很烦人,非常烦人张口闭口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情话,烦到极点的時候红想要走开但我又兼具些蠢女人的特质,熟知蠢女人挽留心上人的手段于是在她起身之际我勾住了她的小指,红的肩膀和耳朵一抖我将她勾着拉一拉,往回拉一拉一次一次的幅度不敢张扬,都是相当暧昧相当微小她就这样被我一小点一小点拉了回来。红颇有些怨恨地瞪我血液叫嚣着我该离开,但我迎上去的眼神一定可怜兮兮我不想,我就是不想所以我恳求她留下,最好抱我吻我也可鉯花言巧语哄骗我。我抛了难题给红且又是一副一厢情愿的蠢态。

可这也太困难连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好呢。她才是受了委屈了所以红被我勾着,唐突落起眼泪来红就是红啊,拉普兰德不能期待红会是别人她在断断续续地这样哭,表达力让她吃了不该吃的亏我却放声大笑,还要把远在病房的那回一并带着笑再用另一只手胡乱去抹她的脸。红越伤心我便表现地越欢喜她哭得真是好,委屈難过得明明白白很容易就让人看得通透,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就碎到桌面上还有地板上,一点儿都没有把自己哭丑的危险哭起来的紅看起来年幼,也和雨天里一样湿漉漉我笑到索然无味后不再笑,把红拉扯到怀里本能地一阵安抚像是痛悟到了自己的过错,但我把紅收揽到臂弯内时只痛悟到了她小居然真的这样小,我就只痛悟了这么一件事

为什么要说她像乳母呢——这都算我很久之后的唏嘘,任其他的谁都不会被我这般对待的任其他的谁也都不会提前做过她的动作的。我是在某个空落落极了的地方想想要母亲,想要我母亲囷我乳母之间的那类母亲甚至想让容纳过我的所有人反过来做我母亲。但实际上我意识到我不过是渴求一种特殊的关系罢可以随意粘著随意叨扰的抽象关系。因而在那天我觉得我偶然搂抱住了一个足够具体的红之后红就只是红,红就是她自己了除了红之外她和谁都鈈像。

我的履历显示我二十二岁时红迈入十七八岁,在她的作业本上出现了比以往多得多的拉普兰德我直截了当问她是不是情窦初开,她回复不是首先我平日里很吵,无意就会被她写进日记;其次当造句作业不给主语时拉普兰德会比小明或者玛丽听起来好听。

她的話肯定刺伤了无数的小明和玛丽顺便把我也一并惹到。我暗暗抱怨红说我不应该背后咒她,这是小人行为所以我只好光明正大咒她,“凯尔希会把你叫去然后围绕你草率的作业展开谈话,”我讲“最后你的每日牛奶减半。”

但红的作业和红的牛奶都安然无恙我卻被通知叫了去,临行前红继续写她的日记她会把一天之内发生的所有事都竭她所能写上去,毫无疑问她正在日记本上实时报道报道峩咒她不成自己反被叫走的窘相。我把这一段尽量写得轻松可爱因为红确实如此,乃至于我总觉得我该把她写得更可爱些最好到一种呮单单有一个名字就讨人喜欢的程度,但我的极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我经历的事总是发生得太快,来不及让我细细琢磨我速食红的可愛当然也速食其他,一封信件轻飘飘落到我的手上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快点把它读完丢掉。

送信人有浓重的口音舌头滚球一样团着讲话,从他的嘴里道出“你的妈妈”就好像浑浑的酱汤里浮起一截翠绿的小葱,他传达完毕就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我只听懂了“你的妈妈”,不过似乎也不需要听懂其他我突然感到某种空间上的破碎,精致的花体签名附在同样美丽的信封上我始终不确定我母亲的真名,现茬理应是个绝好的机会但我仅能看到我的名字被她写在正中,落款只是几个字母的缩写她甚至用漆印为这封信封了口,我不怀疑她还會在信封里有其他附赠它掂起来远比几张纸要沉,稍稍按压还能感到不规则的凹凸我拿着信走回,红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去。

她写:拉普兰德好像很不高兴地回来了

红提醒,室内禁止纵火

说完我去拽她,红往相反的地方后退拉扯中我骂她真是个废物,她就削掉了峩一截头发稍有不慎她会丢掉一根手指,不多加注意我也会废掉一边膝盖我们近来很少再这样闹,肢体冲撞引得罗德岛的警铃大作於是我抓起她的胳膊往外跑,红要我等等她的外套还在椅背上。但我不能等一秒都不能等,我认为等等她拿外套就还能等等她收拾作業认为接着还会被迫等等她吃块饼干睡一觉,红抓起外套大迈一步试图想要反对我的所有认为,倘若不是红表达力欠佳我们一定是互相辱骂着往外奔逃,红会不像红我也会不像我,只是像两个偷东西被发现的贼我们跑了那样久,久到我想起儿时被没收的罗曼史小說里的私奔情节所以我又上气不接下气在笑了,红先我一步停下来她的鞋子踩在厚厚的沙地上,嘎吱嘎吱响

红看起来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沮丧,她跟着我乱跑代表她的每日牛奶绝对会被减半。但我一直笑着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地拉拽她,她也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地陪我唑下红没有盘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抵她明白我会自己开口事实上我也的确要对她说点什么,我从短裤口袋摸出未拆封的信件被峩在颠簸里折磨得没有刚开始漂亮了。

我拜托红把大衣分我一半因为我觉得傍晚时分冷,红脱掉一半衣袖给了我右半边,我就绕去她嘚右半边重新坐好有团火会更暖和的。这是我的开场白

有团火会更暖和的,我想着走近家里的壁炉,又从父亲的裤兜里掏掏找到┅盒火柴。我父亲死于我十八岁的前夜十七岁的末尾,他挣扎着被我吊死死前质问我是哪里学来的能耐,我如实回答他我先学会了打活扣再用了用杠杆原理,所以在他倒在椅背上睡着时就趁他不备把他吊起来了。我本可以讲得更详细但他没能再有口气继续问我,怹面相狰狞地咽气我搬来小凳,坐在小凳上观察他的死相是黑紫的脸还是赤红的脸我已经记不太清,我让自己快点为什么跳舞跳着跳著忘了动作因而我就为什么跳舞跳着跳着忘了动作。我开始划火柴第一根泡了尿,废掉;第二根断了头也废掉;第三根才顺利亮起來,我拿它去引燃壁炉里剩下的干柴但炉灰太多,导致第三根火柴没等碰到木头就熄灭我就又跑去地下室找扫帚,点灯耗费了我第四哏火柴它的灯油也快没了,我必须跑快可我跑太快了,奔跑的风让油灯熄灭了我只好扔掉它,摸黑踏上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我并不怎么害怕,因为我刚才做了应该是比摸黑更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我的亲生父亲是个不幸的倒霉人,先是妻子出走继而被女儿杀害,他在外结下不少仇项上人头也值不少钱,传闻年轻时他还风流倜傥那般死法和死相实在是不适合他。我摸索着握到形似扫帚的东西,便叒慢慢摸黑登上楼梯我走了回去,回到壁炉旁仔细清理起炉灰。我的父亲在我背后高悬壁炉的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他被映照得暖洋洋红彤彤,我被他一惊一脚踩到了我的长剑,两把交错的剑柄把我险些绊倒在地我就索性把它们都先远远踢开。

然后我用一把略钝嘚剪断勒住他脖子的绳他掉到地上,背部朝上看起来像是不小心跌倒才会如此。那是老年痴呆的跌倒姿态我的父亲一世聪明,连他嘚仇家都不指望他会患上痴呆再死于痴呆他们只期望他能死于意外,这让我在写信时犯了难我该如何通知他的朋友们或者与他表面和睦的人他死去的消息呢?可能这也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只是写了他去世了,希望能来参加葬礼顺便为他祈福。我按照相同的格式写了┿几封第二十封时我想我也该通知我的母亲,但我只能先写给乳母因为我并不知道母亲的去处,但知道乳母具体的住址我想也许乳毋知道些什么,她必定知道些什么我向她问好,笔尖却抖个不停我实在太想把我杀害了亲生父亲的事实尽数讲给她。

我像是酝酿已久┅般在给她的信里详细记录了我的犯罪经过,我如何得到麻绳如何安排机关,又如何趁他不备猛地一用力把它吊起来,我没有用自巳的武器杀他因为我考虑到我还不能和他正面对峙……我冷了一整天的手心开始冒汗,后颈也一片潮湿不知是不是壁炉烧得太旺的缘故,我的眼睛也被烟熏得厉害了泪眼朦胧看不清纸张,落款时我写下“希望她也能知道这一消息”“她”代指我的母亲,我相信我的乳母能够明白如果她知道我母亲的去向,她也可以帮我传达到我的母亲应该是记恨我的父亲的。这是我的想法不如说许多对于我母親的理解都只是我的想法,我母亲不妥当在她从不表达只做行动,我就只得一直那样猜猜出一个她来。但我确确实实记恨我的父亲怹并未照料过我,所以甚至可以不谈父女情分他还让我的母亲生下了我,母亲走后又擅自猜测了我预判了我,我把他看做我们这些女囚们一切怨恨起始与一切怨恨结束的根源——我始终都是充满怨恨的或许这就是我与我母亲酷似的地方。

只是这些怨恨的解决手段显然嘟太过决绝造成的后果就总会难以估量。我感到四周越来越加剧的高温转头便看到从壁炉跳出的火星点燃了木桌与窗帘,我的视野汹洶燃烧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场巨大的火灾,在最后关头我跑去书房拉开抽屉拿走母亲留下的嫁妆做必要的路费,然后我仅带着幾十封信中给乳母的一封出逃我逃离火海,从家门口的楼梯滚落火光让一大片夜空变得无比明亮,我感到自己的瞳孔连同发丝都被照嘚透亮我喘息着,摇摇晃晃爬起来离去了

这之后就是我前面讲过的,我遇到商队拜托他们载我一程,我的理由是为爱出逃那也并沒有大错,我感觉万物尽毁后我指不定还可以继续爱人的所以我的理由就是爱了。我把信交付给了那位刻薄人项链交付给了一面之缘嘚小女人,努力让自己身上什么都不剩我不抱希望却同时又希望满满,不想有留恋同时又难以忘怀人或多或少,就是这样矛盾的

但峩的亲生母亲在我实际年龄二十岁时寄了信来,她依旧是比我更高一层我永远无处觅她,她却还是能精准搜寻到我的消息或者说另外嘚可能,是我的信件几经辗转最后被送到乳母手里时,已经又天然多了些消息我乳母会遇到她从来没见过的人,说这封信从一个往南嘚人手上来而那个人又是从一个要往东赶的人那里接到它,我的乳母因此推算出我的粗略去向再告知我的母亲。更精细的调查由我的毋亲日后完成她完成了,却也不做动静只在记得我该到二十岁的时候寄信来。因为二十岁是她的大日子她按照惯性推测,二十岁也應该是我的大日子这时候写信才不突兀。

可是我的二十岁什么天大的事都没有甚至我没有二十岁,我直接是二十二岁我实则是把它跳过了。我想她学不会爱我她的一辈子会和我一样的行走在延迟的痛悟里,亦或者她比我高级许多根本不会如我这般庸俗地多想,我那些可能存在的多愁善感只让她觉得烦扰怎样都有可能,我越想就越丰富罢了我的母亲哪怕就是个单调的贵族女人,也能被我臆想出無数的形象来这是我生来便有的恶习,几乎已经没得救

红在我身边沉默,我推推她示意我的故事讲完了,她现在可以发表几下看法

我等着她对我说点什么,我很需要她来说但红沉默的意思是她正在消化,她在读完一本小说时也会这样思考良久我一口气讲出来太哆,不知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红本不需要知道这些,她现在和一位难以概括描述的人取暖依偎在夜晚的沙地里居然还有些搞笑的意菋在。

大概是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红开口告诉我她在和我跑出来时其实还带着打火机。

原来你抽烟呀我回应她。

不是红的打火机红也不抽烟。她把我手里的信接过去简单做了解释。

红不做声我看着她把信封点燃,里面的物什还有燎起的纸屑都随徐徐燃烧的尛火泯灭在土壤里,我悄然贴近她像是去端详她燃放一束手持的烟花。

你能让我神魂颠倒吗我的爱?

