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学的四对基本概念诧文学概念是什么

洞穴奇案,丛书名到包装都有一种浓浓的乡村风格&img data-rawwidth=&300& data-rawheight=&441& src=&/v2-76cbd04be60a5af0de88be9_b.jpg& class=&content_image& width=&300&&&br&&br&我的一位学长从医学院毕业,并通过司法考试成为了一名律师之后,立即向我推荐了这本书,我随后便拜读了他力荐的这部大作。&br&&br&1949年,美国20世纪法理学大家富勒在《哈佛法学评论》上发表了一个后来被认为是史上最伟大的法律虚构案例:五名洞穴探险人受困山洞,水尽粮绝,无法在短期内获救。为了维生以待救援,大家约定抽签吃掉其中一人,牺牲他以救活其余四人。威特莫尔是这一方案的最初提议人,但在抽签前又收回了意见。其他四人仍执意抽签,并恰好选中了威特莫尔做牺牲者。获救后,这四人以杀人罪被起诉并被初审法庭判处绞刑。&br&&br&&br&1998年,法学家萨伯延续了富勒的游戏,假设五十年后这个案子有机会翻案,并且对案件重审的理由进行了巧妙设置:当年受困洞穴的探险人其实共六名,吃掉一人后有五人获救,这位第五人以非常手段脱逃甚至未被发现其存在,直到其余四位获救者被判决五十年后,才终于被捕。初审法院援引先例判定他犯有谋杀罪,被告人不服,最后诉至最高法院。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认为不应当受五十年之久的一个先例的约束,即便两次审判针对同一事件,于是受理了上诉。另外九位大法官又针对这个案子各自发表了判决意见——便有了这本《洞穴奇案》。&br&&br&&br&你可以将本书作为一本推理小说来看,也可以从本书中窥探人性,社会和法制。当然,你也可以从十四位法官的判决书中去品味20世纪不同流派的法哲学思想,因为书中的文字就像是一桌法哲学的盛宴。
洞穴奇案,丛书名到包装都有一种浓浓的乡村风格 我的一位学长从医学院毕业,并通过司法考试成为了一名律师之后,立即向我推荐了这本书,我随后便拜读了他力荐的这部大作。 1949年,美国20世纪法理学大家富勒在《哈佛法学评论》上发表了一个后来被认为是史上…
&img src=&/50/v2-06dc9d68762_b.jpg& data-rawwidth=&1600& data-rawheight=&1400&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1600& data-original=&/50/v2-06dc9d68762_r.jpg&&&p&  《临高启明》是一本很特殊的网络小说,它的最大的价值,我以为是重新定义了“穿越小说”这一网络小说的主要流派。因为在《临高启明》的衬托下,其它穿越小说的最大弱点暴露无遗——尽管这个弱点大家都知道,只是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br&&/p&&p&  这个弱点就是过于高估了现代人适应古代生活的能力,总觉得一个现代人回到古代,就能轻轻松松地称王称霸或者执掌后宫。于是这些小说,就像在一块松散的地基上建设的高楼,无论多么美轮美奂,也是很容易倒塌的。&/p&&p&&b&一、穿越有多难&/b& &/p&&p&  穿越小说作为网络小说的主要流派之一,在网络上堪称汗牛充栋,蔚为大观。从夏朝到清朝,都有无数奋不顾身的好汉或者女侠穿越过去当游侠、当皇帝、当王妃以及诸如此类在本时空不存在的职业。&br&&br&  但是,不管报着多么美好的愿望,在穿越之前,都应当认识到,穿越,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可谓难关重重。&/p&&p&&b&  横亘在穿越者们面前的第一道难关,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社会。&/b&古代的语言、规矩、礼仪、生活习惯等等,绝大多数现代人基本上一无所知。比如语言关,虽然中国人经常很自豪地说中文是世界上仅有的几千年来一脉相传没有间断的语言,咱们可以直接看懂几千年前的文章。但是读书和和人交流是两回事,作为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不认识繁体字倒好解决,稍微用点功就能过这个关。但是怎么与古代人交流,却是基本上没办法学的。因为古人说话也不是说文言文,不可能两个农民见面打招呼也说:“汝饭否?”“吾食矣。”然而古人生活中怎么说话,宋代以前根本没有记录,宋以后有了话本和白话小说,可以窥见一部分。但那还是文字记录,怎么发音的只能靠推断。古人的发音和现代的普通话比起来,简直就不是一种语言,不信可以在网上找找《诗经》的古音朗诵版本,估计大家听完都会一脸懵逼。好在古人和今人的发音器官是一样的,只要先认真学上几年古代语言学,穿越回去后再当成学外语一样勤学苦练,应该还是能够适应的。&/p&&p&  再比如说现代人对古代的很多规矩,基本上一无所知,就算看再多古装剧也没用,因为这些剧教不了你什么东西,甚至可能是错的。打个比方,你穿越到唐朝,怀着对伟大的国际大都市长安的无限向往,风雨兼程好不容易才到了长安城。此时天色已暮,你想好好游览一下夜色下的长安,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一队士兵过来将你当场拿下,轻则送去蹲大牢,重则当成盗贼一刀砍死,还不用负任何责任。因为你不知道长安一直在实行很严格的宵禁,除了每年正月十五上元节那三天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在晚上离开自己所住的“坊”。又比如你到了长安城,志得意满地走在朱雀大街上,千万别以为随便怎么走都没人管,当时已经有了交通规则——《仪制令》,里面规定“贱避贵,来避去,少避老,轻避重,违者笞五十”。后面三个还好理解,关键是这个“贱避贵”,你知道所谓的“贵人”有哪些特征吗?他们的马车什么样子?他们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们一般在哪几个坊出没?不知道的话,一不小心冲撞了就会被抓到衙门去打屁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br&&/p&&p&  还有古代的各种规矩,比如怎么称呼、怎么行礼、怎么应答等等,对今人而言都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必须下苦功才能完全掌握。但总体而言,这第一道难关还算是比较好掌握,古代那么多外国人都能在中国生活下去,同文同种的现代人没理由学不会,只是必须得下一番苦功而已。&br&&/p&&p&&b&  至于第二道难关,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那就是古代恶劣的卫生条件。&/b&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为什么那么短?因为随便一个小病就要人命太正常了,很多人还是二三十岁的壮年,一场感冒就挂了。现在社区医院都能解决的小毛病,比如伤寒、疟疾、肺炎,到了古代基本上只能指望自己的抵抗力。再比如假如你被狗咬了,那你只能指望这条狗是条健康狗,因为跑遍天下也没有地方可以打狂犬病疫苗。&br&&/p&&p&  更可怕的是古代还有一些现代根本没有的病,比如天花,早在1979年就已经绝迹了,出生在这之后的人对这个病根本没有免疫力,也没打过疫苗,因为没必要,而在古代天花的发病率又极高,一旦碰上多半就死翘翘了。&br&&/p&&p&  对于想穿越回去独霸后宫的美女们也要当心了,难产是古代妇女的一大死因,直到解放前,我国的孕产妇死亡率还高达1500/10万,也就是说一百个里面要死一个半,这个机率还是很大的,自己看着办吧。&br&&/p&&p&  对于这个问题,除了自学医术并在穿越时携带大量现代药物外,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br&&/p&&p&  顺便说一句,其实还有很多生活上的小问题古代也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比如近视的,穿越过去后一旦眼镜摔坏了就没办法了,中国有眼镜这个东西那是清代乾隆朝以后的事情了,而且以当时的技术水平,估计也不可能给你配一幅度数合适的眼镜。至于说上厕所没有手纸只能用竹片(可能是别人用过的)解决之类的小问题,简直就不能算是问题了。&br&&/p&&p&&b&  第三道难关是古代糟糕的社会环境。&/b&古人为什么安土重迁,往往一辈子呆在小村子里务农也不出趟远门?倒不是因为他们不爱旅游,纯粹是因为治安太差,出门在外风险太大了。不信你看《水浒传》,宋江一共也没出过几次远门,然而几乎每次在外旅行都要碰到杀人越货的强盗,不是差点被王英、燕顺挖出心脏做“醒酒汤”,就是差点被李立麻翻了做成人肉包子。走水路坐船呢,碰上张顺、张横还会很贴心地关心你的伙食问题:吃馄饨(直接推进水里)还是吃板刀面(先杀了再丢进水里)?更不用说那个社会不但没有像样的道路,路上还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你又不是武松,碰上老虎黑熊肯定完蛋了。&br&&/p&&p&  如果说强盗或者猛兽小心点还能避开,那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就是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人与人之间极其不平等,对于草民而言,比你高一个阶层的人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老残游记》里有一个叫玉贤的知府,当知府不到一年的时间,衙门前12个站笼里便站死了2000多人,所谓站笼,是一种比人略高的木头笼子,上端是枷,用来卡住犯人的脖子,脚下可垫砖若干块,受罪的轻重和苟延性命的长短,全在于抽去砖的多少。死在玉贤的站笼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良民,董家口一个杂货铺的掌柜的年轻儿子,由于酒后随口批评了玉贤几句,就被他抓进站笼站死。这可是没有经过任何法律程序,也没有任何救济手段的。至于土豪劣绅、恶霸地主谋财害民之类的事情,更是常见得不能再常见了,《红楼梦》里薛蟠带人打死冯渊之后屁事没有,大摇大摆的到贾家探亲去了,这冯渊还是个小乡绅,不属于社会最底层的草民。总之,作为一个既无靠山,又无势力的穿越者,莫明其妙就丢了性命是大概率事件。&br&&/p&&p&&b&  第四道难关是户口问题。&/b&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中国古代其实很不自由,至少从唐代以后,户口控制就很严格了。封建王朝大都奉行重农主义,不喜欢老百姓到处乱窜,最好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呆在老家种地,“流民”在很多朝代都是可以直接抓去坐牢的。而且古代乡村都有里长,有地保,你一个莫明其妙冒出来的人,身上又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你身份的文件,穿越之初多半还语言不通,谁知道你是干嘛的?被当成流民扭送到官府是大概率事件。