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秋来愁如许 几日月有阴晴圆缺几日雨”后面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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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城地处西陵东北,落霞峰于安阳城以北。叶城则地处西陵东南,与安阳城相隔千里,来回不下月余。当日莫理因达摩草之事应下叶彤,却未言明时限,叶彤便知他有后续之法。  过了约定之期数日,迟迟未见莫理身影。楚御璃借故上门了几次,却始终没开口。原不是叶彤能做主,他也是着急罢了。  中秋之后,天气爽朗,阳光也甚为和煦。秋雨突下,增添了几分凉意,倒更似秋日光景。  这日午后,连下了几日的细雨方停,叶彤负手立于窗前,瞧着庭院中雀鸟扑腾。枯枝树林,翠绿红花中却见一抹身影走了来,近了才知是楚末。  楚末乃楚御璃贴身近卫,是打小跟着身边之人。临近面前,躬身行礼,“曲公子安好!午后门外来了个小子,问不出来路,却是来找您的。家主遣小的问问,可是要见见?”楚末神色恭敬,姿态放的极低。  “什么样的人,可知身份?”楚末摇头,神色谦卑,“家主粗粗问过几句,却是未曾有何答案,怕是得您亲自见了方知。”连楚御璃都问不出来路,叶彤顿时来了兴致,跟着楚末往花厅去了。  花厅之上,遥见两人相抵而坐。年长一位,青带束发,儒雅俊秀,却是端着蝴蝶卷满目笑意。少年不及弱冠,口中塞满不能言语,却是时而蹙眉,时而摇头,可见两人并未就某一问题达成一致。  原想莫理如何破了这一局,见到小仟,事情一下子便明了了。叶彤刚进来,小仟便撇下楚御璃迎了上来,行至跟前,又似忆起什么,悄然退后了两步。  仔细瞧了叶彤神色,见无丝毫异样方惴惴不安道,“我只吃了蝴蝶一样的糕点,其余的一句话未说。”那日谷底之事,小仟颇为不解,他笑意相迎怎就挨打了。后来,师傅说有的话是不能问,不能说的。因而,知道要来寻叶彤,便提前防备了,任凭楚御璃如何许以好处,他始终不开口。  见两者神色,又细想之前事,粗粗盘算便知晓了因由。叶彤嗤笑打趣道,“可是一字未与这位哥哥说?”小仟点头,复又摇摇头,半响才说清,原是告知了名字。  楚御璃颓然,灌了大口茶方才开口道,“午后,小仟只拿了玉诀上门,却不开口说一句话。门房无奈,只得回禀,我一瞧便知是寻你的。本想问些情况,谁知除了名字外竟不说一个字,你来了方开口,真是白白浪费了我的蝴蝶卷。”话语间却是种被吃了蝴蝶卷的心疼之意,说完手一挥把玉诀还给了叶彤。  小仟一听,伸向蝴蝶卷的手缩了缩,却仍旧拿了一块。看向楚御璃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试探之意。叶彤噗呲笑出了声,笑够了才摇头解释,示意小仟没事。  “小仟,师傅让你来,可是带了什么东西要交于我。”听闻此言,小仟恍然大悟,刚只顾着蝴蝶卷了,忙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递与叶彤。  布包鼓鼓囊囊,似装了什么。打开一看,果然是达摩草。检查了遍见没什么问题才递给楚御璃,笑着对小仟道,“小仟辛苦了!在这儿住一晚,明日楚哥哥再送你走可好?”小仟一身布衣,皱皱巴巴,下摆还沾了泥,可见赶路之急。  小仟一听,扔下蝴蝶卷,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小仟听话,姐姐别赶我走?谷底生活清幽,师傅走了,便剩下小仟一人,小仟不要回去。”  叶彤复思忖了片刻,笑道,“留下来也行,可要听话。”小仟满脸欣喜,立即点头。“还有,姐姐不得空时,你一定要听楚哥哥的话。”  敌人在暗,近日又不太安生,达摩草到手需得尽快配置解药。正要打发小仟下去,却忆起了什么,话语一转,“小仟,师傅不在,你是如何出谷的?”谷口有太极八卦阵,除通晓阵法之人,否则万夫莫开。小仟不得法门,断不会一人出谷。  小仟闻言一笑,往角落一指,理所当然道,“有小黑啊!”角落里躺着的黑猫,正乃当日带叶彤出谷那只。如今浑身毛发凌乱,早无当日水光油化之态。唤来惜玉嘱咐了,才安排这一人一猫下去休息。  达摩草到手,叶彤并未撒手,亲自配了又着人试药,确定没问题了才交与楚御璃。弄完这些已是傍晚十分,秋风阵阵甚为阴冷。叶彤斜躺在榻上,单手揉着额头。  惜玉端了些吃食,见叶彤困倦于榻上,心疼道,“已得药引,大可交与楚御璃,小姐何必事事躬亲,累及自身。”  叶彤双目未睁,声音略显疲惫,“多事之秋,万事小心方是上策。”莫问不在,楚御璃不懂医理,此事又涉及天下诸人,委实不能有丝毫差错。  “小仟可安排好了。”惜玉点头,哄他吃过东西,便安置在了后边的院子。本欲单独安排,可他死活要赖在叶彤身侧,也只得由着了。  “小仟年纪尚小,却懂得如此之多,毒王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叶彤尚医,对用毒却知之不多。虽拜莫理为师,除了一本移花接木外未曾教她分毫。此毒特殊,解药纵使有配置之法,叶彤也不敢大意。好在有小仟在身旁,帮了他不少的忙,倒省事不少。  惜玉递上一碗滋补汤水,忐忑道,“毒王避世多年,乍然出世却对小姐颇多关照,此番可有何不妥之处?”莫理虽收叶彤为徒,可当日境遇,叶彤本无拒绝之由。近日之举虽多有偏袒,确实不知其用意。  “虽不知其意,却不用度他之心。”以他能耐,真有何目的也勿需等到今日。传授她拈花神指时,言语间又涉及她母亲。言谈满怀怀念之色,委实不似仇深之人。家母之友,她怎可起疑。  “达摩草送来了,他倒是没了踪迹!你让清风堂警醒着,莫真出了何事。”惜玉应诺,说明日再去安排。白日劳累,二人未曾多言,用了些吃食便歇息了。
  解药配置之后,并未立即给众人。倒是两日后,叶城又进了杀手,联合护卫队奋力抵抗,仍惨遭败落。眼见殃及池鱼,文轩斋也无法避免时,却见一队高手从天而降,歼灭了杀手。  众人庆幸之余,却又疑虑这些人的来路。直到楚御璃出面,才知乃他为叶城安危往所求取之人。诸人听闻不免又是一阵感激,赞楚御璃乃心系天下,仁心仁德之人。  又过了两日,传来毒王莫理失踪的消息,不免引起一阵惊慌。待所留之人慌不择路时,楚御璃方出面平息,称所需草药已暗中派人送来,莫理为保小徒平安抵达才以身范陷。得查草药确乃所需之物,此刻正加紧研制解药。  叶彤听闻此处,不觉勾唇一笑,不愧乃七窍玲珑心!诸人中毒文轩斋本无责,此行不过江湖道义。当日即拿出解药,诸位也不过口头感念一番,并无多少真心。稍有不慎,还会有办事不力之嫌。如此一来,情景就完全扭转了。  叶城之事了结,诸人也相继离开。几场秋雨之后,叶城倒更显萧条。院中虽多乃四季长青之树,可偶有落叶之景,也显萧瑟。  惜玉进得门来,手上提着个食盒,笑意宴宴。时值正午,叶彤倒也未曾多问。排上几碟小菜,才从底层端出一只鸡,正乃离恨轩的白坎鸡。  叶彤瞥了眼,随口问道,“今日怎的去了离恨轩?”叶彤对吃食不慎在意,只要口味合适倒不拘着何物。惜玉手艺好,往日多由她下厨。  “日前让人收了些桂花,早前忙着倒未曾顾上。今日忙了一早上,还未曾出门呢。”惜玉笑道,眉眼是抹不开的喜色,“这是白云送来的,本欲进来坐坐,但见小姐未起便先走了。”  “白卉呆了月余,左不过这两日就得离开了。白云念她,定要黏上两日。”叶彤笑笑,往桌前坐了。  惜玉递上竹筷,说道,“安阳地靠浴血森林,往日所来甚少。小姐何不将白云送了去,也省的他们姐弟分离。”  “在叶城,日子虽普通倒静匿。白云尚小,有此就够了。”安阳城乃西陵边境之城,面上祥和内里却是一团污秽。叶城地处繁华之地,各方势力交错却非安静之地。所谓大隐隐于市,如此倒更适合白云。且此处远离白卉,又有楚御璃护着,焉知不比安阳城更为合适。  秋雨渐多,叶彤甚少外出,正便宜了众人。自解药之事一出,毒王博得良名,而亲手制作解药之人正在面前,自然备受关注。解毒之后,莫不是亲自上门者。叶彤所在院落,一时门庭若市甚为热闹。  午后,除日暮山庄副庄主肖何上门外,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封世岚与叶彤对立而坐,举杯对饮。“早闻曲公子是个雅人,颇通茶艺,今日一品果真比寻常之物多了几分滋味。”  叶彤执壶替封世岚斟满,婉言道,“兰阴山的泉水乃是除翠微山之后,第二甘醇之地。用来烹茶,不压茶香,别有一番滋味。三皇子夸在下,不若感谢楚管事这水。”  “茶是好茶,水也乃好水,但无烹茶之人的手艺也如无用之物,可见曲兄之功不可没!”叶彤拱手为礼,“三皇子此言倒是让在下汗颜了。”  二人正对窗下,举目眺望真乃院中景致。“秋日之景多为肃杀萧瑟之境,院中枯枝却乃为红花绿叶所配,更有股刚毅风骨在。这二当家的手艺,举目四国当真无可比拟者。”  此处虽乃文轩斋后院,可文轩斋并非一般府邸别院。寻常景致多是婉约柔情,高雅巍峨之景。经楚末之手,却是少了些轻柔多了些风骨,恰似男儿本色。  “正是,在下也曾为院中之色倾醉,久不挪步。”叶彤视线之外,似忆起什么,语气有些赞赏之意。  “如此说来,曲公子倒是第一次来叶城了。”叶彤点头承认后,封世岚又开口道“曲公子既是西陵人士,可知这风月楼?”  叶彤浅笑,“风月楼花魁誉满四国,楼中诸人更是才华迥异者。虽乃乡野小民,此事倒也晓得。”天边乌云成群,似又要下雨般,“只是可惜了,这世上再难有风月楼。”  封世岚搁了杯盏叹息道,“吾素来与曲姑娘素有交情,此前品琴谈笑宛如昨日之事,不想如今竟是天人永隔。”  风月楼花魁曲漫漫遇害的消息传出,引起天下哗然。誉满四国之名,受邀北域之幸还历历在目,今日却只徒留其名。  一阵惋惜之后,叶彤叹息道,“风雨楼遭此灭顶之灾,倒不知得罪了谁。听闻三公主误伤,可是误传?”  封世岚拱手,“有劳曲公子挂心,日前皇兄着人来报,说皇妹倒未曾有大碍,如今已然无恙。仪仗队久驻蜀州,是为曲姑娘之事。”  话语间,封世岚轻咦了声,仔细打量起叶彤。“早前未曾细看,如今细看之下,曲公子倒是与曲姑娘有几分相似之处,又都姓曲,可是有何渊源?”  “是吗?”叶彤作势惊呼,“若早知,定要见见这位曲姑娘,只是可惜了!才听闻有此缘分,却道是再也见不着了。”  “确实是巧!“封世岚不咸不淡回了句,便垂眸喝茶,再未提起。  一场秋雨到底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倒惹得人心绪颇低。封世岚今日前来乃与叶彤道别,吃了茶,又客套邀约一番,才起身离去。叶彤送至门外,见其背影消散才踱步往回。  风月楼虽暂时关闭,可世人都知再难有开张之日。当日之事,花吟布置周祥,虽保下了楼内诸人,可到底风月楼却保不了了。多年的心血,终究毁于一但。  当她决定让惜兰以死遁走,终了曲漫漫此生时,惜玉曾劝过。风月楼根本未失,不过一座楼,重新修葺就是,何须如此。  惜玉不懂,她焉能不明白。凤阳宫此次虽计划周祥,可若帝都之内无人配合,怎能成功,那可是封明义憨塌之下。所以,风月楼建了又如何,若无她,也是砧板上的肉,任封明义宰割罢了。与其如此,又何必留下。
