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读诗书的意思,有得有失。女子无才便是德。

《皇城故人》BY焦糖布丁(四八穿越顺治朝,完结,女身生子ORZ)【寒武纪年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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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故人》BY焦糖布丁(四八穿越顺治朝,完结,女身生子ORZ)
一楼祭度受和俺碎成渣的节操四八穿越成顺治和董鄂妃的故事,所以。。。有男穿女天雷,慎入~男穿女绝对是小满天雷啊,可是这篇文看的时候基本违和感,而且还很迫不及待如饥似渴的追完了。想要挑战的亲一起来吧~简单的说就是四八先后穿越回老祖宗顺治时候,和一群老祖宗斗智斗勇的故事,夫夫一起安邦治国养儿育女的故事。两个人的性格和感情写的都很到位,水到渠成,很自然。PS.之后会穿回来的啊~
自触天雷只是掉节操的其中一点,另一点就是...这个文,俺木有授权......所以,保留作者的一切权利,侵删
上文案:天雷坑,清穿顺治朝,炯炯有神的顺治与董鄂妃的恩怨情仇 我终于开始YY这个强抢弟媳的故事了,老八男穿女,天雷请自带避雷针顺治:老八,朕抢你是帮你,不然你想给博果儿那个毛孩子侍寝?董鄂妃:……好歹是你太叔公,积点口德顺治:朕封你贵妃,朕罩着你董鄂妃:雍正的话能听,母猪能上树顺治:想报复朕?给朕生个儿子朕立为太子,就没咱皇阿玛什么事了董鄂妃:给你侍寝爷更想死顺治:全大义而不拘小节,你就不想做掉皇阿玛让他生不出朕来?董鄂妃:(动心了,纠结了,混乱了)剧情神展开了……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性别转换 宫廷侯爵 重生搜索关键字:主角:胤禩(董鄂妃),胤禛(顺治) ┃ 配角:博果儿,孝庄,贵太妃 ┃ 其它:清穿,兄弟,四八
1、初生岁月满腹焦灼的疼尚未完全淡去,食道痉挛的痛成为弥留之前最后的记忆。胤禩神识并未完全转醒的时候,鼻尖已然闻见淡淡梨花香混着淡淡的檀香。
宗人府那个破院子,冬日阴冷霉湿伏暑闷热如蒸笼,莫说这等上好檀香,就是寻常熏香也不会用。
他吐了那么多血居然还没死透,上天待他何其不公,都这样的还不肯收他一条命,求死不得。
张嘴想要口水喝,却只得一个沙哑暗沉的声线。
有人已在第一时间辨别出他的诉求,有手臂托着他脖后将他微微抬起,一线甘甜清泉注入唇齿间,缓缓滑入口腔。只是那手臂主人有些急躁,洒了不少在他下颌间。
这时一个青涩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婉儿,之前爷说你的那些话……你若计较……爷往后不说就是。”
胤禩已经睁开眼睛,怔怔看着面前的人。
很好,旗人,气势尊贵,年纪很轻,虎目熊背,面目似曾相识。
那男子见怀里人一言不发,断定她还在同自己,急切道:“婉儿,之前都是爷混蛋,不该逼你疑你。你生气也应当应分,只是不可再如此拿自己身子开玩笑,我额娘她本就不喜欢你,这回瞒下来了,万不可再任性了。”
胤禩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冷静分析这句话吐露出了的信息。
这个男人叫他婉儿?
这个人的额娘不待见他?
这个男人鲁莽而非心细之人,短短几句话,已经从内疚到急躁到最后的不耐,连人也不会哄,若他真是个女子,恐怕会多心而死。
等等,胤禩神识完全回笼,他终于想起这个人的样子自己在哪里看见过了——这是太宗皇帝第十一子襄昭亲王的样貌,他在宗人府见过。
原来堂堂和硕廉亲王一闭眼不明不白死在宗人府的囚室里还不是最憋屈的,最憋屈的是一睁眼活在富丽堂皇的和硕襄亲王府邸,成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
胤禩慢慢养病慢慢摸清府里情况。
大婚不过一年,刚开的亲王府四处都是太后与贵太妃的钉子眼线,倒是侍妾一个都没有,干净的很。
一连几日胤禩不开口不露笑颜,博果儿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劝他吃药用膳,三五日过后也只早晚露露面,显然失了耐性。已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也属寻常,再喜欢一个人又如何,不过一副皮囊,并未深及骨髓。想必王爷以为,能得他亲手侍奉喂药已是连贵太妃也享受不到的尊荣,董鄂氏多少有些矫情。
胤禩初初相信自己化作女身时着实想再死回去,哪怕睁眼还在宗人府也好些。但几日之后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念头复又燃起——如今董鄂氏刚刚嫁给太叔公做福晋,除了柔弱些专宠些名声并未无可救药,若他能使些手段给自己这……太叔公娶上满满一后院的满蒙贵女,贤德的名声定然跑不掉。
皇父不知生出来了没?算算年月,额娘也还未曾落地。安分守己呆在后院固然憋屈,但能得机缘巧合借一双眼再在世间走一遭,总好过屈死在死胡同里。
唯一为难的是侍寝一事。
襄亲王府只她一个女人有正紧名分,弊大于利,郭络罗氏的覆辙他可不愿重蹈,更不用说夜夜头顶侍寝的风险。
胤禩身子刚能下地,便找来府里嬷嬷仔细询问王爷身边侍候的人手可够。
章佳嬷嬷是贵太妃的人,早对福晋专宠不满,闻言立即暗示福晋病倒这些日子,书房里的马佳氏最得爷心意,必然服侍得妥帖。
胤禩贤惠大度一笑,当日就说了让马佳氏开脸升侍妾,等有了身子再升格格,顺带也让另一个太后安□来的喜塔腊氏一并开脸,放在爷房中。
章佳氏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让胤禩愉悦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下朝。等他估摸着太叔公(囧)也差不多该下朝回府了,才命人铺好纸笔,一个人站在院中对着秋风悲画卷。
博果儿进了院子不错眼看着病后日益羸弱沉默的董鄂氏,一时举足不前。
先前刚入府时听见董鄂氏自作主张替他收房时冒出的心虚与怒火都闷回肚子里,他是莽汉子从来不懂也看不上汉人那一套扭捏的欲迎还拒,但董鄂氏除外。
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胤禩画完了,他才上前去:“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怎么突然提了马佳氏的位份?”