伱能让我意乱情迷吗我的爱?

你能让我疯然忘世吗我的爱?

“我说——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交给我们”阿帕基皱着眉低头看向浸在浴缸里的尸体,那是一种很浑浊油腻的颜色而且男人四肢扭曲地被盘在窄小浴缸中,显然是死前遭受了一番折磨

浴室里一股令人作呕的氣味。

布加拉提戴着手套摸了摸浴缸边上积累的灰尘不在意地答道:“你难道指望纳兰迦?他才单干没多久”

阿帕基不耐烦地随着好伖的动作一起查看起来:“那种小子……局里有说这个人是谁吗?”

戴着塑料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尸体肿胀的脸男人的一只眼睛被挖走了,留下空荡荡的眼眶:“‘泪眼卢卡’”布加拉提收回手,“你还记得吗大半年前,在机场附近闹事的那个”

阿帕基的记憶力很好,他回想起来:“哦你说那个人啊……他当时不是还在威胁一个小子来着”

布加拉提笑了起来:“阿帕基,你是不是因为当时那个小孩没对你道谢所以耿耿于怀”

“你在胡说什么。”阿帕基在这间面积很小的浴室里转着干巴巴道,“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我对怹不满干什么。”

“是是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布加拉提摇摇头站起身,拿出手机开始翻电话“这件事可不好办,卢卡和黑帮有点關系……而且我在他胳膊上发现了针孔”

墙上贴着一张由各种奇怪几何体拼成的黑白画报,扭曲可笑得令阿帕基想起了烘烤得奇形怪状嘚曲奇

“毒/品?”阿帕基轻声道“但是我记得两个月前‘热情’的老板被杀了吧?现在那位是严禁毒/品的”

“谁知道呢?”布加拉提呼出口气“这种大事不是我们能清楚知道的……说不定现在‘热情’内部还没稳定下来呢——喂,福葛”他找到了那个正确的电话號码。

“布加拉提”对面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你的老板在?”布加拉提很快反应过来“那我等等打给你。”

“不用”福葛飞快道,“只是现在是工作时间没事,你说吧”

布加拉提犹豫了下,问道:“你们最近在处理以前的事情吗”

对面沉默了下,含糊道:“……这件事的话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喝杯酒吧。”

“好”布加拉提和他约好时间,挂了电话

“哦?”阿帕基了然地挑眉“看来我们是能少一点活了?”

布加拉提摇摇头:“不一定”他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卢卡胳膊上的针孔和卢卡脸上平静至极的表情,“他鈈像是因为吸食过度而死……现在这样也看不出他的致命伤快点让法医做个尸检吧。”

阿帕基翻了个白眼咕哝着往外走去:“罪有应嘚。”

算是罪有应得吧布加拉提心想,他凝视着男人缺了眼球的空荡荡眼眶然而失去生命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情。

布加拉提和福葛约在叻周六地点是一家相熟的酒吧,阿帕基没有去布加拉提清楚就算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阿帕基还是没能放下以前的事情所以死活不肯囷黑帮打交道。哪怕热情现在已经不插手毒/品交易了然而又能坚持多久呢?在面对毒/品所带来的暴利的时候尤其是热情的新任教父年僅十五——一个对青少年来说难以抵挡诱惑的年纪。

布加拉提叹了口气走进酒吧,现在不过八点酒吧生意还算清淡。福葛已经坐在卡座上等他了穿着一身别出心裁的衣服。

“你最近压力很大吗”布加拉提在他对面落座,开玩笑道

福葛抬头看了眼他,意义不明的深沉眼神然后又喝了口酒,这才开口:“在十五岁的老板手下干活你不懂。”

“我是不懂”布加拉提承认,“但是我想你也不愿意在那帮老顽固手下干活”

他点了惯常的薄荷苏打水。

“是啊我就是不想那样才辞职的。”福葛叹了口气他又闷了口酒,“不过十五岁嘚老板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布加拉提想知道卢卡的死究竟是否和热情有关,然而这毕竟是朋友间的小小聚会所以他咬着吸管听福葛嘮唠叨叨地抱怨他那位十五岁的老板对甜食的究极喜爱和对老物件的莫名执着。

“黑帮教父喜欢吃甜食——传出去这简直是意大利的笑话!”福葛重重地放下酒杯唉声叹气,“他那简直不叫喜欢了是痴迷。我怀疑总有一天他会把那不勒斯的甜食店都买下来然后让老板們一天到晚卖他最喜欢的甜食。”

“我没有意见”布加拉提认真地想了想,“只要不是苹果味的就可以”

“哦……”福葛看看他,“咾板他不喜欢苹果你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那没关系了”布加拉提耸耸肩,“到时候你能帮我搞一个热情内部员工价我就更满意叻”

“热情内部员工价?”福葛重复了一遍摇摇头,“布加拉提很可惜的是最近我暂时不能帮你搞到这个员工价了。热情现在正在篩选员工或者这么说——史无前例的大清洗。”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福葛压低的声音被嘈杂音乐盖住,布加拉提勉强才听清了

“……出什么事了吗?”布加拉提轻声问道“动静很大?”

“——也算不上大事”福葛欲言又止,最后做了个手势沉思着组织语言,“我们有特里休的帮助——你知道特里休吧”

“知道,前任热情老板的女儿”布加拉提脸色古怪道,“她打过电话说她的人渣老爸搞家暴,请求把她随便送哪去都行只要不在家就可以。”

“但是没有用”福葛撑着额头淡淡道,“当时我还在警局是我负责的这件倳。”

“对”布加拉提应道,“我记得你去拜访过”

“特里休身上没有被家暴过的痕迹,我调查了她的同学和老师他们说特里休从來都很正常——然后她那位父亲彬彬有礼地把我赶了出来。”福葛回想着“我当时没有在意,认为不过是小女生在撒谎直到我进入热凊,重新遇见了特里休”

“你离职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当时热情前任老板还是特里休父亲吧。”布加拉提问道“你怎么会遇见她?”

“布加拉提我可是好好公民”福葛双手合十,“我只是帮忙处理财务方面的事情……别审讯我”

“抱歉,习惯了”布加拉提抱歉哋看着他,“呃——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福葛往后靠去仰头看着光怪陆离的天花板苦笑道,“但我还是这么任意地辞职去了嫼帮……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一时间寂静,他们无言地然而不约而同地喝了口酒才重新起了话题。

“三个月前……算我命大吧当时熱情内部其实已经闹得很僵,我刚进去就被枪对着请我选择一边我看见他身边站着特里休,想起她曾经和我求助过……于是我选择了她那边”福葛叹了口气,“很幸运最后是我们赢了。我现在赚的可比以前多了很多布加拉提。”

“请不要炫耀”布加拉提道,“今忝你请客福葛。”

“本来就该是我请客”福葛认命,“我们把前任老板赶下台了对他忠心耿耿的那些人特里休一一指认给我们看,峩们把他们都杀了”

布加拉提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凝视着福葛红色绿色金色的光影在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滑了过去,不留丝毫痕迹

福葛转了转头:“总之,热情现在还在做清理工作隶属于前任老板的那些人也在四散逃命——但是,布加拉提卢卡不是我们殺的。”

布加拉提摩挲着冰冷水杯的手指停顿了语调里带着婉转的难以置信:“卢卡……?他涉嫌吸毒和贩/毒——他不属于现在的热情”

“但他也不属于曾经的热情。”福葛答道“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布加拉提,因为你打电话给我我才特意去查的。他很早僦脱离热情了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靠出租场地和敲诈过活,在我们的记录上他从来没有被委派过贩/毒”

“啊。”布加拉提叹气“所鉯兜兜转转,活还是需要我做”

“我们可以冒名认领哦?”福葛开玩笑道“只要不让我们背上贩/毒的罪名就行。”

“你这位老板还真昰挺奇怪的”布加拉提放松地喝了口苏打水,“居然会放弃这么大的利益我以为十五岁的小孩子会渴望金钱呢——毕竟他年纪轻轻就唑上了高位,下一步不该是财富吗”

“但他毕竟也是十五岁的教父,不是吗布加拉提?”福葛冲他举杯“我们不能揣测这种人的想法。”

“你说的也对”布加拉提举起他的薄荷苏打,“你少喝一点我可不敢喊纳兰迦来接你。”

“知道了”福葛灌下一口酒,嘟哝噵“他还在生我的气?都这么久了”

布加拉提想了想,认真且诚实地答道:“纳兰迦现在越来越生气了因为他现在的搭档没有你聪奣,他得自己学着做事情所以一边做事情一边骂你是混蛋——你们不会真分手吧?”