总之你没有身份,就买不了房、置不了地,当个农民都没资格,更不用说参加科举当领导了。估计最好的选择就是去落草为寇,从事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事业。&br&&/p&&p&  就算你天纵奇才,主角光环耀眼,这四道难关都被你扛过去了,那么你还要面临一个问题:穿越回去干什么。&br&&/p&&p&&b&二、穿越回去干什么&/b&&/p&&p&  当然,既然要回到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很多人的理想是当皇帝、当名将、当霸主了,能当上这几样当然好,估计没有谁不愿意,然而这一条最难现实,除非是“魂穿”直接附体在某个历史人物身上,否则现实度约等于零。然而“魂穿”是穿越小说中的非主流,我们就不讨论了。&br&&/p&&p&  作为一个现代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b&在古代要出人头地,最靠谱的一条路大概是当官。&/b&古代当官,一般要走科举程序,谓之“正途”。有人分析过,这个办法有一定的可行性,虽然作为现代人,你不会背四书五经,不懂诗词格律,不会写骈四俪六的文章,和古代那些寒窗苦读的士子竞争毫无优势——有能在古代考中进士的水平,就算在当今的学者教授里也是凤毛麟角。但你有现代科技,比方说带一台IPAD,配一块太阳能电池板,带上足够多的参考资料。如果是穿越到唐宋,就带上历代诗赋大全集,因为这两个朝代主要考诗赋;如果穿越到明清,那最重要的是把明清两代能找到的试卷都带上——有一本书叫《明清科考墨卷集》,汇集了明清两代很多试题和优秀范文,这书在网上都能找到电子版。考试时把IPAD打开,找到对应的题目,奋笔疾书之,考监来巡查就把电源一关,对曰:“此物乃祖传镇纸,请大人明察。”如果运气不算差的话,估计靠抄袭也能混个功名。当然,前提是你还得练出一手好毛笔字,不然考官看到你狗爬似的字体就直接枪毙了。考中功名后,最好远远地找个州县当地方官,逍遥自在,千万别在朝廷中枢或者通都大邑混,因为你的本事实际上不足以和这些真正苦读过的人相提并论的。&br&&/p&&p&  这个办法虽然有一定的可行性,但仍然有很大的风险。科举舞弊在古代查得很严,一旦有人发现你作弊,死刑伺候没商量。而且折腾半天,顶多也就是当个偏远州县的小官,威风实在有限,还不如老老实实在现代呆着呢。&br&&/p&&p&&b&  再有一条路,就是献宝。&/b&这也是很多人都设想过的穿越良方,又可以细分两条路线,一条是带蒸汽机的设计图纸或者当代高产作物的种子回去改变中国历史进程,进而成为开创工业革命或者农业革命的一代伟人。想法很美好,其实是行不通的,因为中国没有出现工业革命,并不是中国人笨,而是古代根本就不重视这个,读四书五经考取功名才是正途。直到清朝后期,西方的技术还被保守派攻击为“奇技淫巧”,搞再好再厉害的发明,没人重视也是白搭。至于带高产农作物回去,倒是或许能推广开来,但是对你个人的功名利禄并没有什么卵用。是谁把玉米土豆红薯的种子带回国内的,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有人知道吗?&br&&/p&&p&&b&  另一条路是带玻璃珠打火机放大镜甚至电子游戏机什么的回去献给皇帝,总之就是以当时的工艺不可能造出来的东西,能让人一用就震惊的那种。&/b&要凭此达到飞黄腾达的效果,首先你要能突破重重难关,保证这个东西能够顺利送到皇帝手中,还得让皇帝知道是你送的(很有可能在县太爷那里就被巧取豪夺走了)。但是那又如何?顶多夸奖几句,再赏赐你几匹绸缎几百两白银。就算皇帝特别喜欢你送的东西,把你留在身边经常讨教游戏机的玩法,哪天一个言官参你一本,说你“蛊惑君心”,说不定哪天皇帝为了显示自己的圣明就把你拉出去砍了。&br&&/p&&p&&b&  还有一条比较有趣但可行性很低的路线:算命。&br&&/b&&/p&&p&  说起现代人回到古代的最大优势,大概就是能够知道历史的走向了。比如 &a class=&member_mention& href=&/people/f35fcb19ea59f4a12754& data-hash=&f35fcb19ea59f4a12754& data-hovercard=&p$b$f35fcb19ea59f4a12754&&@马伯庸&/a& 曾经写过一篇文章《穿越回去干什么》,说他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既不会写繁体字也不会背四书五经,大概只能利用自己懂点历史这惟一的优势了。原文如下:&br&&/p&&blockquote&比如说吧,我蹲马桶上,一冲水,轰隆一下穿到了唐朝。一打听,哦,天宝十三年,距离安史之乱 爆发还有一年。我把自己化装成一个道士,北上丰州,去找一个叫郭子仪的节度使。见到郭子仪后,也不多说,神神叨叨地留下一段谶谣:“安不安,史不史,明年 胡儿乱自始,娇妃婉转死马前,非君不得定八年。”说日后有缘峨眉相见,然后飘然离去,趁还没打仗躲去峨眉山修道。&br&&br&  等到安史之乱爆发,杨玉环死在马嵬坡,唐玄宗委任郭子仪指挥大局,八年叛乱乃平。郭子仪回过头来琢磨这段谶谣,发现句句都中,必定把我当成活神仙,从峨眉山接回来好生供养。郭子仪一辈子没翻过船,在他府上我便能养尊处优,颐养天年,从此什么都不用做了。&/blockquote&&p&  后来 &a class=&member_mention& href=&/people/null& data-hash=&null& data-hovercard=&p$b$null&&@马伯庸&/a& 又在微博里发了个类似的小故事:&br&&/p&&blockquote&某甲穿隋末。欲造火药,不通配伍;录唐宋诗词十数首,适兵乱,无可献处。穷顿至极,至秦王府,作歌曰:“秦王破阵兮九五之尊,绥猷建极兮玄武为门。”&br&世民 问其详。对曰:“遇建则成,逢元则吉。”&br&再问,闭目不语。&br&越数年,唐皇践祚,请以天下大事,某甲固辞。&br&上愈信之,封妙应真人,厚养之,寿至九十。&/blockquote&&p&  想法很美好,可惜大家对历史的了解,除了个别人,大概只停留在历史课本上,你能想到的那些能够进入教科书的历史事件,都是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才会发生一件的,正好能遇上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更别说在乱世中准确地找到合适的人了。&br&&/p&&p&  就算你能把二十四史都记在心里,又能找到算命的对象。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随意透露历史走向,很可能会触发蝴蝶效应,从而改变历史进程。可能唐朝安史之乱时就完蛋了,也可能满清根本就没有入关。你以前背的历史事件统统作废,一切努力付诸东流。&br&&/p&&p&&b&三、怎样当好一个穿越者&/b&&/p&&p&  既然穿越的路这么难走,那么在回到古代之后,要怎样才能不但活得下去、还能活得滋润呢?&br&&/p&&p&  《临高启明》就给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探索。&br&&/p&&p&  有人把《临高启明》称为“穿越指南”,确实,在《临高启明》里,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可能遇到的困难与挑战,以及克服困难的办法,几乎都有涉及,可谓面面俱到。所以《临高启明》的篇幅也十分巨大,写到现在已经有七百多万字了,以现在这个速度,要写到穿越者们统一全世界,估计还要再写好几个七百万字。&br&&/p&&p&  在《临高启明》里,穿越者们占矿场、开基地,粉碎明朝军队的围剿,已经占领了海南岛和整个广东省。以这个进度,虽然距离称霸全球还遥遥无期,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毕竟在那个时空里,已经不存在可以阻挡他们的势力。&br&&/p&&p&&b&  《临高启明》中穿越者们的成功,给了我们这么几点启示:&/b& &/p&&p&&br&&/p&&p&&b&  一是不要独自前往遥远的古代,一定要群策群力。&/b&群穿的小说也有不少,《临高启明》算是做得比较到位的。在《临高启明》里,集体穿越的人数达到了五百多人,这五百人的职业和技能可谓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基本上涵盖了各行各业的人才,连会造枪的、会养马的都有。毕竟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要形成一个完备的社会体系,各种各样的人才都是必不可少的。&br&&/p&&p&&b&  二是一定要做足充分的准备。&/b&要保持对古人的优势,就必须充分利用现代文明成果,简单说来就是能带多少现代物资就带多少。在《临高启明》中,穿越者们租下了海边一个废弃的民兵训练基地,改造成了可容纳几百人的穿越训练营,又买下了一艘7000吨的轮船、一艘1500吨的驳船以便物资运送,穿越者们全部注射了疫苗,近视的全部做了近视手术,采购了各种各样的物资。&br&&/p&&p&  他们准备的物资可谓应有尽有:光是各种&b&工业制造设备&/b&,就直接搬了一个小机械厂的全套设备,什么冲床、车床、刨床、钻床、切割机、电焊机、锯床、天车、磨床、砂轮机、剪板机、应有尽有。&br&&/p&&p&  在&b&卫生保障方面&/b&,穿越者们带的东西几乎可以可以开一家医院了。有各种检查类设备:胃镜、B超、x光机、肠镜、腹腔镜、心电图仪、监护仪、医用显微镜,各种治疗类设备:无影灯、手术帐篷、手术台、氧气瓶、呼吸机、洗胃机、牙科治疗机、除颤器、玻璃管注射器、玻璃吊瓶、手术器械甚至接生器械,以及消毒锅、各种不锈钢医疗器皿、紫外线消毒车、电冰箱、婴儿保温箱等等,药品和疫苗更是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要不是实在没地方买,他们还准备买一套野战医院。&br&&/p&&p&  除开实体装备,他们还带上了&b&堪称完备的现代文明资料&/b&。包括整套的各种论文、期刊数据库、几个国内主流的电子图书馆数据库;各种电影、电视剧、文艺节目;广播电视大学远程教育节目、大学讲座录像;电子版的各类图纸、CAD设计图、工业手册……目前网络上能找到的和不能找到的,被电子化的图文媒体资源几乎都被带到了这里。&br&&/p&&p&  关于&b&穿越地点的选择&/b&,他们也是煞费苦心,很早便开始讨论研究,确定了七条选择穿越地的原则:&/p&&blockquote&1、有良好的农业基础,能保证粮食的供应。&br&2、有一定的人口基数,能满足未来穿越后工业化的劳动力需求。&br&3、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能够满足工业化的需要。&br&4、位于沿海地区,有港口,海上贸易毕竟是这个时代最容易聚敛财富的贸易。&br&5、不能在明朝统治的核心区域,否则必然引起明政府的重点围剿。&br&6、不在四战之地。后金也好,闯、献之流也好,都不是立足未稳的穿越众能应对的。&br&7、便于防御,有山川河海之险。&/blockquote&&p&  最后选择了海南临高这个地方,主要就是这里基本上满足上述七点,台湾虽然也有优势,但台湾一是没有发展工业所必需的煤和铁,二是当时开发程度太低,人力资源缺乏,热带疾病比较严重。