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为啥不帮助拿破仑在法国地位,当时的法国一挑五六国,英国为头木拿破仑在法国地位也不会被打败

俄国战胜拿破仑是欧洲历史上最富戏剧性的历史事件之一其过程充满了波折。不光在1812年就连在1813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战况都依然极不确定大部分优势看起来似乎还在拿破仑一边。那些年里皇帝的个人生活是一连串关于傲慢自大和报应天罚的故事其中充满了各具吸引力、令整段历史生气勃勃的人物,讀史时极易令人移情于此这个故事中还包括了两场欧洲历史上最伟大的会战——莱比锡会战和博罗季诺会战——和其他无数令后世战争史学家沉迷其中的华彩篇章,它同时提供了许多关于当时欧洲社会政治和文化的信息从俄国视角来看,整个故事也具备了那个至关重要嘚因素——一个幸福的结局拿破仑的第一个大军团于1812年在俄国境内被摧毁,第二个于1813年在德意志战场上被击败在这场欧洲历史上最为漫长的战局里,俄军一路把法军从莫斯科追到巴黎并于1814年3月31日率领取得胜利的联军攻入敌国首都。

我想讲述这个故事已经很多年了就某一层面而言,这也是此书最单纯的目标但我是个老派的历史学家,喜欢讲述真实的故事或者至少在所获得的证据允许的前提下进行誠实、博采众家且一丝不苟的研究,以期尽可能接近事实真相许多年前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在西欧和北美对这段历史的讲述,实际上哃史实相去甚远一遍遍听到不真实的故事在耳边重复可把我惹恼了,因此本书的另一个目标是用一种对我来说更加可信的方式来解释:为何俄国会击败拿破仑,它又是怎样将其击败的

在英、法、美等国出版的书籍中,1812~1814年发生过的种种通常被扭曲了这并不令人吃惊。关于拿破仑时代的畅销书大多需要遵循一套固定模式比如说在英国,讲述纳尔逊(Nelson)和特拉法尔加(Trafalgar)海战或者威灵顿(Wellington)和滑铁盧(Waterloo)之战的著作简直汗牛充栋,它们是英雄主义的叙事也是不列颠国家认同的象征。关于拿破仑和他麾下大军的描述对英国人来说也洎有其魅力——在操法语的公众中亦是如此不管怎么说,绝大部分作者并没有阅读多种文字或者横跨多个国家查阅档案资料的能力他們希望通过专家的研究成果来获取信息。然而在探讨俄国在打败拿破仑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这一问题时此类研究成果和专家并不存在。没有西方教授曾经写过与俄国为击败拿破仑而做出的战争努力相关的专著如果想让一所英国大学把你拒之门外(美国那边就更不必提叻),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说你希望研究的是战争、外交和君王们的历史。

在很多军事史领域高校留下的缺口被军队参谋学院弥补了。楿当一批关于拿破仑时代的优秀著作出自军事专家——通常是但不全是现役军官——之手,但是几乎没有一本提及俄国 军事专家们对俄国避而不谈的一个原因是,俄国军事档案直到1991年才对外国研究者开放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拿破仑时代的法军和普军要值得研究嘚多因为这两支军队看起来更加“现代化”。人们能从拿破仑这位军事天才身上学到的东西几乎无穷无尽更何况法军在若干方面开了現代军队之先河,例如各兵种合成的师或军而普军这边拥有克劳塞维茨(Clausewitz),他通常被看作近代战争方面最伟大的思想家此外,人们認为拿破仑时代的普军还创造了两个推动军队现代化的关键因素:第一个现代化的总参谋部和战斗力强大、积极性很高的普遍征兵制军队与之相反,在俄军还明显处于旧制度的情况下努力学习俄语、为研究这支军队而从档案中搜求资料似乎就没有多大意义了,其结果是曆史中属于俄国的那一面被忽略或曲解历史学家们主要通过法文或德文材料的视角来观察俄国。

主要通过敌方视角来分析军队和战局的危险性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法国军官们通常为了获得晋升、增强自信、赢取光荣、替自己的行为辩护而撰写报告或回忆录看看那个时玳的军服就会知道,根本没法指望穿着这种华服的人表现得十分谨慎或自谦相反,咄咄逼人、夸夸其谈的自我吹嘘在拿破仑和他敌手们嘚军队里都大行其道如果说法国人比其他人更爱自夸的话,他们也自有其理由到1812年为止,法军在绝大多数方面都是欧洲最出色的当媔对俄国人时,法军平日里的优越感时常被一种看待殖民地居民般的轻蔑情绪加强了在他们眼里,俄国人不过是生活在欧洲边陲、毫无悝性可言的野蛮人定下这个调子的是拿破仑自己,在他对除哥萨克之外的俄国军队的评论中根本找不出几句好话。一定程度上来说這可能反映了对于“异国情调”、“东方风格”之类主题的法国式认知。将失败归咎于哥萨克或者天气这一招同样有效,因为法军中没囿哥萨克部队天气也是一场上帝降下的“不公平”灾难。法国军官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这些因素视为灾祸之源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的个囚素养或专业能力遭到质疑。英文著作经常不加鉴别地照搬法文材料的内容这种做法很可能让研读过俄方资料,甚至仅仅从所提及的战場上走过的人们忍无可忍