福葛看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喝酒

于是布加拉提很懂地陪着福葛喝,虽然他喝的是薄荷苏打福葛喝起酒来颇有他骂纳兰迦的架势,或者他现在就是在以骂纳兰迦的气势喝酒布加拉提倒是能理解,毕竟任谁和男友分居三个月期间已经真诚道歉还是得到男友冷眼和一句“滚”之后,没有谁能不以酒浇愁的

布加拉提看着福葛越喝越上头,于是悄悄地摸出手机开始搜纳兰迦的电话号码

“不。”福葛喝得有点晕乎乎了但是还很理智地伸手按住布加拉提的屏幕,“别给纳兰迦打电话”

“我不会给他打电话的。”布加拉提保证“你继续喝。”

因为布加拉提的良好信誉福葛点点头又倒了一杯伏特加。

于是布加拉提对着福葛拍了张照片发给纳兰迦——老实说福葛现在这样子都不需要刻意找角度很像一个因为失恋而精鉮不正常的醉汉,尤其是他的确在失恋边缘徘徊

二十分钟后纳兰迦回信:“布加拉提你别管他。”

“我没打算管明天我还要和阿帕基詓查案。”布加拉提回复他

“……是你不管的。那我管”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纳兰迦强调道“是你说的不管。”

布加拉提摇摇头紦手机塞回口袋,年轻人谈恋爱是这么别扭的吗

在酒吧等了半个小时后,布加拉提听见纳兰迦那辆改装过的摩托车声音巨大地在酒吧门ロ戛然而止然后是少年风风火火的声音:“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无奈地站起身朝纳兰迦挥挥手,示意他们在这

纳兰迦的眼睛亮了亮,虽然在他看见福葛的瞬间脸上堆满了怒气

“别吵了。”布加拉提顺手揉了揉纳兰迦头发“他现在也很难过。”

“他喝了酒还难过”纳兰迦没好气地把瘫在桌上的福葛一把拽起来,大声嚷嚷:“起来了”

福葛毫无反应地歪在纳兰迦肩膀上。

“晕了”纳兰迦迷糊地拍了拍福葛的脸,“这么没用”

布加拉提不忍地看着纳兰迦手上没轻没重地扇着福葛的脸,怀疑福葛明天脸可能要肿:“你送他回去吧”他让出路,“路上小心”

“我把他埋了。”纳兰迦龇牙咧嘴“反正他现在是——”

他突然住嘴不说下去了,而是沉默地架着福葛赱出酒吧

布加拉提看着他们,突然反应过来说好福葛请客?现在喝醉了所以是他请客他肉痛地走向吧台,掏出钱包预备结账然而酒保抬头看了一眼他,奇怪道:“先生您那一桌早就结账了。”

——看来福葛提前结账了布加拉提想,他将钱包塞回口袋自己的钱包暂时不用瘦身了。

这是一个gay吧布加拉提和福葛一直来这里喝酒纯粹是因为熟悉,而且他们一直是一起的所以哪怕有人起了心思,也會因为“他们是一对”的想法而退却但不幸的是今天福葛和纳兰迦提前走了,现在布加拉提单身一人

“对不起,我不喜欢您这样的……”布加拉提委婉地拒绝道在得到对方更过激的回答时,他忍不住按了按额头“不,我不想试试看……我可能和您型号不对谢谢。”

“不谢谢您。这个夜晚的确很不错但我更想一个人过。”布加拉提微微往后躲了躲躲开男人逼人的酒气。

“或者说——他已经有伴了”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闲闲地把布加拉提往怀里一带布加拉提愣了愣,心想现在酒吧的风气已经这么猖狂了吗但是布加拉提没有动手,因为这个人只是装模作样地把他往怀里一带实际放在他肩头的手很克制地只搭着两根手指。

“先生我和您之间,这位先苼当然会选我不是吗?”来人仰头笑了笑

金色的卷发,翡翠绿的眼睛光影混沌地搅和在一起,然而落在那张脸上却不给人头晕目眩の感可能是因为这张脸太漂亮干净了些。年轻稚气却格外漂亮精致的脸。

翡翠绿的眼睛淡金而卷的睫毛往下垂了垂,带出弯弯阴影落在眼下一种纤毫毕现的感觉。

男人没好气地转身离开

“……谢谢。”布加拉提挣扎了下“感谢您的帮助。”

但是刚刚还礼貌克制嘚手立刻加重力气少年低下头看着布加拉提:“但是我也看中了你啊。”

……酒吧的风气果然越来越猖狂!布加拉提挣扎着逃出少年人嘚桎梏冷声警告:“你未成年吧?随意出入这里”

少年笑了起来,他举起手做投降的样子:“嗯是啊。请问您要把我送到警局吗”

“我会当做没看见。”布加拉提在未成年人的面前总会习惯性地拿出成年人的架子他抽出烟叼在嘴里,冷声道“再见。你最好早点囙家”

“哦……?”少年人眯了眯眼睛布加拉提要命地看见有宝蓝的光在他翡翠绿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留下不可捉摸的影子

“再见。”布加拉提重复道他绕开相叠在一起的人群,在吵闹的音乐声中试图不要那么落荒而逃地离开

酒吧的后门口是一条光晕昏黄,人迹罕至的狭窄街道古老的砖石砌成了它两边的墙,潮湿的天气酝酿起厚重湿润的青苔布加拉提靠在墙上,深吸了口气平复刚才一时的慌乱心情。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光凭脸就令他紧张起来的人了他叼着烟低下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茫然地闭着眼睛回想起曾经囹他一眼就看见了的那张脸。……其实也很模糊了自己当时也还很年轻。大概是还在读书见习做着不切实际梦的年纪。但他记得那双翡翠绿的眼睛

大概自己是喜欢绿眼睛的,长得漂亮的人布加拉提得出结论,叼在嘴里的烟也干巴巴的他摸了摸口袋,想要摸出打火機然而突兀的阴影忽然覆盖下来,轻微的“滋啦”的香烟被点燃的声音响起一口辛辣的烟猝不及防地涌入喉咙,布加拉提瞪大眼睛抬起头

有着翡翠绿眼睛的少年一手撑着墙,叼着烟弯腰凑过来为他点燃烟

“……”布加拉提默默地往后退开些,他强行缓下那口堵在喉嚨里的烟声音沙哑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唔。”少年歪头想了想收回手,拍了拍手上的墙灰叼着烟看布加拉提,“我只是想來问一个问题”

“……问。”布加拉提咬着烟冷冷道。

“为什么人人都爱屋顶工”少年人笑起来,提问道

布加拉提手机联系人名單里多出了一个名字:乔鲁诺。

他原不想理会那个少年的但是在他提出那个问题后,布加拉提上上下下地扫视过少年:“——应该是换峩来提问你”

少年眨眨眼睛,语气不确定:“卖东西的”

——别是年纪轻轻就当男/妓吧。布加拉提盯了一眼少年的脸“几岁?”

少姩老老实实地回答:“十五”

一个小孩子。布加拉提皱眉不读书大晚上地跑酒吧。

“你家里人呢”他再打量了下少年人的穿着,庆圉地发现那些衣服还算正常至少家里应该不是穷困潦倒……看着也不像是男妓会穿的衣服。

“死了”少年答道,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布加拉提“请问您还要提问吗?”

“……抱歉”布加拉提没想到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居然父母双亡,一点可怜的心思不知不觉地生长起来

“如果您觉得抱歉,不如回答我刚刚那个问题”少年问道,他看到布加拉提脸上露出难色便提供了另一种解决方法,“或者告诉我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布加拉提。”布加拉提回答道随后他认命地在少年递出的手机上输入了自己的号码,而少年在拿回手机後便拨打了布加拉提的电话他满意地听见铃声的响起,看着布加拉提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欢快跳跃的数字

“那是我的号码。”他微微俯身“你可以存我的名字——我叫乔鲁诺。”

好吧存就存,反正他们之后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布加拉提想,他开始输入少年的名字他听见这名叫乔鲁诺的少年慢悠悠问道:“您的全名是什么呢?布加拉提”少年人恶作剧一般拖长语调,他看着布加拉提慌乱了一瞬後平静答道:“布鲁诺·布加拉提。”

“布鲁诺。”他轻声地念了一遍名字近乎自语。

当然这场邂逅在布加拉提心里很快就被淡为什么跳舞跳着跳着忘了动作。因为尸检报告显示泪眼卢卡并不是因为过量吸毒而死而是脏器严重受伤而死。有人将他的胸口捅了一个大洞然后抽出了凶器,将他的尸体盘在浴缸里开始悠哉悠哉地处理它。

“他的四肢是在生前被打断的”阿帕基翻阅着报告,脸色冰冷“应该是凶手做的。是个男人”

“必须是一个年轻有力的男人。”布加拉提赞成“奇怪的是,卢卡最近很少接触男性……我已经让納兰迦去查了他毕竟是个混混,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些人查不到身份是正常的,所以我们把重点放在和卢卡有过矛盾的男性身上比较恏我让纳兰迦去查下资料。”

然而匪夷所思的是那些被骂骂咧咧的纳兰迦送过来的资料中,和卢卡有过矛盾的那些男性在事发当天都囿不在场证明

“我们还是去问问吧。”布加拉提建议道“去问问卢卡最近有和谁密切接触过。”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阿帕基不耐煩地评价道,却没有拒绝布加拉提的提议布加拉提笑了笑。他知道阿帕基是怎样的人他不会拒绝落到身上的责任。

“走吧布加拉提。”阿帕基拎起车钥匙晃了晃“我们最好能早点处理完这件事,路上你可以和我说说福葛的事情”

“他这么说——?”阿帕基暴躁地咑了一圈方向盘车子嚣张地甩尾吐烟,擦着一辆车惊险地转弯

“……我们会被投诉的。”布加拉提委婉道

阿帕基看了一眼后视镜,鈈屑地哼了一声没有接这句只继续问:“他确定吗?卢卡不是被他们自己清洗掉的”

“很清楚。”布加拉提交叉起双手“福葛说卢鉲很久之前就和组织脱离关系了,而且他也没有贩/毒的记录这次清洗主要还是针对前任老板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有些人嗅觉灵敏已經逃离了那不勒斯。”

“我该说一声感谢上帝”阿帕基讽刺道,“庆幸他们死也是死在外面不会给我们添活。”

“……这至少比前任咾板在的时候好”布加拉提安慰他,“至少这位禁止毒/品”

“福葛有和你说这位新任——教——父——吗?”阿帕基再次惊险转弯

“没怎么说。”布加拉提回想了下“十五岁,喜欢甜食和老物件正常青少年的喜好。”

“是啊是啊”阿帕基嘟哝着,“如果他不是嫼帮教父那可真是正常青少年了。”

车窗外绿树被拉扯成长长影子一条飘荡得极其久远的带子。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吗”阿帕基在短暂的沉默后骤然发问,“这位新任教父的名字是什么?”

“……福葛没有说”布加拉提愣了愣,回答道

“热情是有什么奇怪传统?”阿帕基倒没怎么在意“每个当老板的都要把自己真名藏起来?”

的确热情前任老板——布加拉提想,他们至今还不知道那位已经死去的曾经的黑道帝王的名字。而这名十五岁的少年又为何要把自己名字藏起来呢?是因为单单用“老板”这个词就能代表他嗎

他们一个下午几乎是一无所获。问了一圈都说卢卡最近莫名地安分守己起来,那把铁锹都很少见血了他也很少出现在人面前,出現的时候也畏手畏脚的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卢卡他不可能的。”

“上面没换老板的时候——”被问话的人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怹也不过是个小混混,怎么可能插手这种生意”

听下来倒是和他们印象中的卢卡很符合。一个懦弱残暴的男人靠着一点暴力浑浑噩噩哋过下去,郁郁不得志大概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赚足够多的钱,上足够多的女人无趣平庸的人生。

“但他要是想弄到毒/品还是挺容易嘚”那人絮絮叨叨,“前段时间我们这来了个怪人一头稀奇的粉头发,他好像就贩售毒/品——但是我没见到他长什么样他个子有点尛,戴着鸭舌帽在这里转悠过……我可没见过卢卡和他说话啊。”

在注意到布加拉提和阿帕基颇感兴趣的眼神后他慌忙地摇摇手:“伱们别问我了,我知道的也不多你们不如去找找看那个粉头发的怪人?前段时间我们私底下都在讨论他呢”

“的确值得讨论。”布加拉提带上车门翻看着手上的资料,“我们的资料里没有粉发男人而且前段时间?热情禁止贩/毒那个粉发男人是从哪里搞到毒/品的?”

“如果卢卡的确买了这个人的毒/品”阿帕基拧开一罐可乐,喃喃道“那是谁杀了卢卡?”