而临高的优势一是开发较早,人力资源比较丰富,离海南岛的统治中心琼山城也有一定的距离。&br&&/p&&p&&b&  三是一定要有能够自保的能力。&/b&能够自保,就不用为保命操心,也不用依附他人,才能集中力量发展工业、积聚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现在带几百支枪过来,虽然不能争霸天下,但是自保总是没问题的。穿越集团到达临高的时候,大概带了200支步枪,以及各种轻武器,虽然在现在看来不算多,但在当时绝对可以横着走了。刚到临高的时候,穿越集团就被“剿”了一次,结果就凭这些武器,和绝大多数都没有受到正规军事训练的现代人,轻而易举就打败了官兵,自身几乎没有损失。等他们站稳了脚跟,便立即着手开始制造武器、发展军事,很快就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武装力量。&br&&/p&&p&&b&  四是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体系。&/b&作为从现代来的穿越者,最优的选择肯定不是去适应古代社会,而是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从经济到社会的一整套体系,让古代人自己来适应穿越者。比方说穿越集团根本就没打算去学当地佶屈聱牙的语言,而是半强迫性质地“教”当地人说普通话——顺便说一句,临高话是一种很奇葩的方言,虽然临高当地居民是汉族,但临高话却属于侗台语族,和壮语比较接近。这种强制学习的效果还不错,没用多长时间就培养出了一批土著骨干——被称为“归化民”。在经济方面,穿越者一方面推动工业化,一方面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力争养活尽量多的人口,甚至通过“发动机计划”等行动,将几十万大陆上的流民引进到海南、台湾、济州岛等基地,为工业发展奠定了人力资源基础。&/p&&p&&b&四、《临高启明》好在哪里&/b& &/p&&p& 
如果看了我上面的介绍,可能大家还觉得这本书也就是一本普通的穿越YY小说罢了。然而只要读过一遍,便会发现这本书简直太不一般了,可以说《临高启明》和普通穿越小说最大的区别,便是其认真的创作态度和密集的知识含量,使其有了明显不同于一般网络小说的别样气质。&br&&/p&&p&  总的说来,它至少有以下几个值得称道的地方:&br&&/p&&p&&b&  一是向读者展现了一幅工业革命的壮丽画卷。&/b&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对很多东西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比如我们用来喝水的纸杯,大家根本懒得去想它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其实一只小小的纸杯,要经过很多道工序,才能从原料变成成品,光是上面涂的这一层叫聚乙烯的涂料,就是现代石化工业的产物,其生产设备之复杂、工序之繁多,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又比如我们吃的粮食、蔬菜、水果,看上去跟工业化无关,其实从化肥、农药的使用,到良种的选育,到土壤的改造,再到机械化大生产,都是工业革命的产物,在传统农业时代,不可能有今天这样充足的粮食保障。更不用说我们天天都在用的手机、电脑、网络这些高科技产物了。&br&&/p&&p&  这个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工业时代,是怎样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临高启明》有很好的描述。在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穿越者们在一个农业社会里是如何一步步建设工业社会的,比如铁是怎么炼出来的,钱币是怎么铸造出来的,玻璃器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抗生素是怎么提炼出来的,化肥和农药是怎么造出来的,轮船、火车、各种武器又是怎样一步步出现的,都做了很详细的描写。有的章节,读起来简直是一篇充满技术细节和专有名词的说明书。总之,读完这部小说,你对各类工业产品是怎样出现、怎样发展的,都会有一个大概的印象。&br&&/p&&p&  当然,虽然工业化是该书的主流,但该书对人文学科也有涉及,比如对社会制度和法律制度,在议会、立法、选举、政党、利益斗争等方面,都专门安排了一些篇章做了很精彩的描写。其中对法律体系建设的描写,是我见过的中文小说里最为专业的。&br&&/p&&p&&b&  二是描绘了一幅明朝末年的全景图卷。&/b&在对明末社会的描写上,《临高启明》可谓异常写实。很多穿越小说,在对古代社会的描写上都是满篇的硬伤,堪称历史错误大全集,有的作者连该朝代的基本知识都不懂,也敢洋洋洒洒写上几百万字。但《临高启明》却基本上没有犯太明显的历史错误,较好地还原了当时的社会场景。对当时社会状况和各类人物的描写也相当生动,明朝的政府运转机制、社会治理模式、军事体制、经济制度乃至商业、家庭、文化,在书中都有涉及,对明代官僚机构的保守腐败,民众生活的困苦,百姓心态的麻木冷漠,整个社会对外来者的妖魔化,对本土儒家文化的自高自大等,都描摹得非常到位。&br&&/p&&p&&b&  三是真实再现了人性和历史进程。&/b&临高启明采取的是现实主义的描写方法,绝不美化或者拔高某个人,而是让每个人都充分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比方说这五百个穿越者,其实绝大多数都没什么理想,穿越回明末也绝对不是为了挽狂澜于即倒,拯救黎民于水火,而是要当地主老爷当统治者,说穿了就是要奴役他人。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干的,在临高才刚刚站稳脚跟,便爆发了“女仆革命”,要求每人配一个“女仆”。虽然这种行动称不上高尚,甚至有些猥琐,然而这正是普通人的真实想法,临高启明并没有为之讳言,而是完整了再现了这些人的行动。&br&&/p&&p&  又比如,这本书再现了资本原始积累的残酷性。马克思说过,资本原始积累都是血淋淋的。穿越集体在发展工业化的过程中,有些手段在现代人看来确实比较残酷。比如在山东开展“发动机计划”,故意扩大辽东军在山东的叛乱规模,制造出大量被战乱所迫背井离乡的流民,再把这些人送到海南岛去作为几乎没有成本的人力资源。再比如,穿越集团在江南一带开展蚕桑业产业升级,引入先进的养蚕和缫丝技术,赚了大笔的白银,却让不知道多少当地蚕户破产。书中很多百姓的不幸遭遇,读来让人扼腕。然而这些情节,却又是真实的,是工业化过程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情。&br&&/p&&p&&b&五、集体智慧的结晶&/b&&/p&&p&  看了上面的介绍,大家可能会感叹:这本书的作者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写出这么一部面面俱到的鸿篇巨著出来?其实《临高启明》不仅仅内容广博,而且细节方面也做得非常到位。与这本书相比,有些穿越作品纯粹就是一个外行的臆想。《临高启明》对历史的复刻,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比方说写到进攻广州时,就有人作了专门的研究,反复确认当时广州的地形,连那个城门当时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当时有没有这个地点都作了专门研究,有的地点还实地去逛了一下,用这样的态度写出来的小说,真实性当然勿庸置疑。又比如《临高启明》对明代社会的描摹异常到位,也是参考了大量的论文、历史著作和当时的笔记小说等素材。&br&&/p&&p&  为什么《临高启明》能做到既广博又精细?单凭个人的力量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b&这部小说其实是集体创作的产物。&/b& &/p&&p&  《临高启明》诞生于SC论坛,后来主力们迁移到北朝论坛(northernbbs),并长期把穿越版块变成了临高启明创作讨论区,在这里以同人的形式进行了大量的创作,最终由挑选且整合成完整的小说。&br&&/p&&p&  这就意味着,&b&临高启明可以把来自各行各业的人的想法和知识积累,凝聚到一本书当中。&/b&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特别是在专业分工极其精细的今天,能精通一门学问就很了不起了,学计算机的不懂化工,学机械的不懂医学,学金融的不懂人力资源管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在同一个学科内,也是各有侧重。比如我比较熟悉的法律圈,入门时大家学的东西还都差不多,但一旦要往深里钻研,就必然只能精通少数几门,没见过哪个刑法专家对民法的研究也很到位的。要像《临高启明》这样,描摩出一个涉及几乎所有专业的故事,必然需要各行各业的人士参与。&/p&&p&&br&&/p&&p&  更厉害的是,《&b&临高启明》的大部分章节,在被编成故事情节之前,已经经历了长时间的讨论,经过了很多人拿着放大镜的审视。&/b&可能存在的硬伤和漏洞,大都已经被发现和纠正了,所以才会有我前面说的,《临高启明》几乎没有太明显的硬伤。当然,在一些技术细节上肯定还是会存在疏漏,但这些疏漏若非这个行业的专家,一般人是不可能看出来的。所以作为一般人的读者看到这本书里遍及几乎所有行业的知识,大概只剩下了感叹的份。&br&&/p&&p&  还有一个一般小说很难做到的地方,就是临高启明中的很多人物,其实都是真实存在于论坛中的,有时候作者在描写人事问题和政治斗争时,就直接把这些人的发言拿来当作小说台词,所以&b&很多角色背后,都有一个真实的人物存在,那么这些角色的台词,也就显得特别有血有肉。&/b&如果单靠一个作者来写,恐怕只有强如曹雪芹这样的天才,才能做到“各肖其声口性情”,而像曹公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去写一本网络小说中?&br&&/p&&p&  这,就是互联网的力量。在“前互联网时代”,要聚集起各行各业的人物去完成同一件事情,大概只有靠国家的力量和不计成本的投入才办得到,比如编写《辞海》或者《中国大百科全书》。有这个能量和资源的人,不可能会有让大家一起写一本小说的念头;有这个念头的人,又很难有这个能量和资源。而在互联网的时代,这样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几乎是零成本就完成了。&br&&/p&&p&&b&  所以,没有互联网带来的高效而廉价的资源整合,单靠一个人或者少数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一部鸿篇巨制。我们应当庆幸自己生活这个伟大的时代,只有在这个时代,我们才能有幸阅读到这样一部汇聚了无数人智慧的作品。&/b&&/p&&p&  从这个意义上讲,《临高启明》可以说是一部意义非凡的“时代之书”。&/p&
《临高启明》是一本很特殊的网络小说,它的最大的价值,我以为是重新定义了“穿越小说”这一网络小说的主要流派。因为在《临高启明》的衬托下,其它穿越小说的最大弱点暴露无遗——尽管这个弱点大家都知道,只是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这个弱点就是过于高估…