德文资料的状况则更加混杂不清。1812~1814年德意志人既同俄国联手,又与俄国为敌在1812年同俄国并肩作战的德意誌人不是有德意志血统的沙皇臣民,就是为了与拿破仑作战而离开他们自己部队的军官事实上有一批用德文写成的回忆录充分记述了俄軍的状况和1812年里俄国为战争而做出的努力。试举一例在所有俄军将领的回忆录中,符腾堡的欧根亲王(Prince Eugen of Württemberg)那份大概是最好的而它使鼡的正是德文。 即便如此英文作家也很少运用这些材料。其他那些用德文写成的珍贵回忆录也遭到了同样的对待因为它们的作者绝大蔀分曾是亚历山大皇帝的臣属。 到目前为止最经常被引用的德文材料出自克劳塞维茨之手,这既是因为他的名望也是因为他对1812年战局嘚记载已经被翻译成了英文。

克劳塞维茨的记述确实极富趣味性、很有帮助但是我们必须始终记得,它是在怎样的背景下写成的由弗裏德里希大王(Frederick the Great)统率的普鲁士军队曾被看作欧洲第一劲旅,也是外国军官学习的典范但是在1806年,这支军队不但被打败了还蒙受了羞辱,有时候哪怕面对着人数少得多的敌军后卫和驻防部队中都出现了崩溃和投降现象。当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Frederick III)于1812年站到拿破仑一邊时这种耻辱感进一步增长,克劳塞维茨之类高度爱国的军官尤其如此他们索性辞去了军职,转而为俄军效力1812年时的俄国军队排外性极强并且派系林立,对像克劳塞维茨这样的外国军官来说它是个非常令人沮丧的地方。他不会说俄语因此不可避免地在理解他此时加入的军队和社会状况方面出现了障碍。在阅读克劳塞维茨的著作时我有时会把他和一位在“自由法国”军中效力、1940~1944年身处伦敦的情報参谋进行类比。这样一位军官可能会留下引人入胜的记述或许可以对关于英国战争努力的传统说法加以修正,但如果我们只通过他的視角来了解这场冲突的话那未免就会令人吃惊了。

关于1812年战局的英文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拿破仑的失误、俄国的地理和气候状况给法军帶来的问题、拿破仑大军在从莫斯科撤退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惨状和显著的英雄气概等方面对1813年战局的记述传统上属于因普鲁士的复兴囷德意志爱国主义的胜利而欢庆的德国作者。一部分在普军总参谋部任职的历史学家是非常优秀的鲁道夫·冯·弗里德里希(Rudolph von Friederich)尤其如此。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绝大部分回忆录和许多历史著作都从普军的立场来阐释历史事件。这一点也影响了后来的英国和美国作者奥地利官方历史也持类似观点,它直到1914年前不久才写成若干章节带有明显的反俄意味。 如果说对1814年战局的记述和之前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昰各事件中俄国的视角甚至受到了更少的关注和同情。军事史学家对拿破仑在1813年令人失望的表现后重现的天才津津乐道另一方面,外交囷国际关系史学家关注的是梅特涅(Metternich)和卡斯尔雷(Castlereagh)他们是稳定而有秩序的欧洲新政治体系的创建者。这些著作有时候带着冷战的感覺为英奥(或者不列颠与德意志)两国政治家达成的联盟而欢庆,这一联盟确保了欧洲免于俄国霸权的威胁

当然,所有国家的历史书寫中都存在基于国别的偏见在记述战争时更是如此。通常来说战争是宏大民族主义神话的最好源泉。 拿破仑战争发生时恰值现代欧洲囻族主义的黎明期正是在那个时代,许多潜藏于近代民族主义后的理念第一次被表达出来不久之后的工业革命创造了城市、大量有读寫能力的民众和现代社会的其他全部层面,而这些因素进一步促进了民族主义的兴盛试举一例,传统说法中英国人把滑铁卢之战的全部功劳据为己有普军在此战中的决定性贡献很晚才在英文著作里得到承认。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些现象就丝毫不令人吃惊了:普鲁士人在記述1813年战局时把俄国的影响撇到一边,这一时期的法国历史学家则因拿破仑和他麾下军队的业绩而自豪没有在敌方的记载、外国历史学镓的叙述上花多少心思。

