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第七卷禾维什么时候出新小说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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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一章 回归青云山,小竹峰。夜色深沉,苍穹如深墨般凝固了,只能隐约望见浓重的乌云在天上缓缓移动,从那无边的黑色之中,落下悄无声息的雨水。更远处的天边,隐约传来隆隆的雷鸣,不知道是否将有更猛烈的风雨,即将而来。青云门诸赴南疆的弟子,已经回来数日了,其中的陆雪琪在见过师门长辈之后,便回到了小竹峰,再不曾出现过,甚至连青云门中因为道玄真人与田不易神秘失踪所引发的暗流,仿佛她也不曾留意过。峻峭秀丽的小竹峰,仍如过往千百年来一般的平静,满山遍野的修竹,在这风雨之夜,依旧低吟着沙沙竹涛之声,默默凝视着这山头的人们。小屋青灯,烛火如荧。门扉轻合,窗子却还有一半敞开着,山间风雨悄然而至,雨粉不时飞入屋子,打湿了修竹所制的窗台,慢慢凝结成水珠,悄悄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从远处吹来的风,将窗子轻轻摇动,在这静默的雨夜里,发出轻轻的‘吱呀’声。摆放在屋中桌子上的烛火一阵阵的摇晃,明灭不定,好几次看似都要被吹得灭了,却总在挣扎之中,坚持到了山风减弱,缓缓复明,重新明亮起来。夜色中,再无其他的光亮,离着这一点烛火稍远的地方,便被一片阴影笼罩。陆雪琪坐在灯下,默默地望着这点烛火。青灯,红颜,在这样的夜里,仿佛凝结不去的忧郁,默默铭刻在了光阴中,却不知,又有多少时光,可以留住?门外,远远响起了轻轻脚步,陆雪琪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一阵山风从窗口间吹来,桌上烛火晃动消长,她鬓边秀发,也随风轻轻飘动了。门,发出低沉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屋外风雨,忽地大声了起来,仿佛风势瞬间变大,将要冲进屋中,所幸的是,在那片刻之后,来人已走进了屋子,返身将门关上,也隔断了屋外风雨,重给了这屋中一片宁静。陆雪琪站起身来,微微低了低头,道:‘师姐,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文敏,她看了陆雪琪一眼,走到桌旁,微叹道:‘你自从回山之后,就难得见你出这房门,我若再不来看你,只怕都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怎样了?’陆雪琪抬头向文敏看去,只见师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眼神柔和,分明满是关怀之意。她低声笑了笑,道:‘我哪会有什么事呢,多谢师姐关心了。’文敏看了她半晌,只见陆雪琪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之外,神气一如平常,这才慢慢放下心来,随即又道:‘师妹,你没事就好,不过做姐姐的,看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心中着实心疼的很。还有,你回山之后,只在当日见了师父一面,之后便自闭于这小屋之中,再不曾去见她老人家,不管怎么说,你可不能在心中责怪师父,要知道,我们可都是她老人家抚养长大的。’陆雪琪摇了摇头,道:‘师姐,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决然是不敢存丝毫责怪师父的心意,我不敢前去拜见师父,只是自知不肖,害怕徒惹师父生气伤神罢了。’文敏怔了一下,看着陆雪琪,半晌之后,脸色复杂,欲言又止,只低声叹息了一下,站了起来。此刻天际远处,忽地一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一声惊雷,霍然而起,声如裂帛,却仿佛是回荡在头顶之上了,回音袅袅,许久不散。屋外风声,似乎又紧了几分。文敏皱了皱眉,走到窗前,向外边看了一眼,道:‘看这天色,好像这雨又要大了。’陆雪琪站起身子,也慢慢走到窗口,站在文敏身旁,向外看去,夜色里,两个苗条的身影,并肩站着,凝视着那沉沉黑夜和无尽风雨。远处,沙沙竹涛,雨打竹叶之声,正幽幽传来。一时之中,不知是否沉静在这片宁静里,两人都无言。许久之后,文敏才深深吸气,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这样一起看雨了吧?’陆雪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是,其实我也记得,当年我儿时上山,最开始便是师姐你照顾于我,那时候不懂事,每逢有风雨之夜,雷声轰鸣的时候,我便特别害怕。’她慢慢转过头来,眼光中尽是柔和,低声道:‘每次都是师姐你带着我,一起坐在窗子旁边看雨,告诉我不用害怕的。’文敏摇头失笑,伸出手轻轻抚摸陆雪琪肩上柔顺的长发,忽地发出一声感叹,道:‘一转眼,你已经长大了。’陆雪琪感觉到了文敏的手掌,轻轻拍在自己的肩头,仿佛从那里,传来着几分暖意。沉默了片刻之后,陆雪琪看向师姐,道:‘师姐,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文敏微怔了一下,末了微微苦笑,道:‘我知道你从来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她顿了一下,道:‘师妹,其实以你的聪慧,远远胜过了我这做姐姐的,可如何你就看不穿,悟不透呢,徒然白白心中自苦?’陆雪琪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淡然神情,只是,面对著文敏,她不再有那种冰冷的感觉。‘我不苦!’陆雪琪凝望窗外夜色,这般静静地道。文敏愕然看去,陆雪琪的目光远远飘去,不知望向这深深夜色中的哪里,只是她话中语气,却是再也明确不过了:‘我从来都不苦的,师姐。从来师门传道,便是要我们无牵无挂,心境自在,参悟造化,以求长生,不是么?’文敏点了点头,道:‘不错,其实在修行之上,我们道家与佛门都有几分相似之处。’陆雪琪轻轻扶上了窗台竹把,一阵冷风吹来,她仿佛有些寒意,身子缩了一下,但还是站着,白皙的手掌上,很快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可是,我要长生做什么?’文敏微微张大了嘴,眉间皱了起来。‘我知道,青云门数千年以来,祖师传下的这些教诲,决然是不会错的,我等凡人欲要脱离轮回,以此修行,或可达成长生。过往以前,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一心修炼。只是如今……’陆雪琪低声微笑,像是对着自己深心,道:‘如果要我一生无情无爱,要我心若白纸而登仙,那这样长生,如此神仙,却又怎是我想要的啊!’文敏呐呐道:‘师妹,你、你究竟在说什么?’像是没有听见文敏的话,陆雪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师姐,你多半是骂我不知人事,不知这世道艰险,我心中所想所求,泰半都难有结果。其实我又何尝不知?若说心苦,我也的确曾为此苦过。只是现在,我却是想开了,人家说世难容,不可恕,而我终究不能如他一般,破门出家。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求心中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相思,而且我还知道,他心中也有我,只要这般,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文敏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不知,你们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么?难道这你也不在乎?’陆雪琪的脸上,第一次变了神情,仿佛那一阵深深黯然,悄然掠过,半晌之后,她才低声道:‘我当然在乎,若有可能,谁不愿长相厮守,谁不想天长地久?只是明知道难以达成,便不去想了吧!反正将来怎样,谁又知道,我却是终究不肯忘怀的。’文敏深深看着眼前这清丽女子,夜色之中,她如百合一般美丽幽雅,寂寞中盛放。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反正我也早知道是劝不了你的了,明日一早,你去见师父吧!’陆雪琪怔了一下,转过头来,道:‘我虽然并非不愿拜见师父,只是若是去了,多半又是惹她老人家生气的。’文敏摇头道:‘今日是师父私下让我前来唤你的,所为的乃是正事,你放心好了。’陆雪琪迟疑了一下,道:‘南疆一行,兽神陨灭,正道的心腹大患已去,还有什么事么?’文敏犹豫片刻,道:‘是魔教死灰复燃了。’陆雪琪身子一震,同时眼神里闪过的却是一道复杂难明的眼光,道:‘什么?’将陆雪琪异样的神情都看在眼中,文敏心中叹息,但口中仍然平静地道:‘近日传言不断,当日在兽妖浩劫之中溃灭于兽神手中的魔教贼子,竟然仍有余孽,似有卷土重来之意。而且我们青云门此刻内忧外患,师父她似乎也是忧心忡忡,你知道她老人家一向最器重你,多半也是为了此事才叫你过去的。’陆雪琪默然许久,点头道:‘是,那我明日一早就去拜见师父。’文敏点了点头,道:‘那你也早点歇息吧,我走了。’陆雪琪也不多留,送到门口,文敏忽然顿住了身子,转身看了看陆雪琪,道:‘师妹,将来你若有事,一定不要憋在心中,若信的过做姐姐的,便和我说说,总比闷在心里要强的。’陆雪琪缓缓点头,低声道:‘是,师姐,我知道的。’文敏看着她的神情,料到她虽然答应,但以陆雪琪的性子,多半便是有了什么苦事,也是不会说的。当下只得苦笑了一声,转身走了。陆雪琪倚着门扉,目送文敏走远。她缓缓收回目光,只见夜色如墨,风雨萧萧,这天地静默,仿佛都透着一股萧瑟之意。她一时竟是望的痴了,许久许久,仿佛才从梦中醒来,默然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天地风雨,也一并关在了门外。正如青云门里暗中得到的消息一样,远在千里之外的狐岐山,曾经冷清的山里,突然之间在此热闹了起来。大批大批的魔教弟子,回到了鬼王宗的驻地,曾经封存的机关一一开启,废弃的哨卡也在有条不紊的指挥之下,逐一恢复。在一个晴朗的白天里,魔教最后一支,也是此刻最具实力的派阀鬼王宗,在鬼王的率领下,重新回到了中土。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队,仿佛是一群远道回巢的蚂蚁,而在这个队伍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每隔数十丈,便会有上百个魔教弟子护卫押送了某个庞然大物,外面全部用厚重灰布覆盖,呈现巨大方形形状,而在布幔之下,不时传来的是令人惊心的低沉嘶吼,吼声中满含凶戾愤怒,但不知怎么,听起来,多为中气不足,似乎是疲惫之极的某种怪兽。这巨大神秘的事物,很快的被这些看起来已然轻车熟路的魔教弟子运送进了狐岐山鬼王宗那世代经营的巨大山洞,空气中,只残留下渐渐远去,低低回响的一声声未知怪物的哀鸣嘶吼,同时,风中不知怎么,一股异样的血腥气息,渐渐从周围泛起,在风中飘荡。鬼王负手,站在山洞里的一侧,目送着最后一个神秘巨物被运送进洞穴深处,面无表情。一眼看去,他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只除了发间鬓边,那曾经为了女儿而白的头发,又多了些。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影,一是幽姬,仍是那黑纱蒙面的模样,沉默不语,另一位更是全身笼罩在黑色阴影之中,正是鬼先生。当魔教弟子几乎都进了这个洞穴之后,很快有数人跑上前来向鬼王低声奏报,鬼王默然听着,也未说什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那些魔教中人很快散开,在无声的命令之下,洞穴入口的巨石机关,缓缓落了下来,将外界的光亮挡在了外面。鬼王在黑暗中,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这熟悉的、洞穴的味道。幽深的洞穴甬道中,缓缓亮起了光亮,那是魔教弟子逐一点燃了挂在通道上方的火炬,熟悉的昏黄火光下,影子也开始出现晃动。身后,幽姬慢慢走上了一步,轻声道:‘宗主,你要不要去见一下鬼厉?’鬼王的眼神中仿佛闪了闪光,道:‘我回来后,还未见到他,他人在何处?’幽姬低声道:‘他一直都在碧瑶那里。’鬼王正要迈步前行的身子,顿了一下,片刻之后,道:‘我过去好了,你们不必跟来了。’