  风月楼到底是叶彤倾注了心血之地,如今竟要亲手毁了,如何能不心痛。凝视着漫天细雨,突觉心中烦闷。脚步一转,往门外而去。  秋雨绵绵,行人欲归,徒留这青砖地面。叶彤行走至雨中,竟不知往何处而去。闲闲逛去,心中烦闷不减反而更甚。  途径一屋檐之下,檐下两妇人正避雨闲谈。绿衫女子道,“午后见天气尚好才出门,却是中途变了天,可惜了我这衣衫,今日才穿头一遭。”瞥见粉衣女子乃往日旧衣,便开口说道,“还是你有远见,未曾如我一般。”  粉衣女子一叹,“哪里是有远见,是无缘得到罢了!那日于恋衣坊湘中了那粉面蓝底秀菊花的裙子,可身旁并未足够银两,便打算归家取了来。”绿衫女子正好知晓,适才如此一问。“可当日却是晚了,想着明日再去,可第二日临了又有事耽搁了,等再过几日去时,却早已不知花落谁家!”  “如此倒是可惜了!“绿衫女子惋惜,“那颜色,花纹当真是配你。”  “再衬又如何,恋衣坊的衣物向来只一件,早已不知在谁身上。可见若遇心爱之物得赶紧,世事无常,谁又知道下一刻会如何。”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明日之事尚不知,又何惧将来。  “呵呵…”叶彤倏地低声笑了起来,原是自己魔怔了,竟生出这无端心思。未来之事如何怎能预料,就如这风月楼,当日她建立之时可曾想过今日?想过它能万世而在?  她什么都未曾想,只单单想要一个风月楼罢了。  她与纳兰如风又何尝不是如此,左右看不透,又何必强求以后。活了两世,原以为看得透彻却无端生出这不该有的心思。  思及此处心中豁然开朗,压抑心头多日的愁云顿时烟消云散。深深一嗅,连肺腑都清爽了不少。转过身,却见街角站着一人。  白衣芳华,立于这秋雨中,倒更有仙风道骨之意。款步上前,四目凝视,却是化不开的思念。叶彤婉儿一笑,轻言道,“天山之颠,可下雪了。”  男子温言答道,“天山乃极北之地寒冷异常,高山之上终年皑皑白雪。你想看,何时都行。”  “若我说此刻呢!”叶彤勾唇调笑,纳兰如风屈指,刮了叶彤琼鼻,“此刻秋雨绵绵,甚有美意,何不先赏雨。他日雨雪想较,倒能说出许多的好来。如此安排,可好?”  “听着倒是甚美。”揽过叶彤,边往回边道,“雨赏够了,该回去了歇息了,明日可得赶去赏雪了。”二人踏着秋雨,款步而归。  纳兰如风未曾问叶彤经历了什么,叶彤亦未曾解释。于两人而言,当下已然比一切都重要。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又何必再费神。  翌日,二人未能如期赶往北域,却是来了位不速之客。听闻流月通禀,叶彤调笑,“这叶城的不速之客倒真不少。”  “他们上门,别人担不起,毒王的弟子倒担得起。”纳兰如风笑着道。叶彤轻哼,“依你之言,楚寻去而复返亦是为我这身份?”  纳兰如风摇头,“是否为这身份倒未必,可为你倒是真的,楚夫人病了许久,焉能轻易治好?”  纳兰如风所料非虚,楚寻上门确为叶彤。楚夫人病了,需灵元珠入药。可用药之后,楚夫人非但未能好转,却转而陷入了昏迷。楚寻急不可耐,听闻医仙毒王均在叶城,遂又赶了来。可偏偏时日不对,莫问于昨日离开了,莫理却是良久不见踪迹。如今,只得寄希望于叶彤,望她施以援手。  三十年前,莫理凭毒术闻名天下,殊不知他在医术上也造诣匪浅。众人皆道叶彤乃毒王弟子,虽不知学了几层,也只能勉力一试。  听闻此言,叶彤面露难色,“楚夫人缠绵病榻半年之久,可乃顽疾。在下跟寻师傅时日尚短,怕有负楚少主所托。”  “前日种种,不管因何故,终有不快。寻在此以茶为酒,先行谢罪。”叶彤出言制止,“楚少主此言差矣,当日之事,你我皆乃受害者,如何又能加以怪罪。可今日所求,并非心有芥蒂有意刁难。却乃超出在下所及,所以不敢应允。”  楚家乃天下第一世家,虽无功无爵,可百年世家焉能没有底蕴。贸然前往,救下了皆大欢喜,可若救不下,岂非引火烧身。  叶彤所顾忌之事,楚寻怎能不知。起身躬身行了大礼,“曲公子心忧,寻焉能不明。只是有关家母性命,还请勉力一试。寻在此起誓,不管结果如何均不会伤二人分毫,楚家亦欠曲公子一个人情。  此前传言,只需灵元珠入药楚夫人既能痊愈,如今却是病态加重,可见有人并不想她好转。叶彤不管能否救活,都掉入了这纷争中。这纷争可大可小,弄不好要赔上性命。如此一比,楚寻的许诺倒不重。  叶彤回礼,“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楚少主既出此言,再推辞就乃在下不是了。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不敢说有救令堂之能,只能勉力一试。实无法救治,万望楚少主海涵。”  楚寻欣喜,即刻答应。“倘若真如此,也乃我母亲命数如此。可未到山穷水尽那一日,为人子女,莫有不尽心者。曲公子尽管放心,期间寻定会护二人周全。”  所谓救人如救火,叶彤适才答应,楚寻便询问启程之日。叶彤沉吟片刻方道,“楚夫人病重,本该即刻启程。奈何日前应下御璃兄一事,怕得三日之后方能出发。”  楚寻焦急,“不知可谓何事,能否宽限两日。曲公子不当说,可由在下出面。我楚家在江湖中尚有几分薄面,楚管事应当不会为难。”  叶彤摇头,“人命关天之事,怕是通融不得!”楚夫人服下灵元珠已久,除陷入昏迷外未曾有异,可见并非急躁之症。日前清风堂回禀,花吟这几日便可抵达叶城。此去都阳尚不知几许,叶彤自得先顾着她。  话到此处楚寻便不好在劝,只得在叶城住了下来,边等叶彤,边打听莫问去向。索性楚夫人已昏迷数日,倒也不差这两日。
  清晨,微风拂过竹林,竹叶哗哗作响。  竹林边有一竹屋,清秀雅筑。隔窗望去,却是架百鸟朝凤花式的娟素屏风。屏风之后,竹床上,女子身着大红色衣衫,正浅眠。  雀鸟嬉闹,竹叶作响,却是扰了女子清梦。如水剪眸微睁,又轻眨了眨,环境陌生却不是相熟之地。犹记得昨夜安息于纳兰如风别院,今晨却是换了天地。  竹制的床蔓,桌椅,乃至屋子。窗户半掩着,望去是涓涓溪流。屋子看似简洁,却处处透着精致。竹制床蔓配的却是上好的锦缎衾被,粗陋的八方桌却摆着寻常人家见不得的极品紫砂壶。就连这窗边倚着的娟素屏风,也价值连城。  既铸造此屋,又富贵于天,屋主身份昭然若揭。  女子勾唇一笑,西陵帝都郊外,他与她相见,亦是这样一所竹屋。虽出自同一人之手,却远不及这个精制。  起身下床,周身却是女子装扮。叶彤自来叶城便未曾作女子装扮,二人私相见面,他定不愿与一男子谈情,便作了这安排。  院外,竹制篱笆围成园子,周遭排着一簇簇矮桂。八月已过,桂子也只留些余香。院中,石板铺就的蜿蜒小道,直到院外,又通往竹林深处。院子东边是株丈余高的琼花树,繁花早已落尽,枝头已是挂满果实。西边则是张石桌,朝阳斜斜打在上,更增添了几分暖意。角落的几盆玉兰,倒是高贵雅致。  踏着石板路,一路出了园子。拐过屋角的竹林,却是一处小溪。溪水清澈,偶有鱼儿游拽。溪边的绿地上,衬着不知名的小花。或白或黄,甚是好看。  目之尽头,男子白衣胜雪,背对着。微风卷起发梢衣角,竟有股不食人间烟火之意。  竹屋内,远离凡尘喧嚣,岁月静好,日子祥和,不正乃她心之所向吗?原道是他爱极了这竹屋,却是为她。  秋水剪影的双眸,泛起薄薄雾气。  那日在宁馨园,纳兰如风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她只盼有朝一日离了这些恩怨,忘了这些情仇,找个疼自己爱自己,自己也心悦之人,过柴米油盐的日子。  纳兰如风上前,拉过叶彤的手,微微用力,“彤儿,你愿踏出那一亩三分之地,吾心甚悦。尔所盼之事,吾心挂念。可四国不宁,纷争渐起,出了叶城怕再无宁日。纷争之前,却亦能为你谋得片刻安宁。”  叶彤点头,岁月从容,安然静好,不过乃奢望。卷入这无端争斗,又何曾能有片刻安宁。“原是我奢望,你有此心,于愿足矣。”  纳兰如风正色,眸中一片坦然,“四国之大,未必就能臣服。你既真心相与,我比不亏待。不管将来如何,我必许你我之所能。”  本以为纳兰如风只是一时兴起,如今竟是这般正式。叶彤稍稍收了心思,眸色暗了暗,试探道,“自你我相识,你便知我非表面简单,竟许下如此誓言。若有朝一日得知我身份,可否一如往昔?”  纳兰如风勾唇一笑,顿时刹那芳华。“彤儿,虽不知你为何隐瞒,可定有不能言说之理。你于我无杀父弑母之仇,亦我家国之怨,即便真有误解,又有何过不去。”  “我此生杀人不少,却是与北域皇室无过多牵扯。”叶彤低低笑道,除了这些,他们又有何过不去。  二人相拥,衣摆交相重叠。一红一白,立于这青山绿水之地,于这危机中,恰似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景。  从风月楼出事,到惜文三人失踪。紧接着猎奇会出事,诸人被下毒。之后又忙解药之事,许久未曾如今日般舒坦了。叶彤将头深深埋于纳兰如风怀中,淡淡的玉兰香气,似让日子都舒心了不少。  纳兰如风亦是仅仅搂住怀中之人,似拥有整个天下般,心中被赛得满满的。当日他虽为保护她,却未曾顾忌她心中所想,才造成后来局面。叶彤虽出手相救,可心中亦如插入了刺,始终意难平。如今她骤然放下,叫他不敢再专断独行了。  “纳兰如风,你堂堂皇子,帝王恩宠不断,竟有如此手艺。”纳兰如风早先在溪边架了架子烤肉,叶彤都尝了尝,甚觉可口,忍不住发问。  纳兰如风只默默烤肉,不愿回答,最后在叶彤再三追问下,逃避不开才道,“原是学艺时顺手学的,倒白叫你心忧了。”说完不忘刮了叶彤一眼,似对她的疑心不满。  “不过好奇罢了!再多些孜然与辣椒面味道更好。”瞥见纳兰如风眸中闪过痛楚,叶彤含糊着,岔开了话题。左右不是何要紧之事,既是过了,又何必在追问。  “不能多了!”躲过叶彤撒下的调理,迟疑了下才道,“再过几日便是你小日子,饮食应清淡。”说完不顾叶彤目瞪口呆之香,转身继续操持。  “纳兰如风,你…你居然连这事也知晓,有何居心!”虽极力掩饰,小脸却通红一片。这些于她本无所顾忌,但在此生活数年,也沾染了许多原没有的习性。这儿虽未曾将女子月事视为不吉,也乃隐秘私事,纵使夫妻之间亦少有提起,更遑论旁人。  “我非迂腐之人,你既是我认定的皇子妃,事无巨细,我自当亲力亲为。若说居心,也为更好的了解皇子妃,以便早日为本皇子诞下麟儿。”纳兰如风一本正经,却又是副道貌岸然之象,惹得叶彤一阵嗔怒!  闹过一阵,又吃了不少事物,二人也乏了!纳兰如风懒懒靠在颗香樟下,长腿随意蜷曲着。叶彤则枕在纳兰如风腿上,懒眸香樟下投递出的斑驳影子。  溪水流淌,竹林葱郁,白云蔼蔼,倒真是娴静。  两人虽历经坎坷,却终得相守之日。活了两世,深入骨髓之物易难再改。虽不说能为心中那些许欢喜守候一生,可既是爱了,便无怨无悔。天山暮雪,塞外草原,有他亦有她。  至于将来,本来缥缈,今朝尚不知明日,又何言以后。今下乃良辰,便相互依偎。倘若天不假年真无缘,也只叹缘分浅薄,半点怪不得旁人。  至于普惠所言之事,叶彤原未放心上。佛家真言,有人奉为真理,言行遵循。亦有人弃之不顾,未曾信过三分。既都乃百家之言,各有长短,她又何必拘泥。