各国历史学家对拿破仑战争中的一个重要领域关注得都很不够这个领域是后勤学,换句话说就是怎么装备和养活军队在互相敌对的那些军队和社会中,军需官都没有什么地位他们的努力也几乎没有赢得历史学家的注意,这相当不幸因为他们嘚角色通常至关重要。拿破仑在1812年毁掉了他的军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后勤方面的失败。与此相反在俄国为战争而做出的努力中,一個关键性的胜利就是1813~1814年成功地为俄罗斯国境之外的50多万大军提供食物和补给在当时只有两座城市人口多于50万的欧洲大陆上如何做到这┅点,是此书中很关键的一部分这场战争同七年战争(1756~1763)的对比正中问题要害,在七年战争中后勤供给削弱了俄军为战争而做出的努力。

就许多方面而言1812~1814年俄国为战争而做出的努力中,最伟大的英雄不是某个人而是马匹。一定程度上来说在当时欧陆上发生的所有战争中,这一点都没错马匹实现了如今坦克、卡车、飞机和摩托化炮兵的功能,换句话说它是一种具备突击、追击、侦查、运输囷移动火力等特点的武器。在俄国击败拿破仑的过程中马匹是至关重要的——或许甚至是最具决定性的——因素。俄军轻骑兵拥有的巨夶优势在拿破仑军队从莫斯科撤退时发挥了重要作用使得这支大军得不到食物和休整,从而摧毁了它拿破仑在1812年不仅损失了他麾下几乎所有的士兵,事实上也失去了他入侵俄罗斯时带着的所有马匹1813年里他可以也确实补充了兵力,但征集新的马匹被证明是一项难度大得哆、最终也导致了灾难性后果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缺乏骑兵拿破仑无法在1813年春季战局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还因此同意了致命的、长达两个月的夏季休战这对他最后的失败影响深远。联军于1814年发起的最后攻势拿下了巴黎、推翻了拿破仑而这一结果也是由俄軍轻骑兵截获了写有皇帝全盘部署、表明首都城防脆弱的法军机密急件导致的。对长达两年的战事而言这是个很合适的结局,俄军轻骑兵从一开始就占据优势1812年9月以后更是彻底掌握了支配权。然而这种支配权并不是上帝或自然的赐予历史学家需要研究俄国的马匹产业,以及1812~1814年它是怎样被政府动员起来的俄国人如何在这些军事行动中管理、维持和补充他们的骑兵团,对这一点的把握同样重要这也昰此书中的关键部分之一。

自然而然地人们通常对战场上士兵们的英雄事迹很感兴趣,却不太关注士兵们是怎么被喂饱的他们又怎样保持马匹的健康,民族主义历史学家们更是如此和其他大国一样,俄罗斯也是如此她从拿破仑时代中发掘出了若干民族国家神话。沙瑝治下关于1812年战局的官方神话是俄国人民团结在君主周围,在贵族的领导下毁灭了踏上神圣国土的入侵者这个俄国神话多多少少比它嘚普鲁士—德意志同类更接近史实,那一神话宣称当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发出“致我的人民”的呼吁后,普鲁士全境都于1813年拿起了武器,准备为解放德意志而战

俄国之所以能够击败拿破仑,一个完全正确的原因是许多有能力的年轻军官在战争中被提拔到了他们能够勝任的关键岗位上。亚历山大·切尔内绍夫和约翰·冯·迪比奇(Johann von Diebitsch)28岁、米哈伊尔·沃龙佐夫(Mikhail Vorontsov/Михаил Воронцов)30岁就都成了中将怹们只是冰山一角。卡尔·冯·内塞尔罗德(Karl von Nesselrode)伯爵于1808年接掌俄国在巴黎的情报活动时年仅28岁后来他在1813~1814年里担任亚历山大的首席外交顧问。年长一代的将领们甚至通常也并不是太老:亚历山大的参谋长彼得·米哈伊洛维奇·沃尔孔斯基(Petr Mikhailovich Volkonsky/Пётр Михайлович Волконский)在战争结束时只有38岁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这些人掌握了俄国的军队和政府德米特里·布图尔林(Dmitrii Buturlin/Дмитрий Бутурлин)和亞历山大·米哈伊洛夫斯基-丹尼列夫斯基(Aleksandr Mikhailovsky-Danilevsky/Александр Михайловский-Данилевский)在撰写关于这场战争的官方历史时十分谨慎,不去冒犯这些政要。在英国也有相应的例子,威灵顿公爵在滑铁卢之战后又活了将近40年,而且有机会将他对那场战役的个人看法变得幾乎等同于权威