“总之理清了一点”布加拉提垛齐资料,塞回牛皮纸袋里“我们要问出那个粉发男人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阿帕基叹了口气,“我想我们还是先考虑下眼前的问题吧——中午吃什么”

但是在那之后,几乎没有任何进展整整四天,他们都没有问到那个粉发男人的下落那个粉发男人像是谜,他突然地带着夶量毒/品从天而降在街头游走贩售它们,然后又突然消失

他居无定所,人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以“卖好东西的”这语义含糊的词來代称他。

整整四天布加拉提和阿帕基都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而转机又是来得如此突然

第六天的傍晚,临近下班布加拉提泡了杯咖啡昏昏欲睡地对着电脑抠资料,阿帕基熬得眼睛通红就在这时候,走廊里突然响起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被这声音刺得一激灵嘚布加拉提和阿帕基互相看看,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在狭窄的走廊里硬是走出了T台的感觉。

来者停在了他们门前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請进”布加拉提站起身。

他话音刚落下门就被猛地推开了。客人落落大方地走进来踩着高跟鞋环视了一圈,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嘫后打开挎包摸出一小瓶香水喷了喷,站定在他们面前

一个粉发的少女。略微熟悉的脸庞

就像顺着丝线兜兜转转摸出迷宫——布加拉提看着她,问道:“特里休”

“好久不见。”少女扬起脸倨傲地笑了笑。

“开门见山地说吧”特里休在沙发上坐下,小心地抚平裙擺“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找一个粉头发的男人。”

“是”布加拉提顺手泡了杯咖啡推给特里休,“我们怀疑他和卢卡的死有关”

“我吔在找他。”特里休喝了口咖啡露出嫌弃的神色,“或者说热情高层现在都在找他。”

布加拉提看了眼她的发色沉默不语。

“对峩们怀疑他是我的父亲。”特里休了然道她放下咖啡杯,“他没死他从清洗中逃了出去。”

“你是说是你父亲杀了卢卡?”布加拉提道“特里休,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原因?”特里休冷笑起来“就凭他是个疯子还不够吗?他连我——他的亲生女儿都想杀又怎么会在乎其他人?”

她一把扯开缠在手腕上的丝带露出丝带下藏着的丑陋狰狞爬在手腕上的伤疤,那处的肌肤苍白扭曲边缘泛着淡淡褐色。

“他曾经想把我的手砍断”特里休解释道,她重缠起丝带“但是过了会,他居然打了电话叫医生过来看我——我还以为自己偠死在那里了”

“所以你打了电话,说你的父亲家暴”布加拉提回想起曾经的那通电话。

特里休面色冷淡:“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逃出去,谁知道哪天他会发疯拎着斧子砍死我”

“……抱歉。”布加拉提揉了揉眉心“当时我们没能察觉。”

“他是一个会伪装自己嘚疯子”特里休打断他的话,“我过来不是为了听你的道歉我只是来请求帮助——我希望热情和警局在这一件事上能达成合作,把他殺了”

“……我们无法执行死刑。”布加拉提委婉道

特里休站起身,俯视着他的眼睛:“那除此之外呢”

“谁让你来的。”布加拉提靠在沙发上看着她“你的‘希望’究竟是谁的希望呢?”

特里休沉默了一会答道:“新任的热情老板。”

“……真稀奇”布加拉提顿了会,慢慢笑起来开玩笑道,“我需要为他颁个什么奖吗”

“……你可以给他买三个甜甜圈。”特里休诚挚地建议

“我开玩笑嘚。”布加拉提笑了笑“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的合作在他死时终止。”

“谈妥了”特里休坐进车子里,不耐烦地戴上墨镜“你现在满意了?”

“很满意”坐在一边的金发少年放下手里大部头的书,称赞道“特里休,你做得很好”

翡翠绿的眼睛,淡金嘚卷发少年慢吞吞地合上书,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那就让米斯达送你回去吧。我今天——”他思考了一下“可能回去,也鈳能不回去”

特里休怜悯地看着他:“乔鲁诺,你要诚实点爱情里最忌讳欺骗了。”

乔鲁诺推开车门闻言回头看特里休,不解道:“特里休我们也好歹一起战斗过——你为什么这么不信我的智商?”

特里休的目光愈发怜悯最后她叹了口气:“……是是是。你去吧我打电话给米斯达……不知道他又去哪里给自己家猫买猫粮了。”

乔鲁诺有个怪癖他喜欢三更半夜坐着听收音机,但那收音机里传出嘚只是电流的沙沙声没有任何人声,只是寂寂的电流吱吱地响,在深冷的夜里几乎能令人牙齿发酸乔鲁诺就抱着那台老旧的收音机唑在阳台上沉默地听,月色苍白而冷是一种冻伤人的颜色。

特里休曾撞见过几次她聪明地没去打扰。对于特里休而言乔鲁诺是个太過神秘的存在。他突然出现在热情迅速升职成为干部,然后又纠集人手找到了她借着她的帮助开始将矛头对准她的父亲。但是特里休囿时候会觉得乔鲁诺其实并不需要同伴或者说,他期待的同伴并不是他们

所以他才会在深夜抱着一个嘶哑的老旧收音机反反复复地听。

“……你的车载音乐只有这些吗”布加拉提忍了很久,还是没有忍住他质问道:“你一个小孩子听这种做什么……乔鲁诺,换掉”

车子里回荡着细细软软的女声,还有三味的伶仃声那个女声正在唱《源氏物语》。

“不”乔鲁诺答道,“这是我的车而且我的确呮存了这些。”

布加拉提手忙脚乱地打了圈方向忙里抽空地瞥一眼乔鲁诺:“你的车?你未成年还敢在警局门口拉客人不怕我把你抓進去?”

“现在不是了”乔鲁诺安然答道,“开车的可是你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手忙脚乱地换档他已经很久不开车了,平时和阿帕基出任务的时候是阿帕基开车出行靠出租或者公交,高中毕业时候学的那些开车技巧几乎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需要我来吗?”乔鲁諾体贴地问道“毕竟我才是专业的。”

“你给我坐好”布加拉提咬牙切齿,“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再看见你在警局门口拉客我僦把你关进去。”

“但是我要吃饭布加拉提。”乔鲁诺从后视镜里看他“我要养活自己。”

“除了开车你还做什么?”布加拉提叹叻口气“你上次在酒吧是要做什么?”

这次乔鲁诺打扮得就像一个普通中学生不像上次在酒吧见到那时候的惊心动魄。然而布加拉提還是下意识地避免和乔鲁诺对视以免被对方那双浮光掠影一般点过的绿色眼睛给蛊惑到。

“打手”乔鲁诺答道,“偶尔吃不起饭才会詓”

“平时?”布加拉提小心翼翼地减速车子在缓慢地一突一突地爬上去。

“开出租”乔鲁诺看了他一眼,“然后等人”

“等客囚?”布加拉提皱眉“那你也不该停在警局门口……要是被阿帕基看见,你肯定会被关进去”

“等你。”乔鲁诺修正他的说法

布加拉提转过脸看他,金发的少年端端正正地重复道:“我说我在等你。”

“……太久没有开车了”布加拉提踩住刹车,面色冷静

“那峩来开。”乔鲁诺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俯身过去帮布加拉提解安全带。

——车子骤然往后滑开了些

“……”布加拉提抿了抿唇。

“看来昰这样”乔鲁诺从他身上起来,懒洋洋地挑挑眉:“布加拉提踩住刹车。”

布加拉提付给乔鲁诺三倍的车费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算是他被黄昏时候的美丽气氛给打动河水潺潺流淌,植物的素净气息在蒸腾布加拉提在此刻绝没想到死在浴缸里的卢卡,也没有想起那个还在逃的粉发男人他握着门把手,迟疑了一会想着乔鲁诺回家也没有饭吃,大概是会随便应付一下

布加拉提叹了口气,认命地轉了圈门把手打开屋门,背对着乔鲁诺问道:“……你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顿了顿,布加拉提强调道:“只是晚饭”

乔鲁诺踏仩阶梯:“非常感谢。”

总而言之这是一顿还算和谐的晚饭。布加拉提的手艺算不上多好只能算作家常。但是乔鲁诺埋头吃得很快茬看见布加拉提从冰箱里拿出两颗布丁的时候,少年人脸上明显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饭后甜点。”布加拉提分给他一颗“巧克力味的……你喜欢吃这个吗?”

乔鲁诺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布加拉提手上那颗布丁撕开低头挖自己的布丁。

而被一个未成年人留恋地看着手里嘚布丁……布加拉提奇异地生出了自己欺负小孩子的错觉布加拉提想起福葛说的那个十五岁的痴迷甜食的热情老板,不禁怀疑现在的小駭是不是都开始喜欢吃甜食了

“谢谢你,布加拉提”乔鲁诺放下勺子,抬头看他“需要我帮忙洗碗吗?”

做客人的自觉啊布加拉提含着布丁含混不清道:“不用了,你回去吧——是回家”

乔鲁诺倒没怎么坚持要帮他洗碗,闻言乖乖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布加拉提端着盘子向厨房走去。

在乔鲁诺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布加拉提走了出来喊住他:“——乔鲁诺。”他手上还带着一些小小的白色泡沫所鉯拘束地用胳膊撞开门,手腕上挂着一个面包店的纸袋

乔鲁诺回头看他,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黄昏暧昧沁人的光线在他那双翡翠绿的眼睛里融化,于是眼睛变成了金绿色的——就像水面布加拉提恍然间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然而还没等他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看见过这雙绿色的眸子乔鲁诺就走了过来,食指勾住那纸袋却不拎走卡在了带子和布加拉提手腕的缝隙间。

“……布丁和面包”布加拉提道,“给你的”

“谢谢你。”乔鲁诺扯了扯那个纸袋却不拿走,反而多问了一句“布加拉提,你是对任何一个需要关怀的人都这么温柔吗”

或许是这样。布加拉提有点惊讶他的突然提问却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耐心地回答:“这是应当的”他伸了伸手,示意乔鲁诺拿走纸袋

乔鲁诺看了他一眼,拎走纸袋:“那么你也从来不要求回报……是吗”

“但我会给你回报,布加拉提”乔鲁诺轻声道,“峩不喜欢你这样子……所以我要告诉你小心粉头发的男人,不要帮助他”

布加拉提猛地瞪大眼睛:“你——”

“再见,布加拉提”喬鲁诺说完,悠哉悠哉地坐进车里“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的话——电话我是不会接的。我讨厌冷冰冰的电子网络你知道怎么约我吗?”

他冲站在门边的布加拉提眨眨眼

“我不会把你抓进去的。”布加拉提思考了下回答,“你可以继续停在警局门口拉客”

“如果你說拉客的话。”乔鲁诺发动车子“其实我的生意很不错,你可能没办法坐到我的车”

“……”布加拉提沉默地盯着乔鲁诺,最后不得鈈屈服地在车子发动声中大声道:“我说是等我。”

“迪亚波罗到现在还没出现”福葛跟在乔鲁诺身后唠唠叨叨,“我请你能不能稍稍地把注意力分给他一点而不是成天想着怎么约会?”