  时值深秋,天气不似夏日酷暑。几场秋雨之后,更增添了凉意。两人未曾在溪边待多久,便回了竹屋。  竹屋之内,两人品茗弹琴,时光过的异常快,不觉已是傍晚十分。两人简单用了晚膳,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望了望无边的夜色,纳兰如风突然神秘一笑。“彤儿,相信我吗?”叶彤搁下茶盏,不明就理,“何出此言?”  纳兰如风起身,拉过叶彤双手,素手从秋水般剪眸拂过,“别问,闭眼可好!“原想会被问及之事,竟一个字未有。女子只略沉吟,便将双手至于他手中。  纳兰如风手颤了颤,好半天才镇定,心中似被赛满阳光一样,暖暖的。生在帝王家,信任是最不可及之物。父亲,兄弟甚至父子之间都难有纯粹之情,终日相伴都乃算计与阴谋。不想,有朝一日竟被人如此对待。  叶彤催促了几次,纳兰如风才回神,牵引着小心翼翼出门。走了一段,才搂着叶彤腾空而起,叶彤心中一紧,仰头道,“你的伤?”  袖袍一扬,遮住叶彤睁开的双眸,安抚道,“不碍事的。”话落,已翩然落地。  “水上?”落地时,地面一阵晃动。叶彤惊觉,开口问道。纳兰如风叹了口气,幽幽道,“原是要给你惊喜,却是未控制好真气,被你瞧出来了。”  “重伤未愈,能御气飞行已然不错,还敢奢望其他。”纳兰如风将食指搁置于叶彤唇上,温言相劝,“如此良辰美景,卿当真要为我煞了风景?”  举目四望,满眼皆是粉白色的花灯,莲花,琼花,玉兰花,比比皆是。花灯蜿蜒,铺就了整条小溪。远远望去,恰如挂在天边的银河,绚烂无比。  两人脚下,是只巨大的琼花船。船周挂着轻纱,晚风袭来,轻纱荡漾在水面。船的首尾各镶嵌两颗夜明珠,正照亮两端。隔着门前的珠帘,床蔓若隐若现,迤逦不已。  纳兰如风伸手拂过秀发,轻声道,“记得那日,你一袭白衣,长发也如这般随意垂下,立于琼花树下。花瓣点点,打在你身上,发间,美得不可方物。只一个侧影,就足矣让我沉沦,恨不得将世间所有都搬到你面前,对你用尽所有的好。”  “原来恋情始于当日?”  纳兰如风浅笑,手臂微紧,让叶彤整个人都贴于怀中。嗓音轻柔低沉,“或是当日,或是你许我入住紫竹苑时,亦或随你跳崖那刻,更有者是第一次吻你之时。总之,待我发现时,已中了你的毒,且毒入骨髓,无药可救了。”  “谁道五皇子生性冷漠不善言辞的,我定要与之评评理。这哄姑娘的手段层出不穷,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怎可是不善言辞,厌恶女色之人。”  “那你可是被我哄住!“纳兰如风饶有兴趣,黑眸盯着叶彤微撅的嘴,一字一句道。眸色幽深,似要将面前之人看进心底。  “我非你昔日所有之人,又怎会被如此手段迷惑!“叶彤赌气,背过身去。却是忆起,相识良久,倒未曾查探过这位皇子生平,可是有不妥之处。  似看出叶彤心中所想,纳兰如风低声笑出声,任是好半天才止住。握住叶彤柔荑,拉至身前,“彤儿务须疑心,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我府中清净,亦未曾有何莺莺燕燕扰你心忧!”  “谁心忧了!你府中纵使美人无数,又与我何干!”叶彤嗔怒,别过身子,只望着蜿蜒至天边的银河。点点光亮,似也给了她无尽的欢愉温暖。  纳兰如风从身后拥着叶彤,低声道,“有这享誉四国的美人,其他胭脂俗粉,又如何能入得了眼!”二人相偎,立于船头。微风轻柔,卷起两人和于一处的发梢,妖娆纷飞。  小溪转角的尽头,一簇灌木从中,忽传出一阵啪啪声。接着是一细弱如蚊的埋怨之声,“主子倒是逍遥,佳人在侧好不幸福。可怜我两在这山郊野外喂蚊子。”  另一人冷冷道,“有何不耐烦跟主子说,别跟我面前抱怨。”  “别!我可想多活两年。主子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若被打扰,死一千次都是不够的。”  “你要真打扰了才好!”  “流月!难怪你今日总是懈怠,本以为是心中烦忧未曾多问,不想竟是怨怼主子,你…”流月方才乃呢喃之声,谁知竟被尔东悉数听了去,忍不住出声责怪!  “瞎说什么!主子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会有怨怼之心。不过见主子对他这般,心中有些不悦!他虽对主子有救命之恩,可到底身份…“  “她的身份确是个问题!”尔东点头,风月楼花魁已然成为过往,北域识得之人不多,倒不必担心。可到底乃江湖中人,并无显赫母族,若想入住皇子府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主子是皇子,乃胸怀大志之人。若非是他,何以会如此。将来被人知晓,定得受尽天下人耻笑。”叶彤救了纳兰如风之后,流月对她改观不少,可远未到托心之境。  “不过是门第有些不般配,如何又会被耻笑。”纳兰如受伤,尔东才奉命赶往叶城,于前两日才抵达。  流月脸上肌肉抖动,青筋直冒,紧咬着牙,“若连这儿都不算什么,那何事才算严重?莫不是连你也染了这…这…”想起前些日子,主子身边一直是尔东跟着,流月的目光变了变,离尔东也远了两分。  尔东不明就里,被流月弄得上了火气,却也压着嗓音,“流月,我与你自小跟在主子身旁,往日倒不曾发觉竟是个阴阳怪气的。什么叫连我也沾染了,你是何意?今儿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别想掀过去。”  流月被尔东一说,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别过头,好半日未曾言语。“你倒是说啊!我倒是要看看,我干了何事着你不待见了。”尔东催促,看情形是不打算放过。  自尔东来了叶城,总觉得流月有些古怪。老是瞧着纳兰如风端详,尔后又无奈摇头。纳兰如风心思不在未曾发觉,可尔东却是瞧得真切。他未曾发问却被流月质问,自然不依!  流月无奈,望了眼远处的琼花穿,吞吞吐吐道,“两个男子,独处,又互有爱慕之心…”  尔东愣了楞,忽然大笑起来,“哈哈…流月你…你居然怀疑主子有断袖之癖,哈哈,笑死我了!”流月说到此处,尔东还有和不明白之地。原道是他怨怼,不喜叶彤,不料竟是如此。  被尔东一笑,流月也发觉出了不妥。结合前后事宜,粗粗一想就明了了。当日为侍女清理伤口分毫无避讳,以为早有首尾。难怪主子如此大度,能容忍心爱之人有出阁之举,却道有这层关系。不禁涨红了脸,不敢再看尔东揶揄之色。
  月夜,楚御璃独作坐院中饮茶。神色如常淡漠,似分毫不受外界所累。叶彤看过花吟,已随楚寻前往都阳。  众人散尽,深秋已至,叶城之事终落下帷幕。  楚御璃素手一勾,新拿了杯盏,斟满茶,袖子一卷,茶杯飞向空中。“既已来了,何不坐下喝杯茶!”嗓音淡漠,似无分毫异样。  “兰阴山烹煮的茶,果然香气怡人!”来人接住杯盏,放在鼻翼轻嗅了嗅才往嘴边送。喝完将杯盏掷于倒茶之人,负手立于院中。  背影萧瑟,苍凉不已!  凝视院中,良久未曾言语。  楚御璃轻叹一声,呢喃道,“阁主已离开!”  “我知晓!”男子嗓音低沉,落寞不已。正因他知晓,才踟蹰,不知该不该阻拦。楚夫人病重一事,有天灾亦有人为,叶彤此番卷入不知是福是祸。  “阁主吉人自有天相!景兄又何必心忧!”若能避免,他又如何愿意阁主去。楚御璃看出景铭心中所想,悠悠劝道。景铭虽显少涉猎江湖之事,可因寻物踏遍四国。对四国之事敏锐异常,自能看清楚家的猫腻。景铭只负手立于院中,望着此前所住小院的方向,默认不语。  叶彤二人随楚寻到楚家时,已是掌灯时分。看门之人,见楚寻归来,急急迎了进去。满脸喜色,“少主,您总算归来了!”  琉璃砖瓦,大气磅礴,古朴厚实,透出浓厚的底蕴和气质。正门挂着红底烫金匾额“楚府”。两个字大气磅礴,一看就是御赐之物。天下第一世家果然名不虚传,只这就非常人所及。  念及时日尚晚,二人舟车劳顿,楚寻安排了院子供二人休憩,寒蝉片刻就离去。作为楚家少主,离家多日,骤然归来遇事不少。叶彤二人也不作他想,当即安顿下来。  不多时,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穿着紫衣的女子,后面跟着两个小丫头。对着二人盈盈行礼,“见过二位公子。”  “姑娘有礼了。”叶彤回礼,让进屋中。  紫衣抿嘴浅笑,“奴婢怎担得起公子一声姑娘,奴婢名唤紫衣是府上的家生子,家母乃少主幼时奶娘。”叶彤点头,怪不得紫衣较其他人有些不同。既被派来,可见是楚寻极为倚重之人。  吩咐丫头准备了沐浴的东西,紫衣才道,“二位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乏了,可先行沐浴?”得到叶彤首肯之后,才继续道,“二位在吃食上可有何喜好活着忌讳,奴婢们也好警醒着。”  “我二人并无特殊喜好,紫衣姑娘随意安排即可。”紫衣应下,福了福身,才退出去准备了。  二人沐浴之后,紫衣已准备好吃食。菜式不多,简单却也精制。“因天色较晚,重新准备食材耗时较多,怕叨扰二位休息,遂端了寻常备着的菜色。不知可合二位公子口味。”待两人坐下,紫衣才介绍道。  “可以了。”虽说二人都乃金贵的主,可也非挑剔之人。行走江湖,怎样的情景又未遇到过。因而倒未觉得紫衣怠慢,当下用了起来。用完饭,稍作休息,就各自歇息了。  楚夫人病重,因灵元珠之事陷入昏迷。叶彤几人在叶城耽搁了几日,又行了数日才到都阳。本以为楚寻已急不可耐,翌日便会安排诊治,却是一日也未曾有何消息。  楚寻自清晨露脸之后,便再没了音信。叶彤也不急,在院中对弈半日。午后向紫衣询问了些城中境况,便出门去了。  楚家坐落在都阳城,是座有不少年历史的古城。城墙斑驳,遍寻风吹日晒的痕迹,青砖墙头,仍给人一种古朴肃穆之感。街道两旁,因各色摊贩,倒显得不太宽泛,却也能容两辆马车并立。错落的青石板路,偶尔露出新补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石板,更显得城池斑驳悠久。  叶彤二人闲逛在街头,倒无多大兴致。城池相差无几,这儿跟西陵帝都,叶城都差不了多少。逛得乏了,便准备找间酒楼歇歇脚。却见一人骑着高头骏马迎面而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叶彤有过几面之缘的冷天。冷天骑马呼啸而过,倒是没注意人群中的叶彤。叶彤蹙眉,望着冷天的背景若有所思。  “怎的,却是被勾了魂去?“叶彤回神,纳兰如风鄙夷道,“亦未曾有爷一半俊美,倒让你丢了魂,可见爱美人的传闻有假。”  叶彤嗤笑,哄着道,“五皇子姿容无双,天下无人匹敌,乃四海最为俊美之人。”纳兰如风不依,横了叶彤一眼,不满道,“纵使他无我半分好,你还曾看得呆了?”  “我是好奇!他如何会在此处?”  “他本就是东夏人,出现在这儿,有何奇怪之处。”拉着叶彤往前,走了一段纳兰如风才嘟囔道。  “你知道冷天?”叶彤吃惊,冷天混迹风月楼之时,纳兰如风并未在西陵,二人亦无交集。  “对意图染指漫幽居的人,我又如何能不关注!”纳兰如风眸子微眯,连离了数尺之远的叶彤,都觉察到了股危险之意。  “那他是谁,来这儿有何目的?”叶彤眸子一转,换了话题。谁知纳兰如风却突然笑了,恰如清风霁月般,嗓音温厚透着凉意,“彤儿,竟当着本皇子的面打听别的男子,看来真的得让你明白明白什么是夫纲。”  “他屡次三番妄想入驻漫幽居,后又突然离去,我自是想知晓其目的。若不想谈起,不说也罢!”见面前有座酒楼,叶彤嘟囔着累了,两人便往楼上而去。纳兰如风面具下的凌唇微勾,随叶彤而去了。  瞥见身后之人,黑眸闪过杀意。出了楚家便一直跟着,途中有众多机会都未曾下手,可真沉得住气。正准备唤流月,却被叶彤拉住了手臂。“不过是些宵小,既未曾动手,又何必置气。”说完拉着纳兰如风往楼上而去。  楚家盘踞都阳上百年,虽无世俗官爵,却也成了都阳实打实的太上皇。既是身在都阳,自要给楚家几分薄面。楚寻既有事求她,更不能恣意妄为。