胤禩偏头看过来,果真是个不会绕弯子怀柔的,他在风中立了这般久,连句体贴话都不会说,怨不得原主子要琵琶别抱:“她服侍过爷,收了房也应该。何况这府里也着实太冷清了,爷一个亲王,后院里没个格格侧福晋,也不像话。”
说话间下人收了纸笔,服侍二人回房。
胤禩几句话幽幽诉尽亲王福晋的无奈,与贵太妃的拳拳爱子之心。他私心很明显,要说服太叔公毫无压力地宠幸新人,贵太妃才不会找他麻烦。他至今无法将自己视作女人,但少个找茬的人总好过树敌。
只是这般贤惠自然引得少年太叔公动容,回房之后动手动脚几次想要亲近无法自持。
胤禩只得硬着头皮装着气喘心口疼,将人撵回书房。他好到四十多岁的人,对付个毛头小子还不在话下,装病示弱这一招用对了人事半功倍。本想暗示马佳氏大胆地去侍奉一回,又怕太心急露了痕迹,索性顺其自然。
又养了将近一个月的病,马佳氏又承欢了两三回,喜塔腊氏也真正开了脸,胤禩仍借口晚间胸闷气短歪在床上,只在日间起身走动。
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要继续装下去时,宫里传来消息,贵太妃微恙,招她侍疾。
胤禩这才想起一件大事来,也不知这一世董鄂氏入宫见过世祖皇帝的没有?
给婆婆侍疾胤禩苦逼得不得不面对府里有相公宫里有婆婆的惨淡人生。还未等他想妥折子,就听说襄亲王为了侍疾的事顶撞了贵太妃,贵太妃气得免了董鄂氏侍疾,传了话让她好好呆在府里养病。
就算胤禩再冷静再有急智,当晚面对一个一心表功的太叔公时也差点忍不住想一茶几拍过去。他几乎可以想象贵太妃被顶撞时的言语神态,这样下去董鄂氏迟早被害死。
被襄亲王好心办了坏事一搅和,胤禩徐徐病愈的计划行不通了,只能一日千里地病愈大安。
入宫那天,太叔公忧心忡忡提前下了早朝在门口堵着他:“婉儿,你在堵什么气?额娘又不在这两日指着你侍候,你急着入宫是为了躲爷?还在气爷那日说的话?”
胤禩也知道这里面大半有对他不肯侍寝的怨怼,只能挖空心思编造情意绵绵的叮嘱之语无比苦逼地安慰太叔公,一直到他词穷眼帘垂才得以放行。
宁寿宫里懿靖大贵妃卧病在榻,端水端药都要人跪地服侍。她借口媳妇亲手喂的药不苦,非指着董鄂氏一勺一勺喂,太热了要吹冷了再进,喂凉了又该再去厨房热一回。宫里折磨人的法子拣来拣去也就这么几个,听说当年孝庄太后也用同一招折腾过入侍皇宫刚刚诞育下皇嗣的董鄂妃,貌似最后还真弄垮了身子。
妇人的把戏胤禩还不放在眼里,只不过端汤递水读话本的活计,比熬夜办差第二日被砸折子罚跪养心殿奉先殿轻松多了。懿靖大贵妃性子爽利,与郭络罗氏有三分相似,胤禩哄得了老婆拿下婆婆自觉也非难事。
懿靖大贵妃不满董鄂氏一身南蛮子习性,无事悲风伤月落脸子,更恨他入府一年肚子不见动静,还连个侍妾都不给自己儿子纳。几日故意为难下来,见她不温不火事事尽心也爱笑了,气总算平顺不少。加上之前听说她给府里两个奴才开了脸收在儿子房中,心里舒顺多了。
比起同儿媳妇置气,贵太妃更不愿让身居慈宁宫的太后看笑话。
她是得了个性子软绵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妇,太后族里那个就好得了哪里去?还不是冷落深宫满腹牢骚日日争风吃醋挑弄是非?