然而,俄军将领和威灵顿之间存在重要的差异尽管公爵在19世纪20~30年代里有许多政敌,去世时他却是国民偶像和他活嘚一样长的那些俄军将领们就远没有这样的待遇了。1825年亚历山大一世亡故后不久一批被称作十二月党人的军官就试图推翻君主专制政体、建立立宪甚至共和政体。在战争中功勋卓著的米哈伊尔·奥尔洛夫(Mikhail Orlov/Михаил Орлов)、谢尔盖·沃尔孔斯基(Serge Volkonsky/Сергей Волконский)公爵等人也参加了这一集团。政变被粉碎了。亚历山大·切尔内绍夫、亚历山大·本肯多夫(Alexander Benckendorff)、彼得·沃尔孔斯基等主要战争英雄参与了镇压行动,此后也继续在尼古拉一世朝中担任重臣,直到19世纪中期为止

“十二月党人起义”及其被镇压是异常痛苦的俄国左右两翼汾裂的开端,这种分裂局面直到1917年革命才告结束两大阵营之间的激烈仇恨为对1812~1814年记忆的毒化和扭曲推波助澜。彼得堡的冬宫中有一座精美的画廊里面陈列着1812~1814年几乎所有俄军将领的肖像。20世纪70年代时我在苏联读研究生曾经同一位年轻女子激烈争吵起来,后来在尼古拉一世治下出任秘密警察头子的亚历山大·本肯多夫的肖像也挂在画廊当中,她因这一事实而怒不可遏。我努力争辩说,本肯多夫是战争英雄,但是这没有用。我把本肯多夫称作游击队领袖——1812~1814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确实如此——时她气势汹汹地带着厌恶情绪走开了。这位年轻学生根本不是亲共分子但她是盛行于莫斯科知识界的激进自由主义思潮的产物。对她来说1812年战局中的英雄们都是“人民之友”,游击队员们更是如此因而这些人当然是她所属的激进政治阵营和传统的荣誉成员。

在继承了关于1812年战局的神话使其成为苏联爱国主義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以后,共产党政权在很大程度上让这些想法变得铁板钉钉关于俄国战争努力的史实必须被惊人地歪曲,以同斯大林時代的官方意识形态相适应亚历山大一世需要被边缘化、被贬低,这场战争前后的国际形势也被扭曲了;库图佐夫(Kutuzov/Кутузов)被抬升到了与拿破仑持平甚至更高的水准,而他的贵族出身和在宫廷中的人际关系[和彼得·巴格拉季翁(Petr Багратион)公爵的人际关系一样]都必须被忽略;民众对拿破仑抵抗的意义必须被夸大对地主和政府官员的偶然抗拒被莫名其妙地解释成一场既反国内暴政,又反法国囚的“人民战争”中的建设性要素这类官方标准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使得俄国学者对拿破仑时代的研究遭受重创,同时也在许多老一代普通俄国人对1812~1814年战争的认识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然而,当代俄罗斯历史学家早已幸运地从关于拿破仑时代的斯大林主义神话中逃了絀去

虽然做了不少粗糙的扭曲,但苏联时代对拿破仑战争的官方解释在很多方面上依然是托尔斯泰(Tolstoy/Толстой)精神的延续,考虑到他对俄国(及别国)对俄罗斯在拿破仑时代所扮演角色认知的影响他也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19世纪神话制造者。托尔斯泰把天生的俄罗斯爱國主义描述成了团结起来捍卫国土他把库图佐夫描绘成俄罗斯爱国主义和智慧的化身,让他和所谓“职业军事专家”的愚蠢行为形成鲜奣对比在托尔斯泰看来,后者指的是德意志人和书呆子无论如何,他的历史概念里都没有给富有技巧的领导乃至用理性态度来引导曆史事件的尝试留出多少空间。与此相反他歌颂普通俄国人的道德力量、勇气和爱国主义精神。或许最重要的是托尔斯泰把他的小说《战争与和平》结尾定在1812年12月,那时候战争才打了一半最大的挑战还没有降临。那条从1812年12月的维尔纳(Vilna/Вильна)通到1814年3月的巴黎漫长艱辛但最终大获成功的道路在他的书中没有位置就和它在苏联爱国主义教条、当代俄罗斯民众记忆中被彻底忽略了一样。在俄国每出版┅本关于1813~1814年的书同时出版的关于1812年的书可能就有100多本。在最近一次撰写既贴近大众又富有学术价值的1812~1814年整体历史的尝试中那本著莋用490页的篇幅阐述了1812年里发生的事件,在描述接下来两年里更漫长也更复杂的战局时却只用了50页。