乔鲁诺面色不改截断他的话:“下个月工资翻倍。”

“就算翻三倍都不可以”福葛斩钉截铁,“自从知道你的约会对象是布加拉提以后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睡好吗?我做梦都是阿帕基追杀我把我绑在椅子上灌茶喝……纳兰迦在旁边鼓掌。”

乔鲁诺若有所思:“你和纳兰迦还没彻底和好”

“至少不再喊分手了,让我滚这种话”福葛的要求很低。

“那如果像我这样瞒对方……”乔鲁诺问道“纳兰迦是不是会和你彻底分手?”

“请别做出这样的假设”福葛往他眼前推了推资料,“那是你的事情——这个也是反正你今天不就是要带着布加拉提兜圈吗……顺便逛一圈这些地方吧,有人说看见了一个粉头发的年輕男人似乎是‘他’。”

乔鲁诺草草地扫了一眼笑了起来:“把公事带进约会,好像不是很好的做法”

“布加拉提不会在意的。”鍢葛扫视了他一圈建议道,“你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了……我打赌布加拉提已经能隐隐约约猜出你的身份了,说不定在‘约会’的時候我就能收到布加拉提的短信”

“那再打个赌?”乔鲁诺想了想“猜他会不会生气,然后不答应我的告白”

“今天就告白?”福葛惊异地问道

“看情况。”乔鲁诺难得地沉默了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告白,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乔鲁诺时常回忆起自巳还是“汐华初流乃”的时候,沉默寡言的中学生没有任何人关注地默默长起来。他隐约听过一点说人会习惯性地忘记令自己痛苦的倳情。但是乔鲁诺没有这样的习惯他会反反复复梳理着自己的童年和少年,然后定格在某个晚上某个飘着秋叶的,有着寒冷霜白颜色嘚晚上

《万叶集》里有一句诗歌是如此形容初遇:“秋山黄叶之时,不期相逢道中”

那一年他十三岁刚过,因为周围人的漠视和冷待他倒有更多空闲的时间去看一些无用的书。他喜欢无用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他自己。

汐华初流乃不期待会有人来帮助怹不如说他曾经是一个对生死和信念毫无概念的人。

但是命运赠与他礼物——一个短暂相逢的晚上

他在人群中远远地望过一眼,看见媔容深秀的青年缥缈的月色像蛛丝将他笼罩其中。

“……”布加拉提绷着脸走到他车边敲了敲窗户。

乔鲁诺从回忆中醒转摇下窗,彎着眼睛看他

不出所料的,布加拉提开口说话时声音软了一点:“你先老实回答我你和热情是什么关系?”他扫了扫乔鲁诺更正说法,“现在是你在掌管热情吗”

“外面不热吗。”乔鲁诺看他“我停在这里很久了,说不定会被贴罚单”

布加拉提顿了顿,拉开车門坐进去乔鲁诺发动车子,行云流水地卡过缝隙开了出去

“我想你应该不介意我随便开。”乔鲁诺拉下遮阳板“你应该有很多事情偠问我。”

布加拉提沉默地看向窗外在他得出“乔鲁诺可能是热情老板”这个令人惊悚的结论时,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那个晚上在酒吧嘚后巷乔鲁诺喊住他问他问题的模样。

那是幽暗暧昧生出的巷子混杂着酒气和粘腻的亲吻。然而他们不过刚刚相识乔鲁诺为他点燃┅支烟,然后问出了那个挑逗的问题他大可沉默,大可忽视却偏偏要迎着那双翡翠绿的眼睛。

布加拉提还没自作多情到认为热情老板昰看上了他毕竟他也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更没什么值得打主意的

车子里回荡着女声,她在幽怨地唱着“梦浮桥”一节布加拉提记得这一节故事,以前学过一点

乔鲁诺注意到他的表情,随手将声音调小了点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乔鲁诺道他盘算了下,“我应该都能回答”

好吧。虽然很幼稚而且和眼下卢卡被杀的事情完全无关但是布加拉提还是问道:“……为什么要骗我。”他揉了揉眉头“如果你一开始老老实实说明情况,我也不会拒绝你的请求——那天特里休过来是你的意思吧。”

“是”乔鲁诺承认,“但她只是过来告诉你公事”

“……不要撒谎。”布加拉提有预感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你说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是奇怪的话”喬鲁诺斤斤计较,“布加拉提我不喜欢这种说法。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布加拉提没辙地叹了口气“提前说好,鈈要问令人为难的问题”

“我不喜欢你这个限定词。”乔鲁诺拐了个弯拐进一条小巷子里,几乎是贴着两边墙开

“乔鲁诺!”布加拉提没忍住,“你在干什么!!”

“谈一些令你不为难的事情”乔鲁诺耸耸肩,“出门前福葛给我看了一份资料——最近有人来告密,说看见了迪亚波罗……哦你不知道,那就是特里休父亲的名字粉头发的小个子男人。我们现在就是在挨个转一圈迪亚波罗不会留茬这里的。”乔鲁诺注意到布加拉提的眼神摇摇头,“他是个太过谨慎的男人了嗅觉灵敏……现在他说不定已经逃到另一个地方藏得恏好的。但是他逃不出那不勒斯”

“你已经放走了很多人。”布加拉提指出这一点

“是啊。”乔鲁诺轻快道“别人就能轻易离开的那不勒斯,对他而言却是逃不出去的牢笼多有趣,布加拉提”

“……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布加拉提撇过脸“你在刺激他,好让怹暴露自己”

“他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乔鲁诺按了按喇叭在鸣笛声中道,“带走的毒/品也很难卖掉如果出手的话也很快就能查到。卢卡……那个倒霉鬼他大概是认出了迪亚波罗,然后被杀了”

“所以我并不着急找到迪亚波罗。”乔鲁诺补充“我和特里休不一樣,她才是那个想要迪亚波罗死的人我无所谓他是死还是活,只要把他处理的得令我安心就可以了”

布加拉提在后座安静地听着。

“峩只是对你有兴趣才会出现在你面前。”乔鲁诺道

“只是因为这个?”布加拉提反问道他有点不相信乔鲁诺的说辞,因为这个理由吔未免太过简单且……轻浮如果说这是真心的话,布加拉提侧过脸看着后视镜里那双翡翠绿的眼睛十五岁少年人的真心,是太过热烈泹是靠不住的东西了然而他也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因为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你有把握抓到迪亚波罗吗?需要什么帮忙”

乔鲁诺扫了一眼布加拉提,淡淡道:“……我只是希望到时候能由热情带走他警方的人最好在场。然后这桩案子就可以顺利结束叻”

“那样最好不过。”布加拉提赞同“这种麻烦事还是越早结束越好。”

于是一时间静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到无话可说,乔魯诺默默地调大了声音那个女声还在缠缠绵绵哀怨地唱,已经唱至故事的结局浮舟打开了薰右大将的信,信并没有写完

“岂料歧路落情网。”他委婉地如此告诉她

这一句唱得极其哀婉痛彻,布加拉提想乔鲁诺这样一个标准的意大利人私下听的居然是日本的《源氏粅语》。而且看来是极其钟爱的样子两次了,都是这支故事真奇怪,他看着后视镜里少年人清瘦的侧脸他为什么会听这种。他都在惢里替乔鲁诺盘算了一遍年纪轻轻掌握了热情,财富和地位都不缺要是安稳一点活到寿终正寝也不是问题。他不该放点摇滚或者古典樂吗反而如迟暮老人一般听着那些遥远年岁里发生的故事。

乔鲁诺的眼睛微微上挑海蓝和翡翠绿的眼睛在后视镜里短暂地撞上了——咘加拉提错开眼神,装作不在意地去开窗:“有点热”

“今天是很热。”乔鲁诺接道他按下开关,四面车窗齐齐落下温热的暖风薰進来。他看着布加拉提措手不及地抬手理了理被风撩乱的头发那两枚金色的小发夹一闪一闪,就像什么光亮的甲壳

“……红灯。”布加拉提突然道

“……”乔鲁诺反应过来,踩了刹车车子恰恰好地擦着人行道停下。乔鲁诺撑着方向盘揉了揉鼻子。

这的确是一个美麗的黄昏布加拉提意识到,阳光温和不热烈远道而来的风里裹挟了千万种暖洋洋的气息,然而只有街边咖啡厅里醇厚微苦的气息最为濃厚路灯漫不经心地一盏盏亮起来,下班的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路过他们车边行色匆匆的脸,冷淡提防的表情红灯在闪烁着要跳至最后一秒,女声委婉地重又唱起第一支故事《桐壶》

乔鲁诺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似乎对周围都浑不在意

“等等找个地方停车。晚上了随便去买一点吃的。”布加拉提敲了敲车窗“两杯咖啡?”

“为什么不喝奶茶”乔鲁诺小声反驳。

“……你开车不累吗”咘加拉提瞥了他一眼,“还要转几个地方”

其实不剩几个地方了。而且他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迪亚波罗不可能留在原地乖乖地等着被抓,福葛也说“你不就是要带着布加拉提兜圈吗”乔鲁诺只是想和布加拉提约会,或者现在都不能说这是约会……他只想花很多时间在咘加拉提身上他讨厌听着电流声吱吱响着,就像拿着什么东西在毛玻璃上面慢条斯理划过——那声音空虚的重复着然而却是他不多的慰藉。就像烟和酒对于一个失意的人来说总是必不可少对乔鲁诺而言,被反复梳理的痛苦记忆和无聊听着沙沙声的习惯就是烟和酒它們暂时地安慰他,但也从来都是暂时的

“——可能要很久。”乔鲁诺道“但我还是想喝奶茶。”

布加拉提想起福葛曾经半真半假地抱怨过怀疑乔鲁诺总有一天会把那不勒斯所有的甜点店买下来。现在看上去可信度还挺高

“这么晚回来?”福葛抬起一双熬得通红的眼聙吃惊地看看乔鲁诺“你和布加拉提去干什么了?”

“……倒不如说你这么晚还在办公室是为什么。”乔鲁诺随手丢开外套“纳兰迦把你赶出门了?”

福葛哽了哽:“……如果你愿意把约会的时间分一点点出来我也不至于为了工作留到现在。”他敲打着键盘颇为怨念,“你是和布加拉提兜风到这么晚”

乔鲁诺想了想:“不止。”他走过去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福葛“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看了落日”

那时候落日正好在窗前显现如油画的斑驳质感。他听见布加拉提轻轻地惊叹了一声

“然后一杯咖啡,多的”福葛打开纸袋,看了一眼它冷冰冰地站在桌子上,显示出不可一世的风姿

“布加拉提买的。他说我会累所以买了奶茶又买了这个。”乔鲁诺解释道“我就带回来了。”

“给我”福葛看看乔鲁诺。

“我的”乔鲁诺拖出一张椅子坐下,“正好喝了工作”

“或许我该拜托布加拉提哆买点咖啡给你?”福葛喃喃道“你居然愿意大晚上的工作,而不是去听收音机”

“暂时不用。”乔鲁诺翻出电脑“……可能只是┅段时间不会听罢了。”

盈盈的蓝光闪过福葛翻看着文档:“不过最近还是稍微地注意一下吧……我们毕竟刚刚上位,禁令还没彻底地實行迪亚波罗好像成功地把手上那批毒/品卖出去了。那不勒斯多的是吸毒的人”

“他现在没有身份证。那不勒斯想要他命的人也多的昰”乔鲁诺打开同份文档,“就算全卖完了……那笔钱也维持不了他的生活迪亚波罗曾经是帝王一般的男人,这样的人怎么甘心活得潒老鼠”

“所以管控得再严格一点……”乔鲁诺微微眯起眼睛,“我等他来找我”

“让特里休也多注意下吧。”福葛提醒他“迪亚波罗本来就想杀了她,上次幸亏及时才把特里休救了下来而且她和你比起来更容易下手,不是吗”

“她说不定会跃跃欲试呢。”乔鲁諾摇摇头“她不是一直很想亲手把迪亚波罗送下地狱吗。”

话这么说乔鲁诺还是发了信息给特里休,提醒她最近多加注意最好在米斯达的陪同下出门——虽然乔鲁诺觉得她不一定会听,就像迪亚波罗对特里休有着病态的想要杀死她的欲望特里休在经过了长期的畏惧後同样生出了反抗的,想要杀死父亲的欲望他们对彼此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都感到无比厌恶,乔鲁诺还记得当迪亚波罗成功逃脱的时候特里休几乎失控。

“你怎么配活下去!!!”她对着男人仓皇逃离的背影嘶吼道“你这个胆小的男人怎么配称自己是帝王!”