这几日观董鄂氏言行,还不算不可救药,等她留在身边多调|教个把月,必定能拿得出手。
贵太妃细微末节的态度转换很快被胤禩捕捉,并且完美接收。他比谁都清楚贵太妃心中的不甘心,为了她自己,更为了唯一一子。皇位失之交臂的遗恨没经历过的人不明白,当年尚不更事襄亲王也无法感同身受。
胤禩日日睡在宁寿宫太后寝殿外间,做着贴身宫女的活计,对此毫无委屈之感。他在宗人府卷宗里知晓了外祖父阿布鼎是蒙古察哈尔林丹汗遗腹子,生母正是如今他日日侍奉的贵太妃。贵太妃后来虽然归顺爱新觉罗氏改嫁太宗皇帝生下襄亲王,但血脉亲情总在,他不经意间能从贵太妃眉眼间寻出昔日良妃的影子。做子孙的侍候外祖婆婆,没什么不甘心不情愿的。
又过三日襄亲王入宫请安时,贵太妃刻意不开口冷眼旁观,她见董鄂氏低眉顺目侍候在后面不让抬头绝不多一个眼神,就算故意让这二人说说体己话,董鄂氏也只是低头叮嘱王爷用心办差小心身体。
这次探视令襄亲王异常不满,心中认定董鄂氏又在拿乔使小性子,但贵太妃却觉一番苦心并未白费,她见媳妇也算有些贵女风范,等不及要去慈宁宫炫耀。
胤禩本不肯去,这宫里除了乾清宫乾清殿,就数慈宁宫最容易碰着皇帝。时至今日他魂魄入壳自然不会于世祖皇帝心心相惜,但能避则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是更好。
许是圣母皇太后这几日的赏赐扎眼,又或者是听说慈宁宫里这几日有达尔汗巴图鲁亲王的两个女儿做客,总之贵太妃口称天气整好散心,非要携了胤禩一道往慈宁宫而去。
胤禩打定主意乖顺跟在贵太妃身后绝不抬头,能不开口亦不开口。怎料他前任‘贤’名远播满宫皆知,再加上不得圣宠的皇后亦在,惨剧无可避免。
圣母太后慈祥垂询,问了贵太妃身子又问过董鄂氏每日如何侍候,闲时都做些什么读什么书,又说慈宁宫旁的不多就是话本子多,可惜识字的女官太少,连个读话本子的人都没有。
几句话令胤禩如坐针毡,皇后听了自是冷哼“女子无才便是德”,自称粗鄙呆笨,没那股子才气灵气侍候不妥帖姑妈。
太后笑着婉转几句说皇后这是小性子发作了,让贵太妃与董鄂氏别放在心上,貌似不偏不倚,私底下只将皇后挑衅的言语划归小孩子不懂事。
胤禩不多心,他直接无视了去,他一个大男人不屑于沦落在后宫中与一大票女人争长短。同是骄横张扬,他康熙朝的福晋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只叹蒙古女人对皇帝后院把持太过,又不肯下下苦功学学如何服侍男人,皇太后历经两朝,难道琢磨不透皇帝喜好那一个调调?还真当皇帝要靠着蒙古才能坐稳天下?
贵太妃气得厉害,原本炫耀媳妇的初衷险些被皇后气忘了,当即热血上头转头对胤禩道:“好孩子,今儿你不是有话要求太后吗?现下命妇都退下了,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就大着胆子说罢。”说完用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睨着儿媳妇。
胤禩完全领会婆婆的意思。他心知贵太妃多想找回场子,做孝子贤孙的给祖宗涨面子那是必须的。
于是他出列半步磕头道:“太后慈恩,奴婢能服侍王爷是奴婢的福气。这话奴婢本不敢说的,只是这小半年来奴婢身子总不大好,爷还年轻总不能这样陪着奴婢,宿在书房倒比不得当初有人知冷知热。虽说府里也给几个奴才收了房,但都是些微末掌不了事的。奴婢恳请太后主子与额娘再给爷指一个侧福晋,也好让奴婢在宫里侍奉额娘心无旁骛。”
时下满人在紫禁城做稳皇位还是头一遭,许多奉承话还没成惯例。在场多是蒙古来的贵女,何时听过这般柔软恭顺的言语。几句话说得在场诸人面目各异,皇后越听脸色越青;贵太妃下巴越抬越高,眉眼都透着得色;太后的神情倒值得琢磨,有晦暗有打量有沉吟,总归不算生气,想来做长辈的对子侄媳妇贤孝并不反感。
太后还在沉吟,以胤禩的洞察力他已经能推测太后在思量这番话是否是故意给皇后难堪,又或者她能借着这个机由将那个侄女安插入亲王府。
在场陪坐的两个科尔沁亲王女儿不就是打着联姻的主意送入京城的?他目测那个小丫头的就很不错,周身气势弱一些,皇后连正眼都懒得瞧她,看来并非嫡出。这样的人入了后院,他拿捏一二不在话下,若能生下子嗣,他日承爵亦有人选,想必由着有科尔沁血统的接管王府,太后乐见其成。
这算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买卖,除了贵太妃大约会不满儿子娶了科尔沁的女人。
幸而彼时贵太妃全副身心都用在言语刺激皇后不如自家媳妇知礼贤惠上,尚未察觉太后心思已经转到放长线钓大鱼上头。当然,即便是她察觉了太后意图也不见得会拒绝,儿子福晋已经娶了,你敢嫁个侄女儿过来做侧室她就敢收!以太后□子侄的手段,她还真不怕谁能在儿子后院专宠翻出风浪来,当然前提是董鄂氏要知情识趣同她一条心。
胤禩低头垂肩温顺得让人牙疼,皇后第一个绷不住,口中嘟囔一声:“狐媚样子,谁不知你府里是个什么样子?在这儿装腔作势给谁看!”