幽姬应了一声,目送着鬼王走向远处,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她回头过来,却突然一惊,自己身旁那个神秘的幽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黑色面纱之下,幽姬两道柳眉慢慢的皱起,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表情。山脉洞穴深处的寒冰石室之外,与外面那一片热闹情况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喧嚣,仍如往昔一样的寂静,或许在有些人眼中,这里更多的,应该是寂寞吧!鬼王在寒冰石室门外站了很久,面对着那扇石门,不知怎么,他始终没有伸手打开,厚重的石门横亘在他的身前,但他的目光,却仿佛已穿透了这看去坚不可摧的石块。石门之后,寒气森森的所在,女儿依旧平静的躺着么?坚强如他这般的人物,会不会也会有软弱的一刻,不愿面对自己的女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光悄悄流逝,鬼王的身子动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掀动机关,低沉的轰鸣声传来,石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一股寒气,从石门后头扑面而来,隐隐还有丝丝袅袅的白气,在石室中飘荡。鬼王迈步走了进去,石门在他身后,重新关上。一切,都没有改变。那平静躺着的身影,甚至包括了记忆中一直坐在一旁的那个男子。鬼厉没有回头哪怕看上一眼,他仍然只是望着碧瑶,而鬼王也没有说什么话,默默走到了寒冰石台的另一侧,凝视着女儿。碧瑶仍旧是那般平静中带着一丝满足微笑的表情,静静地躺着,在她身前交叉的双手间,那枚神奇的魔教宝物合欢铃,正安静地停在她的手心里。淡淡的、金色的光辉,仿佛从合欢铃的铃身上折射出来,散发出长短不一的光芒。寂静无声的石室里,却不知怎么,总让人有那么一种错觉,仿佛从哪里有低低回荡的、清脆的铃声,可是仔细听去,却总是找寻不到踪迹,只有那始终闪烁的铃身上的淡淡光辉,仿佛是温柔的眼眸,注视着这两个石室中的男人。‘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还好么?’鬼王淡淡地道,他的视线,从进入石室开始,就一直在女儿的身上。鬼厉慢慢抬头,向鬼王看去,鬼王也从碧瑶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鬼厉。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会,似有无声的风雷。在他们之间,碧瑶手中,合欢铃上的光芒,轻轻流转。‘她很好。’鬼厉站起了身子,淡淡地道。鬼王点了点头,道:‘有你在,我很放心。’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此番前去南疆,可有寻获些许还魂异术的消息?’鬼厉脸上掠过一丝黯然,摇了摇头。鬼王默然,低头看了碧瑶一眼,轻声叹息。其实此番鬼厉前往南疆,所为主要自然便是追踪兽神以及受鬼王密令,抓捕兽神身边的异兽饕餮,但此刻二人对话,似乎却早已将这事忘却了。石室中,又是一阵沉默。末了,鬼王面容一肃,淡淡道:‘我还有些事要与你说,不过此处不宜,我们还是出去吧!’鬼厉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碧瑶,不知怎么,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随即转身走了出去。鬼王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石门,厚重的石门缓缓落下,再一次将寂静截留,偌大的寒冰石室中,只留下了空自流转的合欢铃的淡淡光芒。两个男人,并肩走在宽敞的甬道之中,一路之上,有遇上的魔教弟子,纷纷退让到两旁,低头行礼,脚步声声,轻轻回荡。绕过几道拐角,二人来到了鬼厉所住的居所,鬼王向鬼厉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鬼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看向鬼王,只是在微一犹豫之后,伸手打开了房门。两个人走了进去。‘吱吱吱,吱吱……’‘吼……’猴子小灰熟悉的叫声中,还伴随着几声异样的吼叫,曾经是跟随在兽神身边的异兽饕餮,此刻正躺在鬼厉的房中地上,只是它看去似乎精神很是萎靡不振,懒洋洋的样子,闭着它铜铃般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倒是猴子小灰仍如往日一般的精神,在饕餮身边跳来跳去,左摸一下,右打一下,一会拉拉饕餮的尾巴,一会拍拍饕餮的脑袋,更有甚者,偶尔还把手伸到饕餮血盆大口上,拉开饕餮嘴巴,有几分好奇的样子向里面张望。看小灰的样子,似乎是想让饕餮精神起来,一起玩耍,不过显然对饕餮没什么效果。鬼王和鬼厉走进来之后,饕餮视若无睹,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地上,猴子小灰发出一声欢叫,两三下跳上了鬼厉身上,趴在主人的肩头。鬼厉摸了摸小灰的脑袋,淡淡地对鬼王道:‘就是它了。’鬼王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趴在地上的饕餮。在他的嘴角边,慢慢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笑里却是多了那么一丝高深莫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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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二章 心魔.鬼王向饕餮走了上去,步伐稳重而平和,坐在鬼厉肩头的小灰转过头来,看着鬼王的背影,‘吱吱’叫了两声,突然安静了下来。趴在地上的饕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巨大的头颅向一侧动了一下,抬了起来,巨目也随之张开,两道凶光瞬间落到了走过来的鬼王身上,一阵低沉的吼声,从它的大口中隐隐传荡而出。‘吼……’房间中原本平和宁静的气氛,突然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饕餮头颅及背后如铁皮一样坚硬的硬甲,一片一片紧绷了起来,大口缓缓张开,露出了可怕而尖锐的牙齿。鬼王面对着这只可怖的异兽,但面上却无丝毫惧色,反而是背对着鬼厉的眼神中,不停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其中更有掩饰不了的狂喜与渴望。他面对着看去已然发怒的饕餮异兽,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而在他的身后,鬼厉望着他的背影,眉头已经微微皱起。饕餮显然是无法忍受遭到如此的挑衅,凶相毕露,巨目中已是渐渐转做红光,巨大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做出了攻击的姿态。而反观鬼王,却似乎根本无视这只异兽的反应,全部的精神o是放在观察饕餮周身的情况上。终于,当鬼王接近了饕餮,一脚踏入与之三尺距离之内,饕餮果然再也忍耐不住,一声狂吼,登时震的周围石壁隐隐震荡,巨大身躯霍然腾空而起,张牙舞爪,向鬼王扑了过去。原本平静的石室之中,狂风随着那个巨大的身躯陡然刮起,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椅瞬间直被刮了出去,‘砰砰砰’几声,砸到墙壁之上,断裂成了几块。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兽躯已然扑临鬼王头顶之上。远处,猴子小灰发出了几声叫唤,‘吱吱,吱吱……’只是听起来似乎并无担心的意思,反倒有几分幸灾乐祸,似乎这只早通灵性的猴子对此刻身陷险境的鬼王并无好感,巴不得饕餮一掌就拍死了那个家伙。不过鬼厉显然看法与小灰并不一致,原本微皱的眉头,此刻在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之后,皱的更加紧了,似乎在他眼中,那个瞬间,看到了他不曾预料的东西。饕餮巨大的身躯夹带着狂风扑下,声势惊人,但只不过那么片刻之间,仿佛幽灵鬼魅,鬼王的身躯突然从绝无可能之地,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去。饕餮声势万钧的一记扑杀,只落得了一个扑空的结果。下一刻,鬼王灰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一时惊愕的饕餮身后,伸出手掌,如闪电般抓住了饕餮后颈之上的皮肉,看他样子,竟似想要以自己法力,将这人人畏惧的异兽,当作家常小猫小狗一般拎起来。这一抓看似不快,然而饕餮偏偏躲不过去,一声低吼咆哮,脖子上已然受制,只是饕餮毕竟乃是异兽,受制之下却无丝毫屈服之意,反似愈发愤怒,大吼连声,周身铁皮登时全数绷紧,看去整个身躯竟是涨大了三分之多。鬼王脸色一变,同时感觉自己右手手中竟是一阵刺痛,以魔教真法灌注保护的手心,看来竟不能抵挡这异兽怪力。鬼王更不迟疑,松手之后连退三步。鬼厉与小灰站在一旁,看的真切,只见饕餮原本刀枪不入的后颈铁皮上,竟有了五道红若鲜血的抓痕,而且伤口看去决然不浅,鲜血已是慢慢流淌出来。饕餮昂首大吼,已然陷入了狂怒状态,霍然回身,面对鬼王。而一旁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此刻也跳了起来,双手乱舞,指着鬼王‘吱吱’乱叫,状极恼怒。虽说这石室之中并无人知道猴语,但不问可知,此刻小灰口中的猴语,多半也是诅咒骂娘之词。小灰骂了几句,貌似还不解恨,身子一纵,就要跳下地来,看来是要帮它朋友一把,将这个可恶的鬼王修理一顿。只是它身子才跃起半空,忽地身后伸过一只手来,将小灰抓住,硬生生又给拽了回去,正是鬼厉。小灰有几分惊诧,又有几分恼怒,对着鬼厉‘吱吱吱’叫个不停,鬼厉充耳不闻,只是紧皱眉头,看着场中,小灰才叫了两句,突然也转过头去,显然被场中某物,给吸引了注意力。饕餮巨大的咆哮声中,尖牙利齿的巨大身躯向鬼王扑了过去,而鬼王这一次,却没有闪躲的意思,只是扬起了手臂。一道暗红色的光辉,从鬼王的衣袖之间划过,无声却瞬间将一股淡淡血腥气息,弥漫充斥了整个石室之中。一声更加低沉诡异的咆哮,在冥冥虚无的空间中,迸发而出,并无裂帛之声,却仿佛将这石室之中的空间,都撕扯开去,纵然饕餮惊天一般的狂吼,竟也为之哑然。暗红之光,瞬间大盛,已将鬼王整个身躯全数包围,闪烁不定,周围已经看不清鬼王身影,而饕餮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愕然之中,竟有几分畏惧之色,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样子古拙,看去有点残破的古鼎,缓缓从红光深处升腾而起,随着这古鼎出现,石室中红芒如血,更无一物不为之惨红,而那股血腥气息,更是浓烈之极,闻之欲呕。饕餮眼中畏惧之色更重,但在这股血腥气息的刺激之下,仿佛骨子之中隐藏的凶性竟也被引诱迸发出来,几番迟疑之下,竟没有转头跑走,而是一声大吼之下,再度向那只古鼎扑了过去。远处,鬼厉的眉头紧皱,身子忍不住动了一下,随即又强忍着顿住,一双眼神紧紧盯着那只古鼎。曾几何时,十年之前吧,东海流波山上,他也曾见过这上古神器,只不料今日再见,却仿佛已经完全变化了模样。饕餮巨大的身躯扑向伏龙鼎,但只在那鼎身三尺之外,忽地,那伏龙鼎中一声轰鸣,似有低沉神秘咒文在虚无之间喃喃颂读,随即一道红光当头罩下,将饕餮全身尽数笼罩其中。饕餮顿时全身颤抖,面有极痛楚之色,仰天长啸,却仿佛被抽空了气力,从半空之中跌倒下来。一旁的鬼厉脸色微变,这伏龙鼎威力之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显然早非当年可比。其实眼下的伏龙鼎法力,在这十年中早已面目全非,鬼王在鬼先生襄助之下,参悟鼎身铭文,搜集灵兽神力激活‘四灵血阵’,眼下伏龙鼎内,已集聚夔牛、黄鸟与烛龙三只神兽灵力,饕餮虽然乃是异兽,但与其他三只神兽灵力相比,决然是落了下风,更何况这伏龙鼎上古神器,本身就有诡异法力,神兽灵力越强,其激发出来的四灵血阵之妖力更是强大无比。甫一对敌,饕餮登时就被压制住了。