巴虺的牧群, 应该是我看过最好的克苏鲁恐怖故事了&br&&br&五年前的5月24日,我的一位朋友,在四川文物考古院从事古蜀文化研究的张存孟博士,逃出了成都市康仁精神病院,从此下落不明。
当然,大多数人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不过,他的失踪倒是在学界内部引起了一定规模的轰动。因为,在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焦虑症,必须送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之前,张存孟曾经公开宣称自己发现了一个曾活跃在蜀西南地区、并且尚未写入现代考古记录里的史前文明。一些喜欢加油添醋的好事之徒认为他的精神障碍与离奇失踪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是张存孟为了挽回自己的学术声誉而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另一些人则相信那些离经叛道的“新发现”正是张存孟精神错乱时产生的妄想,而随后的离奇失踪更说明他的精神疾病已经发展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
然而,那些经常与张存孟打交道的人却有着不同的观点。他们主张将这一连串变故看作是相互独立的事情——也就是说,张存孟的确发现了一个尚未写入现代考古记录的史前文明,却因为精神问题没能将所掌握的全部材料公之于众。但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张存孟留下的叙述与材料虽然高度一致,却过于零碎,而且缺乏实质性的证据。因此,一些真诚支持张存孟的人特意组织了一次私人考察,试图寻找到一些切实的证据来证明的张存孟的工作——我也参加这次考察活动。但出于某些原因,我们从未在公开场合提起过那次考察的结果。
直到上个月,青羊区人民法院结束了一年的宣告期,正式推定张存孟已经死亡,而他的家人也为此举行了一个象征性的追悼会。得到消息后,我特意搭乘飞机去了一趟成都,与其他几个曾经参与考察的朋友一同参加了这场简单的仪式——这也是我们自那次搜寻探险活动后首次聚集在一起。追悼会上,我们依旧没有提起那次考察的情况——一方面,我们得到的信息太过离奇怪异,反而让人徒增猜疑;另一方面,在那种场合里,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起为好。但必须要说明的是,虽然我们都是和张存孟密切往来了十多年的好友,虽然我们都曾参加了那次考察活动并且默契地隐瞒了许多有关探险的详细情况,但是我们的确不知道他的下落。
偶尔,我觉得张存孟可能还活着,但这种想法却不能带给我丝毫的安慰。相反,每每想起张存孟的失踪,想起他可能经历了怎样的遭遇,我就会感到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然而,这种挥之不去的噩梦却有着一种可憎的吸引力,诱使我继续挖掘与之相关的一切。所以,这些年来,我沿循张存孟留下的线索,详细研究了我能找到的所有资料。虽然失去了第一手材料以及最无可辩驳的铁证,但我依旧大致地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原貌——只是这中间不可避免地掺杂进了许多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幻觉的片段。
我曾询问过那些参与探险的朋友,是否应该将这些事情写下来。但他们大多不置可否,似乎不愿意再提起那一段往事。然而,考虑到有些事情在科学与历史研究中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意义——同时可能也是张存孟留下的、最有价值的遗产——因此,我决定将所有事情,包括那些确凿的事实与离奇的猜测,全都叙述出来。这不仅仅是为了寻求自己内心的平静,也为了提供一种新的角度看待张存孟的失踪,甚至看待那些我们如同管中窥豹一般了解到的漫长历史。
一、张存孟的故事
整件事情最早要追溯到2007年的春天。那年三月,由于中美合作考古的缘故,张存孟受邀前往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大学参加研讨会。在研讨会上,他认识了在波士顿卡伯特考古学博物馆从事东亚考古与文化研究的戴维·J·怀特纳博士。由于当时卡伯特考古学博物馆在举办专业的东亚文物展览,因此在研讨会结束后,怀特纳博士顺势邀请他前去博物馆参观访问。参观时的具体情况,现在已经无从查证了,但是他在自己的笔记里反复提到了一件非常特别的展品——一张来历不明的皮质卷轴。
我曾就此事发出邮件咨询过怀特纳博士。那位好心的老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向我证实这件事情,同时还向我发送了几张皮质卷轴的照片。在仔细研究过那些照片之后,我必须承认,这的确是一件极为引人注意、同时也让人颇为费解的奇特文物。
那是一张非常古老的皮革,看起来像是经过特殊工艺鞣制成的猪皮皮革。它边缘剪裁得很整齐,整体呈灰白色,大约六寸宽、一尺长。但真正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些用某种暗褐色的颜料书写或涂抹在灰白色皮面中央的特殊符号。这些符号乍看起来像是甲骨文或金文之类的原始文字,但细看之下却会发现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符号体系——不过,那些经常从事考古学研究的学者依然能清楚地意识到它们肯定属于某种表意的符号系统。这些符号共有七十个,整齐地排列成五行十四列。符号与符号间鲜有重复,似乎也暗示着它们可能出自一套非常复杂的系统。
此外,怀特纳博士在附带照片的邮件里详细叙述了其他一些无法反映在照片上信息。根据博物馆的档案记录,这件藏品是由一位名叫克劳德·雅各布的美国探险家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从中国川边地区的一座村寨里带回来的。克劳德·雅各先生在日记里详细记述了他与村民交易皮卷的过程,并且提到皮卷原本是被保存在一个“表面描绘着亵神图案、让人觉得特别可憎”的小陶罐里。但是1986年,克劳德·雅各布的孙子,托马斯·雅各布,将皮卷及其他一些属于克劳德·雅各的收藏品一同捐赠给卡伯特博物馆时,那只陶罐却遗失了。
整张皮卷非常薄,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非常柔软、且具备有一定的弹性,似乎经过了某些特殊的鞣制处理。至于它采用了何种动物的皮革目前还没有定论。由于辗转易手,皮卷的碳污染非常严重,因此博物馆方面无法使用碳14法对其进行年代测定;此外,由于缺乏可供参考的类似物件,因此卡伯特博物馆至今仍无法断定皮卷的确切年代。另一方面,符号的解读工作也困难重重。起初,克劳德·雅各认为那些符号是原始的藏文,但这种观点很快就被专业的藏学家否定了。博物馆也曾将它的副本发送给了著名的语言学家与古抄本学者,但他们全都无法做出合理的解读,甚至无法找到相似的样本。
但真正让怀特纳博士记忆犹新的还是来自张存孟的见解。他在邮件里告诉我,张存孟曾仔细研究过上面的符号,并且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他告诉怀特纳博士,四川文物考古研究院在2005年4月对三星堆遗址进行大规模考古发掘的时候曾出土过一尊非常奇特的青铜蛇残件。和常见的三星堆器件一样,这件青铜蛇残件上面也雕刻着许多单个的奇特符号;但这件青铜蛇上的许多符号都是独一无二的,从未在别的器件上见过。而曾经研究过这尊青铜蛇的张存孟发现,某些书写在皮卷上的暗褐色符号与那些符号有着隐约的相似之处。考虑到皮卷最早是在川边地区的村寨里发现的,因此张存孟觉得这张皮卷的源头很可能就在成都平原上,或是川西那些与世隔绝的群山里。
自然,怀特纳博士对这些全新的见解极感兴趣。他不仅向张存孟赠送了几张关于皮卷的高分辨照片,同时还领着张存孟来到了博物馆藏书室,向他展示了有关克劳德·雅各布日记的微缩胶片。根据怀特纳博士的回忆,张存孟曾在胶片放映机前仔细研究了大约两个小时,并记录了大量笔记,直到将近闭馆时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研究工作。他告诉怀特纳博士,他愿意在回国后继续研究这些东西,试着根据日记上的蛛丝马迹,彻底弄清楚这张皮卷的来历。可惜的是,虽然他们后来还有过几次联络,但张存孟的研究工作似乎进展得很缓慢,以至于怀纳特博士最后将这件事情给完全遗忘了。甚至在我联系他之前,他都不知道张存孟已经失踪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存孟的确找到了一些与皮卷有关的信息。研究所提供的记录显示,他曾于2008年三月到八月间三次前往四川省西南部山区进行大范围的考察——所牵涉到的地区涵盖了雅安、甘孜、凉山三个州市;而档案室里存留的几页手稿也对这些事情进行了粗略的说明。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找到了克劳德·雅各布曾拜访过的彝族村寨,而且几位居住在村寨里、年近古稀的老人还认出了照片里的皮卷。
根据手稿的记叙,那些老人将这张神秘的皮卷称为“兹索摩”。这个词并非是彝族的方言,而是一个非常生僻的外来词。根据老人们的说法,“兹索摩”是“龙蜕”或者“龙留下的皮”——当然,这只是一种带有传说意味的比喻,他们并不清楚这种皮卷的原料与制作方法,但某些流传在川南地区、极为隐晦模糊的神话的确是这样解释的。这些传说比居木乌吾还要古老,没人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或是由谁,传下来的。在这些神话里,“兹索摩”是山神或地神的凭证——那些得到,或是制作出,“兹索摩”的人将会超脱凡人的局限,进入只有群山诸神才能抵达的地下世界。而书写在皮卷上的古怪符号就是群山诸神使用的文字。
考虑到这一信息的重要性,我设法找到了那座彝族村寨,并详细考察了当地——以及周边县市——的民俗传说。但考察的结果却让我有些失望。由于年代久远,涉及“兹索摩”的神话大多支离破碎,只残存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片段。但是有一个神话故事却得到了彝族先人的青睐,并且在经历过演绎与加工后逐渐融入了那些在日常生活中起教化作用的民间故事,借此躲过了时间的磨耗,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出于某些原因,我决定将它完整地记录在这里——因为它隐晦地暗示了一些事情,或许有助于我更好地解释后面需要叙述的事情:
传说,在很久远之前,那时的人还不知道友爱,所以部族间会相互厮杀。有六个兄弟为了躲避仇敌的追杀躲进了大山里。但大山里的生活很艰难,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天,老大到深山里打猎。他翻了很多个山头,最后走到南禺山时终于累得走不动了,于是他坐在山脚的一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哭泣呢?”