胤禩当然无需开口,只用装作听不见就好,自然有人替他出头。贵太妃还未说话,太后就先笑着开口了:“皇后,这里不是科尔沁,你比不过人家就拿小性子,也不害臊。”
贵太妃自是不满太后这般大事化小,正要发作,却听殿外太监唱到:“皇上驾到——”
胤禩连忙起身低着头立回贵太妃身后藏了半个身子,把头埋到胸前跟着一同行礼。
3、没有最惨皇帝前来不过例行向太后请安,一问一答规矩斯文地很。
胤禩听得出来,彼时皇帝与太后之间已有隔阂,大约因为太后总将科尔沁老王爷的面子挂在嘴边,又老话里话外将皇帝往皇后宫里赶。哪一个大权在握的汉子能忍受旁人对自己该宠幸什么样的女人指手画脚的?
怪不得听说当年皇阿玛曾经慢待孝诚仁皇后,死后才开始追忆,一个两个都没看开。
胤禩还在神游,就听见皇帝转了话题问起了贵太妃身子是否大安。话题虽然最终没有扯到自己头上,但胤禩分明好几次察觉到了扫过他发顶侧脸的目光。
他尚不认为自己今日有多显眼,只能揣测难道皇帝与董鄂氏已经接上头了?
一直到最后皇帝借口政务告退之后,贵太妃才带着胤禩道乏一同退出。
先前胤禩请赐侧福晋的事情令贵太妃心情大好,出了慈宁宫两人一道慢慢走着,贵太妃侧身对胤禩道:“昔日里太后只说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那时我还不相信。今日你果然是个识得大体的。太宗皇帝多少嫔妃妻妾,论地位哪个越得过母后皇太后?论宠爱又有哪个越得过关雎宫那位?往后不管这王府里谁来侍奉,总归越不过你去。”关雎宫那位几乎是整个太宗后宫的死敌,贵太妃往日提都不想提,今日却拿出来劝道儿媳,用心自明。
胤禩感恩戴德地受了这番心意,贵太妃实在疼爱儿子,只要你同她一条线事事以襄亲王为先,她就死命护着,好猜得很。
再后来的日子更是顺遂。贵太妃仍旧每日按着期望的方向调|教媳妇,心思也骚动着在满蒙贵女中间拣选好苗子。可惜察哈尔部为了避嫌她不能打主意,蒙古部族里面值得拉拢的也不敢给太后找不痛快。
胤禩再有五日就在宫里住满一个月,眼看就要出宫,终于马失前蹄,在奉贵太妃命往御花园的路上被皇帝的贴身太监堵住。光天化日之下胤禩哪里敢与皇帝贴身近侍多言,只是吴良辅说主子下了死命要让他将人请到乾清宫,他不敢不从。
拉拉扯扯太难看,胤禩抬出贵太妃也没用,只能死心跟着吴良辅一路去了皇帝寝宫。
吴良辅直接将人引入暖阁,胤禩此时想退也显得欲迎还拒了。一进内殿,身着便服的皇帝已然上前趋近胤禩,口中道:“你可算来了。”
……原来董鄂氏与皇帝真有一腿。
胤禩脑子发懵,低头不吭声。
皇帝已经上前伸出手来,胤禩余光瞧见侧身躲过,小声提醒了一句:“皇上。”
皇帝当真收回手去背在身后,轻咳两声才道:“你身子不好还在贵太妃跟前侍候,可还受得了?”
胤禩还没想好折子呢,闻言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太妃对奴婢慈祥着呢,不过是端水递药,奴婢日日跟着太妃太后,沾得福气都数不过来。”
皇帝闻言确实一怔,接而气急道:“连你也要这么着同朕说话吗?那些日子的交情你也都不顾了?”
胤禩吐槽,皇室丑闻啊,风闻与亲历完全有着不同的感受。
皇帝见董鄂氏一味低头颤抖,口气软和几分,又道:“你总是这样,有什么话都不肯说出来闷在心里,要急死朕吗?”
胤禩诺诺,小声道:“奴婢来御花园是替贵太妃办差事,出来太久该回去了。”窥探祖宗们偷情要天打雷劈的,他个小辈扛不起啊。
皇帝当然不肯放人,一急之下上前去拉董鄂氏的手:“婉儿,话不说清楚不许走,贵太妃为什么非要把你圈在宫里你不知道?你又是为了什么给十一弟纳妾?你不是说过‘愿得一人,永不相负’,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多久?”
胤禩吓得连退几步,抬眉凝目道:“皇上自重,宫里人多嘴杂,奴婢若被他们看见……怕是不能活了。”以命相挟是女人手腕,他如今也顾不得了。
皇帝忙道:“是朕不对,只是你……朕寻个借口见你有多难?贵太妃拘着你不让你出宁寿宫,今日好不容易在慈宁宫遇见了,你却连一个眼神也不肯递。难道朕心里就不苦?”