此刻但见红芒闪烁,恍如实体,将饕餮巨大身躯紧紧笼罩束缚,饕餮周身颤抖,状极痛楚,但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连口中吼叫,都迅速低微,只残留着喘息之声。石室之中,血腥之气更重,鬼王看着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饕餮,眼中闪过狂喜之色,忽地仰天大笑,形状大异平常,如疯癫一般。就在这异样时刻,忽地传来‘吱吱吱吱’怒叫,被红光紧缚的饕餮也艰难的转过头看去,赫然正是小灰。它毅然跃出半空,跳到饕餮身旁,伸手想要相助,只是红芒看是虚无光辉,小灰手伸了过去,却是一声呼喊,跳了开来,看来是吃了暗亏。小灰龇牙咧嘴,看去愤怒之极,向着鬼王露出利齿,做挑衅状。鬼王不知什么时候,在那片闪闪如鲜血般的红光照射之下,双眼已然变得血红。此刻霍然回头,瞬间杀气大盛,更不多言,一股黑气霍然腾起,从红光中直扑出来,向小灰击去。小灰自然也并非省油的灯、废柴的猴子,虽然恼怒,却也看出那黑气中凶芒颤动,不肯硬接,向旁边连跳几下,闪了过去。一击不中,鬼王一声长啸,黑气速度瞬间快了一倍,同时看去仿佛分作了几道出来,道道黑气如电,从四面八方劈了下来。小灰手脚并用,东躲西藏,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躲过,但已然险状毕露,好几次都差点被黑气击中。而鬼王此刻不知为何,对着这样一只猴子,下手竟也丝毫没有容情的意思,只见黑气之中,忽地又是一声低啸,风云啸聚,凭空凝结出一只血红手掌,当头打下,小灰适才已被黑气逼得左支右绌,此刻再也无路可退,眼看就要被这只血红掌印打中。便在这要紧关头,忽地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臂,穿过风声凛冽、杀气腾腾的黑气血芒,一把抓住猴子的尾巴,向外一扯,小灰身子顿时飞了起来,向后飞去,而在它身后拦截的那些凶戾黑气,不知何时,竟然被驱散开了。小灰安然无恙地飞了出去,逃出生天,但隐匿在红芒深处的鬼王似乎发出了一声怒吼,煞气更盛,周遭黑气红芒瞬间凝固成形,一只巨大红色掌印,向这只突如其来的手臂拍了下来,而在红芒之后,伏龙鼎缓缓开始旋转,鼎身之内异芒流动,诡异咒文若隐若现,一片肃杀之意。血芒耀眼,闪烁之间,面沉如水的鬼厉身影现身出来,正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小灰一命。同时,他也转而开始面对了鬼王不知为何开始催发就没有停下的伏龙鼎的诡异妖力。呼啸之声,越来越是凄烈,血红掌印中霍然隐约闪烁出古鼎模样的怪异符文,直扑过来,鬼厉眉头紧皱,但面对这绝世妖法,却并无退缩之意,双臂挥起,在快如闪电飞来的血红掌印到来之前,在身前虚无之处,却是划下了一个太极图案。青光乍起,如一道清泉灌入深旱之土,满屋血杀之气,竟是为之一震,太极图清气缭绕,正是正宗纯粹之青云门神通妙法‘太极玄清道’。血色红印,下一刻轰然而至,撞在了太极图之上。意料之外的,竟没有想像之中震天价响的巨响与轰动,相反,如泥牛入泥潭,竟没有丝毫声息,只是那红色血印,凌空逼住,不能再前行一步,而鬼厉面上,瞬间变得通红,如欲滴出血来。鬼厉双目锐芒闪现,向那红芒深处深深看了一眼,一声冷哼,脚下移动,向后退去。他每退一步,那红色血印就逼前一分。与此同时,鬼厉每退一步,双手手掌却是没有停顿片刻,手指屈升,法印变幻,双手之间太极图案清光濯濯,却没有丝毫变弱了。在他退到第三步时,手中结做宝瓶法印,面上异样血红神色已经缓和,太极图边缘已经开始散发淡淡金辉;当退到第五步时刻,他手中化做拈花法印,太极图金光青气交相辉映;而到他退了第七步之时,鬼厉已经是背靠石壁,再无路可退,但此时此刻,鬼厉面上已经恢复原状,更无异样血红。双手一震,鬼厉已结做了佛门金刚法印。刹那之间,金光大盛,庄严法相四射,如有神佛在周遭轻颂佛经,低沉悦耳,太极图急速旋转,金芒璀璨,那红色血印渐渐被这太极图吞没进去,消失不见。漫天金青之光耀眼,直冲而上,竟是将鬼王血芒压了过去。而在红芒深处,一声怒吼,显然那人已然盛怒,红光一阵摇曳,几声哀鸣,地上的饕餮被红光吸起,偌大的身躯竟是被伏龙鼎吸了进去,转眼就消失不见。而鬼王面容,渐渐在红芒之中透了出来,但见他白发飞舞,双目赤红,杀气腾腾,哪里还有平日沉稳模样,几如一杀人狂魔。而反观鬼厉,更无丝毫惧色,反而是大步侵身而上。伏龙鼎旋转不停,鼎身内诡异铭文闪烁不休,红芒阵阵,鬼王右手擎起,偌大古鼎已是落在他右手之上,看去如天魔落世,极为可怖。而鬼厉周身光辉着身,显然也已将自身的神通法力尽数聚起,便要在此一决死战。两大高手彼此对峙,杀气腾腾,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似乎他们二人都早已忘了原因,只是在此刻,像是突然失去了各自心头压制多年的理智,全力扑杀,心魔乱舞。鬼厉大步走上,离鬼王越来越近,而鬼王眼中煞气,越发浓烈,伏龙鼎在半空中缓缓倾转,对准了鬼厉身躯。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谁也不会想到,当今魔教最重要的两个人物,却是在这么一个偏僻石室之中,莫名其妙的陷入了生死决战里。‘轰!’……一声大响,从石室里传了出来。鬼王与鬼厉,两个男人,仿佛都看到了对方眼角微微抽搐,但就那么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竟都没有动。石室的门,缓缓倒了下去,门外,慢慢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看去浑身微微颤抖的身影。‘住手!’那声音纤细,带着愤怒、不解与几分惊惶,黑纱蒙面的幽姬,同时也是魔教之中的朱雀,站在了门口。看不见她黑纱之下的容颜神色,但那股愤懑之意,喷薄而出。‘你们……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你们都疯了吗?’石室之中,一片静默,两个男人彼此对峙着,也沉默着,没有说话,空气里,那股杀气,竟是仍然挥之不去。‘好,好,好!’幽姬似咬着唇从齿间愤怒的说话,她抬手,向着某个方向一指:‘你们杀吧,杀吧,都死了算了,死了都清净。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那里,那里……’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那个寒冰石室里,是不是还有人躺在石台之上?你们都忘了吗?’‘你们谁还记得“碧瑶”这两个字!’红色的血芒,悄悄散去了;耀眼的青光金光,逐渐收敛不见。石室里流淌着的那股杀气与血腥气味,不知何时,如潮水一般退去。只有沉默,依旧这般驻留在这里,不肯离开。两个男人,彼此注视着对方,那眼神深处,仿佛有说不出的光芒碰撞。幽姬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正是碧瑶所在的寒冰石室。而仍然停留在石室之中的两个男人,似乎仍然在对峙中,悄悄窥探着某些秘密。良久,鬼王忽地淡淡哼了一声,右手一摆,将伏龙鼎托在了手间,大步走出了这个房间。当他走过鬼厉身旁的时候,他的眼神里,锐利的光芒似要夺目而出。而鬼厉的目光,在那一刻,却没有注意鬼王,而是落到了伏龙鼎鼎身之上。古拙样式的古鼎,有许多细微残损的地方了,但是深青带紫色的鼎身上,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许许多多扭曲的神秘铭文,而在鼎身的背面,在那些铭文的正中,更是有那么一幅图案,映入了鬼厉的眼帘:火焰熊熊燃烧,火光中正在炙烤一只巨鼎,巨鼎四周,有或鸟或兽的四种奇兽仰天长啸,而巨鼎上空,黑云翻滚,赫然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魔王面孔,正狞笑着注视人间。这图案在鬼厉眼前不过一闪而过,但不知怎么,却已深深印入鬼厉的脑海,挥之不去。而在他印象之中,竟是对那个魔王面容,有那么几分熟悉,只是一时之间,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否曾经见过这个魔王的样子。鬼王很快的走出了这个石室,消失在了门外,石室中恢复了平静。猴子小灰从一旁跳了过来,跃上了鬼厉肩头,慢慢坐下,但面上丝毫没有快乐之意,不时转头向门口看去,口中低低发出‘吱吱、吱吱’的叫声。鬼厉默然,伸手轻轻摸摸小灰的脑袋,沉默片刻之后,他发出了一声轻叹,然后转身走出了这个石室,信步走去。长长的甬道仿佛通向四面八方,就像人生的路谁也不知道该向何去,或者说,就算你自己以为知道了,其实那条路,又会通向哪里,谁又能知道呢?半个时辰之后,鬼厉停下了脚步,怔怔不能言语,发现自己停住的地方,是寒冰石室的外面。厚厚的石壁,横亘在面前,可是他突然有些害怕,就算是面对鬼王伏龙鼎妖法的时候也不曾畏惧的他,此刻却情不自禁的害怕了。那扇石门,就这么静静的,竖立在他身前。微微颤抖的手,伸了过去。石门像过往无数次一样,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开启了。在最初打开的那么一个缝隙里,隐约中,他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站立在寒冰石台之前,空气里,似乎还有清脆而熟悉的铃铛声音。他仿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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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三章 秘密袅袅升起如轻烟的白色寒气,在寒冰石室中悄无声息的飘荡着,这一天,寒冰石室里的寒气似乎比平时浓重了许多,甚至看过去,竟有了几分朦胧的感觉,不再有往日一眼见底的清晰。石门发出低沉的轰鸣,在慢慢的打开,只是那个映入眼帘的苗条身影,却不知怎么,有些显得模糊起来。是幽姬吧?鬼厉心中这般想着,迈步缓缓走了进去。寒冰石室之中,幽幽寒气飘散,丝丝缕缕,如梦幻一般,将他的身影笼罩起来。那个女子的身影,静静背对着他,站在寒冰石台之前,而在她周身,寒气似乎特别的重,就连那片寒气凝结的白气,也如霜雪一般,让人看不真切。空气中,那若隐若现,回荡着的清脆铃铛声音,仿佛近在耳旁。不知怎么,鬼厉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许是对今日之事,他面对幽姬多少有几分难以面对,特别是在幽姬大声斥责并提起碧瑶之后。回想起来,鬼厉心中虽然对鬼王今日一反常态有几分惊疑,但对自己不加思索即全力反击的行径,却也只能是默然无语。或许,在两个男人的心中,竟然都早已深深埋藏着憎恨之意么?可是,这世上毕竟还有一个碧瑶,她正躺在这寒冰石室之中。鬼厉向那个有些模糊,隐藏在寒气中的身影看了一眼,默默低头,半晌才道:‘刚才我和鬼王宗主动手,是我不好,我也不知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你莫要生气,以后我不会了。’那个身影的肩头,似乎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还是保持着安静,只是周围的寒气,似乎流转的速度变快了些,就连这石室之中,似也冷了几分。只是这寒冰石室向来寒冷,鬼厉也没有在意。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幽姬与碧瑶的关系他自然是知道的,在碧瑶母亲过世之后,鬼王着心于鬼王宗事务,幽姬多少便有了几分当碧瑶母亲的角色,这一点从碧瑶向来称呼幽姬为‘幽姨’便可知道。如今面对着她,特别还是在这寒冰石室之中,鬼厉竟有几分真实面对碧瑶的感觉,而他对碧瑶心中愧疚之深,今日更与鬼王动手相搏,几至生死相判,更是难以言表。良久,他长叹了一声,低声道:‘我知道你心痛碧瑶,不愿看到我与她父亲再起争端,其实我本也并无此意,只是当时……’他皱了皱眉,脑海中又掠过适才鬼王异常的神态表情,摇了摇头,道:‘总之我答应你,将来我看在碧瑶面上,总是要让着他几分就是了。’那个苗条的身影又似动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转过身来,但是看她背影,倒似乎是默默点了点头的模样,意为赞许。鬼厉默然无语,沉默片刻,长出了一口气,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微转过身子,想要向那寒冰石台走去,好好去看看碧瑶。只是他脚步才欲迈出,忽地,他全身在那么一个瞬间僵住了,如电光石火一般,他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如惊雷响于脑海,轰然而鸣。幽姬平日里从未离身的蒙面黑纱,为什么从后面看去的这个背影,竟然看不到了?几乎就在同时,鬼厉纷乱的脑海中已随即想到,这背影的秀发发式,正是一个少女模样,与幽姬盘髻的妇人绝然不同。