  两人行至酒楼,捡了个窗边的位置。点了茶水吃食,才将视线投递到窗外。  酒楼西北角是间简陋的茶肆,不远处是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茶肆坐了四五个高大男子,连胭脂水粉铺前也乃两个男子,惹的胆小之人都不敢靠近。  叶彤瞥了眼,勾了勾唇角,揶揄道,“那挑胭脂水粉的是楚府的人吧,看来楚寻压力不小呢。”以楚寻的能力若要安排人跟着,断不会只安排个小斯,如此拙劣显然并不想隐瞒,可见是敌对之人的手段。  “若这能力都没有,这少主之位趁早让贤得好。”纳兰如风喝了口茶水,鄙夷道。  楚家作为第一世家,其直系旁系弟子众多,内部复杂丝毫不亚于一国皇室。楚家少主作为楚家下一任家主,有人嚣张到他眼皮子底下使小动作都发现不了,又谈何管理楚家上下。  “楚寻虽然刻板,可绝不似表明简单,或许是有意纵容也说不定。不管如何,都非你我关心之事。”店小二送上茶水点心,退了下去,叶彤说完亲自给纳兰如风斟了杯。才继续道,“至于那一拨,你猜是哪里的。”  “还用猜。”茶肆坐着的几人,面色阴沉,眸光狠辣,浑身透着果决刚毅。这样的气息只有杀手身上还有。  “不出意料,那老头也是被他们拦下了。”  “呵...”纳兰如风轻笑,“彤儿就这么肯定前辈是被人拦着,不是故意跟人走了,亦或者找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叶彤沉吟片刻,点头道,“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既能让小仟单独前来,又怎会猜不到这些。  “三十年前,毒王威名赫赫,可不止是用毒,更有那出神入化的功夫。以他的身手,无影楼这些所谓的杀手,是奈何不了他的。不过这拨人倒是,给了多次机会都不抓住,莫非是在等什么。”  纳兰如低头饮茶,余光却未从几人身上离开。茶肆有五名男子,分做两桌,西北方向的那位明显是领头的。既非探子又不隐藏行踪,可见是为两位而来,可为何又迟迟不动手呢。  正当二人疑惑不解时,却见领头的男子瞟了眼还在看胭脂水粉的男子。薄唇抿紧,眉头紧蹙,握刀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了。叶彤二人对视一眼,如此就合理了。他二人毕竟乃楚家客人,在都阳动手,岂非是挑衅这天下第一世家。  叶彤转着茶杯,浅笑道,“看来楚寻这少主也是轻易撼动不了的。”如此一来,情景就变了。小斯乃楚寻故意放出来,如此安排,既不打草惊蛇,也可告诫暗中诸人。  “真要坐上才稳。”楚家历年家主之位争夺,丝毫不亚于夺滴,不到最后一刻,任谁也不知鹿死谁手。  夕阳落下,夜风渐起。  望了眼渐归的路人,叹息一声,“回去吧,不然该着急了。”  二人刚至大门口,楚寻就接到了消息。在回院的花园,拦住了两人。远远就见到楚寻,虽着急,却分毫不乱。步子亦步亦趋,如丈量过一般,亦如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二位玩的可还开心。”楚寻走至跟前,拱手问候道。  “素闻都阳有古都之风范,却一直无缘得意相见。今日得见,贪看了些,倒累得楚大哥久等了。”叶彤回礼,神色略微歉意。  楚寻摆手,淡笑道,“都阳有几百年历史了,城池街道都是自古沿用下来,因而较一般城池多了几分古朴肃穆,这也是其特殊所在。”  “确实,一砖一瓦,一街一道都满含故事。”纳兰如风点头,赞同道。上位者习惯使然,虽不都喜爱奢华,却无一愿意让城池古旧。都阳沿用古时旧物,乃城池中的一股清流。  “都阳所有远非表面所得,改日得空为二位引导,好好游览下这都阳城。”叶彤拱手道谢一番,才又开口,“楚少主这时前来,可是为令堂之病!”楚寻既亲自前来,可见情况不容乐观。见面并未责怪,更关怀备至。如此周全,叶彤也乐得替他开口。  楚寻点头,沉吟片刻方道,“二位也非心胸狭隘之人,我就直说了。家母情况紧急,本应一早就去救治。奈何族中长辈阻止,说曲兄弟年纪尚幼,怕是会加重病情,才会拖延至今。”  叶彤点头,这一日都未有反应,便已猜到了结果。“在下年纪尚小,又素无所名气,诸长辈心忧之事也乃情理之中。”  见叶彤未曾怪罪,楚寻微微放了心,叹息一声,“此前因灵元珠一事族中长辈略有微词,此番怕是会为难曲公子了!”  话说到这份上,叶彤还有何不明白。灵元珠出错,导致楚夫人陷入昏迷。若非乃楚寻生母,又无暗害之由,怕是得加以诟病了。而她非莫理,素日又低调,族中之人定会刁难。  纳兰如风一听,拉起叶彤转身即走,分毫不让楚寻辨别。“医者向来无求取看病之时。楚夫人生命垂危之际,尔等不为救人却疑心医者之能,如此行径当真令人心寒。此地,不待也罢!“  楚夫人昏迷,群医无策,当日之举已是背水一战。许下偌大承诺才将人带回,又如何能许她二人轻易离开。楚寻拦住二人,躬身行了大礼道,“两位请留步!此番虽有些强人所难,可病榻之上乃是家母,寻无法坐视不理,才出此下策。说来惭愧,寻虽乃楚家少主,亦不过较寻常人多重身份。生母病重,却半分作不得主。望两位念在寻救母心切,能成全一二。”  纳兰如风身形微动,面具下的俊颜僵了僵,握住叶彤的右手也紧了两分。正当叶彤以为纳兰如风会弃之不顾时,他居然应下了,只冷冷道,“念你救母心切,姑且再留两日,若有不妥,即刻离开,断无再谈之由。”  纳兰如风向来看重叶彤,此番居然任其被疑心,还替她做主,惹得叶彤都不禁侧目。可叶彤向来知晓分寸,也未曾言说什么。
  叶彤两人随楚寻前往花厅时,厅上已坐了数人。  上首座空着,次首座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一根木质拐杖,身形有些佝偻,精神头却很好。自叶彤进来,扫过二人一眼后,便再未曾睁眼。  花厅两侧各坐着二三人,头上的那两位年纪较大,其余几人则是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见二人进来,都用探究警惕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射。  感受到这些人的目光,纳兰如风剑眉微蹙,手上的动作一顿,眸中更是闪过杀意。叶彤轻咳一声,不着痕迹的点了下颚。纳兰如风无奈,僵持数息之后只得散了这杀气,随身往前。  “三爷爷!”楚寻躬身向次首座的男子施礼问好,再依次是剩余几人。介绍完诸人后,叶彤二人也微微躬身,行了个晚辈礼,才落座。  叶彤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刚喝了口,便有人发难。  “寻儿,这就是你外出数日寻的良医,简直是胡闹。”左侧中间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神色间颇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先前带回个有毒的灵元珠,此番又寻得个稚子。享誉四国的医师都治不好,又岂是个小子能治的,你堂堂楚家少主竟被糊弄至此。”  “二叔!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医者尚且良莠不齐,水平不等,如何又能以年龄论之!毒王前辈威名赫赫,他的弟子如何又是庸碌之辈!”率先开口的男子,正是楚家家主楚云天的胞弟楚子寒。  “糊涂!纵使他真乃毒王弟子,如此年幼又能习得几层。那可是你母亲的命,你怎能如此安心。”言罢,上下打量了叶彤数眼,满目疑心,“毒王至三十年前隐退,便再无音信。从未听闻有收徒,怎的突然冒出个不及弱冠的弟子。”  楚子寒此言一出,厅上众人的目光略变了变。若说此前是探究,如今便是疑心了。楚寻心底一寒,微眯的双眸泛着冷意。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气息,慌忙抢先应声,“二叔此番刁难,不过是见曲公子年幼,有些先入为主了!毒王前辈素来低调,寻无缘得见,可曲公子医术乃被天下诸人公然,又得文轩斋认可,又怎可做得了假!”  叶彤中毒一事虽被化解,却早已是人尽皆知,楚子寒向来留意天下动静,又怎会错过。听闻楚寻此言,楚子寒面楼讥讽,冷哼道,“文轩斋,琉璃阁不过是不择手段的江湖组织,谁知其中是否有何猫腻。你竟将你母亲安慰至于此等人之上,当真是好儿子,是我楚家的好少主!”  叶彤本不予参与,可见楚子寒言谈如此蔑视,也忍不住开口。“叶城之中,天下人见证都做不得数,却叫楚二爷看出了端详,殊不知这天下都不敌楚家一人!”  楚家虽游弋于江湖朝堂之外,可天下第一世家之名却非虚名。明面上不涉江湖身无爵位,可数百年下来,姻亲关系遍布,与江湖朝堂早已牵扯甚深。叶彤之言,看着无意,实则诛心,纵使楚子寒也不敢托大应下。  “子寒,曲公子远来是客,不得无礼!”见楚子寒被堵得说不出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次首座上,一直闭目不语之人,突然开口道。昏黄的眸子直直射向叶彤,“曲公子乃毒王弟子,可有何凭据!”  见叶彤摇头,楚子寒冷笑道,“为防说我楚家欺客,曲公子只要能证明自身,即刻让你为楚夫人请脉,不管如何,均不追究责任。”  “呵!”