老大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山要这么高呢,我们走得太累了,您能不能把大山变成平地呢?”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能让你变得高大强壮,带着你的兄弟翻越高山。”
于是老大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二天,老二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
老二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狼有尖锐的眼睛能够在我发现它之前攻击我,为什么鹿有灵敏的耳朵能在我抓住它之前避开我?您能不能捂住狼的眼睛不让它看不到我,堵住鹿的耳朵让它听不见我?”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能让你听得清,看得明。这样你能在狼发现你之前听见它的声响,在鹿听见你之前看见它的踪迹。”
于是老二也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三天,老三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
老三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豺狼虎豹都有爪子和牙齿,能抓伤、咬死我,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您能不能把它们的牙齿拔掉,把它们的爪子磨平?”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能让你长出牙齿和利爪,这样你就可以赶走它们。”
于是老三也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四天,老四和他的妻子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
老四和他的妻子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我们的孩子长得那么慢,让我们不能帮助他兄弟一同打猎?您能不能让他快些长大,好为大家出力干活?”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你的部族需要你们的子孙来延续,你们回去对兄弟们说,我让你们不用出力打猎,只用照顾好部族的子孙。”
于是老四和他的妻子也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五天,老五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
老五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山里的生活这么辛苦呢?您能不能让果子自己从树上掉下来,让野兽任我们宰杀,好让我们不用再辛苦的干活?”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你可以回去对你的兄弟们说,我令你不需再劳作,你兄弟的所得皆须分你一半。”
于是老五也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六天,老六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呼唤了南禺山神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听到呼喊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山洞里。
南禺山神对他说:“你的五个兄弟都已经来向我讨要过了,你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老六便对山神说:“山神啊,谢谢你愿意帮助我的兄弟,但您能不能留在这里一直保佑我们呢?”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能够教你如何带领你的兄弟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接着,南禺山神将历法与礼祭的知识传授给了老六,然后走进了山洞,再也没有出来。
到了第七天,山神的承诺都实现了。老大变得高大强壮,站起来有松树高,手张开有峡谷宽,于是他背着兄弟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老二有了狼的眼睛与鹿的耳朵,于是他带领兄弟们找到猎物,避开危险;老三长出了老虎的牙齿和爪子,于是他帮助兄弟们猎杀动物,打退虎狼;老四与他的妻子生下了许多孩子,他们抚育这些孩子,让整个部族兴旺起来;老五得到了山神的恩准,兄弟们将打来的食物分一半给他,让他不用劳作;老六掌握了南禺山神的历法,开始管理他的兄弟,带领兄弟向天神与地神祭祀。
当山神的历法轮回一圈之后,南禺山神再度出现在了岩洞里。老六便要带领兄弟们前去献祭,可兄弟们说:“我们整日劳作,却没有余粮,又怎么能去供奉山神呢。”老六觉得兄弟们说得有道理,于是他就把整天好吃懒做、只靠其他兄弟奉养的老五当作献祭送给了山神。南禺山神见老五又肥又胖,衣食无忧,便知道他们过得很好,于是收下五个兄弟的献祭。
然后,南禺山神教会了老六如何制作兹索摩,带着他们的献祭重新返回了岩洞里。老六制作了兹索摩,变成了新的山神,保佑着他的兄弟们继续在深山里生活下去。
很显然,这篇神话在一定程度上阐述了那张神秘皮卷——也就是彝人所说的“兹索摩”——的由来,但是它所讲述的内容却让这张皮卷变得更加神秘,甚至有些不祥起来。我曾与几位研究民俗学的朋友讨论过这个神话;而他们明确地表示这篇神话肯定源自非常遥远的过去。最直接的证据便是神话里隐晦地暗示了部分活人献祭的内容——将自己的兄弟献祭给山神。不同于人殉制度,在中原文化区内,将同族人作为人牲供奉天地等自然物的献祭形式结束得很早——现存最晚的例子是西周时期胶东地区东夷人墓。虽然古蜀地区实行的人牲制度还没有确切的定论,但最晚也不会迟于秦惠王灭古蜀——这意味着,这段神话可能有两三千年的历史了。另一方面,张存孟肯定也知道这段神话——因为一位研究西南地区民俗文化的朋友告诉我,张存孟在07年秋天曾经向他请教过一个内容几乎完全相同的故事。此外,这也可能是他将自己发现的史前文明命名为“古南禺国”的原因之一。
不过,考虑到这段神话并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而其他的神话又太过支离破碎,很难提取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事情似乎走进了死胡同。然而,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张存孟对于古代地名有着敏锐的嗅觉,沿着“南禺山”这个罕见的地名,他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发现了新的线索。
随后发生的事情,学界内部的人大多有所耳闻。2008年10月,张存孟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中国古代文明起源学术研讨会”,并在会上做了一场报告,首次公开提到了他新发现的“古南禺国”。这次报告引起了激烈的争论,甚至在提问阶段就涌现出了大量反对的声音。虽然我没有参加那次会议,但我阅读过他提交的会议论文,并且完全能够想象这样的报告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由于缺乏决定性的物证,张存孟引用了大量古籍试图佐证自己的假说。这种做法本来无可厚非,但他在挑选引用的古籍时却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所提到的典籍大部分都不是信史,而是一些类似志怪杂谈的古书,像是东晋王嘉的《拾遗录》、西汉刘安的《淮南子》、还有那本尚有疑问的《穆天子传》;此外,他还提到了许多倍受争议、普遍被学界视为伪经或者赝品的古书,甚至是一些我从未听说过名字的典籍:像是像是《山海经》中的四卷《昆仑经》、神秘莫测的七卷《贤秘经》,以及那卷据说被始皇帝完全烧毁封禁了的《大荒策》。这样的佐证非但不能让人信服,反而让更多的人相信这个所谓的“古南禺国”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玩笑。
但是,少数不受舆论左右、愿意静下心来仔细查阅各类古籍的人或许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虽然这些被归类为伪经的书籍出自不同的年代,但是它们的内容——尤其是关于古南禺国的内容——却出奇的一致;而在这其中又属传说在秦朝初年完成的《大荒策》最为详细。那些记载《大荒策》中、有关古南禺国的传说与神话让人颇觉怪异,甚至有些让人觉得恐惧。根据这些神话的记载,在古蜀西南方的群山里曾经存在过一个无比强大的帝国,并且可能繁荣昌盛了千百个世代的时间——而那个时候,真正的华夏族还未真正形成,就连古蜀地区也只生活着一群刚刚踏入新石器时代的原始人。
根据古籍的记载,那些生活在这个片土地上的人被称为禺虺氏。他们可能是一批从西南方的高原地区上迁移下来的居民。至于古南禺国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已经无从得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最终发展成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帝国——横断山区中部与南部的广阔群山都属于它的领土,甚至就连巴蜀平原也一度被揽入它的势力范围之内。在这个古老王国逐渐没落的晚期,它还曾与新兴的古蜀国展开了大规模的战争——这场战争最后以和解收场,古南禺国放弃了巴蜀平原,退回了群山之中;而古蜀国则需要每年向王国进贡,以维持订下的平衡,避免再开战端。这样的局面维系了大约一千年的时间,也使得大量与古南禺国有关的传说和宗教信仰流入了蜀地,并最终被华夏文化记录了下来。
在这个王国里,宗教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与其他的早期东亚文明不同,禺虺氏并不实行任何形式的自然崇拜或图腾崇拜;这些神秘的远古居民只崇拜一位神明与它的子孙。这位神明被称为“巴虺”,也被称作“大蛇”——禺虺氏认为它是一条巨大得难以想象的蛇;它的身躯沉在四海之底,环绕八方,将整个陆地缠在其中;而它的头颅则安歇在大地之下的深渊里。巴虺如此的巨大,只要稍稍活动就会动摇地底的根基,导致大地的摇晃和山脉的崩塌,因此它通常会保持静止。正因为这个原因,在古南禺国里任何幽深的洞穴被认为是神圣的,也是最适宜举行祭祀活动的地方。为了亲近神明,人们都居住在幽深的洞穴之中,并且会聚集在最深的洞穴里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因为这样的地方更接近巴虺,因而也更容易得到神明的青睐。祭司同样也是王国的统治者,而地位最为崇高的大祭司——同时也是国家的权力中心——更需要在盛大的祭祀仪式上进行选取。
平心而论,刨掉那些明显是神话的内容后,有关这个“古南禺国”的记载并非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奇想,只是张存孟引用的文字资料太过离经叛道,实在难以获得学界的认同而已。虽然我和他有超过十年的交情,可当别人向我转述起这些消息的时候,我也相信这只是张存孟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他过分沉迷在自己的小发现里,偏执地寻找一切能够为之提供佐证的材料,却忽略了身为考古工作者的根本。有这样想法的人并非独我一个,四川文物考古院的副院长,柯建华教授,也有类似的看法。他驳回了张存孟提出的野外考察申请,并且建议他给自己放个长假——一来可以让他放松放松,转变心情;二来也能够让他暂时远离学术圈一段时间,以免给考古院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是张存孟显然没有理会副院长的授意。据我所知,在调休获批的第二天,四月二日,张存孟就带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和器具前往四川西南的山区展开考察去了。
关于这次考察的详情,我无从得知。不过,在张存孟结束考察返回成都时,我曾与他有过一些交流。五月四日,我正在四川大学进行访问,却意外地接到了张存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激动地告诉我,他正在返回成都的汽车上,并且带回来非常惊人的发现。得知消息后,我特意去了一趟北门汽车站,打算为他接风。