他如电般转过身来,大声喝道:‘你是何人?’寒冰石室中的寒气,瞬间似冰寒刺骨,笼罩在那个背影周围的轻烟,竟是在瞬间开始急速旋转起来。鬼厉双目圆睁,竟有外人侵入这寒冰石室,对他来说这是绝不能接受的。正在鬼厉将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忽地身后一阵低沉轰鸣之声传来,鬼厉惊疑不定之下,转头看去,只见原本在他身后合上的石门,又缓缓打了开来,门口现出了一个身影。苗条高挑,黑纱蒙面,气质幽幽,却不是幽姬又是何人?幽姬打开石门,却突然望见鬼厉面上神情古怪,双眼圆睁,面上肌肉扭曲,反倒是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退了一步。但她毕竟不是常人,随即便冷静了下来,寒声道:‘哼,你还有脸来这里见碧瑶么?’鬼厉深深盯了她一眼,突然面上神情一惊,似记起了什么极重要的事物,迅速转身看去,只是这一看之下,他却更是全身一震,如呆了一般,怔怔站在原地,作声不得。偌大的寒冰石室,他正置身所在的这个地方,突然之间,完全恢复了曾经本来该有的模样,异样飘荡的白色烟雾不见了,若隐若现的铃铛声音消失了,至于那个神秘的背影,竟也在这瞬间,凭空消失不见了。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和原来一样,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幻觉,飘过了,飘散了……碧瑶静静地躺在寒冰石台之上,她的嘴角边依然有那熟悉的微笑容颜,双手交合之间,合欢铃上闪烁不停的光芒,轻轻流转着,仿佛正注视着鬼厉。鬼厉站在原地,全身紧绷,仿佛全部失去了知觉,一动不动。慢慢走进寒冰石室的幽姬,很快发现了鬼厉有点不对劲,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做什么?’鬼厉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然抬头,怔怔打量着这间寒冰石室,除了那扇厚重石门之外,寒冰石室周围尽是坚硬的石壁,更无丝毫缝隙,只是此刻看去,那些冰冷的石壁似乎都带有了几分残酷的嘲笑,冷冷注视着看去有些可笑的人。飘忽的目光,慢慢收回,缓缓回到寒冰石室中,躺在石台之上的人儿身上。鬼厉的眼中,不知怎么,有了几分模糊,万千思绪,如潮水般奔涌而来,那目光,最后悄悄落在了碧瑶的秀发之上。‘你怎么了?’幽姬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鬼厉合上了眼睛,许久之后缓缓睁开,低声道:‘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石室里有些异样?’幽姬哼了一声,寒声道:‘有什么异样?还不是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一张台子、一个人。’鬼厉眼角的肌肉,似抽搐了一下。幽姬慢慢在碧瑶身边坐了下来,目光中露出怜爱痛惜的神情,看了半晌,口中缓缓的道:‘我知道你其实也不好过,只是望你多想想,若是碧瑶知道了你竟然与她父亲动手斗法,那她会是怎样的心情?’鬼厉怔怔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忽地一甩头,长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就是,我明白该怎么做。’说罢,他深深又看了一眼碧瑶,随即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幽姬眉头微微皱起,直觉的感觉到鬼厉似乎哪里和平日不大一样了,可是随即她却又是长叹一声,异样的人,又何止是他一个人,如今便是她追随多年的鬼王宗主,不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么?她默默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寒冰石室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碧瑶手中的合欢铃上,流光异彩闪烁的光辉,如清透的眼眸,闪烁不停,注视着这个世间。青云山,小竹峰。清晨,有清风徐徐吹过,满山的青翠竹林一起摇动,沙沙竹涛之声,如天籁之音,让人心神宁静。昨夜一场大雨,如将天地之间都洗过一般,清新空气拂面而过,远山含黛,山水如画。脚下的石径还是湿的,偶尔石头缝隙里,还有些昨夜积下的雨水,石径之上和两旁,掉落了许多飘落的竹叶,想来是被昨夜的风雨吹落的。时辰尚早,也就还未有人来打扫。白衣如雪,清秀出尘,陆雪琪孤身一人,走在这竹林小径之中。晨风微光中,她的秀发柔顺披洒在肩头,看去吹弹可破的肌肤,雪白中却还有淡淡一丝粉红,如深山幽谷里,悄悄绽放的幽美花儿。石径两侧,高高的修竹微微摇晃着,青绿的竹叶上,还有凝结而成的露珠,静静地滑过,悄悄地飞向大地。她踏步而前,不曾回头,白衣飘飘,走入了青翠竹林深处。石径幽深,曲曲折折,清晨的亮光从竹林茂密的缝隙间透了进来,竹影轻晃,照着她窈窕身姿。前方一间朴素竹屋,渐渐现出身影,正是小竹峰一脉首座水月大师平日静坐修行之处。陆雪琪走到小屋之前,在门口处站住了脚步,迟疑了片刻,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用竹子做的门扉。‘师父,弟子雪琪拜见。’‘进来吧!’水月大师的声音从小屋中传了出来,无喜无悲,似乎带有丝毫感情,淡淡如水。门‘吱呀’一声,被陆雪琪轻轻推开了,陆雪琪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师父正盘腿坐在竹床之上,闭目入定,神态平和,看不出有什么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变化的神情。陆雪琪默默走到水月大师身前,跪了下去,低声道:‘师父,徒儿来了。’她顿了一顿,又接着道:‘雪琪自知不肖,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期望,害得师父您伤心,请您责罚我吧!’水月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身前陆雪琪的身上,注视良久,随即叹息一声,道:‘我若是责罚于你,你肯回心转意么?’陆雪琪默然低头,不敢看师父面容,也没有说一个字出来,只是看她神情,却哪里有丝毫后悔的样子了?水月大师摇了摇头,微带苦笑道:‘你既然已是铁了心肠不肯回头,我责罚你又有何用,罢了,罢了。你起来吧!’陆雪琪贝齿微咬下唇,看去似乎有些激动,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站了起来。水月大师轻轻拍了拍身旁竹榻,道:‘你也坐吧!’陆雪琪摇了摇头,道:‘弟子不敢。’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道:‘这里就我们二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莫不是你心里终究是记恨我这个做师父的,与我生分了么?’陆雪琪猛然抬头,急忙摇头道:‘师父,我……’水月大师摆手微笑道:‘好了,好了,你是我一手养大教出来的,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她伸手将陆雪琪的手拉住,轻轻将她拉过坐在自己身旁,仔仔细细看了看陆雪琪那张美丽清雅的面庞,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样,我这个做师父的,到底都是为你好的,你可要记住了。’陆雪琪嘴角动了动,低声道:‘弟子明白的,其实都是弟子的错……’水月大师摇头道:‘算了,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要再去争论谁对谁错了,问世间,情为何物?暮雪千山……这千山万水,却当真能有谁可以相伴一生呢?’说到此处,仿佛水月大师自己也触及心思,一时怔怔出神起来。陆雪琪不敢惊扰师父,只是感觉到握着自己手掌的师父,从她手心之中传来的温暖,却是久违的熟悉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月大师忽地一震,从出神状态中惊醒过来,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自嘲,随即对陆雪琪道:‘唉,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吧,我昨晚让文敏叫你过来,所为之事,她都跟你说了么?’陆雪琪摇了摇头,道:‘师姐没说,只是告诉我清晨过来找师父,说有什么事的话,师父您自己会跟我说的。’水月大师默然点了点头,道:‘也是,文敏那丫头虽然知道一些,但毕竟不多,还是我来跟你说吧!’陆雪琪心中微微一震,看水月大师脸上有几分沉重,似乎有什么难事郁结心中,忍不住道:‘师父,有什么难事么,如果需要弟子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弟子一定竭力去做。’水月大师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只是眼下的确有一件大事,却是事关我青云门气数的大事,但偏偏又不能让太多外人,包括我们门中弟子知晓了,我想来想去,门下弟子中还是只有你,道行、处事能力最好,所以才叫你过来的。’陆雪琪眉头一挑,微微惊讶道:‘师父,难道本门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水月大师苦笑一声,道:‘谁说不是呢?’陆雪琪道:‘出了什么事,师父?’水月大师沉吟了片刻,似乎也是在斟酌着,随后缓缓道:‘你掌门师伯,还有大竹峰的田不易田师伯,前些日子一起失踪了。’陆雪琪全身一震,道:‘他们是一起失踪的?’水月大师淡淡道:‘当日曾经有长门弟子看到田不易来到通天峰,并径直去了后山祖师祠堂,这段日子以来,谁都知道掌门师兄几乎都是在祖师祠堂里,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了。’陆雪琪眉头紧皱,显然十分吃惊。水月大师顿了一下,又道:‘此事发生之后,因为干系太大,现在通天峰主事的萧逸才不敢遮盖,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将此事公告出去,只是暗中知会了我们几脉的主事人。事后我也去过祖师祠堂查看,可是没想到那里居然已经……’陆雪琪一怔,道:‘祖师祠堂怎么了?’水月大师摇了摇头,道:‘祠堂大殿几乎都被毁了,一眼就能看出是被激烈斗法的法力所毁坏。’‘什么?’陆雪琪失声轻呼。水月大师冷笑了一声,道:‘祖师祠堂乃是我青云门供奉历代祖师之所在,他们二人竟敢在这等庄严地界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而且还有更严重的事。’陆雪琪吃惊之余,又是一惊,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比这等毁坏祖师祠堂更严重的事了,忍不住追问道:‘还有什么?’‘昨日,萧逸才急急忙忙跑到我这里,’水月大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眼中更多了几分担心,缓缓道:‘据他所言,自从道玄师兄失踪之后,他竭力追查不果,就想查看他师父遗留之物,看看有何发现,不料这一找,却发现了一件大事。’陆雪琪盯着水月大师。水月大师闭上眼睛,仿佛有几分疲倦,道:‘萧逸才发现,本门的诛仙古剑,也失踪不见了。’陆雪琪愕然无言。水月大师睁开眼睛,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其中的干系与奥妙,虽说诛仙古剑已然损毁,但此事关系太大,而且外人多半不知此剑损毁之事,如果传了出去,只怕麻烦甚大;再说诛仙古剑之中,其实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更是关系重大,历来只有我青云门掌教等极少数人知晓,若是万一泄露出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陆雪琪惊道:‘诛仙剑除了乃是本门神兵之外,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么?’水月大师默然,许久没有言语,陆雪琪也不敢说话,垂手站立一旁,半晌低声道:‘弟子无礼,刚才失态了。’