纳兰如风嘲讽一笑,眸光冷冷扫过厅上诸人,闲闲道,“素闻楚家乃隐匿世家,历来以正义温厚,礼仪周全著称,如今得见,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我楚家乃百年世界,由不得尔等辱骂。何处来的黄口小二,老夫定要替族中长辈好好教训一番!”见纳兰如风不恭,右侧头位的老者斥责道。若非见纳兰如风气质非凡,不是寻常人家之人,他定直接让人撵出都阳。  纳兰如风看也不看老者一眼,转身对叶彤道,“素闻为求医,皆百般客气。倒未见如此刁难,更要自证其身者。此行为全楚少主孝子之心,既如此不治也罢!”叶彤听完,甚觉有理。她师承莫问,又早已青出于蓝。虽显少露面,却也未被如此刁难过。  见两人已准备离去,楚寻心中一慌。二人虽乃闲闲一语,可他知并非托词,是真有意离去。当即跪于堂中,祈求道,“三爷爷,寻儿虽年幼,可位居少主之位,时刻谨记楚家重担分毫不敢懈怠,又何以会被轻言蛊惑。三爷爷自幼教导,又如何不知寻儿性情。寻儿纵使年幼无知,也不敢拿母亲性命开玩笑。家母,家母已是回力无天,何不让曲公子一试。若能救治,又何惧身份。”  次首座之上,老者亦然沉默。昏黄老眼微闭着,任谁也看不透。见老者无状,楚寻又往前移了移,痛声道,“三爷爷,望念寻儿救母之心,予以怜悯!”  楚子寒眸子一转,厉声斥责道,“寻儿,你堂堂楚家少主,下一任家族,言行皆代表我楚家。于外人面前哭闹,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楚寻跪了许久,久到以为不会有回应时,却又听到一声叹息,“几位医师已然束手无策,他去瞧瞧也好!”  楚寻喜出望外,连连磕头致谢。楚子寒出声干涉,可任其如何分析利弊,老者也未曾再言其他。只最后才施施然,说了句,“病人垂危,既是有所心忧也乃常事。不若多安置两位医师在,以示妥协。”此后便再无言语。  既与楚寻有言在先,中途虽曲折可到底未曾过分,叶彤也不好再言其他,只得应承下来。老者发话,其余诸人自然依此行事,与叶彤又商量了诊治的细节时辰,方散了。  散了之后,楚寻亲自将两人送回住所。又安排了膳食,陪着用了,说了好些感谢之语才罢了。
  楚寻离去了,紫衣撤了屋内膳食,又打点好一应才下去了。  院中景色怡人,夜间却多了几分寂寥。月光如许,几不可见,更平添了院中萧瑟。叶彤负手立于窗前,眸色悠悠看不清所想。  倏地,屋内烛火闪动,一个黑影晃了进来。黑影立于叶彤身后,良久才伸出双臂,将面前之人搂入怀中。  “素闻皇室礼仪周全,不想五皇子竟是这般轻浮,半夜入女子闺阁的毛病,迄今不见有所改变。”纳兰如风未隐藏气息,他一进门叶彤便已知晓。  “能得佳人在册侧,本皇子要那些凡俗之礼作什么!”耳根响起轻柔之语,扰的叶彤脸颊微红,慌忙推开纳兰如风,啐道,“堂堂五皇子,私下竟没个正行!”  “小生失礼,唐突了娘子,特斟茶谢罪,以宽此心。”纳兰如风斟茶,躬身以礼,递上杯盏。叶彤被他逗得噗呲一笑,素来未见他如此,倒叫人新鲜。  见叶彤笑出了声,纳兰如风悬着的心已然落下。今日被刁难,叶彤虽未言语,可早已心中不忿,若非他开口应下,只怕早抽身离去。此番若没合理解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待叶彤笑够了,纳兰如风拉过叶彤,揽入怀中。良久才轻言道,“彤儿今日受委屈了!”叶彤在他怀中嗯了声,便再无其他。  纳兰如风知其等他解释,凝视了窗外好半响,才凝声道,“楚寻出声提醒时,我便该带你抽身而去,不顾身后之事。之所以妥协,并非惧怕楚家,而是想起一事。”  原来,纳兰如风生母乃北域皇心爱之人。虽非清贵出生,亦得纳入后宫。可后宫不必寻常之家,北域皇纵然喜爱亦不能时常相伴。其母清高,不屑于阴谋手段,却是在这后宫中生生耗尽了心力。时年病重,群医无策,终是落得个香消玉殒得下场。  “母妃离世之时,吾身年幼,尚不能顾全,以至含恨终身。此番见楚寻为母奔走,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忆起亡母,纳兰如风脸上怅然一片,黑眸闪过水雾,却又隐于夜色之中。  叶彤微冷,原道是有何利益因由,却是如此,心中阴霾顿扫一空。紧紧搂住纳兰如风,出言安慰道,“可惜我不在,若我在…”  “母妃去世多年,即便你在,又能如何?”纳兰如风屈指勾了叶彤琼鼻,心中却是炙热一片。虽无可能,可她有此心已然欣喜。  二人相识不短,却甚少听闻他谈及自身。原道是皇家恩情淡薄,了无牵挂,却是有这份因由在。难怪那日在宁馨园,为她绾发之时如此模样。  翌日清晨,楚寻亲自来院中候着,陪着两人用过早饭,又歇息片刻才往楚夫人所居正殿而去。  几人到时,厅上已坐了人不少。除楚子寒外,他身旁还坐着两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神色傲然桀骜,目光对上叶彤二人有些轻视不屑,应当是昨日谈及的两位医师。  见楚寻三人现身,一年纪相仿的男子笑着迎了上来,熟稔道,“二哥你可来了,爹和两位医师早来了,就等你们了。”男子乃楚子寒长子楚玄龄,与楚寻年龄相左。楚玄龄简单一语,即刻让两位医师眉头一皱,落下的眸光也不善了几分。  “二叔,两位前辈。”楚寻淡然上前,躬身行礼之后,方开口道,“本欲趁母亲精神头好些时再诊治,不想倒是晚了,劳两位前辈与二叔相候了!”楚夫人虽昏迷,每日巳时却是精神头最好之时,甚至偶尔还会醒来片刻。楚寻选在此刻,也别无挑剔。两位医师听闻略略点头,倒没了之前的不满!  “时候既差不多,便开始吧!”楚子寒看了眼天色,不咸不淡道。目光如针般扫过叶彤后,又躬身对身旁两人道,“此番就麻烦陈老柯老了,若有不适,还望两位能施以援手!”  “楚二爷客气!毒王赫赫威名,这位小兄弟既继承衣钵,再不妥当,也无胡乱用药之理。”陈珂两者虽不待见叶彤,可素闻毒王威名,却是分毫不敢为难。因而谈吐之间尽量公允,未曾有何偏袒。  楚子寒嘴角微扯,面色有些僵硬。昨日楚家老太爷亲自发话,楚子寒自不敢再有微词。可也特地挑选最为刚正的陈老柯老二位,意图激起两位对叶彤的不满。不料,结果竟是如此。  叶彤及陈珂两位医师随楚寻去了后院,纳兰如风则以男子不宜入内被留在了厅上。  拐过角门,穿过走廊。远远就见人影荡漾,珠帘响动,走近更有股浓浓的药香。见到楚寻过来,丫鬟忙打起帘子让几位进去。  望了眼厚厚的帘布,叶彤脚步慢了两分。冬日冷雪,寒风萧瑟,倒是会用到帘子。可时乃九月,天气虽凉却不甚寒冷,断非用炉之时。因而开口询问道,“楚夫人可是畏寒?”  “时值九月,倒非严寒之际,只是家母不宜见风,才早早打起了帘子!”见叶彤询问,楚寻细细将情况说了遍。  病者,衣食住行莫有不关心。医者向来以望闻问切为基,自不会错过这些。陈珂二人见叶彤年轻虽轻,却心细如尘,不由多了两分认同。  见三人进来,坐在床边矮凳上的二人站起身来。着暗青色绣花短卦的中年妇人朝几人行礼后方对楚寻道,“寻儿来了!你母亲此刻尚可,快且去瞧瞧吧!”说完,略退开两步。身后绿色青衫的女子欲语换休,可碍于人多终是也跟着退向一旁。  此二人正是楚子寒的妻子刘氏和楚寻的嫡亲妹子楚菲儿。  楚寻冲两人问好,又冲床边站着嬷嬷点头致意,才对叶彤道,“此乃家母,已昏迷数日,还望曲公子施以援手。”叶彤只简单应了声,便上前两步,行至榻前。  轻纱阻隔,却也依稀见得床上是个*****可轻纱朦胧,到底瞧得并不真切。叶彤微微看了两眼,便向楚寻道,“虽是男女有别,但行医需望闻问切,不知可否打起纱帘?”见楚寻点头,身旁的嬷嬷眼明手快,即刻打起了帘子。
  许是因久病的缘故,苏清然面色苍白,还透着淡淡的死气。叶彤坐在矮凳上,玉手扶上嬷嬷探出的手腕开始把脉。许久之后,又取出银针往人中和脖颈处扎了扎才退开床边。  “曲公子,如何,家母的病可能医治?”见叶彤收了针,楚寻上前一步,唇瓣颤抖张口询问。楚菲儿美眸满含希冀,皓齿紧咬红唇,双手死死绞着锦袍,生怕错过分毫。见叶彤久未答应,连刘氏也微微向塌前行了两步。  陈珂二人面上绷着,内心却极为矛盾。既希望叶彤能治,让他二人知晓因由,又不太甘心叶彤小小年纪,医术上的造诣高于他们。  扫了在场诸位一眼,叶彤淡然一笑,“楚少主放心,令堂的病虽有些棘手,可也不是不能医治,在下有八层把握能治好。”  “果真!”楚寻大喜过望,脸上欣喜不已。楚菲儿玉手扶上胸口,顺着自己胸中激荡之情,高兴得不能自制。只得低声呢喃,“母亲,母亲终于有救了!”  正当诸人激动时,一突兀之声,骤然响起。  “哼!黄发小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原道是叶彤知晓了病理,私下也需虚心请教,以斟酌用药。殊不知,叶彤话不惊人死不休,一下子惹恼了柯医师。他脾性本就暴躁,见叶彤大放厥词自然不虞,忍不住出声训斥。  医者治病,断无十分把握者,八层可谓是对寻常病疾谦虚之言。叶彤此言,可谓当众打脸,柯医师又怎可善罢甘休。  陈医师未曾言语,可目光却多了几分责备之意。他向来温和,素有慈医之称,历来以行医济世为己任。见叶彤如此狂悖,不免多了几分怒气。“你面前的乃是一条人命,岂有如此草菅之理。”  陈珂二老虽非有医仙毒王般盛誉,却也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医师。所以,两人对叶彤即便多有鄙夷,她也未曾计较。可如今竟不明是非,是因她一言就恶言相向,不由心中一怒,面上冷冷道,“依二位之言,在下亦是要不能医治,方才谦虚,方才将此视为人命!”  “你…”陈珂二人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颤抖着手指,指了叶彤半响。最后,说了些狂妄自大,好自为之的言语后,方一跺脚,亦不理会楚寻劝说,拂袖而去。  “哥哥!”楚菲儿被陈珂二老这么一闹,欣喜之中多了一抹愁色。心中担忧,可母亲病重亦不能劝阻,因着只能唤了声楚寻。楚寻是长子,又年长于她,向来是她的倚靠。  楚寻冲她微微点头,自是明白她的心思。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管是何因由,既求得叶彤救治,就无再疑心之由。江山代有才人出,谁言年少无英雄。  陈珂二位医师走后,屋内只余下楚寻兄妹,刘氏,闫嬷嬷及叶彤几人。楚寻略微思忖,对叶彤躬身道,“曲兄乃毒王弟子,寻既请归家中,断无疑心之理。家母既是有救,烦请曲兄开方用药,其余自有寻一力承当!”  “哥哥!”楚菲儿惊呼,上前抓住楚寻手臂。昨日之事她虽未曾在场,可也素有耳闻。族中本不信任叶彤,全凭楚寻一片孝心才求的楚家老爷子开恩。如今,气走了陈珂二位,又私下用药,若是出事,即便楚寻乃少主亦是不能周全的。母亲的病要紧,可也不能不顾兄长。  “菲儿!我意已决,你务须多言。”楚寻面上肃穆,隐约有几分悲恸之色。叶彤得见不由叹息,楚家家大业大,可竟连为母治病之事,亦不能做主,不可谓不心寒。  