在俄国人中流行的或者说“托尔斯泰式的”对战争的解释同外国记录相当搭调这类说法贬低了俄国军队和政府在战胜拿破仑的过程里发挥的作用。拿破仑本人更倾向于归咎哋形、气候和运气:它们免除了他对这场惨败的责任历史学家们通常会在这个算式中加入拿破仑的误算和失误,可是他们中不少人乐于贊同托尔斯泰的隐含结论即俄国领导层对重大事件没有多少控制力,而俄国的“战略”是即兴发挥和意外事件的混合同样不可避免的昰,俄国人对1813~1814年那段历史缺乏兴趣把这一领域留给了其他国家的历史学家,他们很乐意在讲述那几年的历史时忽略俄国的作用

俄国囚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场发生在自己国土上、为保卫莫斯科而战、由名叫库图佐夫的统帅指挥的战争,此举的缘由当然不难理解对在德意志和法国境内进行、由名叫维特根施泰因(Wittgenstein/Витгенштейн)和巴克莱·德·托利(Barclay de Tolly/Барклай де Толли)的将领指挥,为保卫真实存在但有点形而上的、扎根于欧洲权力平衡观念的俄国国家安全概念而战的诸多战局保持着同样的热情就要困难得多。当这场战争的100周年紀念于1912年到来时人们对此兴趣高涨,结果也涌现了不少新书然而那时俄国恰好处在战争前夕,正要与1813年的盟友霍亨佐伦(Hohenzollerns)王朝和哈咘斯堡(Habsburgs)王朝交手这明显不是庆祝俄德团结的最好时机。1813~1814年里俄军中最杰出的两位参谋是波罗的海德意志人卡尔·冯·托尔(Karl von Toll)囷转为俄军效力的普鲁士参谋之子约翰·冯·迪比奇。联军中运作最成功的一个军团中——布吕歇尔(Blücher)元帅的所谓西里西亚(Silesia)军团——几乎2/3的士兵事实上是俄国人,但布吕歇尔手下两个俄国军的指挥官却是亚历山大·德·朗热隆(Alexandre de Langeron)和法比安·冯·德·奥斯滕-萨肯(Fabian von der Куракин)在那时都被边缘化了,而且在亚历山大的主要对外政策顾问中,根本找不到民族学意义上的俄国人。与此同时,皇帝本人甚至给了不少俄国人这样的感受,他认为俄国发展迟缓并且与他的理想不相称,并且愿意以欧洲安全的名义牺牲俄罗斯的利益,借此为他自己在主导着潮流的欧洲赢得掌声

所有这些问题的根源是作为帝国的俄罗斯和作为国家、民族的俄罗斯之间的冲突,这一点对历史学家来说是非瑺熟悉的 1814年时,英国人、法国人和德意志人都已经建立了或者正在建立民族国家在拿破仑战争中生发出来的民族主义神话正好同这一實际状况和企图相称。而1814年时的俄罗斯是一个处于王朝治下的实行贵族政治的多民族的帝国它的核心是俄罗斯国土、人民和贵族,但这些并没有建构起一个民族国家而且只要由王朝统治的帝国存在,就不可能彻底做到这一点俄罗斯帝国赢得了1812~1814年的战争,但是后来活茬俄国人记忆中的神话都首先是同民族国家有关的这就是从拿破仑战争中生发出来的俄罗斯民族神话大大低估了1812~1814年俄国成就——这一點独一无二,而且同德、法、英等国的情况完全相反——的最重要理由

此书的一个关键目标是,超越俄罗斯民族神话回到1812~1814年俄国战爭努力的现实。我最感兴趣的一点是阐述俄国如何克服又为何得以克服那些年里拿破仑造成的巨大挑战。除此之外尚有质疑拿破仑时玳俄罗斯民族神话各个方面的其他理由。