水月大师默默摇了摇头,半晌乃道:‘为师并非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此间干系甚大,来龙去脉又复杂之极……’她说到此处,又停顿了一会,似在沉吟斟酌,片刻之后,道:‘此事其实按道理,连我这小竹峰一脉首座,也是不能知晓的,是因百年前那场大乱,我们几个人才意外知道了一二内情。’陆雪琪愕然道:‘几个人,莫非这等天大秘密,除了师父您,还有其他人知道么?’水月大师淡淡道:‘当年那场大乱之中,参与其事者事后算来,当有五人,除我之外,还有道玄师兄、田不易、苏茹师妹……’陆雪琪正在聆听,忽听水月大师却停了下来,心中默算,忍不住道:‘师父,这里才四人,还有一人是?’水月大师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一丝淡淡惆怅,道:‘是你一位师伯,名叫万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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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四章 弑师‘百年之前,魔教猖獗,势力强盛,道消魔长,群魔狂妄之下,欲一举荡平正道,便入侵青云。经过一番惨烈搏杀,最后前辈祖师等奋力相搏,在青云山山麓之下请动诛仙古剑,祭出“诛仙剑阵”,终于是反败为胜。’水月大师口气平淡,陆雪琪却是脸上微微变色,只凭那一句‘惨烈搏杀’,便可遥想当年那激烈残酷的战况了。只是水月大师却似乎意不在此,很快接下去道:‘此战过后,虽然重创魔教,但我青云一脉却也是元气大伤,多位道行高深的前辈祖师死的死,伤的伤,并无余力穷追不舍,只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位师兄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豪情万丈,要除恶殆尽,追杀魔教余孽。’陆雪琪心中一动,道:‘这位师伯,可就是万剑一万师伯了?’水月大师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语气,也慢慢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便是他了。唉……当年情景,至今我仿佛还历历在目:当日那场恶战之中,他已然是立下大功,杀敌无数,一身白衣都染的红了。他站在诸位师长面前,神态激扬,不过就那么几句话,就几句而已……就让我们这些年轻的师弟师妹们热血澎湃。事后除了道玄师兄身为长门弟子,留守青云外,我、苏茹师妹、田不易、曾叔常、商正梁、天云、苍松等这些日后各脉的首座,尽数都跟随着他,从此是纵横天下,远赴蛮荒,一路之上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却从来也不曾畏惧退缩了。’水月大师的眼睛仍是闭着的,面上神情看去那么专注,仿佛在她眼前,重新又呈现出当年那段热血沸腾的青春岁月,甚至于她的脸颊两侧,有微微泛起的红色。小屋之中,一时没有人说话,可是那气氛,却似乎骚动不安,像是平静之下暗暗汹涌的激流,无声地掠过。良久,水月大师忽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转为悲凉,道:‘罢了,这些旧事都过去了。当年我们一行人历经劫难,重创了魔教余孽,这才回到青云。可是就在此时,我们却无意中被卷到了本门的一个秘密之中。’‘回到青云之后,苏茹师妹与田不易日久生情,我却委实不喜欢此人,一日深夜,他们二人又偷偷瞒着你师祖真雩大师跑了出去,被我发现之后,担心师妹吃亏,又不愿告发他们,否则你师祖生气起来,苏茹师妹便要吃苦头了,这便一路跟了过去。’陆雪琪听到这里,心中惊诧之余,不免也有些好笑,只是面上无论如何也不敢表露出来。好在水月大师似乎也知道,在此也不过多停顿,径直便说了下去:‘谁知他们两人年轻胆大,为了避人耳目,竟然相约溜到了通天峰的后山,跑到了人迹罕至的祖师祠堂附近幽会去了。’陆雪琪又是为之愕然,半晌之后才默然低头,眼前飘过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模样,暗道世间万象,果然人亦是不可貌相。水月大师脸色不豫,哼了一声,道:‘我看着他们那番模样,心中着实气不过,便现身出来,喝止他们。苏师妹与田不易自然吓了一跳,待看清了只有我一人之后,苏师妹便嬉皮笑脸过来拉我,田不易那厮却居然还不给我好脸色看,我恼怒之下,正要发作……’陆雪琪心中暗暗道:田不易师叔此刻若是还有好脸色,还是一副笑脸,那才怪了。只是听水月大师忽然停顿下来,忍不住追问道:‘后来怎样?’水月大师默然片刻,道:‘便在此时,忽地从原本凄清黑暗的祖师祠堂里,传出来一声怪啸,这声音如野兽嘶吼,满含痛楚,几乎不似人所发出的声音。我们三人大骇之下,下意识躲到一旁树林茂密之阴影处。片刻之后,我们就看到了那一个……秘密。’陆雪琪紧紧望着水月大师,却只见她脸上隐隐有痛楚之色,想来这秘密在她心中,当真是折磨了多年,甚至直到如今,似乎棱角也不曾磨去多少的样子。水月大师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空洞,只是那字字句句,却仿佛落地惊雷,慢慢揭开了曾经尘封的往事。‘一道人影,跌跌撞撞从祖师祠堂里冲了出去,全身衣裳破烂不堪,头发披散,遮住颜面,看不清楚面目,而且状若疯癫,同时口中不停地时而大吼,时而痛苦呻吟,却又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们三人又惊又怕,祖师祠堂这等重地,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疯子样的人物?不过总不能就这样让他胡闹。我们三人刚想出去制止这个疯子的时候,忽然,祖师祠堂里又掠出了两道人影,落在了那个疯子一般的人物面前,齐刷刷的却是跪了下去。那一夜月色皎洁,我们三人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人,赫然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一辈平日里敬重无比的两位师兄,道玄师兄和万剑一师兄。’陆雪琪失声道:‘什么?’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也吃惊了吧?当年我们三人,那份惊骇只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都吓的呆了。接下去更是令人匪夷所思,道玄师兄与万师兄看去俱是满面悲痛,竟是分别跪在地上,一人一边,每人抱住了那疯子的一条腿,紧紧不放,声音恳切哀求,口中叫唤的,却是师父二字……’陆雪琪这个时候,已经是吃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水月大师看去,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往事之中,声音低沉,道:‘被他们这一叫,我们震骇之余,这才发现了那个疯子身材相貌,竟然就是当时青云门掌教真人,这两位师兄的授业恩师,不久之前才在正魔大战中大发神威的天成子师伯。’‘我们只看到这位掌门师伯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尊严神态,口中胡言乱语,似乎在诅咒什么,但又听不仔细,而两位师兄看去悲痛之极,泪流满面,紧紧抱住掌门师伯的腿哀声恳求,说的都是“师父醒醒吧,师父醒来吧”这些话,可是掌门师伯不知为何,以他那样的修行道行,却是迷乱了心志,对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的恳求充耳不闻,到了最后,却反而回过头来,双目中凶光闪现,盯着这两个人,大吼一声,竟然是下了死手,双掌打了下去。’陆雪琪听到此处,犹如身临其境,忍不住身子一抖。水月大师道:‘当时我们三人在一旁偷窥,早已是乱了方寸,此刻眼见掌门师伯突然翻脸,对两位师兄下了毒手,更是不知所措。谁知眼看他们二人就要丧命在天成子师伯掌下的时候,忽然道玄师兄抱着掌门师伯的腿一转,整个人迅速无比的转到天成子师伯的背后,如闪电一般,已然扣住天成子师伯的双臂,同时全身清光大盛,将天成子师伯牢牢制住。’‘万师兄似乎没料到道玄师兄会如此,怔了一下,不料天成子师伯虽然疯乱之下,但道行仍在,双手被道玄师兄扣住了,却是飞起一脚,登时将万师兄踢飞了出去,万师兄直飞出了两丈许,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这时场面激烈变幻,我们三人都像是傻了一样,只是呆呆看着,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变了。只听道玄师兄大声喊道:“万师弟,你还不动手?”万师兄听了这话,明显全身都发抖起来,但仍然一动不动,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师父和道玄师兄。’‘天成子师伯道行高深,奋力反挫,道玄师兄虽然双手仍然扣住师父身躯,但只不过片刻之间,他脸色潮红,也已经是连喷了几口鲜血出来,同时身上青光迅速之极的黯淡了下去,显然当年他的道行,还是与天成子师伯有一段差距。便在此刻,眼看道玄师兄就要坚持不住,忽地一道白影瞬间飘过,正是万师兄……我们三人呆呆的,眼睁睁地看着,万师兄就这样发出一声狂吼,从远处猛扑过来,一声锐啸之后,他手中已然多了他的斩龙剑,生生刺入了天成子师伯的胸膛!’小屋之中,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就像当年那个凄清夜晚,惨变之后的静默,杀意汹涌之后,残留的痛楚,归于无声。陆雪琪脸色苍白,许久之后,低声道:‘门中记载,天成子师伯祖于百年前在……在祖师祠堂历代祖师灵位之前坐化,临终传位于道玄师伯。’水月大师惨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看到这一场门中惨变,而弑师的两个人,赫然就是我们平日最为敬重的两位师兄,我、苏师妹和田不易三人,都完全失去了主意,不知所措,甚至于苏师妹激动之下,还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但他们二人也许是刚刚弑师,心情也是太过激动,竟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里。也就是他们二人,在对望良久之后,又慢慢跪在了天成子师伯的尸身之前,有了一番对话。’‘从他们对话之中,我们三人这才知道,这一场惨变根源,究竟是为何而来。原来在本门里,从青叶祖师传下的无上神兵诛仙古剑,竟然有一个天大秘密,那便是这把神剑虽然诛尽妖邪,但也许是因为杀戮太多太盛,年深月久之下,此剑竟然本身有了一股诡异魔性,持剑之人一旦激发出此剑全部灵力威势,便会遭到此剑魔灵反噬,逐渐控制心志,变得残忍好杀,纵然是道行再高之人,竟也不能抵挡。’‘从青叶祖师当年临终留下训示开始,青云门历代掌教祖师,都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也都是尽量不去使用这柄神剑,而天成子师伯因为当年正魔大战形势紧迫,不得已只得用此剑发动诛仙剑阵,之后虽然他立刻密封此剑,持心修道,但竟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在天成子师伯还清醒的时候,他便偷偷将这个秘密私下告诉了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道玄师兄和万剑一师兄。一来是他向来最是信重这两个人,二来若是只告诉一人,只怕万一有变,天成子师伯只怕自己道行太高,其中一人难以制住自己。结果到了最后,终究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结果……’陆雪琪听到此处,忽地心中一震,猛然抬头,疾声道:‘师父,那如今……如今的道玄掌门师伯他……他莫非也……’水月大师长叹一声,默默点了点头,陆雪琪愕然无语。水月大师沉默许久,幽幽道:‘十年之内,道玄师兄两次动用诛仙古剑,尤其是此番兽妖浩劫,他更是将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机锁都尽数打开,将诛仙剑阵的威力逼到极致。如此魔灵反噬之力,可想而知。其实我早已想到如此,只是十年之前,道玄师兄已然动用过一次诛仙古剑,但竟然可以不受魔灵反噬之力困扰,我便心存侥幸,以为他道行深厚,此番还能渡过灾劫,可惜他……天意啊,天意!’陆雪琪默然片刻,道:‘师父,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您为何要对弟子说,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吩咐弟子么?’