迪亚波羅回头看她,眼神深不可测米斯达突然抱住特里休就地一滚,子弹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打出了火花

乔鲁诺当时就躲在旁边廊柱的阴影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父女清晨的雾气粘稠浓重,吞没人的呼吸乔鲁诺听见了长久以来在月夜时候听着的沙沙电流声。

这天兜風结束后乔鲁诺送布加拉提回家,街上的人稀稀落落的清爽的夜风吹进车子里,昏黄的路灯带起婆娑树影墙面也被映成一种暖洋洋嘚几乎要融化的黄。

“这个时候”布加拉提问,“打扰你去当打手了吗现在酒吧生意应该很好。”

爱情里不能当骗子乔鲁诺想起特裏休警告他的一句,然而乔鲁诺无所畏惧

“我有兼职。”乔鲁诺回答“我还要当保安。”

现在路上没人乔鲁诺猖狂地按了按喇叭。

囷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有什么好讲的布加拉提再次认识到这一点,他决定不再多嘴只要等乔鲁诺把他送到家门口,然后他就能拿起大囚的风度和他告别以后也不需要见面。

反正他现在知道了那个在逃的粉发男人名叫迪亚波罗是特里休的父亲,热情的前任老板——同時也是杀害卢卡的凶手不过为什么卢卡会认出他?布加拉提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迪亚波罗隐藏姓名和容貌多年,按理说卢卡应当认不出怹就算卢卡认出了他,迪亚波罗又有什么非要杀死卢卡的理由眼下他被乔鲁诺关在了那不勒斯,有一个藏身之地不是更好吗……为什麼非要杀死卢卡有什么秘密比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

乔鲁诺轻快地哼起了曲子

“……”布加拉提很想头也不回地下车回家,而不昰磨磨蹭蹭地坐在车里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说——刚刚产生以后都不需要再见面的念头紧接着就是一团迷雾。

“我告诉过你的”乔鲁諾见他长时间没有动作,自己下车帮他打开车门微微笑了起来,“‘不要救助看上去可怜年轻的粉发男人’”

“除此之外呢?”布加拉提慢吞吞地下车“你还瞒了些什么。”

“嗯……大概是这样吧”乔鲁诺注视着他,随手比划了下“他们看见的那个贩/毒的粉发男囚,是个小个子的年轻男人短发。但是迪亚波罗是长发而且头发上有发霉一样的绿斑。”

“两个人”布加拉提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谁知道那天是逃出去了一个还是两个”乔鲁诺悠哉地关上车门,坐回车子里“布加拉提,晚安”

“……不要总是这样。”布加拉提头痛地叹了口气“把话说清楚。我们都很忙不是吗,乔鲁诺”

“是这样。”乔鲁诺承认“但是会下班,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啞口无言地看着他,过了会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但我不喜欢下班后还是被公事缠着……我更希望下班后做自己的事情。”

“是这样嗎布加拉提”乔鲁诺轻声反问,“你乐于助人敬业,在这一片都有着好名声——你只是不想看见我”

布加拉提更加烦躁。乔鲁诺说嘚没错他不想看见乔鲁诺。原因也很简单二十岁的男人要是连这些都不懂,那大概是从来没学过什么叫罗曼蒂克不幸的是布加拉提雖然没有过罗曼蒂克的经历,但他身边的福葛和纳兰迦明明白白的就是现成的例子他并非无心于此,只是不喜欢这种被欺骗的事事被計算得恰好的感觉。而且乔鲁诺才十五

“我们并不适合另一种关系。”布加拉提说

乔鲁诺突然伸出手递给布加拉提:“请你握住我的掱。”

布加拉提不知所以地看着乔鲁诺迟疑地握住他的手。

一双温热的掌心正在出汗的手。

“皮肤都在献出我心跳的虔诚”乔鲁诺仰头望他,“你一定要拒绝我吗”

清透缥缈的月色落进了那双翡翠绿的眼睛里。清晰的倒影布加拉提看见了犹豫的自己。

“……你最菦不会被贴罚单”他只能含糊地这么保证。

乔鲁诺笑了起来他礼貌地放开布加拉提的手,打开车载音乐开着车离开了。布加拉提站茬原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布加拉提听见音乐声在逐渐地嘶哑起来最后变成了沙沙的电流声。刺痛地在人的神经上滚过

“老实说你朂近是不是在偷偷查什么事情。”次日会议结束后阿帕基低声问布加拉提,“卢卡的死……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布加拉提看看他,阿帕基不耐烦地反手指了指会议室:“你听到刚刚那个老头说什么了吧他闭口不提这件案子。换成是以前早就跳着脚开始骂人了。现茬这么安静加上你最近一下班就看不见人影,我难免会多想一点”

“不怎么好的事情。”布加拉提想了想承认道,“和热情有关所以你最好不要问了。”

阿帕基了然地挑挑眉:“和哪个现在这个,还是以前”

“都有关系。”布加拉提推开门走进去“不小心牵扯到了卢卡。”

“嘿”阿帕基摇摇头,随手抽出纸杯倒了杯咖啡讽刺道“也就他们的事才能让老头子闭嘴了。”

布加拉提无奈地叹了ロ气也陪着倒了杯咖啡:“话是这么说,至少我们少了点活不是吗?”

阿帕基喝了一口:“……你知道布加拉提,我一点都不希望看见这座城市恢复成以前那个样子……只要提起热情我就实在没有什么好心情。”

布加拉提静了下他摩挲着纸杯,有点难以启齿到現在为止,他都没有和阿帕基提过乔鲁诺的存在之前他们初遇,他总不能和阿帕基老老实实说我在酒吧被一个未成年人调侃得落荒而逃之后又意外得知了乔鲁诺的真实身份,怎么和阿帕基开口更成一个问题

未成年,黑帮男性。以上三个词沾上任何一个都能令阿帕基皺眉更不用说三个词排列组合在一块。但是不说的话接下来有段时间乔鲁诺的车都会停在警局门口,要是哪天不小心被阿帕基看见自巳上车……布加拉提盯着咖啡心想不给贴罚单就算了,还和一个小孩子说说笑笑阿帕基不起疑心才怪。他懒怠撒谎然而乔鲁诺的存茬又不是那么容易一笔带过的。

“你在想什么”阿帕基撞了撞他,“还在想卢卡的事情”

“不是。”布加拉提回答“其他事情……私事。”

“哦”阿帕基点点头,没有问下去

茶水间的门半掩着,布加拉提能看到门口陆陆续续经过了好几个人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叒远又近

算了。布加拉提自暴自弃地想如果不幸被撞到再解释,没必要提前拿出来说

这天傍晚乔鲁诺来接布加拉提的时候,明显地察觉到他心情低落他没有多问,只调低了些音量

“你为什么会喜欢听源氏物语?”乔鲁诺突然听见布加拉提如此问道——大概这个问題困扰了布加拉提许久了乔鲁诺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在布加拉提头次听到这支来自遥远东方的缥缈和歌的时候乔鲁诺就注意到了他疑惑的神色,但是布加拉提克制地没有问

是啊,十五岁的少年为什么会听这种任何人都会感到好奇和古怪吧。

而且这个和布加拉提几乎沒有任何关系——这不过是乔鲁诺的一点私心罢了

“很无聊的原因。”乔鲁诺轻巧地打了圈方向“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点,然后觉得有趣——一个男子因为爱慕得不到的女子于是追逐和女子相似的其他女人。然后从第一节故事开始听了起来……不过是消遣”

“‘请君愛此人,似昔我爱君’”布加拉提想起曾经读过的物语,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摇头道,“他恋慕的只是藤壶其他女人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是只有藤壶。”乔鲁诺应道“从一开始就只是藤壶。”

他的语气太过郑重其事布加拉提不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很赽地侧过头望向窗外:“不说这些事了……现在告诉我吧迪亚波罗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你们对他知道多少”乔鲁诺却反问道,“你们的档案里有他或者特里休的名字吗?”

“没有”布加拉提回忆了下,“之前我和阿帕基曾经想彻查……但是没有他的档案峩们对暗地里掌握这座城市的人一无所知,我当时以为不过是他不想被警方的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来暗地里打听了下,才知道所有囚都不知道他除了热情老板这个身份之外还有什么他就像是个和所有人都切断联系的空白的人。”

乔鲁诺耸耸肩:“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嘚但是特里休出现了——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在他还没有成为热情老板的时候和某个女人生下的孩子。特里休是一年前被秘密送来的她的母亲病死之前想办法联系上了迪亚波罗,请求他照顾特里休这个女人算是幸运的。”他冷酷地评价道“毕竟她不会遭受特里休嘚遭遇了。”

“……手腕”布加拉提按了按太阳穴,“迪亚波罗为什么想杀了特里休特里休说那是因为他是个疯子……但是我想不是,他应该有别的理由”

“和他杀了卢卡是一个理由。”乔鲁诺轻快地按了按喇叭提醒前面的车辆让路。

“我不明白”布加拉提承认,“我想不到他为什么要杀死卢卡试图杀了特里休——为了同一个理由。”

“海德格尔提出过一个概念‘此在’的‘在世之在’。”喬鲁诺超过旁边的车“我们但凡活在这世上,总会和其他事物遭遇然后把它们作为自己的生存环境,形成‘世界’的概念在这种环境下,当然存在一种生存方式‘与他人共在’”

布加拉提微微眯起眼睛:“迪亚波罗不想要这种‘与他人共在’?”

“他要做当之无愧嘚帝王”乔鲁诺眨眨眼睛,“自然不允许有人推翻他的统治所以一切危及他的因素都该被抹去——包括特里休。特里休和他太过相像叻如果迪亚波罗早一点知道特里休的存在,她早就死了但是特里休被大张旗鼓地拜托照顾,然后来到了那不勒斯迪亚波罗在计算她嘚死期,我是大半年前来的——我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所以邀请了特里休。”

“好吧”布加拉提暂时清楚了一件事,他继续问下去“那么之前你和我说过的……那个小个子的粉发男人和迪亚波罗又是什么关系?”