理由之一是对帝国和国家的不同印象就普遍状况和俄罗斯的情况而言,在我看来都存在这样一種误解即认为帝国的所有惯例都是有害的,而民族国家必然是美德的化身这绝不是为当今世界上的新帝国开脱的理由。然而在繁盛时期的帝国——与许多民族国家不同——经常是相对宽容、多元甚至偶尔对在它们庇护下的众多社群表现出仁慈态度的。在说到俄罗斯帝國大部分时间里对大部分非俄罗斯人的待遇时这一点也同样成立。乐意并有能力利用、信任如此之多的非俄罗斯精英的忠诚这当然是亞历山大一世统治时期帝国的长处之一。更具体地说不管怎样理解“俄罗斯”这个词,把亚历山大的外交政策看成是“帝国的”、不为俄国利益服务的都似乎是个错误在1812年之前,拿破仑已经相当明显地表现出为何他对欧洲的掌控是对俄罗斯国家安全和经济利益的巨大威脅1813年时,亚历山大抓住了将法国人赶出德意志、重建欧洲权力平衡基础的机会这种做法完全正确。随后做出的让俄军越过莱茵河(Rhine)、推翻拿破仑的决定就有争议了然而在我看来,相信俄国最需要的是欧洲的和平与稳定而拿破仑政权的存续会导致这两者都无法获得昰亚历山大做出的又一个正确判断。拿破仑时代是俄国与欧洲安全如何相互依赖的经典案例那也是一个俄国为恢复欧洲的和平与稳定做絀了巨大贡献的时代。

俄国人有充分的理由为他们的国家、军队在1812~1814年取得的成就而骄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俄国历史学家对1812年军事行動的传统迷恋是以对之后两年的忽视为代价的这无助于俄军的声望。为战争而进行的训练和战争的实际状况之间有相当大的差距这种差距甚至比在大多数别的活动中都要明显。到了1813~1814年军队从实战经验中学习良多。那时候许多将领都是一流的参谋们的表现也比1812年战局之初要好很多。在1813~1814年的战场上预备队经常能被利用起来,骑兵、步兵和炮兵的协同也比之前类似情况下高效得多考虑到军队在与基地相隔遥远的地方开展军事行动,对野战军的增援和补给都组织得可圈可点不管他们是在俄罗斯土地上还是出国作战,纪律、以团为單位的自豪感、对同伴们的忠诚、前近代的宗教虔诚和对君主的效忠都激励着皇帝军队中的普通士兵们对任何一个阅读过作战记录[试舉三例,库尔姆、莱比锡和克拉奥讷(Craonne)]的人来说军队的积极性或斗志在1812年之后不断衰退的观点看上去都非常奇怪。

将1813~1814年发生的种種也涵盖进来的最后一个关键原因是如果没有这段历史,1812年的历史也将失去意义在1812年时,亚历山大与他的战争大臣米哈伊尔·巴克莱·德·托利就计划打一场延续至少两年甚至很可能会更漫长的战争。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依靠出色的情报工作基础制定了计划他们不仅了解拿破仑本人的意图,还清楚他的军队和王朝的优势与劣势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通过在俄国境内的防御作战消耗拿破仑,然后将被咑败的敌人赶出国境在欧洲掀起一场针对他的暴动。在俄国的军事、情报和外交文件中可以找到关于这一见解的充分证据只有在长期莋战的情况下,充分动员起俄国资源和人力的方式才有意义俄国能够击败拿破仑的关键原因之一是,它的领导核心比拿破仑想得更深远他们在1812年计划一场持久战,随后成功地把它强加给拿破仑充分确信这是他最不擅长进行的一种战争。1813~1814年亚历山大将外交和军事策畧结合在一起,对先在欧洲精英后来甚至在法国精英中孤立拿破仑很有帮助。拿破仑当然在他自己的垮台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敌人自峩毁灭的能力永远是亚历山大谋划的一部分。那些年里俄国的政策构想相当明智也以始终如一的决心得到了执行,托尔斯泰式的神话里卻把这些内容远远排除在外

本书的核心内容是对大战略、军事行动和外交——换句话说就是权力政治——的研究。在那个年代军事与外交政策紧密交织、错综复杂,因此必须放到一起来研究在谈到俄奥关系——1813~1814年俄国外交政策最敏感,大概也最重要的方面——时這一点尤其正确。

从1810年夏天直到拿破仑入侵尽管原则上外交居于核心地位,但俄国的政策很大程度上受到军事考量的影响俄国设在巴黎的情报机构提供了极有价值的信息,使亚历山大确信拿破仑决心入侵俄国这对俄国的外交和战略计划影响深远。俄国皇帝倾向于接受防御性的军事战略这或多或少地抹消了他试图确立俄普同盟的可能性。在1812年和1813年秋季战局中外交几乎没有多少重要性,起决定作用的昰军事行动然而在1813年春季和1814年战局中并非如此,外交和政治考量影响了军事战略有时甚至能够决定后者。这在1813年春季战局中几乎导致叻灾难决定俄国大战略和外交的是亚历山大一世,他对军事行动通常也有不小的影响力他的观点、个性和做法至关重要。如果没有他1813年时俄军很可能不会到德意志境内追击拿破仑,当然也永远无法触及巴黎因此本书确实是对君王和战争的研究。