水月大师面容一肃,看着陆雪琪,道:‘正是。’陆雪琪微微低下了头,道:‘师恩深重,弟子九死难报,有什么事,就请师父吩咐吧!’水月大师深深看了陆雪琪一眼,道:‘本来这个秘密,只有青云门掌教知道,但我这几日留心观察长门萧逸才,却分明不知,而如此一来,这世上还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里面,田不易已经随着道玄师兄神秘失踪,苏师妹与田不易向来夫妻情深,此刻只怕已是方寸大乱,所以有什么事,也只有我来作主了。’陆雪琪抬头看了水月大师一眼,迟疑了一下,道:‘师父,您的意思是?’水月大师道:‘道玄师兄与田不易虽然失踪,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何处,是否离开了青云山,所以我必须留在山上,万一他们二人在山上出现,我也好临机决断。但是同时也一定要派人下山搜索,我门下弟子,心志坚定、道行资质高深者,绝无一人可与你相提并论,这个重担,也只有交给你了。’陆雪琪脸色凝重,慢慢在水月大师面前跪了下来,只是她终究乃是冰雪聪明的人物,这中间干系,哪里会想不明白。片刻之后,她低声道:‘师父之命,弟子谨遵。只是……只是弟子不知,若要弟子下山搜索两位师长行踪,师父吩咐一声就是了,为何还要告诉弟子这个秘密?’话说到后来,陆雪琪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水月大师脸色铁青,眼角肌肉似乎也在微微抽搐,沉默良久之后,她缓缓地道:‘田不易主动去见道玄师兄,显然是知晓了这个秘密,并看出了道玄师兄已为魔灵反噬,他们二人之间,定然有一番激斗。你下山之后,着力寻找他们二人行踪,若是万一能够找到,同时发现他们二人当真斗法的话……’水月大师的手掌,慢慢握紧,紧握成一个拳头,‘你便找寻机会,将那个被魔灵控制的人,一剑杀了!’陆雪琪面色苍白如纸,却终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低下头去。许久许久,这个小屋之中一片死寂里,才听到她细微到几乎难以听见的声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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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五章 血阵狐岐山,鬼王宗总堂。鬼厉这一路之上,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个神秘而模糊的女子身影,始终在他眼前徘徊不去,只是,他却分明知道,那应该是个幻觉吧?难道不是么?茫然之中,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回了那间属于他的石室,石门打开着,从门外看进去,仍然可以看到里面乱成一片,正是刚才他与鬼王那场莫名其妙动手斗法的结果。他看着那一片狼藉,默然许久,缓缓走了进去,在残破的桌子旁边,找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了下来,怔怔出神。猴子小灰从旁边跑了过来,看去似乎仍然是情绪低沉,一言不发地爬上了鬼厉肩头,坐了下去,然后也是怔怔发呆。也许它还在担忧饕餮吧!一人一猴,就这般枯坐许久,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石室显得异常沉闷,末了,忽地鬼厉身子动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将小灰从肩膀拉下,举到身前。小灰三只眼睛同时眨了一下,看着鬼厉。鬼厉低声道:‘小灰,你说我该怎么办?’猴子小灰一声不吭,只是望着他。鬼厉似乎也没有去在意它的回答,只是低低自语着:‘这条路,我到底该怎么走……’山中不知岁月,光阴如水消逝。狐岐山山腹的最深隐秘处,巨大的血池之中,飘荡着强烈的血腥气息,这诡异的存在,悄悄躲在世人所知的遗忘角落,静静萌芽。自然,除了两个人,鬼王与鬼先生。巨大的血池里,仍然满盛着殷红的血水,无数的气泡不时从血池深处冒起,在水面上弹起又迸裂,溅起一阵细微的血花。和以前一样的是,巨大的灵兽躯体,被囚禁在这血水之中,只不过除了夔牛、黄鸟之外,此时此刻,血池之中还多了两个身影,一个是正在奋力挣扎但终究无能为力的异兽饕餮,另一个身影,却是身躯异常庞大的一只怪兽,头如传说之中的龙类,身躯几乎比夔牛还大了一圈,因为大半掩盖在血水之中,具体形状看不清楚,但从几处突出水面的躯体部分,可以想像的到其必然就是魔教传说中的魔兽‘烛龙’了。夔牛与黄鸟受囚已久,早已奄奄一息,提不起精神来,烛龙看去也是一蹶不振,毫无生气,惟独只有饕餮因为是刚刚捉来的缘故,精神气力尚算完好,不时发出愤怒咆哮,将身边血水不停激发出阵阵波涛,显然是极为恼怒。只是这血池之中,似乎有一股异常诡异的力量,不但囚禁住了其他三只异兽,就是饕餮也挣脱不了,空自怒吼挣扎,终究一无所成。此外,在血池的上空,比之从前,又多了一番异象。那只神秘诡异的上古神物伏龙鼎,此刻正虚悬在远离血池五丈之高的虚空之中,从鼎身之下四只古朴的鼎脚上,各自发射出一道淡紫夹红的异光,从上照下,正照射在四只异兽身上,从远处看去,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在这有若实体的四道光芒中,正有一股股若隐若现的充沛灵力,从那些异兽身上被强行吸取了出来,归于伏龙鼎鼎身之中。而因为不停地吸收着这些异兽身上近乎无穷无尽的灵力,伏龙鼎原本古朴深涩的模样,也已经缓缓开始改变,整座鼎身,都被一股蒸腾而上的祥瑞之气笼罩其中,原本古朴的颜色正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渐渐变得带着几分透明的颜色。一眼望去,几乎让人以为这乃是传说之中的仙家圣物,超凡脱俗,与其下那血腥味十足的血池更是格格不入了。只是,在这等仙气萦绕的外表之下,却终究还有一个异处,那便是鼎身铭文之上的那个神秘图案,四只怪兽的图像忽明忽暗,象征着伏龙鼎本身的那个巨鼎铭文,也在缓缓变幻着颜色,只有图案的最上方,那个狰狞的神像面孔,却是殷红如血,仿佛正贪婪地吸取着力量,就要活过来一般。远离血池的高处平台上,鬼王与鬼先生并肩站立着。鬼先生一身黑衣,整个人还是像笼罩在黑暗阴影里,就算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也看不真切他的身影。此刻,他正用低沉的声音,对鬼王道:‘不错,伏龙鼎鼎身铭文果然确有其事,四灵聚齐而混沌即开,此刻“四灵血阵”已成,剩下的便是等待七七四十九日,待伏龙鼎将四灵灵力收聚完毕,混沌之力则足以开天辟地,重开“修罗之门”,如此宗主你便可驾驭天地无上之神威,再无敌手了。’鬼王面色潮红,双眼异光闪耀,紧紧盯着半空中那个伏龙鼎,面上掩饰不住兴奋之色,忽地仰首向天,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嘹亮而猖狂,带着狂妄与桀骜,仿佛他已君临天下,只是这狂妄笑声忽地中断了下来,鬼王双眉一皱,却是用手轻轻按住心口,同时脸上红潮瞬间退却,一阵苍白之色。但片刻之后,只见他面上金气闪过,不多时便已恢复了正常。鬼先生站在一旁,将他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中,以他的见识眼力,不禁是怔了一下,微讶道:‘你与何人动手斗法过了,那人是谁,竟有如此道行?’鬼王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神色已完全恢复正常,合上双眼片刻之后,又缓缓睁开眼眸,眼中冰冷寒光闪现,寒声道:‘“大梵般若”与“太极玄清道”……果然都是不世出的奇功妙法,虽然锋锐不及我魔教神通,但后劲之绵长充沛,当真可怕。’鬼先生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道:‘是他?你怎么好好的会与他动手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莫非是为了饕餮?’鬼王哼了一声,却没有回答鬼先生的话,只是淡淡道:‘此子道行进境之快,实在出人意料之外,只怕将来……或成祸根也难说的很。’鬼先生深深看了鬼王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缓缓道:‘当下最要紧之事,还是以四灵血阵为先,其他之事能免则免吧!’鬼王微微点头,道:‘不错,我晓得轻重,你放心吧!’鬼先生沉吟了一下,道:‘不过以鬼厉现在高深莫测的道行,加上随着日后四灵血阵吸收灵力的加强,血腥异象必定难以掩盖,有他在此,不免多了几分变数。为免意外,你还是找个借口,将他派了出去吧!’鬼王沉默片刻,道:‘你说的是。’说罢,他微微皱了眉头,转过身去,负手在身后,慢慢走出了血池这个地方。看着鬼王的身影渐渐消失,鬼先生才缓缓转身,走到平台一侧,向下看去。只见刚才还在拚命挣扎的异兽饕餮,似乎是在血池与伏龙鼎异光的双重震慑下,渐渐失去了抵抗能力,此刻也无力地倒在血水之中,不断地喘气。看着这一幕景象,鬼先生黑纱之下,缓缓发出了冰冷而不带感情的冷笑声。‘嘿嘿……修罗之门么……’脚步声在石门之外响起,听着颇为急促,显然来人是跑过来的,很是匆忙。不消片刻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鬼厉石室房门之外,半跪下来,大声道:‘副宗主,鬼王宗主传话下来,要你前去相见。’话声颇为响亮,以至于在这个石室之中还有隐约几声回音传来,只是却没有回答。来人怔了一下,却没有马上抬头,鬼厉在魔教鬼王宗内,向来有杀伐之名,普通教众难得也不敢接近于他,更不要说无礼了。那人大著胆子,又提高声调再说了一遍,只是仍然没有人反应,他这才抬起头向石室内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混乱场景,但却哪里还有鬼厉和向来与他在一起的猴子小灰的身影?那人叫了一声苦,摇了摇头,大步跑了开去。此刻,鬼厉正走在鬼王宗漫长的甬道之中,猴子小灰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之上。鬼厉目光向前望着,虽然看不见这路的尽头,但他很清楚,这条甬道通往的尽头,是鬼王居所所在。‘不管怎样,我总不能在这里无所事事,对吧,小灰?’他似乎在轻声自语,而猴子小灰也正在发呆出神,一点都没注意到主人的话语。而鬼厉也并不在乎,低低地苦笑一声,道:‘好几次了,都是眼看着希望有了,到了最后时刻,就这般功亏一篑,可是只要碧瑶还躺在那里,我就不能绝望,是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着急,等我找到了医好碧瑶的法子,我自然向他要回你的朋友。’猴子小灰的耳朵忽然竖了起来,然后‘吱吱’叫了两声,鬼厉微微笑了笑,只是笑容却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多久,便又消失不见了。他站在了鬼王石室的门口。沉沉的石门外,响起了那个已经算是熟悉的声音,鬼王端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知怎么,掠过了女儿的身影。一股复杂之极的情绪,正在他的脑海中浮沉。石门打开了,现出了鬼厉的身影。‘你来了。’鬼王淡淡地道。‘是。’鬼厉缓缓点头,声音同样平淡。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下来,像是他们之间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片刻之后,鬼厉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你说吧!’鬼厉淡淡道:‘你已经带着教众回到此处,而我也将饕餮给你带了回来,如果最近没有其他的事,我想再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救碧瑶的法子。’鬼王眉头一皱,向鬼厉看了一眼,便在这时,忽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传令的教众跑了过来,急匆匆地正要说话的时候,忽地看到鬼厉与鬼王正面对面说话,不禁怔了一下。鬼王静静地向那个人挥了挥手,那人迟疑片刻,弯腰行了一礼,悄悄退了下去。鬼王的目光,慢慢转到了鬼厉的身上,这个年轻人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放眼魔教上下,此刻无论是谁,站在鬼王面前都必然是诚惶诚恐的,只有他,似乎从来也没有畏惧过。这便是女儿倾心所爱的男子么?‘你去吧!’鬼王的声音里,突然像是多了几分疲倦。