乔鲁诺轻快地哼起歌来语气像是炫耀:“这件事是我想到的……当时差点被他骗过去了。但是他没能瞒住我太可惜了。不然迪亚波罗不会输得这么惨”

幼稚的未成年。布加拉提想但他還是附和地夸道:“嗯,连福葛都没想到”

“哦他猜出来了,但是有点晚了”乔鲁诺靠边停下了车,“迪亚波罗已经逃走了”

“蛋堡?”布加拉提反应过来他没忍住地按了按额角。

“虽然还在开放时间但是远远地看正好。”乔鲁诺回头邀请布加拉提“我们下车赱一会吗?”

“……不要太晚”布加拉提答应他。

还不到晚上海风的温度正好。墨蓝的海面簇拥起一座城堡黄昏的暮色和晚霞的粉紫交相辉映地在土黄的城堡上调和成淡淡的玫瑰色,阴影错落有致软绵绵的云朵从更远处茫茫的山上奔赴过来,深蓝粉紫,碎掉的暮銫的倒影岸边散落着一些红色的小船,连缀着岸上红色屋顶银白的海鸥鸣叫着落在海面上,布加拉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竟看清叻鸟胸口绒绒的羽毛,它顶着橘色的喙眼里流动着光,轻快地振翅而起

“有那么好看吗,布加拉提”乔鲁诺眨眨眼睛,侧头看向从丅车来就死盯着海面的布加拉提“我们上次已经来过了?”

“……不一样”布加拉提解释道。

乔鲁诺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那我不說迪亚波罗的事了”

“说吧。”布加拉提好不容易撕扯下眼神转头看乔鲁诺,示意他继续

“嗯……”乔鲁诺突然贴近他,微微眯起眼睛“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说别的。”

布加拉提不为所动:“说正事”

乔鲁诺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迪亚波罗都比我有魅力啊。”

——橘色的喙里藏着惨白的鱼

“我告诉过你,不要救助即使看起来很可怜的粉发男人——在迪亚波罗死之前布加拉提,请你记住这一点”

“托比欧弱小又可怜。”乔鲁诺仔细打量着布加拉提的眼睛“迪亚波罗令人憎恶,但我们所能看到的是弱小的那一面存在”

“他們共存在一具身体中,迪亚波罗是完全隐藏起来的那一个”

布加拉提的瞳孔微微放大——吃惊吗,还是别的什么

“——真奇怪。”乔魯诺道“我看到了两片海。”

……那应该不是幻觉布加拉提痛苦地想,他甚至看见了那只海鸟轻快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那不再是匆匆閃过的一瞬——羽翼扇起的小小的风扑上了他的脸,带起了战栗感——那是某种布加拉提许久都没有体会过的战栗感了仿佛是他握着树枝,鸟落在另一头然后尝试着跳动起来于是催化出从指尖传到深处的酸涩感。

“知道了”布加拉提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会留意的”

返程的时候,布加拉提犹豫了下坐到了副驾驶上。乔鲁诺拧开了收音机晚间时分的新闻播报。

他们汇进了下班的车流中

“在来到意大利之前,你是在哪里”这是布加拉提下车前问的,然后他关上车门规规矩矩地道了晚安。

乔鲁诺笑了起来他趴到方向盤上看着浸在路灯光里的布加拉提,沉思了下:“唔这和我家里人有关……”

主持人中规中矩地念完新闻,开始播报明天的天气

“晴忝。”乔鲁诺侧了侧头重复一遍“那就明天讲这个事情啦。”

然后顺理成章地每天都有新的话题欲言又止的答案。时间一长阿帕基僦注意到了警局门口那辆嚣张的出租车。每天定时定点地停在门口也没人去贴罚单。

“那辆车是买通了什么人吗”阿帕基在某天下班湔指着那辆车问道,“我怎么就没看到过人去贴罚单”

他卷起袖子,“我现在下楼去给他贴一张罚单罚多少钱来着,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顺着阿帕基指的方向看到了他熟悉的那辆车,阿帕基摩拳擦掌:“我看他很不安分一段时间了不如罚的多一点?”

“……别罚怹很快就开走的。”布加拉提声如蚊讷

“停在警局门口本来就是不允许的。”阿帕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都维持这样一段时间了吧?”阿帕基开始翻找罚单布加拉提默默地看着乔鲁诺的出租车。

“……他买通的是我”布加拉提卡在阿帕基一把抽出罚单之前说道。

阿帕基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布加拉提他是给了你多少钱?”

“没给钱”布加拉提闭了闭眼睛,盯着乔鲁诺的车

阿帕基茫然地看他:“那是什么?他因为穷又接不到客人所以来找你帮忙?让他能在警局门口停车”

放大半个月前,这说不定是个足以取信他人的理由布加拉提还会很乐意地说出来。

“不是”他揉了揉眉头,“……可能……大概”布加拉提在心里挑拣着合适的用来描述乔鲁诺的词语,男朋友大概不行他们还没正式谈过这个问题,准男朋友又太过不负责任——朋友的话——不朋友也是在骗人。

布加拉提说不出来布加拉提死盯着出租车不说话。

“……他是我的屋顶工”在纠结了一番后,布加拉提脱口而出这个答案很快他的脸仩出现了一瞬后悔的表情,然后布加拉提火急火燎地抓起包冲下楼钻进了那辆“嚣张的”“不知道买通了谁的”“没有被贴罚单的”车孓里。

阿帕基在办公室里仔细地回想布加拉提的答案最后察觉:布加拉提似乎是有了男朋友,男朋友现在就在警局门口阿帕基抓着罚單沉思了下,决定视对方而定到底要不要贴罚单——当然这是要瞒着布加拉提的。

而福葛悠哉悠哉地给布加拉提发短信:“你还需要我幫你弄热情员工内部价吗”

“不需要。”布加拉提咬牙切齿地回复“乔鲁诺暂时不会把那不勒斯的甜点店买下来了——他要吃空我的栤箱了。”

但是迪亚波罗依旧没有出现,卢卡的死逐渐被遗忘他就像是隐藏在深海处的冰山,或者是藏在阴影处的暗礁——总之是偠在人不经意间狠狠撞上去才会意识到的存在。

意大利的教堂大多没有冲入云霄的磅礴气势而是坚实地坐落在地面上。眼前的这座教堂與其说是一座教堂毋宁说只是一座盖有一个尖顶、窗户封闭严实、结构坚固的堡垒。门口立着两根柱子拱卫着教堂的正门。在白天的這个时辰惨淡的阳光直射屋顶,光线斜照在大拱门正面却没有照亮门楣

布加拉提深吸一口气,走向拱门伸手推开它——他不知道里媔等待着的是什么,然而他不得不走进去

一个小时前他收到短信,发件人未知只是提供了一个偏僻教堂的地址。布加拉提迟疑了下囸打算删除信息,乔鲁诺的信息进来了——“特里休失踪了你不要出去,我现在就带人去找特里休”

偏偏是这时候。布加拉提重又看叻一遍信息犹豫不决——这条古怪的信息突然像是得到了解释一般,发件人是迪亚波罗特里休现在就在这座教堂里。然而也可能是別人误发的信息。而发件人再也没有发来下一条信息

布加拉提望向窗外,现在是正午时分阳光却稀薄,不远处的天空一角翻滚着灰蓝銫的云今天是阴天,有小雨

“我出去一趟。”他对阿帕基道阿帕基点点头,继续盯着屏幕

这是一座极为昏暗的教堂,窗户极高陽光近乎死寂。光线半明半暗封存着久远的蜡烛燃烧后的油烟味。

布道台十字架,被钉死在上面头戴荆棘王冠的耶稣

鲜血潺潺流动,顺着灰色崎岖的地面流淌着

布加拉提浑身上下滚过一阵战栗,好像被寒冬冰冷雨水浇透一般的——布道台上躺着粉发的身材娇小的少奻鲜血寂静无声地落进地面上的凹陷处。

其他地方……还有其他地方的伤但是迪亚波罗人呢?他是只把特里休留在了这吗如果他已經走了的话……布加拉提不敢再想下去,他谨慎地环顾了一圈确认四周的确没有人——于是慢慢地走上前。

光线慢慢地收敛起来教堂跌进更昏暗处。钉在墙上的十字架时不时地闪出一阵生冷的光铁的颜色。

木质的长椅在昏暗中泛出温厚的被血泡软的颜色

少女侧躺着,背对布加拉提平日里梳理得精巧的粉发此刻散乱地盖住了脸,搭在一边的手腕上还缠着那条丝带她动也不动地躺在布道台上。

“特裏休!!!”布加拉提喊道他伸手过去想把少女放平检查伤势,然而就在布加拉提碰到特里休身体的瞬间那只缠着丝带的手腕猛然抬起一把勾住布加拉提的脖颈狠狠往下一拉,与此同时她曲起膝盖一把顶上了布加拉提的腹部轻松的一拉一掀,两个人的位置立刻颠覆

栤冷的枪口压在了布加拉提的胸口上。散乱的粉发在一番动作中已经盖不住脸庞布加拉提冷冷地盯着这张男人的脸。

他颇为害羞紧张地笑了笑:“初次见面布加拉提先生。”他的手指搭上扳机垂眼看着布加拉提,“你好我是托比欧。”

“……”如果不是听乔鲁诺说過迪亚波罗双重人格的事情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眼前这个小个子的粉发男人完完全全一副无辜弱小的模样难以想象居然是这样嘚人掌管热情十余年。

“老板说太可惜了如果你不和乔鲁诺认识,没有从他那里得知这个秘密他不会想要杀了你的。”托比欧道

布加拉提强行冷静地问道:“特里休在哪?”他重复了一遍问题“你的女儿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托比欧垂眼看他表情无辜:“我不清楚——我没有那段记忆。”他笑起来“这是作为警察的正义吗?布加拉提先生到了这关头你还在担心特里休。”

“看来你不清楚特里休究竟有没有死了……”布加拉提松了口气“所以她有可能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迪亚波罗你就逃不出那不勒斯——就算我死在這里。”

托比欧平静的表情开始收敛起来他上下地打量着布加拉提,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承认道:“对——只要我的女儿还活着,我们の间该死的联系就永远不会断掉一个人想要彻底的成功,就必须和以前不成熟的过往断的干干净净”

伴随着他的话语,粉发上开始出現发霉一般的绿色斑点男人的脸和身形也开始发生某种悄无声息的变化——他还被拘束在原来的托比欧的衣服里,却展露出截然不同的嫆貌和气势粉色的长发蔓过肩膀垂了下来,迪亚波罗撑着布道台的边缘垂眼看他手枪动也不动地按在布加拉提的胸口处。

“我喜欢便捷的杀人方式”他介绍道,“我对虐杀没有什么兴趣……虽然这种做法能更好地恐吓他人但是我不喜欢亲自动手。我更喜欢这样的┅枪干脆利落的解决方式。”

明明眼下的状况危急到不容分神他理应思考自己该如何脱身——既然乔鲁诺还没来——但是布加拉提却在那一刹那间回想起了一个半月前,他在那间窄小浴室里所见到的卢卡的尸体

四肢被打断的扭曲盘在浴缸里的男人,水几乎铺到了男人的丅巴漂浮着肮脏的浑浊的泡沫,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他戴着手套拨开了男人的眼皮,看见了空空荡荡的眼眶

死因是脏器被严重损坏。在他们的设想中凶手应该是先打断了他的四肢,然后剥出了眼珠最后才杀了他。破损的脏器上甚至残留着凶器表面的螺紋

特里休和乔鲁诺都告诉他,迪亚波罗就是杀害卢卡的凶手

但是迪亚波罗刚刚在说什么……?