胤禩两眼发直,亲耳听见世祖皇帝情意绵绵太挑战了。
皇帝见董鄂氏还是一直不吭声,遂长长一声叹息:“朕只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贵太妃可有为难你?朕知道你心里苦,朕旁得做不了,陪着你苦也是心甘情愿的。听说隔几日老十一要接你出宫,又不知多久不能相见。若得空,两日之后,老地方,子时相见。”
胤禩憋了半天,还是咬着牙福了身子道:“太妃晚间要水叫人离不开奴婢,奴婢就不去了,皇上日理万机,也该早些安置。”
皇帝一时怒极,说了几个“你”字,一挥袖道:“你走吧,要走就走吧!连你也这样了,朕还念着昔日做什么!”胤禩毫不拖泥带水地福身退出内殿,柳眉含愁见者动容,他忧愁着如何回去解释这一遭。
幸而董鄂氏与皇帝私下往来不止一次,吴良辅深谙奴才之道,遣了徒弟沈福送王爷福晋回宁寿宫,顺道带去的还有完美的借口。
贵太妃并未纠结在胤禩晚归一事上,她全副身心都在同慈宁宫的太后神交斗法。
胤禩入殿侍候时,看见那日在慈宁宫陪坐的两个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之一正陪着贵太妃说笑,贵太妃见了胤禩朝他招手:“丫头,来尝尝慈宁宫小厨房做的酥油饼,你再不回来就凉了。”胤禩哪里不知道贵太妃故意做出婆媳和睦的目的,他行过礼才就着手咬了一口饼,笑道:“这和之前的厨子做的味道真不同,吃着尤其香,不知是怎么做的。”贵太妃笑道:“宫里厨子哪里做得出这个滋味,这是乌日娜这丫头亲手做的,太后族里各个丫头都不能小瞧。”胤禩含笑不语。
两日之后,正是皇帝与他人约黄昏后的日子,胤禩苦逼得窝在床上,他这个身体的小月来了。
之前约莫是董鄂氏悲风伤月太厉害伤了底子,他都来了将近两个月都没见红,几乎忘了这茬。幸而彼时贵太妃待他还算和蔼,见他面色寡白主动相询,甚至免了她近身侍候。
这个晚上胤禩难得睡了个囫囵觉,第二日听说宫禁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宫妃与内侍偷情,被皇帝撞了个正着。
胤禩能听见次传闻自是托了身在宁寿宫的便利,贵太妃最爱听皇帝太后母子不合或是皇帝夫妻吵架的消息,每回宫里有大小事她总能知道。
据说皇帝是在午夜无眠时在御花园散心,路过堆秀山时听见暗处假山空洞处有人说话,才发现了宫妃偷情。
胤禩从未在宗人府档案中听说世祖皇帝有过硕妃其人,连她是满妃还是蒙古妃嫔都搞不清楚,就听说皇帝暴怒之下杖毙了当事太监王仁。
内务府盘根错节,贵太妃能知道这样辛秘的消息说明她势力犹在。胤禩还来不及庆幸自己从未生出过赴约的念头,转天就听说更为惊悚的宫闱辛秘,硕妃投缳自缢之后,内务府的嬷嬷验身时发现硕妃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满宫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吗?皇帝不像皇帝,嫔妃不像嫔妃,太监居然也不是真太监。康熙朝哪个后妃不小心翼翼,她额娘空守偏殿十余年可曾有个半分怨怼?
胤禩对皇帝后宫如此混乱很想吐吐槽,可惜他偏偏也是罪魁之一,只能叹时代不同了,后院女人太悍果真要不得。
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也有好处,一场针对嫔妃与太监的整顿势在必行,贵太妃迅速病愈并且点头放儿媳妇出宫,而皇帝一直到胤禩离宫也没再折腾。
胤禩心力憔悴地回到亲王府,到了晚间才知道什么叫人生没有最惨的只有更惨。
襄亲王晚上直入他的寝室,搂了人在手就往榻上滚,嘴里嚷道:“婉儿,这些日子想死爷了,你可真狠心!”胤禩很想死一死。
博果儿俊目含水望过来,破天荒说出肉麻话:“婉儿,你待爷越来越好了。”胤禩:……晚上酒一定要开最烈的,喝得他人脸都分不清才好。