鬼厉默默点了点头,不久之前的那场斗法,虽然他们两人都装着没有这回事一样,但明显的,他们之间原本就不亲切的关系,似乎又疏远了许多。他转身向外走去,只是就在他将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忽地,他的身躯顿了一下。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息,不知从何而来,像是突然之间置身于万丈血水所聚之深渊,艰难而不可呼吸,又似巨涛转眼压过,血腥之气如灭顶之灾,在耳边剧烈轰鸣。鬼厉脸色为之一变!但这股诡异气息,如同一场幻梦,转瞬即逝,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恢复如常。鬼王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了起来,平淡而不带有一丝感情,‘怎么了?’鬼厉背对着他,伫立了片刻,淡淡道:‘没什么。’说完,缓缓走了开去。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当与石壁完全合齿的时候,鬼厉忽地迅疾之极的一个转身,双眼之中精光闪现,深深地望着鬼王那个石门,他目光深邃难明,似乎还有几分困惑。而石室之内的鬼王,也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石门许久,似乎在思索什么,但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走到石室的另一头,在石壁之上某处拍了几下,片刻之后,看似完整一块的石壁竟然向旁边移开了,露出了一个一人通行的秘道,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从那个秘道之中散发出来。鬼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石壁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了。中土某地,距离南疆已有千里之遥,倒是和青云山更近些。此处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看去山脉起伏,其中一条长河流淌而过。若以地理志细细考量,则此处无名山脉,当属于庞大无比的青云山山脉的尾端一部,而崇山峻岭之间的那条长河,也算的上是河阳城外那条河流的上游支流之一。只是毕竟是远离了青云灵脉所在,这里只见得猛兽出没,猿啼虎啸,却无一丝半分的仙气灵性了。只是就在这天地遗忘之所在,却在今日被打破了沉静。两道人影划天而过,前后追逐,前一人黑影罩身,后一人却是灰光闪现,彼此都快若闪电。黑影之人在空中或上或下,忽而又坠入荒林,曲折腾挪,极尽巧事,无奈他身后追逐之灰影却当真有不测神通,见招拆招,竟是紧紧追逐,不曾落下半分,眼看着还渐渐迫近了上来。忽地,前头那黑影似乎知道暂时已无法摆脱身后之人的追逐,在迅疾如电的飞奔中忽地身躯猛然一顿,登时只见黑影颤动,竟是如钉子一般钉在原地。而几乎是在同时,黑影又迅速无比的转过身来,右手凭空连点了五下。只听‘咄咄’之声冒起,这荒林之中,白日之下,赫然竟现出了五点阴火,火焰之中隐现狰狞骷髅,呼啸风起,却是向身后追来的灰影扑去。那灰影瞬间已到了跟前,却也是说停就停,只是看他全神贯注,却是如临大敌,显然对这五点阴火不敢掉以轻心。片刻之后,只见灰影人手边一阵寒光流转,却是祭出了一件晶莹剔透的两头尖锐的管状法宝。这法宝甫一出现,登时周围附近的地面和荒木树枝之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周围的气温也顿时寒了下来。只见五点阴火如风而来,灰影人法宝在空中一个旋转,却是将这五点阴火尽数都吸在了法宝管身之上。片刻之后,如火遇寒冰,五点阴火缓缓黯淡下去,终于消灭。而黑光灰气,也逐渐散去。‘九寒凝冰刺……果然是不得了的法宝啊!’似感叹,又似赞赏,却浑然没有气恼的口气,那个黑衣人静静地道。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灰衣老者,赫然正是南疆焚香谷的第二号人物,上官策,而在他手中的那件法宝,自然也是当年曾经让九尾天狐也有些忌惮的九寒凝冰刺了。上官策干笑了两声,低沉着声音,道:‘能得到你巫妖夸赏,真是不容易啊!’这个黑衣人,竟然就是当日在南疆镇魔古洞中逃生的巫妖,只不知为何他竟然与上官策变成这般追逐的境遇。巫妖上下打量了上官策几眼,忽地叹了口气,道:‘老友,你我也并非是一两日的交情了,为何偏偏还要对我苦苦相逼?’上官策淡淡道:‘我的目的早就与你说过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焚香谷谷主想见见阁下,有些事情不妨深谈,所以请阁下移步焚香谷,就这么简单。’巫妖摇头苦笑,道:‘你那位谷主师兄,心计太深,我虽然痴活世间不死,却自问比不上他。再说你们的来意我还不清楚么,无非就是为了我们巫族的那些秘密吧?’上官策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如今南疆狼藉,五族纷乱,正需要焚香谷出来主持大计,何况我们也并非心存恶意,再怎么说,我们也比那穷凶极恶的兽妖好的多了吧?’巫妖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巫族天火之秘,我实不知,老友你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份上,就放过我吧!’上官策摇了摇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说完,他手中九寒凝冰刺缓缓在半空划过一个半圆,散发出凛冽寒气,再度向巫妖逼上前来。巫妖站立不动,不知是不是已经了解了自己是不可能逃过上官策的追逐的,放弃了努力,只是淡淡道:‘老友,这世间之大,事事变幻无端,我当日没有追随娘娘和大哥于九泉之下,便是想趁著有生之年,再到中土看看这世间百态。难道连这个小小要求,你也不肯给我机会么?’上官策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显然对此话一点也不相信,此刻他已逼近巫妖身前三尺,但就在此时,他忽然脸色大变,双眼紧盯着地下。只见白日之中,阳光照耀而下,巫妖的身躯看似飘飘荡荡,却没有影子的迹象,而且身躯随风轻轻颤动,看着竟有飘起的迹象。上官策身形一动,转眼已到巫妖身前,九寒凝冰刺当头劈下,登时只见一道寒光以无坚不摧之势,生生将巫妖从中间劈开两半,只是这两半身躯,转眼间竟成了黑色烟气,在空气中迅速飘散了。上官策气得老脸发白,自知不经意间,竟然又中了巫妖一次障眼法。狠狠一跺脚,他拔身而起,跃至半空,四下眺望,只见一道黑影远远遁逃,却是向北方而去,当下更不多言,化作灰光,径直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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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六章 故乡青云山下。天高云淡,站在山脚之下仰首看去,只见得蔚蓝一片,徐徐微风吹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陆雪琪看了好一会,周围无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觉这僻静山脚下,有这么一个美丽女子静静看天。清风吹来,她披肩的秀发轻轻飘动,掠过她略显得清瘦的脸庞。水月大师的临行叮嘱,不绝回响在她的耳旁。‘当年从道玄师兄和万师兄的对话里,我们知道原来历代青云门掌教真人,都会在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将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代将要传位的弟子,而历代祖师传下的遗命,便是为了青云门的声誉和天下苍生,为了免造更多的杀孽,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传位弟子可以弑师……’‘今次道玄师兄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告诉萧逸才这个秘密,以我推想,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道玄师兄在下定决心告诉萧逸才这个秘密之前,已然被诛仙古剑之魔灵反噬;其二,便是道玄师兄自恃道行深厚,特别是十年前一场激战,他动用了诛仙剑阵但并未见心魔反噬,故而以为这次也可以抵挡过去,待到真正魔灵反噬其身的时候,已经迟了。’‘只是虽然变故如此,但我们身为青云子弟,无论如何不能置身事外,田不易失踪,苏师妹方寸大乱,只有我来做此危难决断。只盼一切都在山上结束,你也不必参予其中,但若是果真竟在山下发现了他们,你也当尽心担此大任,青云历代祖师有灵,必然会庇护你我师徒二人的!’陆雪琪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呼吸。她转过头眺望,背后那片巍峨山川,俊秀挺拔,远山起伏含黛,近看危岩突兀,处处都是风姿,在在皆为风景。高耸入云,凌绝天下。是为青云!她嘴角边,慢慢的浮现出一丝淡淡而温暖的笑意,这片山脉,终究是养育了她长大成人的地方,有她尊敬的师长、亲密的师姐师妹,还有曾经拥有的……回忆。她转身,迈步而去,白衣正如雪,飘飘而动,天地如许之大,苍穹无限,纵然是绝世容颜,盖世英雄,也许只不过还是沧海一粟吧!说来,也还是第一次,受了师长之命下山而来,却没有任何明确的地方可以去。虽然身负重责大任,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去何处完成这个任务,想想倒有几分可笑。天琊安静地握在手间,却没有熟悉的感觉,应该说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了吧,淡淡的蓝色光辉,也已收敛在剑鞘之内。一人一剑,信步走来。该向何处去呢?天地如许之大!眼前是一条三岔路口,陆雪琪停下了脚步,倒并非她不识路,青云门弟子之中,她算是下山较为频繁的人了,眼前一条平坦大路,她也走过了无数次,正是青云山向外最便捷的路途,直接通往青云山下最大的城镇河阳城。而另外一条岔路,看去荒废了许久了,野草横生,也只有岔路口附近的一段依稀可见,远望进去,更远的地方早已被荒草淹没了。其实这种小径山路,从青云山上下来不知有多少,有许多小径都是生活在青云山脚下附近村庄的村民们,为了生计上山砍柴或是采摘野果走出来的,也有很多的路,由于种种原因,年深月久,便也成了这番荒废模样。这条路,谁又知道通向何处,又有谁会记得,有什么人曾经走过呢?陆雪琪微微摇头,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从南疆回来之后,与那个人分离至今,她的心境,真的已经改变了许多。她轻轻甩了甩头,想要将这念头抛开,便要重新走上大路而去。这时,从大路那头走过来三三两两的村民,有老有少,看衣衫服饰,多是带了斧子麻绳和扁担,看来都是附近村庄里要上山砍柴的樵夫。走到近处,这些樵夫看到陆雪琪,一个个都侧身让开,面上露出尊敬的神情,青云门弟子在这方圆数百里内,原本就被人尊崇,何况陆雪琪绝世容颜,飘然若仙,更是令人不敢逼视。陆雪琪站住脚步,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然后便打算离开。就在此刻,忽然其中一位看去已经头发发白但精神仍然矍铄的老樵夫,似乎很是热心的样子,呵呵笑道:‘姑娘,你是不认识路么?’陆雪琪身子微微一顿,停了下来,目光流转,看了那老樵夫一眼,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还未等她说话,那个热心的老樵夫已然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青云门的修仙人厉害,许多时候都是飞来飞去的,不过要说这脚下的路嘛,有的时候反而没我们这些乡下人熟悉哦!’旁边的几个樵夫闻言,都笑了起来,陆雪琪看着他们和善的脸庞,不知怎么,心中忽地一阵暖和,本来要迈出的脚步,也再一次停了下来。老樵夫呵呵笑道:‘你前面那条大路,是通往南边的河阳城的,那里是附近百里内最热闹的地方,你到了那边,再想去其他地方也容易的多。’说着,他又一指那条废弃的小径,道:‘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陆雪琪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多谢老丈。’