闫嬷嬷摸了把眼角泪花,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她是楚夫人的陪嫁,伺候了她一生。此番本以为能有些起色,不想竟是这般,不免悲恸。闫嬷嬷对着楚寻两兄妹,微微行礼,方道,“夫人自病起,便尤为心忧少主与小姐,亦担忧累及两位。还请少主行事,凡事以保住自身为先。若是夫人醒着,想必也是如此叮嘱!”  楚寻点点头,凝视着窗外略显萧瑟的院子。若是母亲在,定是会如此,可他却不得不违背。不由长叹一声,“闫嬷嬷此言,我何尝不知。只是身为人子,明知能救母命而不救,又岂能心安。”  “哥哥,只是先通禀族中,由族中派可靠医师,与曲公子斟酌用药,又岂有不救之理。”楚菲儿虽长在楚家,可到底是女孩子。未曾涉及族中事务,尚不清楚族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楚寻乃楚家少主,焉能不知!看了眼满目希冀的幼妹,楚寻按捺下胸中不虞,只轻言道,“母亲病重,为兄只担心不能拖延。”闫嬷嬷看了两人一眼,终究未曾再言。  楚寻正了正神色,步履不错,行至叶彤面前,躬身行了大礼,方道,“家母垂危断不能拖延,请曲兄开方用药!”嗓音绝决,似下了某种决断。  “楚少主真不再等等?”楚家的境况,楚菲儿不知,叶彤却知晓一些。楚寻若此刻不用药,楚夫人就真回天乏术了。  “请楚寻开方用药!”  “好!此药喂下,断不可中断,必须连服五日,方可见效。楚少主,可能达到?”叶彤被楚寻孝心所感,心中荡起敬佩之情,此番方定了真心为其治病之心。  “曲兄只管用药,其余之事,寻自当处理妥当!”  叶彤亲自开了药方,又交代了闫嬷嬷许多事宜,方起身离去。临出门前,望了眼厚重的帘子,开口道,“楚夫人久病缠身,身子孱弱,是不宜见风。可此帘太过厚重,于时节不符,切勿再挂!”  楚寻心中一凌,却未显示分毫。只刘氏听后,略微怪异,“此乃玄龄听闻医师吩咐挂上的,如此倒是那医师判断有误了。”  楚寻草草应了刘氏两声,便吩咐人除了帘子,又着人将外间通风,才往前厅而去。陈珂两位医师走了良久,族中之人想必已知晓。他需得想个法子拖延两日,待五日一过,便可尘埃落定。
  楚夫人能医治的消息,霎时传遍了整个都阳。一时之间,诸人对毒王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弟子不由好奇起来。若非在楚家,只怕得宾客盈门。  不仅是都阳中人,连带着好些人都对这凭空而出的毒王弟子来了兴致。可这毒王弟子,除了猎奇会上名噪一时之外,再查不出分毫。不禁让暗中之人起了心思,也多了几分疑心。  楚府客院中,叶彤与纳兰如风对坐而弈。院中静匿,分毫未受外界影响。纳兰如风落下一子,轻言道,“等事情结了,正好经东夏回北域,参加父皇的寿宴。”  “风月楼花魁的身份虽已作了,可西陵太子公主却在。往日交情不深,却也是识得之人。不知五皇子又何妙招,免在下麻烦,不胜感激。”叶彤落下一子调笑道。  “此番倒是提醒我了。封奕珊虽受伤却未伤及脑子,以她对你的敌意,断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让本皇子好生想想,如何替皇子妃免了这些烦忧。”斜眼看向叶彤,目漏挑衅之意。以纳兰如风个性,又怎会恁叶彤调笑而不加反抗。虽乃调笑,所言却是事实。  “若非你皇子妃本事,怕早已殒命。”当日夜袭风月楼之事,虽拿公孙逸抵了债,可对于封奕珊她却没打算放过。  纳兰如风玉手一挑,黑棋稳稳落下,袖袍掠过,卷起凉风,“若非顾忌西陵,她焉有命。”黑眸微眯,怒火闪动。封明义非庸碌之人,若他出手定会引起两国纷争。如今时局不明,纳兰如自不愿与他人做嫁衣。  都阳不似叶城,四季温暖,深秋萧瑟,时下渐冷。院中枯枝随现,也只得邹菊可见。叶彤非不明事理之人,她亦有不杀封奕珊之由更遑论纳兰如风。落子便换了话题,“原倒是作了离去的准备,却不想这两日倒如此安静。”  眼见那日楚子寒刁难,本以为楚寻做成此事得费些唇舌。亦或是又将连累叶彤,指派医师斟酌用药,岂料这般静匿,似毫好事端般。  纳兰如风紧跟着落下一子,随手端了杯盏,允了口方笑道,“楚寻若真能舍了这少主之位,又有何不能。可用少主之位保这院子平和五日,倒真舍得。”叶彤不欲多谈,他自然明白。  楚家号称天下第一世家,其少主又岂会是个庸碌之辈。他若不顾一切,断不会连这点本事也无。楚夫人的病需接连用药五日,断了则是回天无力。院子如此安详,可见楚寻是下了死手,任谁也不敢妄动。  “这如何又不是他的手段。楚寻表面虽固执严苛,可能坐稳楚家少主之位,岂非仅凭楚云天?说这五日平和乃少主之位换得,又何尝不是他反击之举。往日碍于情面难免下不去手,此番被楚夫人一事刺激,既能舍了这少主之位,又还有何不能做的。”叶彤落下一子,淡淡说道。  “听闻彤儿此言,倒叫我想起一事。我等来了都阳数日,见了府中不少人,可独独不见楚云天。按理说,楚夫人病重,身为人夫理应关怀,为何他却迟迟不现身。”纳兰如风所言,叶彤也早有擦觉。且府中诸人无一人提起,似无此人般。  “往日倒未曾听闻两人有何嫌隙,如今倒不知怎么了。”叶彤向来不太关心时下之态,更遑论夫妻帷帐之事,因而一时也无头绪。  “我已谴了流月查探,可我二人身在都阳,形单影只多有不便,怕是得多等两日。”  叶彤点头,左右非要紧之事,倒也不必心急。“楚夫人虽乃继室非原配夫人,数十年来兢兢业业,倒未曾有何不妥之处传出,楚云天身为人夫自当不会如是。且他当年既已娶了她,又怎能无半分情谊。”古来父母之门媒妁之言不假,可楚云天乃一家之主,身旁又无半个妾室,如何又对楚夫人没有情谊。  “在彤儿眼中,若要嫁人,可是要嫁与心爱之人?”纳兰如风眸光微闪,低声问道。叶彤点头,“父母早逝亦未曾记得往昔岁月,后师傅收留更是垂爱。此番虽孤身一人,亦不能苛待了自己。若要嫁人,虽非寻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亦是要真心相待,互相爱慕。”  纳兰如风伸手拉过叶彤柔荑,“此生,我必不负你,待归去,必定奏禀父皇娶你为妻。”原道叶彤会欣喜感动,却只淡淡一笑,“汝乃皇子,婚姻大事岂能简单,此番北域之行,怕是不得安宁了。”  “彤儿可怕!”  叶彤摇头,凝视窗外萧瑟之景,半响才回眸道,“我既应你天山之约,又怎可轻易离去。若你不负我,此生,我必生死相随,永不相弃。”  叶彤头一次如此动情许诺,纳兰如风黑眸铮亮,激动不已,“我必不负彤儿!”言罢拉过叶彤紧紧搂入怀中。  每日巳时,叶彤都会前往正院为楚夫人把脉。时辰一到,紫衣就会出现在叶彤面前。紫衣做事严谨,叶彤早已领教。  这日叶彤到时,楚寻已经等着了。这两日他甚为忙碌,皆是在叶彤诊治完后方出现,不想今日竟早来一刻钟。不由开口调笑,“楚少主今日倒不似往日繁忙!”  楚寻拱手为礼,“曲兄见笑,这两日确乃事多了些,徒留两位独坐恰有怠慢之嫌。今日本不得空,却正好路过,方才早来了片刻。”二人又闲言两句,才往内室瞧楚夫人。  等安排人喂了药,又调整了药方,退出内室才冲楚寻道,“楚少主这两日忙碌,紫衣姑娘也显少有空。左右我二人简单,倒是务须她日日麻烦。指派两个奴婢,寻常伺候即可。”  “寻办事不力,倒累得曲兄为我周全。”说完躬身又欲行礼,叶彤伸手阻了,摇头道,“楚少主仁孝,在下也乃性情中人,又怎可置若罔闻。”此行两人各怀心思本无几分真心,却因楚寻救母之举多了敬意。  楚寻听罢也不再推脱,撤了紫衣,安排了个得力的婢女在侧。本乃多事之秋,叶彤二人不欲牵扯过多,日日只在院中对弈品茗,日子过得倒是闲适宁静。
  时值深秋,西陵帝都虽不似叶城怡人,却也比都阳要好上几分。转眼就要进入寒冬时节,任是谁也不愿再出门,以至冬日在外受冻。  日落十分,夜风渐起,靖王府灯火通明,奴仆穿梭忙碌着,准备出行之物。  封墨轩立于一牌位前,足足半个时辰亦未曾挪动。直到仆人进屋,点上了蜡烛,才收回神识,重新将视线聚集在眼前。  “娘亲,儿子不孝,没能按你所说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终究还是踏上了这条路。将来九泉相见,可是会怪儿子。”当年二皇子薨世消息传来,二皇子妃便一病不起。后竟在二皇子吊惗上随着去了,只余封墨轩一人。  外人皆道二皇子妃乃与二皇子伉俪情深才生死相随。只封墨轩知晓二皇子妃乃为保住他,而不得已为之。  封墨轩微眯着双眸,思忖道,“娘亲,你当年到底知道了什么,才会以此来护我!”  二皇子妃素来心细,若非知道了什么,怎会如此。她虽与二皇子情深意重,可也不是不顾大局之人。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之事,才不得已舍了自己性命。如此,暗中之人为防止被人诟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且一个尚不足十岁的孩童,又能阻挡他什么呢。  “王爷,妾室可能进来!”封墨轩正出神,却闻屋外一道声响,正是靖王府侧妃孟月乔。孟月乔乃孟贵妃母家庶女,于两年前被封明义赐婚靖王,客居侧妃之位。  “你怎么过来了。”孟月乔等了半响未见声响,正准备再敲门时,却见封墨轩走了出来。封墨轩反手关上房门,才开口问道。  孟月乔出生不高,却因有个做贵妃的姨母,又有封明义亲自赐婚,才在府上得脸。封墨轩对孟氏并无多少喜爱,不过碍于封明义,才每月去她院中数次罢了。  孟月乔长得有几分像孟贵妃,倒是颇为清雅大气。冲封墨轩盈盈一拜,“妾室听闻王爷要去北域,特地备了些东西。北域不比西陵,怕是已然入冬,王爷切记小心。”  封墨轩点头,浅笑道,“还是你心细,我甚少出这西陵,哪里知晓这些。若非你替我打点,路上怕是得受冻了。”  “王爷日理万机,哪还能在此琐碎之事上分心。妾身乃王爷枕边人,理应为王爷周全。说到底都该身旁奴才警醒着,如此不小心,冻着了王爷,可仔细他们的皮。”孟月乔娇怒,小脸气得微红,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如何能跟你比,你既如此细心,不若一道随我去北域吧。路途有人照料,我也省心些。”封墨轩边往书房去,边说道。  “王爷此话当真!”身后两步之遥的孟月乔一听,陡然一喜,脱口便问道。双眸熠熠生辉,期待不已。  封墨轩点点头,“此番贺礼被损,皇伯父责我而往虽为补送贺礼,亦是按王爷体制,自是能带你的。”北域西陵仪仗队在涿州与蜀州边境遇刺,除风月楼花魁殒命,西陵三公主亦身受重伤外外,随车而去的贺礼也毁灭殆尽。今儿早朝,向来不问事实不理朝政的靖王被委以重任,替西陵送上贺礼。  封墨轩有名有位,此番送礼自不能像个押解官,该有的仪仗闺阁自是不能缺。因北域皇寿诞临近,封墨轩于第二日启程出发前往北域,与在蜀州养伤的封世杰封奕珊汇合再一同前往。  蜀州驿站,封奕珊裹着轻裘,由宫女搀着往住所而去。身后两名宫女端着什么东西,悄然跟在身后。