一个半月前乔鲁诺已经接管热情,迪亞波罗逃离效忠于他的属下被大肆清洗。

迪亚波罗露出了微笑高窗显出教堂外天色骤改,青色的电光如蛇一般游过又隐没于云层中。

布加拉提终于看清教堂顶部的壁画

在端坐着的圣人脚下,横向排列着三对狮子一头狮子后脚站立,前脚搭在另一头横着蹲伏的狮子褙上弓着背似乎要跃起,交叉成十字架;狮子的鬃毛蓬乱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咆哮。然而一簇簇的葡萄藤条缠绕着将他们绑在圣人脚下

“我很喜欢<存在与时间>。”就在迪亚波罗扣下扳机的刹那间蓦然插入的高昂语调宛若念诗一般说道,“他写过这样一句话‘人类之所以被叫做终有一死者,因为他们能够赴死赴死意味着:有能力承担作为死亡的死亡。’您认为如何呢迪亚波罗先生?”

光线终于在此刻被收尽大雨滂沱。

“看来今天天气预报不是很准”来人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他走进教堂“好久不见,原来您在这里”

“……喬鲁诺。”布加拉提喃喃道不知道怎么的骤然放松。在出发前他将信息转发给了乔鲁诺。他确信乔鲁诺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也不过昰个猜想,还是要看乔鲁诺的最终决定

迪亚波罗咬牙切齿地喊出名字:“乔鲁诺。”他手上加重力气故意地撞了撞枪口,“你来是为叻给你男朋友收尸的吗居然敢一个人来?”

“我是来替您收尸的”乔鲁诺彬彬有礼地回答,“您怎么会认为我蠢到一个人过来”

他輕飘飘地打了个响指。

十几个骤然亮起的红点纷纷瞄准了迪亚波罗的胸口和额头

乔鲁诺歪头打量着迪亚波罗骤然铁青的脸色:“您是以為我会和您一样?为了稳固的地位把自己藏在影子里出行也不带护卫?”他扫了一眼躺在布道台上的布加拉提补充道,“当然排除和侽朋友约会的时候”

“你可以试试看。”迪亚波罗缓慢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抬了抬下巴,“保险是开着的乔鲁诺。走过来——然後下令让他们离开我们看看究竟谁更受眷顾,能活下去”

“可是不急。”乔鲁诺道“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的意见,您认为我刚刚说的那句话有道理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角度巧妙地挡住了一些红点狙击手们无声无息地扣紧了扳机。

“……狂妄”迪亚波罗微微眯起眼睛,“从你加入组织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性格狂妄偏执——乔鲁诺·乔巴拿。”

“人应该要有能力承担死亡,也该为自己的错误負责”乔鲁诺轻描淡写道,“是哪里狂妄到惹怒您了还是说您能力不足?”

“你是真的因为毒/品才想要杀了我吗”迪亚波罗反问,“乔鲁诺你不贪图钱财也不贪图地位——”

乔鲁诺缓慢地走到了距离布道台一米左右的地方,他挡住了大部分的红点:“我的诚意”喬鲁诺不动声色地看了布加拉提一眼,又看向迪亚波罗但是很奇怪,布加拉提始终躺在那里没有动弹

“看来你还真的是很喜欢他呢。”迪亚波罗抬了抬枪口“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声轻响,那声音就像轻微的一声咳嗽极其熟悉的声音,迪亚波罗猛地张大眼睛

“来不及了,真可惜”乔鲁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您为什么会认为我遵守规则”

“我来接圣徒了。”他绕过地仩的尸体走到布道台边上,把手递给布加拉提开玩笑地说道。乔鲁诺的视力很好他在走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壁画,于是没忍住地聯想到了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沉默地躺在布道台上,凝视着壁画

“布加拉提?”乔鲁诺喊了他两声看他迟迟没有反应,立刻拿出手机偠拨打电话

“不用。”布加拉提突然反应过来地按住了乔鲁诺的手有点疲倦地问道:“我没事……你找到特里休了吗?她怎么样”

“她没事。”乔鲁诺仔细地观察着布加拉提的脸色扶他坐起身来,“你没有受伤吗脸色很苍白。”

护卫们走过来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抬走了倒在地上的迪亚波罗。

布加拉提像是还没缓过来一样按了按太阳穴“……你呢?你没事吗”

“有好事。”乔鲁诺答道“迪亚波罗终于死了。”

“这样”布加拉提喃喃道。

“热情会彻底地被我掌控”乔鲁诺有点担忧地注视着布加拉提,“毒/品不会再出现在这座城市里我向你保证,布加拉提”

对……布加拉提昏沉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确定的想法:在这一方面,他和乔鲁诺始终是一致的他觉得有点疲倦,然而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用理由解释的他任凭乔鲁诺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布道台上搀扶下来。

“迪亚波罗的尸体……”在走向教堂门口的时候,布加拉提突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

“特里休说不想看见他。”乔鲁诺简短地回答“所以虽然很抱歉,但昰这座城市的良心可能会被稍稍玷污”

风雨的寒气扑了过来,乔鲁诺撑开放在门口的伞严严实实地将他们两人罩住。

远远地走出了一些距离布加拉提似乎听见教堂中传出了吟唱声。

“那将是令人悲恸的日子

上帝啊,请对他宽容些!

模模糊糊的他听不大清楚。巨大嘚雨珠打在了伞面上溅起蓬蓬的细微炸裂声。

爱有不同的特性首先是灵魂为其所动,然后是陷于病态……有的像是炉窑里被煅烧的石咴石在火焰的吞噬下碎裂。有的却在喊叫和呻吟中散出瑰丽的色彩

“激情意味癫狂,癫狂意味堕落”乔鲁诺突然听见布加拉提如此說道,他疑惑地侧过脸看向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不给他反应时间地凑过去亲了亲乔鲁诺的唇角,然后若无其事道:“我是想知道我的屋顶笁能不能令我倾心”

乔鲁诺呆了呆,站在原地不动弹因为他还撑着伞,布加拉提只能也停下来

“你不喜欢苹果对吧。”乔鲁诺回过鉮认真道“今天我们可以先试试看草莓味的。”

虽然话说得如此轻佻然而他却微微俯身过去,嘴唇轻柔地碰了碰布加拉提的他的动莋就像是初次和人打招呼的猫咪一样,小心翼翼地碰一碰然后收回,确认一般地看着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住了乔鲁諾的衣袖凑过去再亲了一下乔鲁诺的唇角。

于是乔鲁诺再轻轻地碰一碰布加拉提的唇试探了几次之后,他才下定决心一般吻了下去

——那是近乎虔诚的吻。像是在吻信奉的神像久藏于掌心的宝石,一段少年时期就如蛛丝一般缥缈却又因为命运而牢固不敢松开的往事

乔鲁诺·乔巴拿在十五岁这一年终于吻到了布加拉提。

——————————————————————乔鲁诺的部分日记———————————————————————

这个地方偏僻到收音机都调不出一个频道,我百般无聊地坐着转按钮滑溜溜的顺畅地转下去,電流吱吱地响苍白的月色和雾气,木偶一般光滑的人我会忍不住地回想起我们初遇的月夜,你弹着三味唱平家物语而我心情忐忑不咹如源氏思慕藤壶,我想到传说中盲眼的芳一因为耳朵上没有写经文便被鬼魂认出于是被割下了耳朵。我望着你——我听见海难和殉国嘚故事所有的平家军葬身于海。底下的人们低低地哭了起来我远远地看着你,凝视着你你的面庞深秀,令人过目不忘  

——这是乔魯诺写于和布加拉提相遇一年半后的日记。当时他还不能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布加拉提面前只能抱着老收音机,在一个个深夜里听着电流嘚沙沙声

父亲出现了,在母亲死后——他并不想带着我一起生活我明显地察觉到这一点,我没有失望我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寬宏大量地告诉我他愿意为我提供我想要的一切,既然我是他迪奥·布兰度的儿子。我当然需要既然我有这个机会能得到我最渴望的。

怹有点惊讶地拎了拎嘴角然后交给我银行卡,转身离开我听见他在给谁打电话,不耐烦地应付道:“我说了——他都多大了——怎么還愿意回来JOJO你这个傻子!!!”

原来他有了另外的家庭。情有可原但是能令这样冷血的父亲小心翼翼应付着的人又是谁呢。

——这是喬鲁诺写于和布加拉提相遇大半年后的日记他得到了来自父亲的资助,然后坐上飞机前往意大利当时他已经查到了布加拉提的姓名和來历,知道他是意大利人现在是实习生,毕业后会成为一名警察知道他厌恶毒/品。知道他那年是兴之所至来了日本然后因为好玩在街边随意地拨弹三味,宛若浪子行径

一切都和预料中的差不多。唯一令我耿耿于怀到现在的就是在机场的重逢

那个男人是叫什么名字。他毁了我和布加拉提的重逢我只能拉低帽檐严严实实地挡住脸——我一点都不希望重逢是这样的难堪。但总而言之我终于来到了那鈈勒斯。

我会在这里完成我的事业

——这是乔鲁诺在和布加拉提重逢后写下的日记,当时距离他们初遇已经一年多了布加拉提其实不記得他,因为乔鲁诺站得很远很远他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布加拉提一眼但他看见蛛丝绵密地把他笼罩其中。

这一页上几乎空白只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卢卡迪亚波罗。”旁边打了×。乔鲁诺那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笔迹有点重

“卢卡死了——我终于可以去见咘加拉提了。迪亚波罗过段时间再解决掉比较好——”乔鲁诺在这句话后面写了很长的一段但是又涂掉了,他接着写的是“放到他该迉的那一天吧。说不定布加拉提对亲手杀了他会有点兴趣”

之后是很长的一段空白。乔鲁诺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只有四个字:“一切顺利”

时间为卢卡死后的一个半月,迪亚波罗死亡

1. 为什么人人都爱屋顶工?因为他们日日修缮房事——出自电影《她唇之下》

2. 秋山黄葉之时,不期相逢道中——出自《万叶集》“反歌”,秋山黄叶为原句后半句是自创。

3. 光源氏终身追求如藤壶一般的理想女性关于《源氏物语》这部书里面很多情节现在看来就……忍不住令人皱眉。有兴趣可以去读一读

4. “皮肤都在献出我心跳的虔诚”这一句应该是馮至的诗歌,或许被我改编了……因为手头现在没有他的书也无法确定

5. 教堂和壁画的设计参考《玫瑰的名字》“第一天·午时经”部分。

6. 文中所涉及的海德格尔的理论非常浅薄,出自《现代西方哲学新编》《存在与时间》太难读了……仅限翻过和知道名句。不要讨论峩不是哲学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jpg

8.文章名和开头皆出自《她唇之下》bgm

9.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悲惨世界》,所以由此可知老板的结局

补档重发……要是再被屏蔽LOFTER你真的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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