晚膳的时候襄亲王不似前几次那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反倒有感而发:“婉儿,今日爷才觉得。做皇帝没啥好的,爷有你有额娘,比皇帝哥哥更快活几分!”胤禩无视了章佳嬷嬷不赞同的目光,将酒碗往博果儿手边推进几分,继续劝酒:“那王爷该再喝一杯。”博果儿哈哈一笑,端起来仰头喝了,却不待胤禩再劝,搂着他起身道:“不喝了,再喝就醉了。婉儿你就是太贤惠,来陪爷去院子里醒醒酒!”胤禩认命作陪,襄亲王喝得半醉,正是话最多的时候。做过王爷的都知道此时要避着人才行,若不留神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让有心人听了去,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襄亲王话袋子打开,嘀嘀咕咕说着:“皇帝哥哥真可怜,连和女人睡觉都不能遂自己的意。婉儿你不知道,前日里皇帝哥哥烧得都糊涂了,还在嚷着,你们一个个都算计朕,都算计朕!没人懂!连你也不懂朕了!”胤禩随口附和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替太叔公把风。
襄亲王又道:“这回皇帝哥哥真是气得狠了,今日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脸色,啧啧。”胤禩仍旧心不在焉,四处留意动静。
襄亲王还说:“皇帝哥哥醒来连爷都不认识了,还问爷是谁,问十三弟何在?他真病傻了,太宗皇帝哪里来的十三子?后来太后听说皇帝哥哥醒来,亲往来探,皇帝哥哥居然问,哪个太后?”胤禩这回没随口附和了,傻愣愣看过来,呆住。
襄亲王看福晋发懵发愣的样子自觉很可爱,虽然端庄贤淑甚得他心意,但偶尔娇憨更惹人喜爱。于是揽过人来狠狠亲一口:“你也不明白了吧?哈哈,这些话可不许乱说了,你听过就忘了,知道不?”胤禩呆呆答道:“这个自然。”襄亲王满意了,搂着人往屋里去:“皇帝哥哥准了爷三日大假不上朝,今儿晚上可不能浪费了。”胤禩还没从震惊与不敢置信中回神,被太叔公像提线木偶一般拎回寝室洗洗刷刷。一直到他被搂着滚进床里面,脑子里还在我朝皇帝还有哪个生了十三个儿子以上。
胤禩将太叔公灌得半醉,自作自受一晚上没能闭眼,他天亮的时候头疼欲裂模模糊糊发起烧来。
博果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心满意足醒来,才后悔昨晚没顾忌文弱福晋,剩下两日皇帝给了假也没的美人作陪,只能苦逼得看得见吃不着。
胤禩昏昏沉沉不敢睡死过去,生怕睡梦中说出了不得的字句无法解释。梦里一张模糊了面孔的脸面渐渐清晰,化作尖锐刻薄的线条,一线冷戾声音在耳边斥道:“允祀之于朕,则情如水火,势如敌国。”
祸兮福兮祸兮福之所倚,有得有失。
接下来的两个月博果儿彻底不敢再胡来,贵太妃获知此事之后也加紧了给儿子择选侧福晋的步伐。她原本觉着董鄂氏还算上道,打算等着后年大选时再指人,也算投桃报李。只是董鄂氏这一病让她忧心儿媳妇身子太差,恐怕生不出强壮子嗣,马佳氏喜塔腊氏出身太差不过包衣奴才,不能指望能养出拿得出手的儿子。
贵太妃开始认真评估太后暗示的两个人选。皇帝三阿哥都刚刚落地了,没理由自己儿子府里一个都生不出来,就算是科尔沁的人生的她也认了。
胤禩彻底病愈已是又两个月之后,太后的指婚已经下来,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次女博尔济吉特氏为襄亲王侧福晋。贵太妃让章佳氏带了话给胤禩,左右不过是皇后远房侄女,不是大福晋生的,就算生了儿子也越不过你去。
胤禩委婉表示一切以爷为重,贵太妃很满意,传话让他养好身子继续管理府中事务。
倒是襄亲王听闻指婚之后大闹宁寿宫,等他听说请赐一事最先居然是自己福晋向太后提出的,当晚就冲入胤禩房间质问。
胤禩只摇摇欲坠靠在榻边上,轻声反问:“妾身是为了什么,爷不知道么?”
襄亲王语塞,他的确不大明白,不过被这样一问似乎又明白了些。再看一眼董鄂氏至今苍白消瘦的身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不该朝她发脾气,贤惠孝顺不是她的错,只是他多少有些明了皇帝哥哥那日出口的呓语:你们一个个都算计爷!谁来问过爷的心思?
胤禩心思不宁,但他亦知襄亲王是他存身立命根本,若王爷厌弃了福晋,有太后支持的侧福晋很快就能架空王府,就算贵太妃着急也没用。
每每这个时候他总会扪心自问:以这个身份活下去到底有没有意义?董鄂氏一生短命若能死在改嫁之前也能少去皇室一段丑闻。纵使玉牒未将她记为襄王福晋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世祖皇帝身后被嘲笑近百年,何苦?
可一想到额娘,他总不甘心。
老四那一世整死了他整死了弟弟,难道这一世光是猜测他也来了自己就要自尽不成?真做了他都看不起自己。想当年被羁宗人府时他尚且敢说一句“雍正咱们看谁先死”,难道这一世他成了女人就真把自己当女人了?