神色肃然,似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面前之人。  自受伤之后,封奕珊一直在蜀州养伤。她虽乃千金之躯,可素来身子孱弱,养了近一个月才无大碍。自能下床之日起,她日日以各种名目往纳兰如风院子跑,可都被打发了。这月余所见次数,竟寥寥无几。  回到住所,见封世杰已然在了,打发了身旁之人才坐下。“太子哥哥,五皇子他仍不见我,可是怪我?”当日遇袭,若非封奕珊,那些人也找不上惜文三人。  封世杰斟了杯茶,递过去,“你亦是为自保,五皇子他不是不明是非之人,断不会以此怪罪。再说,你乃堂堂西陵滴长公主,又岂是个花魁能比的。”封世杰对叶彤美貌才情甚为赞赏,虽不敢公然有何想法,倒是甚为惋惜。可若要以她与封奕珊想比,自是顾着封奕珊。  封奕珊眸子轻闪,垂眸低语,“本宫乃西陵公主,是西陵第一才女,岂非旁人可比。五皇子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否则不会如此。”  “纳兰如风虽不善言辞,可碍于身份多少会给几分薄面。此番前往北域,倒是甚少见其露面,时有碰面亦不曾有相交之意,着实古怪了些。”忆起这一路,封世杰不禁皱眉,可除此之外却又未曾瞧出有何异样。  “在西陵时,他几乎日日去漫幽居,此番倒是甚少前往。太子哥哥,你说五皇子可是厌倦了她,否则何以会如此。”封奕珊本欲寻叶彤麻烦,可她一路谨慎,也甚少与纳兰如风独处,倒叫她没寻找机会。此时想起,倒是甚为不妥。  “倒不排除这可能!曲漫漫终究是个青楼女子,五皇子焉能有何真心,不过一时新鲜罢了。”封世杰虽非好色之人,可男子薄情,自是了解男子的心思。  “若此言当真,我可还有机会?”封奕珊一听,欣喜不已。她做梦都盼着嫁入北域,此番没了风月楼花魁,她自不能错过。  “父皇让你随行,既是为北域皇贺寿,亦是有两国联姻之意。只是北域强大,尚不知意向。父皇的意思是令我在此期间探探口风,务必尽我所能促成两国联姻。”北域强盛,可素来不与三国联姻,此番他得费一番心思了。  “听闻父皇又谴了墨轩哥哥来,不知是何意图?”封墨轩虽不理世事却非是个好糊弄的主,此时前来倒不知是何意。  “父皇既有联姻之意,断不会再让人来搅合。”封明义不傻,即便不是让封墨轩帮封世杰,也断不会有让他使绊子的可能。
  日出日落,循序而过。小院日子清雅宁静,却是一下子到了第五日。深秋天气渐凉,却只下了两场雨,多数日子都是阴阴的,这日却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本乃秋乏之时,叶彤近日却乃少眠,不过卯时便已醒来。胸中烦闷,总有不安之感,挥之不去,更也无半分睡意。  天大亮,叶彤刚踏出房门,就见廊下立着一人。见叶彤出门即刻上前行礼,“曲公子安好!”叶彤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蓝衣小斯,见眼生不似楚寻身旁之人,才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是?”  “小的楚六乃楚二爷跟前的人,今儿来是奉我家主子之命请曲公子到花厅一叙,说是叶城来了相熟之人,想与曲公子喝杯茶。”楚六躬身而语,言谈虽说不上恭敬却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不知来的是哪位,小哥可知道?”叶城乃楚御璃治下最为严整之地,此番他并无消息传来,而无故有人上门,怕是来者不善。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只知这位客人于昨日傍晚方才抵达,这会正与二爷在花厅候喝茶呢。”楚六脸上堆着笑,却给人以阴蛰之感。  “前边引路吧!”既是未经楚寻径直上门,可见对方并未给她拒绝的机会。如此便去吧,左右能拿她如何。回头瞧了眼纳兰如风的房门,没见动静便独自去了。  刚至门口,遇上端来早膳的婢女,便嘱咐道,“早膳就不必送过去了,左右我不在也用不上。我此番前去只为叙旧,定不耽搁替楚夫人诊治,令楚少主宽心即可。”婢女应声退去了。  花厅之上,楚子寒正与一中年男子分主客位饮茶。见叶彤进来,客座之人忙起身行礼,“叶姑娘在叶城乃是文轩斋座上宾,不曾相交,不想今日竟能在此相遇,当真乃缘分。”男子样貌中等,不惑年纪,微微有些发福。见到叶彤似有些欣喜,眸中喜色浓郁。  “不知阁下是?”叶彤虽非过目不忘却也是记忆极佳之人,猎奇会阅人无数,确不曾记得眼前之人。她在叶城除纳兰天佑识破身份外,并无外人知晓。此人竟称她为叶姑娘,可见颇有蹊跷。楚子寒神色淡然,显然已知晓此事。  近日楚家许多人被楚寻打压得喘不过气,楚子寒好不容易才有压制之法,怎可轻易放过。于是昨日知晓此事后,不待细查,便于今日清晨招来叶彤对质。  “鄙人陈深乃陈家之人,当日我家少爷遇刺受伤。于各大家族商议解决之道时,乃由鄙人。阁下受天下诸人厚待,自是瞧不上我等商贾之家。”当日各大家族齐齐向楚御璃发难,倒是未曾留意这不起眼之人。  “当日诸位遇袭,齐齐向楚管事讨要说法。在下瞧着事大,帮衬着出出主意罢了。倒是未曾留意阁下,当真是怠慢了。”陈深脸上闪过尴尬,此事确乃他们不仗义。可事关生死,也顾不上那么多。  楚子寒见两人确实相识,对陈深之语又信了三分,“陈家与我楚家素来亲厚,常有往来。昨日谈及嫂夫人的病,就提到了曲公子,谁知陈总管却说与曲公子相识,才邀了曲公子,亦或是叶姑娘而来。”  “原是叶姑娘,何来可能之说,二爷此言是信不过陈某人了。”陈深薄怒,脸上满是不悦,冷哼了声别过头去。  “陈总管误会了,这曲公子乃我家少主亲自请来为嫂夫人治病的,又系毒王弟子。天下诸人皆见证,毒王弟子乃一名男子,曾为众人送上达摩草,又怎成了女子,如此不符岂能草草了之。”楚子寒蹙眉,神色为难,似在分辨陈深话中真假。  叶城之事知之者不多,外界传闻多微恙。加之叶彤向来以男子身份示人,此番身份泄露却乃成了疑点。原不是何重要之事,可恰逢替楚夫人治病,如此形迹确乃可疑了些。  “陈总管可确定在叶城中被文轩斋看中之人乃是在下?”叶彤用杯盏挡了挡茶抹,浅浅允了口,闲闲道。陈家为商贾之家,生意遍布四国。若说与楚家有何交情,倒是无可厚非。只是寻常探访,怎的会涉及楚夫人病重细节,可见陈深此番并非偶然。可若非偶然来都阳又是为何,还恰好知晓她身份。  “鄙人虽没有过目不忘之能,可识得个把人却非话下。叶姑娘此言可是觉得被编排了有意讽刺?”陈深把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摔,冷然道。陈深虽乃仆人,可自幼在陈家身份不低。自陈钟开始接手家族生意后,他每每跟着亦是备受尊崇,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自有些气不过。  叶彤似未瞧见陈深生气般,淡淡道,“陈总管多虑,在下并无此意。只是陈总管既确定我乃制出解药之人,必有几分能耐。至于是男是女又有何区别,难不成楚家招贤纳士为楚夫人治病还得分性别?”  “此话差矣!倘若搁在往日,自当不会计较。可嫂夫人的病多少医师都毫无头绪,阁下竟能于五日之内治好,岂非太过逆天。原倒是师承毒王,医术精湛,若身份可疑,那此事就不得不慎重了。”楚子寒收了笑意,坐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  秋风掠过,卷下树上最后一片落叶。叶彤良久才收回视线,淡然一笑,“听了这半日,总算是明白了,楚二爷是怀疑我居心叵测,是来害楚夫人的。”  近日楚寻为楚夫人一事动作颇大,楚子寒亦不敢妄动,否则定有故意推延中断治疗之嫌。遂厉声道,“休得胡言!阁下虽与陈总管记忆中人一般无二,可性别终究不同。而毒王弟子又乃男子,难不成毒王竟戏弄天下人不成。”  “不错!毒王又非不能收女弟子,何以会多此一举。”陈深眸带讥讽冷哼道。叶城当日之毒,原只对内力深厚之人。大少爷不韵武技,本可先行。是叶彤以道义相挟才令大少爷受此无妄之灾,连带着他也受了责备。此番机会送到手边,他怎可轻易放过。
  巳时将近,楚寻依约前往正院却见室内空空如也,哪有叶彤身形。闫嬷嬷见到楚寻眸子一亮,上前问道,“曲公子今日尚未曾来,可是有何事耽搁了,少主可曾派人询问过?”  楚夫人用药不可中断,今日乃第五日,闫嬷嬷既是忐忑又是欣喜,却是等了半日也未见有人来。正欲派人去寻,却见楚寻来了。  “曲兄未曾来过?”楚寻这两日事忙,连夜里也未曾休息。困极了才靠在书房榻上合眼片刻,不过一两个时辰便醒来了。  “老奴从晨起便守着,半步不曾离开,曲公子确实未曾来过。”见楚寻脸色有异,闫嬷嬷心中一慌。“曲公子乃居客院,按理是不会有何问题的。”楚寻近日所为闫嬷嬷都看在眼中,自明白叶彤的重要。原以为只要震慑住那些人,她在府上就不会有问题,却不想仍旧出了意外。  “少主,不好了!”侍女将话带给楚寻,未曾见到人,倒是给楚一说了。楚一派人打探才知晓了花厅一幕,便急急前来通禀。“陈家来人说曲公子乃是女儿身,身份不明,潜入楚家乃别有用心。此刻正于厅上对质,二爷恰有私下妄动之意。”  “什么!”楚寻身形一晃,踉跄了几步,“他竟如此心急,急到容不下我母亲的命!”原想他会顾怜家族情分,容他救下母亲,适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错了。二叔狼子野心,心心念念只这楚家霸业,何来族人情分。  窗外雨下的大了,却仍悄无声息,只廊下滴着水滴。楚寻闭了闭眸子,再睁开已是清明一片。“怎么回事,曲公子怎会是女子?“  “据说是如此,可到底如何还无从得知。”此人他亦有些接触,行事素来果决杀伐,何来半分女子娇柔之态,怎会是女子!  “不管他身份如何,二叔既在此刻动手,目的已然明了。去花厅,我且看看他要如何自圆其说。”楚一紧跟于后,主仆二人先后往花厅而去。  寻常前往花厅时,厅上却是空无一人。屋内陈设完整,不似有人来过样。楚寻眸子微眯,看向楚一。  楚一躬身叫屈,“属下亦不知为何会如此,谴人确定消息之后即刻来通禀少主,按理不会如此,莫非消息有误?”可他派来查探的都乃心腹,断不会出错。可若是假的,串通婢女引少主前来,难不成就为瞧一眼这无人的花厅?  突然楚一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他瞪大双眸惊恐不已,“少主,莫非此番乃调虎离山,先谴婢女再到小斯,原不是为曲公子而为引诱你离开,对,对夫人…”  “正院中我已安排好守卫,断无可失,他若想对母亲动手,日日都行何须等这最后一日。”黑眸扫过大厅,却见几上有几滴水渍。黑眸一转,厉声吩咐道,“即刻查清二叔与楚玄龄动向。”  自楚玄龄出世,这十数年来,楚子寒一直盯着这少主之位。此番种种,楚寻并非不知,只是碍于情面未曾动作罢了。不想往日纵容竟养大了楚子寒的心,酿成今日大祸。  