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几乎没有认出来。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满是污渍的大衣,背着一个鼓鼓的帆布背包,留着邋遢的长发和一圈不太整齐的胡茬,左手上还缠着一圈有点儿发黑的绷带。看到我的时候,他疲倦的神色有了朝气。他张开双臂,一面拥抱我,一面迫不及待地表示这次考察非常成功——因为他发现的东西超出了所有历史学家的想象,甚至可能完全颠覆现有的考古学观点。
我记得张存孟兴奋地说了很多话,但却没有透露出任何实质性内容。他巧妙避开了能够透露信息的话题,只是一味地强调这次发现的重要性。当然,我能够理解他想在正式公开发现前保持神秘的想法,因此并没有深究。我记得自己问过他有关左手绷带的问题。他告诉我,那是因为他跌倒在一个陶罐上,所以被打碎的陶片给划伤了。而且他还从背包里拿出了几片陶片让我研究,告诉我这就是从打破的陶罐上取下来的。
虽然没有专业的工具,但我依旧能看出那几片陶片有着非常精致的做工。在较大的几片陶片上都有着绘画的痕迹。虽然只有一部分图案,但我依旧认出画的某种蛇形动物,因为它的画工非常精细,甚至准确地画出了鳞片的纹路,有着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如果陶片的年代真有张存孟说的那么古老的话,这应该是媲美,甚至超越,阿尔塔米拉壁画的杰作——因为陶片是弯曲的,远比平坦的岩面难以把握,而绘制陶片的人却巧妙地利用了这种弯曲,让画中的蛇看起来就像缠绕在陶片上一样。但是在研究陶片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激动,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烦意乱。那些陶片隐隐约约地散发着一种略带腥味的奇特臭味,让我本能地感到厌恶。张存孟告诉我那种气味是装在罐子里的液体的气味——他摔倒在罐子上的时候,罐子里还有小半罐液体,这些液体溅了他一身,所以他很熟悉这种味道。他觉得可能是某种发酵酒或是自制草药,对此我有点儿怀疑。
而后,我又与他谈论了些别的话题,并且将他送到了家中。老实说,我当时有些心不在焉,但就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是为什么。陶片上的古怪气味给我造成了难以形容的影响,甚至当张存孟将陶片包好收回背包后,我依旧神经质地觉得自己还能闻到些许微弱的气味。另一方面,张存孟的言行举止也显得有些狂躁,像是处在一种怪异的亢奋状态,但是考虑到他的新发现,这种表现似乎并不奇怪。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这是我与张存孟最后一次见面。在会面后的第三天,我结束了四川大学的访问之旅,搭乘飞机回到了杭州。接着,在七天之后,我又给张存孟打了个电话,试图打听他的工作进展——因为,对于任何考古工作者来说,一个全新的远古文明都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但接电话的是他的妻子王韵,而更让我错愕的是,王韵伤心地告诉我,张存孟在四天前因为严重的焦虑症和狂躁症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根据王韵的叙述,张存孟自考察回来后就显得特别焦躁,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展他的研究;那段时间里,他几乎从不休息,至多只在书房躺椅上睡一两个小时;他不允许任何人去碰带回来的研究资料——期间王韵曾想趁他休息的时候帮忙整理书桌,却让张存孟勃然大怒,从此不再允许任何人踏进他的书房半步。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王韵最后负气回了娘家,不再理会张存孟。接着,在五月十日夜晚,邻居打电话告诉她,她家起火了。待王韵赶回家后才知道,张存孟在书房里放了一只金属盆,烧掉了自己的整理好的所有资料和考察笔记——在销毁期间,他不慎引燃了纸篓,最后烧掉了整个书房。万幸路人发现及时,火势没有扩大,张存孟也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并没有受伤。在邻里的建议下,王韵当晚就陪着张存孟去了医院,接着在第二天将他转进了康仁精神病院。
后面的事情,那些关心相关新闻的读者或许还有些模糊的映象。五月二十四日中午,张存孟趁午休时溜出了自己病房,偷走了一位医生的外套,然后顺利地从医院正门逃了出去。医院方面表示,由于患者既没有表现出伤害他人或自己的举动,也没有尝试逃跑的意图,因此他们并没有将他安排在看护得较为严密的重症区病房,因此张存孟的逃跑是一起“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意外”。根据院方的调查,张存孟并没有带走任何在入院时没收的物件——或许是担心惊动医务人员——只是带走了一本他向院方申请、保留下来做日常记录用的笔记本。
二、第二次蜀西考察
我之所以要在这里复述一遍发生在张存孟身上的变故,是因为它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我接下来要讲述的事情。我在前面说过,他的失踪在学界引起了一连串的争论,但是我没有参与其中。一方面,身为与他往来的十余年的朋友,我在任何时候都不愿对他的作为妄加议论;另一方面,他提出的观点实在过于离经叛道,即便见过那些神秘的陶片,我也很难彻底抛掉心底的怀疑加入为他辩护的行列。幸运的是我并没有为这件事多费脑筋。张存孟失踪得很彻底,虽然张家与好事的记者诉诸了各种途径,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他被送进精神病院前的那场火灾烧掉了他整理记录的所有材料,因此没人知道他在考察时到底发现了些什么。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激烈的争论渐渐平息了,变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谜团,供人们在茶余饭后的闲聊里偶尔谈起。
但在事情过去一个半月后,七月十二日,我与张存孟共同的朋友,在西南交通大学地质系工作的杨烨博士,给我发来一封邮件。他在邮件里附带了几张影印图片,并告诉我这是他在慰问张家时无意发现的东西。图片里是一本边角被火燎过的笔记本,以及其中的几页内容,上面记录的全是日期、地名与记号。在看清楚其中的内容后,我感到一阵狂喜。因为那是张存孟的旅行记录本,上面清楚地记录了张存孟在那次考察期间过去的所有地方——这意味着我或许能够亲自见证张存孟的发现,彻底解决那个悬而未决的谜团。杨烨告诉我,他与几个朋友正在逐一研究旅行记录上的各个地点,试图从中找到有关张存孟惊人发现的线索。这时,我回忆起了张存孟受伤的左手,于是告诉他们,张存孟在他做出惊人发现的地方摔伤了手臂——他们可以靠这条信息筛选可能的地点。
从我这里得到新信息后,他们加快的筛选的速度,并且很快就将目标放在了张存孟最后到访的考察地点上——某座位于雅安市石棉县栗子坪乡附近,名叫“老瓦林”的小村寨。但是,我们查阅了各级行政地图,始终找不到“老瓦林”。因此,杨烨亲自驱车去了一趟栗子坪乡,亲自走访了当地的居民,终于弄清楚了“老瓦林”的来历。这个地方是一座位于大山深处的聚居区,非常偏僻,只有一条勉强可以行车的山路能够抵达。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老瓦林”因为调整行政区划的缘故被改名成了下岩村,这也是我们在现有的行政地图上找不到“老瓦林”的原因。
得知消息后,我借着暑假的空档飞去了成都,与其他人见了面,准备共同筹划接下来的考察活动。总共有五个人参与了这次考察活动,分别是来自四川大学考古系的姚振华博士、北京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周子元副研究员、四川文物研究院的李国豪副研究员、西南交通大学地质工程系的杨烨博士还有我。由于我们并不确定会遇到怎样的情况,所以我们决定先进行一次试探性的实地考察。因此我们只携带一些简单的登山与野外生存设备,以及几套照相器材——我们将这些东西装进了姚振华与杨烨的汽车里,尽可能地精简了考察队的规模。
七月二十二日上午,我们驾驶着两辆汽车离开了成都,出发驶向石棉县。当天晚些时候,我们就抵达了石棉县。我们在县上添置了一些补给,随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们告别了波涛翻滚的大渡河沿着它的支流南垭河逆行而上,前往栗子坪乡。我脑中关于那段行程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我只记得天空中笼罩着淡淡的雾气,神秘的群山在透过雾气的苍白阳光下绵延起伏,浅浅的南垭河一直在公路的附近流动,闪烁着亮白色的粼粼波光。随后,公路边的房子渐渐的多了起来。起先是一些当地农民守夜时使用的简陋茅草小屋,然后出现了漆黑的老式木制房屋,或者稍新一些但也有好几年历史的三层小楼。这些房子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最后渐渐连成了一片,错落地分布在公路的两侧。中午的时候,我们将车开进了栗子坪乡。但我们并没有多做停留。在询问过一些当地人后,我们很快便找到了一位愿意带我们前往下岩村的向导,随后我们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然后按照向导的指示,将车开上了乡镇西面的一条破旧山路,向着西面高耸及天的群山开了过去。
乡镇的喧嚣很快便被我们抛在了身后,越来越远,最终淹没在一片荒野所独有的寂静之中。路边的植被开始变得茂盛而浓密,层层障障,仿佛像是不可逾越的莫测迷宫,将我们围在其中。而车轮下那条坑洼破旧的山间小路却像是有着了生命与意识一般在这些枝桠与树叶组成的迷宫中穿梭游走,将我们引向未知的世界。在这些墨绿色的迷宫之上是巍峨陡峭的群山与悬崖。小片葱翠的灌木如同鳞片般叠在那些裸露的灰色花岗岩上,让这些险峻的山体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我们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的巨大生物的一部分。
这些脱离了文明世界的荒野景色并没有让我们感到丝毫的放松;相反它带来某种难以琢磨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脆弱,越来越迫切地希望能寻见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从那些熟悉的痕迹中寻求到些许慰藉;而一想到我们的目的地可能就在这样的荒野深处,就让我们觉得更加压抑与不祥。所幸,这种让人恐惧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终于又看见了人类活动的痕迹。最先出现的是一些路边开垦出的土地,与挂在树上的彝族饰物;接着渐渐有了由石头垒砌成的小块梯田。随着小路突然转过一段突出的山坡,一座古朴而典型的彝族村寨忽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接着我们便意识到下岩村——也就是张存孟口在笔记本里提到的“老瓦林”——已经到了。
灰白色的土石墙与墙上留有狭小气窗的建筑风格无声地诉说着这座村落的古老历史;鲜有的几座大型木结构建筑也显得非常老旧,呈现出一种历经过风雨侵蚀的暗色;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穿着传统彝族装束的老人与小孩——年轻人大多都离开了这儿,前往能找到更多机会的城市工作——而这一情形更让这个地方充满了萧索衰败的感觉。村子里显然很少见到外人,当我们的车开进村子的时候,四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对于我们来说这倒是件幸事,因为当我们拿出张存孟的照片开始打听关于他的事情时,很多人都认出了我们手里的照片,并且告诉我们应该去找一个叫“俄里”的人。
他们口中的俄里是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健康、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会说一口夹杂着蜀西彝族方言的普通话。他以前是个猎人,在栗子坪被划成保护区后,便改行当上了当地的护林员。几十年的山林生活让他对方圆十几里内的山林都很熟悉。因为鲜有外人来访,所以当我们说明来意之后,他很快就记起了关于张存孟的事情。他告诉我们,张存孟的确来过这里而且在村子里住了四五天,还打听了不少当地流传的民间故事,而且还对周围的地形进行了详细的考察。此外,张存孟还干了一件很让俄里极为不解的事情,他曾经出钱请俄里带他去一个名叫“尔子洞”的岩洞里进行考察。