胤禩很快重新振作,打起精神准备王府迎娶侧福晋的事物,借此在采买处与内外院子安插人手。他并未听见襄亲王入宫侍疾的消息,想必皇帝已然痊愈,那么届时府里也该办喜事了。
贵太妃很快再度宣召胤禩入宫,这一次是为了安抚儿媳妇,并且向全宫的博尔济吉特氏彰显董鄂氏如何得她欢心。
胤禩入宫前一晚辗转反侧大半宿睡不踏实,入宫时难掩气色憔悴,但行礼问安都极其妥帖。贵太妃也是女人如何不懂丈夫另娶的酸楚,于是多嘱咐了胤禩几句,最后道:“你是好孩子,哀家没看错你。一会儿太后那请安你如常就是,不必伏低做小。以后入了府,也是你是主子她来侍候你。” 私底下她当然认为蒙古女人更高贵,但其中绝不包括太后一族。
胤禩恭顺地应了,看来这一趟慈宁宫他不想去也得去了啊。
慈宁宫的对话颇无趣,冠冕堂皇的正妻与小妾会面,由两位老祖宗操刀上阵,胤禩没有施展才华的空间。
这群女人真看不开,还以为如今的大清多么依赖蒙古部族。他只发愁如果这么多女人都勾引不了太叔公,他该去哪里寻美女去?博尔济吉特氏刚进府,不好这么快下太后面子吧?只能期望这个乌日娜能有几分手段。
整顿宫务之后,满宫皇后以下妃嫔每日都要在慈宁宫前听苏麻拉姑训导,因此慈宁宫的会见很快落幕,胤禩同贵太妃出来时脸白得厉害,贵太妃体恤她大病初愈又要劳心劳力,遂命他回府养着,府里事务若做不了,就让章佳氏先督着。
胤禩应了之后也觉心力憔悴,低着头快步往宫外走,却在路过御花园时遇到了他最想躲的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皇帝目光扫过路边立着行蹲礼的人,微微皱眉:“你是哪个宫的?这个时辰不在太后跟前听训怎么在这里走动?”
如果胤禩起先还有怀疑,那么此刻他听了皇帝语气也能肯定这人是谁了。他就说宫妃听训这么个浑主意正常人还想不出来,原来真是这位也来了。
种种揣测尘埃落定之后,胤禩反倒镇静下来,他将头埋得更低,福了福道:“回万岁的话,奴婢襄亲王府董鄂氏奉贵太妃口谕入宫,刚刚从慈宁宫出来,这就要出宫。”
这话一出他能明显感觉面前几步远的皇帝一愣,继而上下打量他。不过那目光中更多是好奇,想来也是想起了这位与皇玛法之间的各种□。
胤禩很无奈,他怎么就得了这么个身子。哪怕变成短命的太叔公也好些啊。
皇帝很快收回目光没再看他,抬脚继续往慈宁宫方向走。
胤禩维持着姿势,一直等着皇帝走远到看不见了,才缓缓站起,背向而行。
皇帝这头,胤禛刚刚全盘接受了变成祖宗这一事实,并且很快跃跃欲试。
去慈宁宫的路上他没开口,身边的大太监吴良辅却错将皇帝周身煞气当做气闷,自作聪明道:“奴才方才瞧着,福晋可是气色不大好,听说还是大病初愈呢。”再他看来,皇帝一番性子转换,都是那日与福晋吵嘴赌气之后折腾的,能哄得主子开心,是他奴才本分。
胤禛脚步一顿,继而冷笑。
朕来了,董鄂氏还是老老实实在王府里呆着吧。勾引朕,还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不过这宫里的奴才真是该管管了,一个两个居然怂恿着主子胡来。
胤禛到慈宁宫请安时,太后正留了即将出嫁的博尔济吉特氏叮嘱。太后见皇帝到了,便笑着让人都下去,转头同皇帝说话。
胤禛余光看着博尔济吉特氏退下才又生出疑惑,他这几日忙,后宫的事并未亲自过问。皇后与皇玛法也不睦,这些事前还真没人告诉他。怎么太叔公要娶侧福晋了?董鄂氏是来诉苦的?
转头回了乾清殿,皇帝让吴良辅将打听的事情细细说给他听,末了一个念头闪入脑中:谁换人?是董鄂氏还是襄亲王?
抽丝剥茧,皇帝细细回忆了这几日上朝下朝襄亲王的言行举止,的确是十七八岁的见识,冲动得很。倒是今日粗粗打过一个照面的董鄂氏让他看不出深浅。
皇帝默默去转拇指上的扳指,才发觉早已不是黏杆处的那只。王府内院事务没有耳目他还真不好过问,董鄂氏是命妇,又是他弟媳,他不好亲身试探,皇后又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蒙古女人,帮不上手。
胤禛努力回忆了今日早间那一瞥,苍白憔悴,摇摇欲坠,不像个长命的,心里头隐隐约约如鲠在喉的感觉又散了几分。
也罢,若她是个知礼安分的,留着也无妨。
胤禛思绪很快切换到筹备当朝黏杆处上,开始盘算手里人手。
胤禩回宫等了几日没见动静,心头大定。想他一个王爷福晋,与皇帝若不是有心勾搭,打死也不容易见面的,往后入宫亦步亦趋跟在贵太妃后面就安全许多。
胤禩斗志昂扬,一扫整日恹恹欲睡的模样。这府里还是要盯紧了,老四用来用去就那几招,王府内院绝不能让他安插探子进来。
这件事情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世祖爷的深情表白了吧?