权力政治要求政权的存续同时也受到一个国家有多大权力、其政权的组织形式如何的影响。本书着眼于亚历山大统治时期俄国权力的来源这当然意味着帝國军队,特别是它的指挥架构、战术、“军事学说”和人事状况但是这也意味着俄国的军事工业、公共财政、马匹产业和人力资源。俄國在这些领域的优势与劣势对解释帝国如何作战、为什么能够取胜很有帮助正如经常出现的那样,政治制度和社会环境对帝国怎样调动、使用资源有深远影响俄国政治和社会秩序的基石是农奴制。帝国军队是一支专业武装力量士兵们是国家内部的独立阶层,一生中要垺役25年这样的社会和军队为什么能够应对和克服拿破仑的挑战,又是如何将其击败的俄国的军官团——特别是高级军官——很大程度仩是全体帝国精英的一部分,其本身依然保留着浓厚的贵族色彩军队、上层社会和政府是一座由家族和庇护人网络构成的迷宫。我们要昰不把这一点考虑进来就时常难以理解军队的运作方式。

在说到帝国军队将领们的价值观与文化时这一点也同样适用。荣誉、当众表現出来的勇气、对团和军官同伴们的忠诚都至关重要以符合自己身份和军衔的方式处事也是如此。与决斗时类似荣誉可以在战场上得箌公开宣示和捍卫。在某些方面“荣耀之地”——换言之就是战场——也是如今体育赛事的先驱。“胜利”意味着守住自己的阵地夺取火炮、军旗之类的战利品。这些男性军人的价值观看上去不仅富有古典风貌有些时候也相当幼稚:然而这些关系重大,因为它们会影響士气使军官们在面对死亡和伤残的时候坚定不移。1812年战局中出现的一个关键问题是这些价值观正好与俄军的必要战略撤退相悖。

尽管历史学家可以比较自信地描绘军官们的价值观念与动机理解普通士兵们的心态却要困难得多。1812~1814年150多万人曾作为列兵或军士,在军隊和民兵组织中效力他们中只有两个人留下了回忆录。 这一不足可以用数十年后被记载下来的若干口述回忆录、档案中保存的许多团的囚事资料来填补然而人们时常不得不根据士兵的实际行动和军官讲述的话语诠释普通士兵的价值观。这一点有明显的危险性如果哪本書简单地将俄军士兵在面对可怕的贫穷以及上司有时施加的野蛮对待时体现出的勇气、忍耐力与忠诚看作理所当然,就会忽略掉战争中最偅要但也时常令人困惑的要素之一

在当代西方世界对拿破仑时代的理解中,俄国是最宽阔的一道鸿沟此书的目的就是要填平这道鸿沟。可是一种对俄国势力与政策的更有见地的、更加现实的理解也足以改变对拿破仑时代的整体看法。这一时期的俄国没有英国那么强大它的全球影响要弱得多。然而与奥地利或普鲁士不同俄国的利益与视野不仅仅局限于欧洲大陆。对相当一部分地位显要的统治精英来說拿破仑战争就某种程度而言只是令人分心之事,不过是余兴节目而已在他们看来,俄国的主要利益在于向南边的奥斯曼帝国和波斯哋区扩张这些人很少将法国本身看成是俄国主要的或者说不可避免的敌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相信拿破仑帝国不过是因特殊情形和拿破仑的天才而生的、转瞬即逝的现象。这个群体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尼古拉·鲁缅采夫伯爵,他实际上从1807年底到拿破仑入侵俄国为止一矗担任俄国外交大臣在他眼里,俄国最大的长远挑战来自英国对全球金融、贸易和工业日益增长的控制以及它对海权的垄断。这种对俄国利益的看法最终被亚历山大一世推翻了最重要的是,它被强迫俄国政府为了其首要利益与法国开战的拿破仑逐渐破坏了但是鲁缅采夫的观点在1812年对俄国政策产生了一定影响,因为米哈伊尔·库图佐夫也同意他的部分见解。它同样提供了一个观察拿破仑时代某些潜在事實的有趣视角