楚寻安排下去后,又分别叫来伺候叶彤的婢女与探听情报的探子,细细问了话才作罢。仍无发现不妥,只负手立于窗前,任院中枝叶凋零,以深秋意。  半个时辰后,楚一回来了,躬身道,“禀少主,二爷与玄龄少爷都在三爷的院中。”  “可能探听道院中之事?”楚一摇头,院中不过寻常模样,倒不似有大事发生。  楚寻来回在书房中走了两圈,才开口问道,“往日跟曲公子一起的公子身在何处?”此人日日不与曲兄不相离,若曲兄真乃女子,两人关系誓必不浅。如今曲兄出事,焉能袖手旁观。  “说起此事,倒也奇怪,那公子自昨夜就寝后便再无踪迹,人就跟凭空消失了般。”楚一问过院中的人,都道未曾出去过。  纳兰如风日日带了面具不以真面具示人,难免引人猜忌。楚寻亦曾暗中查探过,可始终查不出分毫。如今陡然消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去三爷爷院中。”楚子寒既是扣下叶彤,明面上已然与楚寻撕破了脸。不管他在何处,楚寻焉有放过之理。“你去母亲院中守着,问下闫嬷嬷曲兄昨夜的交代,实在无法也只能先行喂药了。”  为谨慎起见,楚夫人的药皆由闫嬷嬷与叶彤二人照看,其他人均不曾插手。此番已是最后一日,虽无叶彤亲自喂药,也比断了强。  花院中有一株琼花,却比寻常琼花大了许多。枝干宽大粗壮,修剪得宜,非院中其余可比。  楚寻立于窗前,凝视着只见枝头的琼花树,良久才收回视线。垂眸之下却是片凄凉嘲讽之色,唇角轻颤,呢喃道,“父亲,此番寻儿与娘亲背水一战,如若失败必定身死。父亲没了妻儿,可曾会伤心?亦或是如往昔般,根本无心。”  行至门外,却是瞧见紫衣于廊下而立,寒风中亦不知来了几许。楚寻上前,拉起紫衣的手,却是冰冷刺骨,不由斥责道,“天凉怎不多穿衣,冻坏了可别哭鼻子嫌吃药苦。”  紫衣虽乃仆人,可自小与楚寻一道长大,此间情分自然不假。见楚寻此番神情,已然猜到了,不由心中惦念才来到门外。  楚寻伸手,敛去泪珠宽慰道,“已是大姑娘了,何以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哭鼻子呢。”紫衣脸上的泪水却似断线的珠子,不断落下。楚寻无奈,只得轻叹一声将她揽入怀中。  “此番生死未卜,你且先归家去守着奶娘。若我能全身而退你再回来,若是不能…”  “不会的,不会的,少主定能平安归来。”紫衣死死抱着楚寻,斯声力竭的喊道。楚寻伸手轻柔的抚摸着紫衣后背,亦如小时候般。  待她情绪稳定下来,才继续道,“如若不能你便不要再回来,带着奶娘离了都阳,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至于母亲,她身旁有闫嬷嬷,且毕竟乃当家夫人,亦不会如何。百年之后,仍有祠堂一分香火供奉。”  “紫衣不要,紫衣要跟着你,生死与共。”  楚寻叹了口气,紫衣的心思他如何不知。原曾想日后可将她收入房中,此番兴许已没了可能。“奶娘年事已高,眼睛又不好,若你再去了,她一人孤苦又该如何渡过这余生。”
  秋雨绵绵,一下就是好几日,这难得的秋雨更是下了足足五日方停。雨后初晴,却是只余老树枯枝,无半分雀鸟痕迹。  漆黑无尽的石室中,一声声呐喊不断回响。角落的人瑟缩着,等待轮到自己的那日。一个女童,头发披散,小脸惨白,双眸无神,只呆呆望着微晃的烛火。  烛火昏暗,隐约将石室内看了个遍。墙面平整,却被污迹染得发亮。地面发黑,却是早没了先前的颜色。烛火之下,更显得脏乱。  “啪”一道鞭子打在木栏门上,女童浑身一颤。看清面前之人,本能得往后退。直到抵到石壁才也退不了,才用小手抱着头,瑟缩不已。其余人亦是蜷缩在角落,不敢有分毫动作。  “哈哈…”来人是个汉子,汉子将鞭子抽得啪啪作响,得意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楚府客院之中,一女子双眸紧闭,躺足足五日亦不见醒来。女子秀眉紧蹙,额头不满汗珠,神色紧张,似不太安稳。斜靠床边的男子觉察到一样,握住女子的手,至于脸庞,低声唤了起来,“彤儿!彤儿!”  叶彤醒来亦是在往日院中,睁眼便瞧见纳兰如风双目通红,神色颓然,眸中却因她醒来泛着喜色。不由唇角微勾,挣扎着坐起身来,纳兰如风赶紧扶着,又叮嘱道,“你睡了许久,身子有些虚,慢些!”  “你归来了,昨日可是遇到何事?”那日早上,叶彤未曾觉察到屋内气息,亦不见有人跟来,便知纳兰如风不在。她不知他为何事,未免事态暴露只得叮嘱女婢莫打扰。  “昨日?彤儿你确定只睡了一日?”纳兰如风端了杯温水递与叶彤。这几日虽寸步不离,可终究悬心。见她又能说会动了,悬着的心方落下。  “那日在厅上,陈深与我相辩,我亦不过是喝了两口茶水便没了知觉,醒来已是在此处。左不过以为睡了一日,难不成两日?”叶彤倚在纳兰如风怀中懒懒道。  “若真如此我也不必悬心了,彤儿你可知你睡了整整五日。我还不知你这般能睡,竟怎么都叫不醒。”说完将叶彤紧了紧,似心有余悸般。瞧着纳兰如眸下青黑一片,胡子也有些长了,一点不似寻常俊朗模样。不由心疼,“那你便不眠不休,守在我床头?”  “我是人亦非神,自然有睡的。”纳兰如风别过头指了指窗边的长塌,“那儿不是有个长塌吗?再不济还有这床,你这身板占不了一半床铺,自然有我休息之地。”  “所以你这五日亦不曾离开过?”叶彤眸子轻闪泛起雾气。他本是北域高高在上的皇子,进出有人相随,何曾如此衣衫不解日日在床头看顾于人。  “你是本皇子命定的皇子妃,亦是本皇子费了好些心力才到手的,岂有不心疼宠爱之理。”纳兰如风在叶彤头顶落下一吻,这几日他虽日日看着,可怎么都不似此刻真实。“楚子寒无故相邀,又说乃叶城故人,显然有炸,偏你这女人这般好骗,轻易就上了当。本皇子不过才去了半日,亦不能再等等。”  叶彤将头深深埋入纳兰如风怀中,“原是我大意了,仗着身手亦不曾提防,岂料他竟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毒药混入茶水中,因其无色无味倒未曾发觉。  “所谓成王败寇,只要能成功,百年之后谁又会在乎这些。楚子寒此番也算是被楚寻逼急了,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素闻楚家家主争夺异常惨烈,倒不知竟会发生在自己面前。纵使见惯生死,看破世态的纳兰如风也唏嘘不已。  “那如今败了,可是如西楚霸王般以死谢罪?”叶彤醒来便知此战被楚寻赢了去,而战败者稍微有些气节者都将以死谢罪。楚子寒虽非如此气节,可妄动了楚夫人,楚寻未必会放过。  “知你有七窍玲珑心,向来善断,可此番却是猜错了。”纳兰如风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才回答道。  “可是有何异数?”楚寻虽性子古板却非心性慈软之人,楚子寒即便为血亲,他亦不会纵虎归山。  “那日之事我不甚清楚,只知楚子寒欲自刎时乃楚云天相救。许他于郊外庄子静养安度余生,也全了他们兄弟情谊。”两人来了都阳数日,一直未曾见过楚云天,甚至连提起亦未有。楚家经此聚变亦才现身,可自那之后又不见了踪迹。若非知他乃楚家家主,只怕以为是个闲散老者,悠闲度日罢了。  “楚家向来低调,外界显少探其密微细事。总以为与一般人家无异,却道这般诡谲异常。”叶彤细细想去,记忆中却无分毫与楚家相关者。楚云天如此诡异,改日定得好好查探了。  纳兰如风看出叶彤心中所想,叹了口气,开口道,“即便对楚云天再有疑虑,也得放到以后,此前还是先顾着自己。”  叶彤醒来便觉乏力,本以为是睡了数日又未曾进食,可这坐了一阵仍无改善。正欲开口询问,却闻一阵敲门声。  “进来!”流月推门而入,隔着屏风施了礼,“主子粥熬好了,这几日你亦未曾休息进食,如今放心了也一起用罢。”妄自多言似担心被责罚,不等纳兰如风回话便退了出去。  纳兰如风淡淡一笑,将叶彤移至床边靠着,才行至外间。“这粥是流月看着熬的,断不会有问题,你先用些。”纳兰如风舀了碗粥进来,吹了吹又试了温度才递到叶彤嘴边。  “听流月的意思,我睡了五日,你亦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若我多睡两日,你焉有命等我醒来?”叶彤胸中有股炙热,烤得整个人暖暖的。感动之余,亦为他不自爱生气。  流月乃他亲卫向来不会撒谎,纳兰如风无从辩解,只得哭丧着脸,“本皇子命苦啊,竟连亲卫也敢告本皇子的状。彤儿这还未成为皇子妃,尚且如此,改日正经嫁入了,岂非本皇子如厕也得管着!”  “哈哈…纳兰如风,你…”叶彤笑得合不拢嘴。  笑罢之后,亦是未曾多言,逼得纳兰如风一起用了些粥方作罢。
  叶彤醒来用完粥已是傍晚十分,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才觉得略微松泛一些。纳兰如风进屋却是见叶彤倚在窗前,凝视着院中菊花。菊花妖艳,衬着绿树倒颇具景致。  纳兰如风将药端了过去,见叶彤只低头望了眼却毫无异色,便知事情已瞒不住。只微微叹了口气,“你已知晓了!”  一阵风拂过,泛起凉意。叶彤淡然一笑,“虽说医者不自医,可我是谁,又怎能瞒得住!”  “我已通知惜玉,让她带解药过来。”  “当日制出这解药为众人解毒,倒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也有用上的一日,而这一天竟来得如此快。此毒无色无味,中毒之后亦不能察觉,我之所以昏厥,是被加入了第二种毒素,两种毒药综合起了反应才让我睡了五日。”  纳兰如风拉过叶彤抚上小脸,嗓音暗哑,“彤儿,你太聪慧,聪慧到谎言到你面前皆乃无用。我时常想,若你能笨两分丑两分,我亦能多护你两分。”  “古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望我笨些倒是能理解。可自古英雄爱美人,你这愿我丑陋些,又是何心思?”见纳兰如风担忧之余眼眸微闪,叶彤忍不住询问道。  纳兰如风将药碗往前一推,待叶彤喝下才开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彤儿貌美被人喜爱乃人之常情。可你人身旁之人多得让我生气,走了个冷天又来了潇熠,还至始至终跟着个血月公子。如此这般,又如何不愿你丑上两分。”  叶彤捡了个蜜饯在嘴,压压口中苦味。却在垂眸之际,勾了勾唇角,“血月公子乃我师兄自幼一起长大,与我只有师兄妹的情谊。至于冷天与潇熠都不过是目的不明之人罢,又怎能如你这般待我?”  “这四国之内,除了我谁又能如此待你。”原本醋意十足,可因叶彤一句终是消散了。罢了,她注定乃九天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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