在当地,“尔子洞”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地方。这是代代相传的祖训,但没有人知道确切的原因。有些人说尔子洞是个无底洞,一直通向地府;也有人说尔子洞是个非常庞大复杂的迷宫,贸然进入的人很容易就被困死在洞里;还有人说洞里住着非常危险的猛兽,一旦遇上就绝无生还的可能。年轻的时候,俄里不信邪,曾经拿着火把想去尔子洞里一探究竟。可是,他沿着洞穴一直走到火把火光变弱也没见到洞底,更没见到猛兽或怪物。但洞里昏暗的环境却让他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情绪。在恐惧与黑暗的双重作用下,他没有继续下去,径直退了出来,并且再也没有进过洞里。
张存孟是如何知道“尔子洞”的,俄里不得而知。虽然疑虑重重,他还是带着张存孟去了一趟尔子洞。但出于某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他拒绝与张存孟一同进洞,只答应留在外面等张存孟出来。张存孟也没有多做要求,带着简单的设备只身走进了洞里。根据俄里的回忆,张存孟在洞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狼狈不堪地从洞里走出来。而且,在出来的时候,张存孟的左手上割了个很深的伤口,衣服上也染着大片奇怪的污渍,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气味。但是张存孟却显得特别兴奋,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伤口——他告诉俄里,手上的伤口只是一点小事,和他在洞里发现的东西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这个消息让我们感到颇为激动。因为张存孟的确是在这里受了伤,而且对应俄里的说法,这个“尔子洞”很可能就是张存孟做出最重要发现的地方。经过再三恳求之后,俄里终于答应带我们去尔子洞看一看。于是我们从车里卸下了野外扎营与洞穴探险的设备,然后在下岩村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我们在向导俄里的带领下,离开了下岩村,循着几个月前张存孟走过的道路,向西进入了杳无人迹的群山之中。由于背着笨重的设备,所以我们一直沿着山谷的低处前进。灌木与矮树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路,只有偶尔可见的一些光秃地面与磊石述说着这里曾是彝族先人游走狩猎过的土地。渐渐地山路开始逐渐攀爬向上,四周的山势也跟着变得陡峭起来,甚至比前一天看到的还要险要。突兀险峻的花岗岩悬崖与耸入云端的高大尖峰随处可见,透着荒凉的意境。随着地势的升高,粗壮的树木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渐渐退让给了矮小的高山灌木,但是视线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开阔;相反,巍峨的山峦如同密不透风的高墙一般从四周压了过来,遮挡住了所有的景色,只留下一片巴掌大小的天空。而西面的山体则更加高大,甚至它那覆雪的尖顶已经与徘徊在山腰云雾融为了一体,难以从远处分辨出真实的分界。任何见过这些山脉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某种幻觉,开始相信这里的确埋藏着某些从来都不为人所知的神秘世界。因为它们看起来如此雄伟而蛮荒,相比之下人的力量、乃至现代文明的力量全都显得渺小虚弱、微不足道。同时,我们也开始理解那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彝族先人为何会将这些山峦当作神明进行崇拜与祭祀。
将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抵达了俄里所说的“尔子洞”。这座巨大的洞穴位于一座陡峭悬崖的底端,是一处史前冰斗的谷底。洞穴的入口非常巨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最高处大约有三十尺高,宽五十到六十尺。入口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大部分地方都是由史前冰川搬运来的裸岩,只有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泥土,上面生长着矮小的高山灌木。地质系出身的杨烨在观察过洞穴的入口和周围山势之后有了初步的了解。根据他的理论,这原本是一处因为地质构造形成的裂隙,连接着位于地底深处的庞大裂隙体系。在冰川纪时代末期,周围冰川上的融水沿山势汇聚在冰斗中,灌进裂隙,让这里成为一条地下暗河的入口。随着时间的流逝,暗河逐渐磨蚀了裂缝的岩壁,形成了现在看到的岩洞。之后冰川逐渐消失,暗河也随之干涸,将整个岩洞完全地暴露了出来。
虽然俄里与我们相处得很融洽,但当我们邀请他一同进洞探险的时候,他明确地拒绝了我们的提议。老实说,我们并不觉得意外。世代传承的神话与忌讳早已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虽然他自称不相信关于“尔子洞”的所有传说,并且一口咬定那下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每当提到这个地方,我们依旧能清晰地察觉到他言语间的不自然。因此我们与他约定,不论我们在洞里看到什么都会在四个小时内返回,届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随后,我们一行五人整理好了行装与必要的洞穴探险设备,踏进了那个幽深的洞穴。
虽然有照片作证,但我仍时常怀疑那次洞穴探险只是一场离奇、怪诞而又恐怖的魇梦。虽然我还记得那段揭露出无数可怖奇迹、同时也让人惊骇异常的勘探过程;也能清楚地回想起自己遭遇的足以令人疯狂的变故;但是这一切在我的记忆里都显得极端地不真切。更糟的是,它们还与一些我曾读过的某些可憎神话混杂在了一起,让我难以辨别到底哪些是根据实际情况作出的推测;而哪些又是由可怖神话催生的荒诞奇想。显然,洞穴昏暗而又神秘的环境对我们的头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奇特影响,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开始用最险恶恐怖的念头去推测那些令人惊骇的发现,那些曾经生活在此、对我们来说极为陌生而怪异的远古居民。
我们举着电石灯在黑暗的洞穴里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岩洞向下延伸出的距离远远地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随着坡道的不断下行,洞穴的轮廓也跟着千变万化起来。可不论轮廓如何变化,洞穴始终都很宽敞,丝毫没有收拢变窄的趋势。虽然洞穴里充满了各种角度的弯折与回旋,但却一直都在朝下行进。地面坡度大多数时候都保持在三十度到四十五度之间,这似乎暗示着它正在延伸向人类几乎无法触及的大地深处。生长在洞穴里的钟乳与石笋并不多,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海拔与气候并不适合这些沉积物的生长,更常见的还是大块的砾石与水流冲刷出的平整岩面。这些东西在乙炔火焰发出的、不段变化的明亮光线中拉出变幻莫测的长长黑影,让原本就神秘诡异的洞穴景色蒙上了一种险恶不祥的意味。在前进过程中,我们并没有遇到特别值得一提的岔道,充其量只有一些扩张在岩壁上的裂缝——它们大多数都很狭窄,仅够让人将手伸进去,但也有少数几条裂缝的宽度能让人侧着身子挤进去。我们在其中几条裂缝前停顿了一会儿,对裂缝进行了简单的研究。我们认为它们的年龄要比洞穴本身年轻许多,可能是在洞穴形成之后因为地质作用而再度撕开的新缝隙。这些可怖自然力量留下的痕迹让我们感到了莫名的畏惧,仿佛它们是某些潜伏在这片厚土之下的神明在展示自己的暴虐力量时在岩石上撕扯出的伤口一般。另一方面,有些裂缝也让我们觉得亲切与感慨——因为我们能在这些地方找到一些应该是张存孟留下的路标。我们看到了许多用可擦洗的颜料涂抹出的箭头,以及一些插在裂缝中的荧光棒——那显然是他上次探险时留下来的。这些符号说明我们并没有走错方向,同时也让我们伤感地怀念起了早已下落不明的张存孟。
最初的惊异来得非常突然。大约在进入洞穴一个小时后,我们突然走进了一条水平的通道。那是一段笔直而平整的通道,有着非常规则的圆形轮廓——这种极度规则的轮廓让人很难相信它是自然力作用下的产物。通道很高,虽然电石灯能够提供明亮的光线,我们也只能模糊地看见通道的顶端。而且通道的地面与洞顶上都看不到任何石笋或钟乳生长的痕迹,甚至就连那些散布在其他地区的碎岩与砾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让我们惊诧的事情并不只有这些。沿着这条诡异的通道慢慢走下去,我们忽然注意到洞穴两侧的石壁上还涂抹着一些彩色的图画。在经历过片刻的讶异后,我们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张存孟所提到的“古南禺国”所保留下来的重要遗迹。这种突然出现的奇迹带来的极度的兴奋与狂喜,让我们把注意力完全地集中到了壁画的内容上。这两幅壁画约有十尺高,五十到六十尺长。根据工程量的大小来看,它们应该是由多位画家协力完成的作品——一些场景中的细节差异也证实了这种推测——可即便如此,也让人很难想象那些生活在千百年前的人们是如何在这条深埋在地底的通道里描绘出了如此宏伟的作品。此外,两幅壁画叙述的是同样的内容,不仅如此它们的表现形式、图案构成、绘画风格乃至色彩选择都惊人地相似,让人有理由相信它们是由同一批画家在同一时期创作的。
这两幅壁画均包含了许多场景,每个场景都记述着不同的事情,但场景之间的衔接却表现得非常自然,让整幅壁画看起来浑然一体。这些场景似乎是按照时间顺序沿着通道的走向从外向内一幅幅排列起来的——这样的设计显然是为了叙事的需要——只要有人从这里经过通道,走向更深处的洞穴,就能按着时间的顺序轻易地了解它们表述的故事。这两幅壁画的表现风格与其他那些早已闻名于世的史前壁画较为接近——构图简单,风格写实,虽然简单朴素,但画中的事物与动作却极为生动,充满张力,一笔一画都显示着这些史前画家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与卓越不凡的高超技艺。虽然有些场景乍看之下有些匪夷所思,但壁画所表达的意思却并不难理解。我们完整地检查了壁画,然后简单地讨论了一会儿,很快就厘清了其中包含的内容。简单地说,它们讲述了一个部族发现这座洞穴,接纳某位神明,然后在此定居繁衍的故事——当然其中不可避免地包含了一些带有神话性质的内容,让我们这些对这个古老文明一无所知的后人们感到有些怪异与迷惑。