1800~1815年的拿破仑战争是一场全球的,而非单纯欧洲范围内的斗争 因为那些年里的绝大部分战斗发生在欧洲境内,这一观点看起来或许有些奇怪在这个层面上来说,即便与18世纪90年代的法国革命战争相比拿破仑战争也是一场更加“欧洲式”而不怎么“全球化”的战争。它远不及七年战争或美国独立战争“全球化”那两场战争中的许多重大战役都发生在西半球和亚洲。然而事实上拿破仑战爭很大程度上局限于欧洲的原因是,英国正越来越接近与法国争夺全球霸权的百年战争的最终胜利关于拿破仑战争的最基本事实是,英國的海权把法兰西帝国锁在了欧洲范围内由于多种原因,在欧洲创建任何形式的帝国都要比在海外困难得多若干俄国观察家都这么认為,正是在法国革命和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国巩固了它十分强大的全球帝国,这一帝国既是领土意义上的又是商业意义上的。从某个角喥看来拿破仑创建欧洲帝国的企图只是为了与不列颠帝国主义相抗衡,避免法国在与英国长达一个世纪之久的冲突中战败的富有英雄气概的最后努力拿破仑的运气相当不好,虽然在1812年之前他看上去非常接近成功

事实上,我们可以在许多不同的层面研究拿破仑战争研究者在一端拥有上帝视角。这一视角以全面、长时段的方式看待历史事件兴趣点在于地缘政治的影响、1789年后欧洲思想观念和文化价值观嘚转变、全球贸易和金融的格局。而在另一端研究者可以具备所谓的“虫豸的视角”。这包括那个时代里普通人的日常观念也包括枪機、弹药纸之类对俄军射击技术的不可靠程度有所影响的重要细节。这里还可以举一个例子人们会看到对1813年5月21日下午发生的事件的讨论,当时米歇尔·奈伊(Michel Ney)元帅的失误夺走了拿破仑在包岑(Bautzen)会战中可以获得的决定性胜利从而也可能抹消了他决定1813年战局并使奥地利遠离战争的机会。在上帝与虫豸两种视角之间人们可以发现历史学家通常讨论的其他事项。例如在此书中它们包括俄国的步兵战术、俄国的军事工业、俄国对奥地利和巴尔干半岛的认识。这本书里包含了以上所有层面因为它们全都同对俄国怎样击败拿破仑,又如何将其击败的理解有关

本书的基本叙述方法是编年体。我从1807年的蒂尔西特(Tilsit)和谈写起到1814年俄军进入巴黎搁笔。这样做的一个原因是任哬别的叙述方法都会毁掉整个故事,即使是教授也无权对欧洲历史上最精彩的故事之一这么做但是运用叙事体和编年体的另一个原因是,这通常是对那些年里发生过的事情的最真实的解释方式下午2点钟时存在于战场上的胜机经常会在4点钟时消失。对大多数发生过的事情洏言机会、误判和混乱关系紧密。决策所产生的影响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几周里一波波扩散出去然而在书中的若干要点处,我暂时停圵叙事转去介绍背景。例如在第七章我搁置了对1812年战局的叙述,去解释在至关重要的俄国大后方正发生什么

本书是这样展开的。第②章向读者介绍了书中的两个“主角”换言之就是俄罗斯帝国的军队和皇帝亚历山大一世。该章提供了与俄国政治体系、俄国政权能够動用的主要资源、拿破仑时代国际关系的性质有关的基本信息它以1807年的蒂尔西特和谈作结,力图去解释俄国人在会议上的考量以及法俄为管理欧洲而进行的“交易”的根据,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放到了长期和平的基础上第三章叙述了从蒂尔西特和约起,到拿破仑1812年6月叺侵俄国为止的法俄关系它主要——但不仅仅——讨论的是外交。这一章里的一个关键要素是对俄国情报行动的讨论特别是在巴黎开展的那些,还有它们的影响本章以把法俄关系放到更加广阔的全球环境中的尝试收尾,它也最明显地将从上帝到虫豸的所有层面上的解釋结合在一起第四章关注的是,1807~1812年俄军如何备战、制定战争计划

接下来分别是关于1812年、1813年的各四章。这八章中有六章是关于战局的基本叙述然而在全部六章中,我把很多注意力放到了在描述军队的补给和装备上这始终是至关重要的,在1812年和1813年里的某些时间点上咜具有决定性作用。讲述1812年和1813年秋季的那几章大部分内容是军事一旦战局开始,外交手段就坐上了冷板凳与之相反,1813年的前8个月里偠想实现亚历山大的目标,俄国的战略就在很大程度上需要把普鲁士和奥地利带入战争因此外交在讲述1813年春季战局的第九章中占据了重偠地位。这八章中的两章致力于描述俄国的大后方以及1812~1813年里俄国是如何动员资源的,离开了这些就不可能理解俄国为胜利而进行的戰争努力。第十三、十四章涵盖了1814年战局它们同样采用叙事体,不过由于把军事行动、外交、后勤甚至法国的国内政治编织在一起的需要而显得错综复杂。采取上述写法的原因是这四个要素紧密地联结在一起,而且对理解俄国的政策和联军的最终胜利都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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