老樵夫挥了挥手,呵呵笑了两声,和其他人继续向着青云山上走去。同时旁边有一个岁数稍微比他年轻些的樵夫叹息了一声,道:‘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十多年前我和老伴去了那里拜菩萨求子,结果果然有了,可惜现在也没了啊!’老樵夫点头道:‘是啊,我也记得,那庙没了真是可惜了……’话语声渐渐低沉,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山林之中,远处吹来的轻风里,似乎还有他们开朗豪爽的笑声,陆雪琪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还在,不知怎么,她的心情似乎也好的多了。笑了笑,她抬头迈步,向着那条大路走去。脚步原本是轻快的,可是不知怎么,她的步伐突然变慢了下来,秀气的双眉,微微一皱,心底深处,像是突然掠过了某个重要的东西,却一时没有抓住。回忆的深处,似乎有什么,悄悄苏醒了……她站住了身子,静静地不动,刚才的画面,从她脑海中飞快地重演,樵夫们的话儿,再次回响:‘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陆雪琪忽然全身一震,片刻之后,她缓缓的转过身子,再一次的,看向那条荒草丛生,仿佛已经湮没在岁月残影中的小路……十年光阴,可以改变多少事呢?容颜、心情,或是仇恨?谁都不能了解别人,甚至有的时候,连自己也不能真正了解。但只有这一条路,是真真切切的改变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路。茂密生长的野草,年复一年的生长,掩盖了过往的历史,见证了时光的无情。直到一个白色孤单的身影,悄悄走近了尘封的地方。野草丛中,还依稀可以看到残垣断壁,迎面吹来的微风中,早已没有那曾经的血腥气息,有的只是野草略带青涩的芬芳味道。走过了一扇又一扇残破的门扉,看着东倒西歪,静静被青苔掩盖的石阶墙壁,那些生前曾有的笑语欢颜,曾经拥有的快乐,都随风散去了吧?陆雪琪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修长而秀气的手,也将天琊握的更紧了。这废弃的村落里,仿佛有什么人的目光,悄悄注视着她。她甚至有那么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但她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走过了每一间房子,曾几何时,谁还记得这里的人们?直到,她看到那间破庙。与周围环境不一样的,那间早已破败不堪的破庙周围,不知为何竟然寸草不生,说是一间屋子,其实不如说是几根柱子更为恰当,只不过倒在地上,残留的三三两两碎裂石块上,还依稀有神像的模样,才看出这里曾经的所在。陆雪琪缓缓走了过去。没有野草,没有青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连那么顽强生长的野草,也不愿进入这里。还是说,曾经的怨念怨恨,都集聚在这个地方?那么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哭泣低语,倾诉往事?陆雪琪猛然转身,不知何时,她眼中竟有泪光闪动。草庙村!这个早已湮没的地方啊……她在墙角,悄悄的坐下,一动不动,仿佛在静静地聆听着什么,又或是感受着什么。远处有风儿吹来,吹动她黑色的秀发,在鬓边轻轻飘动。日升月落,晨昏日夜,朝朝暮暮,星辰变幻。苍穹上白云如苍狗,消逝如流星,时光如水,终究这般决然而去,从不为任何人而停留。远处的野草丛中,不知哪里传来了虫鸣的声音,除了风声,这是这里最有生机的声音了。也许,再过十年,这里会重新变作人丁兴旺的地方吧?又或者,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谁又在乎呢?三天了,陆雪琪在这荒僻的所在,静静的坐了三天,世间约束,重责大任,却原来只有在这样一个地方,才有了喘息逃避的所在。悄悄的,就当是放纵一下,让自己躲藏起来。只是,她终究还是要走的。白衣晃动,悄然而来,陆雪琪的身影,重新出现,离开了那个破败的小庙,重新走过一间间残垣断壁下的小屋门扉,不知怎么,她看着这里的目光中,仿佛已经蕴含了依依不舍的深情。远方天际,天云飘飘,云层隐约中,像是被风吹过,有一条白线悄悄划过天空。陆雪琪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房子,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在荒草丛中静静的走远。苍穹之上,白云依然无声。只是从云层之中,忽地又掠出一条迅疾的微光,无声而快速,带着云层上几丝缠绵的白色云彩,在空中散了开去。很快的,这道光落在这个废弃的小村之中。‘吱吱,吱吱……’熟悉的猴子叫声,三只眼的灰毛猴子跳到地上,四处张望一下,显然来到这野外地方,远远比在狐岐山那山腹里让它感到愉快。不消片刻,猴子便自顾自跳了开去,钻入了茂密的野草丛中,也不知去哪儿玩了。鬼厉,默默站立在这个村子的中心,面无表情。除了眼神里,那掩饰不了的疲倦与痛楚。他怔怔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缓缓转身,曾经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甚至连远处吹来的风,都带有一丝熟悉的味道。故乡土地的芬芳……而在他身后远处,茂密的野草丛后,那个白色而略显孤单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远方。他慢慢走去,曾经映入陆雪琪眼帘的事物同样的出现在他面前,残垣断壁,青苔石阶,最后,是那个残败不堪的小庙。只是他并没有走过去,他只是远远地望着那间小庙,怔怔出神,就是在那里,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一生!他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但终究没有过去,许久之后,他转过身子,踩过地上的野草,在勉强还能分辨出屋子间距的小路上走去。他走的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直到在第二排第三间的小屋前,他停了下来。这是一间和其他残破屋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房子,同样的门窗脱落,同样的荒凉废弃,就连石阶上的青苔,似乎也比其他房子更多一些。鬼厉的嘴唇,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眼中难以抑制有泪,慢慢的,他在这小屋前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这小屋前的土地上、野草里。那风中依稀传来的,是带着哽咽的挣扎着的低语声:‘爹,娘……’河阳城。兽妖浩劫过后,河阳城里是元气大伤,死伤无数,但灾劫过后,日子总是要过的。从四面八方进城的人们,还有逃难回家的人,都让这座古城渐渐热闹了起来。在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上,全河阳城最好的酒楼,依然还是那座当年张小凡初次下山时曾经住过的山海苑,虽然因为灾劫的原因,看去生意比十年前冷清了不少,毕竟人们死里逃生,也难得会再有多少心思来这里大吃大喝了。不过这一日,山海苑里却是来了一位奇异的客人。此人乃是一位年轻女子,看去美貌动人,这倒也罢了,偏偏这美丽容颜之下,一颦一笑,竟然有种扣人心魄的奇异感觉,仿佛只要被这女子如水一般的眼波一扫,周围的男子骨头便都酥软了三分。那女子正是南疆大变之后,与鬼厉、陆雪琪失散,不知所踪的九尾天狐――小白。她这般大大方方、烟视媚行的走进了山海苑酒家,一时之间,上至掌柜,下到小二,包括仅有的两桌客人,都看的呆了,竟没有人上来招呼她。不过好在小白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景,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没人招待么?’一语惊醒梦中人,掌柜的毕竟上了年纪,还勉强残留着几分定力,连忙定了定神,随即打了兀自发呆,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后脑勺一下,怒道:‘客人来了,还不去招呼?’店小二一个踉跄,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期期艾艾走了上来,不敢正视小白,陪笑道:‘姑娘,您、您要吃饭还是住店啊?’小白想了想,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你这里有雅座么?’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有,有,您楼上请。’小白点头,向楼上走去,口中道:‘你给我找一个靠窗安静的位置吧!’店小二陪笑道:‘姑娘放心,楼上雅座只有您一个人,您要什么位置就给您什么位置,而且担保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您。’小白微微怔了一下,道:‘怎么会没人呢,听说以前这里生意挺好的?’店小二这时已经走到了楼上,闻言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当初生意那叫一个好啊,全河阳城里人都兴上我们这儿吃酒来着。可是天杀的,前阵子闹了那个兽妖,搞的是人心惶惶,末了死伤无数,这样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少人会想来这里了。’小白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了。’这时店小二已经将小白带到楼上靠窗子旁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正拿着随身带的抹布擦着桌子。小白坐在位置上向窗外看去,只见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还算热闹,但多数人的面上却很少有笑容,反而是愁眉苦脸的人更多一些。小白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向店小二问道:‘小二,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店小二点头道:‘姑娘您请问吧!’小白迟疑了一下,道:‘这河阳城里所有的百姓,当然也包括你了,心里都恨那个兽妖么?’店小二哼了一声,脸上登时现出愤恨之色,大声道:‘当然了,这河阳城里在那场兽妖灾劫之中,十室九空,您去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我担保他绝对有亲人死在那兽妖魔爪之下。可怜我们老百姓手无寸铁,反抗不得,不过幸好有青云山上的仙人,大发慈悲,大展神威,将那天杀的兽妖赶走了,这才让我们又过上了人过的日子。’小白看着店小二激动的神情,在心中苦笑了一声,眼前不知怎么,又掠过那个在南疆镇魔古洞深处,残火之下苟延残喘的男子身影。这世间对错,谁又说的清楚?店小二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脸上一红,退后了一步,低声道:‘这个、这个我也是随便说说,姑娘您别当真,您、您要点菜么?’小白笑了笑,道:‘好吧,不过也不用点哪个菜了,你下去告诉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拿手的小菜做三、四盘上来就行,另外,你再拿十壶好酒上来。’店小二一怔,愕然道:‘十壶?’小白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十壶。’店小二窒了一下,然后迟疑了半天,低声道:‘姑娘,请问您还有朋友要来么,如果还有,我也好提早加些碗筷。’小白笑道:‘你别多想了,就我一人,酒就要十壶,你快快端上来,其他就别问了。’店小二诺诺而退,但眼神中显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实也不能怪他,常人最厉害的,酒量也不过一到两壶,能喝上四壶、五壶的海量之人,不是酒仙也是酒鬼了,只是这个娇媚无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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