根据画面的内容,古南禺国的先民曾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争。壁画上,分别被涂抹成白色与褐色的两个部族展开了血腥的战斗。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争,褐色部族的人数远远地超过了白色的部族。他们手持着简陋的长矛与棍棒围剿、消灭了大量白色部族的成员。白色部族剩余的成员开始撤退,纷纷逃向更加险峻的山脉。但褐色的部族并没有就此作罢,他们紧紧跟在后面,试图彻底歼灭剩余的白色部族。于是,白色部族被驱赶进了山峰间的一片洼地——根据一些明显的地貌特征来看,这片洼地就是尔子洞所在的围谷,在那个时候,流进洞内暗河似乎还没完全干涸,因为壁画上还描绘着一条蜿蜒的河流。褐色部族的追兵爬上了围谷周围的山峰,包围了他们的敌人,准备将白色部族赶尽杀绝。此时,一个涂抹成白色的人物站在洞口挥手指向洞穴里,似乎在要求无力再战的白色部族跟随他进入洞中。虽然壁画中的人物大多都是粗略的描绘,缺乏可供分辨的细节特征,但这个站在洞口的人却描绘得很精细。他带着奇怪的头饰,身上描绘着怪异的花纹,手与脚上都缠绑着某种动物的皮毛——这些细节似乎都在暗示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接着,场景转入地下,那个穿戴着头饰的人领着白色部族剩下的成员向洞穴深处走去。而在他们身边的洞穴环境里总是若有若无地显露出一些覆盖着鳞片的巨大躯体,仿佛某种巨大的、如同蛇一般的生物在他们看不到地方游走。随后,他们的领头人失足跌进了暗河里,被冲向了远方。其他成员想要救他,却只能在岸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越冲越远。这个穿戴着头饰的人顺着水流越漂越远,拐过平缓的弯道,进入湍急的窄沟,然后陡然直下,随着瀑布跌落进深深的水潭里,最后被冲到了一处平缓的河滩上。几只模样怪诞、涂抹成青灰色的爬虫发现了他。这些爬虫像是一种被拟人化了的蜥蜴或蛇,有着蛇一样的扁平头颅与细长身躯,但却在大约是人类胳膊的位置上生长着两条覆着细鳞、只有爬行动物才有的细瘦前肢。然而这些生物没有后肢,一条粗状的尾巴取代了后肢的功能,让它们能够如同毒蛇一般直立起自己的躯干。它们聚集在暗河河滩上那个穿戴着头饰的人身边,做着不同的手势,似乎在商讨着什么。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堆砾石里,一条庞大得难以想象的巨蛇正在闭目休息。画家们并没有完整地描绘下这条巨蛇的轮廓,只是画出了一颗大得难以想象的扁平头颅与一小部分与头颅相连的蛇身——但如果比例正确的话,那颗蛇头已经比一个人还要巨大了。接着,那些怪诞的蛇形怪物似乎达成了一致,它们托起穿戴着头饰的人将他送进了那条巨蛇的口里。巨蛇吞下了他,而那些蛇形的怪物则均匀环绕在巨大的蛇头周围,朝向巨蛇,伏倒在地,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不可名状的仪式。紧随其后的场景是整幅壁画里最难理解的部分——巨蛇再度张开了它的巨口,在它的口中直立着一条新的蛇形怪物——但这条怪物却与其他的怪物有所不同,它被涂抹成了白色,并且穿戴着与部族领头人一样的头饰,前肢上包裹着兽皮,细长的身躯上也留着类似的花纹。再然后,这条白色的蛇形生物带领着其他那些青灰色的蛇形生物一同离开了巨蛇,寻找到了白色部族剩余的成员。人类似乎接纳了这些怪异的访客,他们拜倒在白色与青灰色的蛇形生物前,表达着他们的崇敬与畏惧。最后,那些青灰色的蛇形生物带领着白色部族的成员离开了洞穴,它们驱使着无数披覆鳞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怪物吞噬了大量褐色部族的士兵,完完全全地歼灭了白色部族的仇敌。
为了阐述这幅壁画所表达的含义,我们五个人曾有过一番争论。但深谙比较神话学的周子元提出了最为合理的解释。他相信,这几个场景所表达的内容恰好印证了现代神话理论关于英雄神话的阐述。根据比较神话学的观点,壁画所表达的场景描绘了这个穿戴头饰、身上描绘有奇特花纹的英雄的历险。他因为战争将族人领入了洞穴,这象征着他受到召唤踏上历程;意外跌落暗河象征着经历危险与磨难;被蛇形生物所救象征着得到外在的助力;进入蛇口象征着英雄的试炼;而出现在蛇口中的白色蛇形生物象征着英雄通过试炼获得升华;最终带领蛇形生物歼灭异族则象征着英雄的回归。这种理论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何那只白色的蛇形怪物会穿戴着同样的头饰与兽皮,并描绘上同样的花纹——因为这只奇怪的蛇形动物就是之前送入蛇口的人。被放入蛇口意味着死亡,象征着英雄的世俗身份已被消灭,而从蛇口中重生的则是某种高于世俗的个体,某种神明,或者接近神明,的东西——而用蛇形生物的形象替换原有的人类形象就是对这种过程的直观展现。自然,那位英雄依旧是一个人类,而壁画使用的也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现手法。许多原始宗教里都会将祭司或巫师描绘成与普通人不同的另一种生物,甚至直接将他们提拔为神明的子嗣。这个形象或许脱胎于祭司披带着蛇皮(或者其他爬虫动物的外皮)模仿这些神圣的蛇形生物举行祭祀时的模样,就像是身披兽皮的萨满教巫师,或是插着羽毛的印第安人。至于那些蛇形生物是否真的存在,我们并没有达成共识。大多数人认为这只是原始人类的想象,但姚振华认为那可能真实地描绘了一种早已绝迹的爬行动物——考虑到中国的上古神话中也出现了大量人首蛇身的形象,这并非是全无可能的猜测。
但我们并没有因此耽搁太久,在仔细观察并拍摄下壁画里的每一个场景后,我们提起了电石灯,开始沿着通道继续前进,希望找到更多的古老文物,进一步了解张存孟所发现的一切。但当我们走过这条规则的通道,来到隧道的另一端出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条通道的出口连接着一个巨大得不可思议的空穴,即便我们打开了专门用来寻找远端洞道的强光电筒,也毫无用处。除开通道出口周围的石壁外,不论我们朝哪个方向照过去,都只能看见无法穿透的浓密黑暗。仿佛我们突然离开了地底的洞穴,进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光亮的漆黑世界。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天然竖井——甚至就连地质学出生的杨烨也很难想象这样巨大的竖井是如何形成的。
通道出口的右侧连接着一段勉强可供三个人并行的小道。它紧紧地贴着石壁的边缘,以一个相对平缓的坡度,远远地向竖井深处延伸了过去。这条小道的宽度很规则,表面是坑洼不平却磨得光亮的岩石,上面散落着一些凌乱的石屑。经过细致地观察,我们在小道依附的石壁表面找到了开凿的痕迹。这证实了我们的猜想——这条小道是人为开凿的。可是我们完全无法想象那些生活在石器时代的先民是如何完成这项的壮举的。所有的凿痕都非常的古老,并且被磨得异常光滑——这一定是千百代人扶着岩壁向下行走时打磨出的结果。这也让我们感到好奇,这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值得那些先民完成这样的壮举,并且年复一年地走过这条小道。
在好奇的驱使下,我们排成一列纵队,避开左边的悬崖,贴着石壁走上了这条小路,向着竖井的更深处前进。很快,我们便欣喜地发现小道紧贴的石壁上还描绘着更多的壁画。这里的壁画并非是同一时期留下来的,根据绘图技法的成熟程度与表面磨损来判断,距离通道出口越远的壁画越古老。与通道里的大型壁画不同,这些壁画要小一些,大多只有几尺见方,风格也更加随性。那当中既有彩色的绘画,也有仅靠线条勾勒的白描;既有单一场景的展示,也有连续多个场景的组合;既有单纯的叙事,也有让人难以理解、可能包含某些宗教意义的神话。不过,没有哪两幅壁画的内容是完全相同,也没有样式固定的图案与符号——或许这些壁画的作用不单单只是装饰,或许它们还有着记录重要事件,传承文化的作用。虽然时间有限,但我们还是尽可能地研究并记录了所能看到的每一幅壁画。可是,我们每看完一幅壁画,心中的疑惑与畏惧就增加一分。那些行走于此的先民像是淌进了生命长河的另一条支流,与我们所熟知的一切再无联系,留下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陌生,甚至让我们不敢肯定还能否将他们称为人类。
他们显然就是通道壁画上那个白色部族的后裔,而这座幽深的洞窟就是他们的圣地与神殿。某些明显带有神话性质的壁画还描绘了他们供奉的神明——一条无比巨大的蛇,以及那些生有细瘦前肢、依靠粗壮尾巴蜿蜒行进地蛇形生物。根据一些壁画的描述,那些奇特的蛇形生物是神蛇的子裔与使者。它们生活在这座神圣洞穴深处的一座宏伟城市里。这座城市里耸立着各式各样巍峨建筑,而在这些雄伟的建筑之间是生长着巨大蕈菌的怪异花园以及轮廓古怪、毫无规律可循的空旷广场。它是如此的壮丽与雄伟,相比之下就连巨大的巴比伦城也显得黯然失色。但在那座宏伟的城市下方,还有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那里有着连绵的群山、陡峭的河谷、辽阔的平原与深邃的海洋。而他们那条如同山脉一样巨大的神蛇就在这个世界里休息与游动。
另一方面——类似那两幅位于通道里的巨型壁画——那些怪诞的蛇形生物同样也被用来表现生活在古南禺国里的高阶祭司或重要人物。一些明显带有叙事性质壁画描绘了那些蛇形生物主持祭祀、率领军队以及向人类传授某些技艺的场景。与那些描绘在神话城市里的蛇形生物不同,出现在叙事场景里的蛇形生物要少得多,而且也拥有着更加丰富的细节——它们如同人类一样穿戴着奇怪的饰物、包裹着动物的皮毛——这些装饰让我们更加确信它们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现手法,用来区分不同社会地位的部族成员。然而,除开这些用来描绘祭司与首领的蛇形生物外,壁画上还描绘了形形色色的怪物——这些怪物看起来像是退化或者异化了的人,有着只有在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可怕模样,但它们并非全无规律可循,最常出现在壁画里的总共有三种不同的奇异动物。
其中之一像是某种类似人类的巨猿。它们通常有一个半到两个人那么高,体格健壮,有着垂下来足以触碰到膝盖的前肢,能够直立行走也能够像现代大猩猩一样靠四肢前进;另一方面,光滑无毛的身体、扁圆的头型与较为平整的颌面都使得这种生物具备了更多的人类特征。这些动物似乎被古南禺国的先民们当作驼兽来驱使,许多壁画都表现了它们背负重物行走或是攀爬山崖的情形。
另一种动物则更加让人嫌恶。它们像是彻底退化成了野兽的人类,通体无毛,四肢比例与人类相似,但却弓着腰身,如同狗或熊一样依靠四肢进行快速地奔跑,并且如同猎狗一般围猎着古南禺国的猎物与敌人。通过一些更加细致的壁画里,我们发现它们的前肢并非像熊或狗一样生长着适宜奔跑的短趾,而是像灵长类动物——或者说人类——一样有着能够张开的细长指节以及与其他四指弯曲方向相反、更适宜抓握的拇指,每根细长的指头末端都生长着锋利尖锐、足以撕碎血肉的钩爪。这种仿佛人类手掌却又像是野兽前爪的身体结构让我们产生了一种异样的不安。但真正令人恐惧的还是这种动物的面孔。它比任何一种猿猴更像人类,却似乎又缺失了某些东西,让我们拒绝将它称为人。那张面孔糅合了人类与野兽的特点——它的额头与眼睛和人类别无二致,唯独缺少了头发与眉毛;但它坍陷的鼻梁,上翻的鼻孔,前突的双颌,以及巨大的犬齿和尖锐的门齿让眼睛以下的部分看起来更像是某种丑陋而凶暴的野兽。在壁画中,这些野兽始终保持着一种如同野兽般的狂躁面容,没有流露出任何人类应当具备的表情——对此,我们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恐惧。
最后一种动物最为矮小。它们像是无毛的猿猴,或者长相怪异的侏儒,有着长得不合比例的前肢与相对短小的后肢。直立的时候,它们大约有半个人高。但最为特殊的是,它们有着一个大得与身体不相称的头部——它们的头颅与成人的头部差不多大小,生长着一对与面孔不相称的巨大眼睛与颇为夸张的耳廓。它们似乎是古南禺国驱使的斥候,细长的手臂使得它们能够轻松地爬上高大的树木与险峻的山崖,方便地寻找到猎物与敌人。
这些奇异的形象究竟——和描绘成蛇形生物的祭司一样——是对于不同社会分工的象征性表述,还是真的存在着这样奇形怪状的生物,我们没有确切的结论——至少在研究壁画的时候没有确切的结论——但我们由衷地希望这些形象只是史前画家们使用的,某种现代人类难以理解的象征而已。壁画上那些似人而又非人的动物仿佛有智慧般相互配合,协力完成复杂任务的场景已经足够令人不安了,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便是只会出现在噩梦里的恐怖情景。
相比这些奇怪的动物,出现在壁画里的人类则要少得多,而且总是在神殿或者神殿附近的山洞里活动。这些人类分属两个不同的阶层,其中一小部分人担任仆从与杂工,负责处理食物、清洁神殿、绘制壁画之类的琐碎工作;而大部分人则如同贵族一般被供养着,不需要进行任何繁重的体力劳动。壁画竭尽所能地表现着他们那丰腴——甚至臃肿得无法站立的——体态,仿佛这是一件非常重要,也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样的社会结构让我们觉得有些惊讶,因为我们从未见过哪个原始文明能够容忍不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占到如此高的比例。此外,出现在壁画里的人类全是青壮年,几乎找不到其他年龄层的人类——而且也没有哪幅壁画表现过分娩与抚养幼儿的情形,或者衰老和举行葬礼的情况。
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座洞穴并不是他们的唯一聚居地。有好几幅壁画都描绘了古南禺国的扩张——一群人率领着各式各样的奇特动物离开这座洞穴,前往新的疆界。新发现的聚居地通常都是巨大而幽深的洞穴,因为古南禺国的居民们认为这些洞穴联通着神蛇生活的地底世界,所以是神圣的。壁画里几乎没有提到聚居地之间来往,那一座又一座幽深的洞穴就像是一个个孤立的部族或城邦,散布在蜀地西南的群山之中。
此外,还有大量壁画表现了古南禺国与其他部族或国家的战争,甚至在某些年代较晚的壁画里还描绘过几个聚居地同时参战,入侵另一个王国的情景。但战争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领土,而是为了食物。那些如同野兽般的人形生物会成群结队地冲进城市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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