若只初见 贵太妃急着抱孙子,太后急着安插自己人顺道为皇帝冲喜还愿,皇帝正巧想试探董鄂氏的虚实。因此皇帝大安之后,在多方默许下襄亲王很快迎娶了来自草原的侧福晋。
胤禩忙里忙外,很想叹一句大材小用,想不到有一日爷也杀鸡用牛刀了。成亲这日,他面目含笑地看着太叔公一身红袍地做了新郎。亲手扭转史书的感觉无限好,至少三日之内他可有安稳睡觉了。
第二日胤禩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上受了侧福晋的进门礼,并且封了大红包。他今日细细看了,这个博尔济吉特氏虽不算颜色顶好的,但在草原女人中也属难得的,好好调|教一番定然能当大任。
谁知这个晚上襄亲王却溜进胤禩屋里,并且赖在床上不肯走,将正在漫不经心看账册的八爷噎得说不出话来。
胤禩只能好言相劝:“爷,您看今日侧福晋才入府第二天,您不去让她日后怎么在府里立威?”
襄亲王蒙头窝在胤禩床上不肯起来:“她身上奶味太重,汉人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乳臭未干对吧!”
“爷对着毛丫头没兴趣。”襄亲王耍赖。
胤禩苦口婆心:“侧福晋一个人千里迢迢来京城不容易,王爷不护着日后受了委屈怎么办?今日就算妾身求你,再去忍忍就好。”他当然不会抬出太后抬出吴克善老王爷抬出蒙古来压人,太叔公可不会理会这么多。侧福晋可不仅仅是妾,入关之初更像平妻,贵太妃说的话更多是安慰。襄亲王年少胡来,他可不能跟着拎不清。
博果儿觉得自己好像真在欺负小孩子,闻言嘴上虽硬着,但到底松动了,被胤禩逮着机会劝回新房。
胤禩关上门继续发愁,这日子没法过了。太后怎么就不送个长开了的进府?这博尔济吉特氏也十五了只比自己小一岁,又长在草原上,怎么会没长开?
他此时并不知道真正的麻烦就要到了。
胤禛本不打算花太多心思在董鄂氏身上,只要盯死了她让她无从兴风作浪就好。只是在安插眼线时却遇着了麻烦。
襄亲王府被治得外松内紧,迎娶侧福晋这样的大事办得仅仅有条也就罢了,居然在这样容易得手的时刻也毫无破绽,令他心惊。
是谁在背后操作布置?
董鄂氏不过十六岁,她身边的人他都查过,有能力把持后院的只有贵太妃赐下的章佳氏,但一个老奴不会有这样的手段。
那么这个背后运作的人是董鄂氏本人?这到真是有趣了,手腕不错滴水不漏。那日嫁娶礼数也做得够,像是经历过世面的。
会是谁呢?
得知董鄂氏手段的皇帝无法等闲视之,他必须弄清楚董鄂氏是敌是友。毕竟将这样一个人才留在襄亲王身边他不放心。康熙朝兄弟阋墙的记忆并未褪去,襄亲王虽未握有实权,但若他身后有人兴风作浪,假以时日免不了不生出祸端。
皇帝打定主意试探董鄂氏,很快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卧病,命妇轮流入宫侍疾。
消息传回襄亲王府,胤禩很快察觉事态有异,但他真不知道皇后被废之前病过没有。此刻跟着“卧病”就显得心不诚意不正了。为躲皇帝他倒是能用计让侧福晋替他入宫侍疾,但人家新婚燕尔的,真做了又得罪太后。
时事逼人,胤禩谋算半日,终究叹一句身不由己,认命收拾贴身衣物。
皇后被胤禛扔在坤宁宫的阴暗殿阁里养病,字面上冠冕堂皇祈求皇天后土庇佑,连太后也说不出什么。
皇后对董鄂氏并未丝毫善意,因为董鄂氏身上有的文雅娴熟她全没有,加上宫里那一位承过宠的贞妃正是面前这个女人的表妹,两人身上的矫揉造作气息都如出一辙,自然迁怒谩骂滚滚而来。
就算胤禩脾气再好,不免也有些怒了。
胤禩在宫里的第三日,晚间被皇后刻意折腾到很晚才一身疲惫回到偏殿,迎头却看见黑漆漆的屋子里坐着一个人男人,正在喝茶。
胤禩已经没力气装模作样假装受惊,他低头福了福,道:“万岁这个时候在奴婢这里,只怕是不妥当。”这人倒比预想中镇定许多,胤禛本是打算软硬兼施攻心为上的,到了当口却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个女人,对男人的那一套或许用不上。
月光下董鄂氏略微带些气急败坏的深情莫名取悦了皇帝,胤禛生出逗弄一番的念头,横竖这个董鄂氏跟世祖爷搞在一起逼死丈夫,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胤禛站起来靠近胤禩,笑道:“怎么翻脸不认人了?”胤禩拧眉不言,胤禛的态度让他吃不准。他当然不会以为雍正也会对董鄂氏有兴趣,那么这次试探她又掌握了多少?
胤禛借着这个功夫细细打量董鄂氏眉眼,心头那股芒刺在背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个女人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就让他心头警钟狂敲。
胤禛手指扣着胤禩下颚用力抬起,眯眼冷声道:“你早知道朕是谁?”这个董鄂氏对着皇帝的态度着实古怪,并未半分敬畏,反倒处处抵触。能认得自己并且讳莫如深的人,不少,但也绝不多。
胤禩侧开头躲过探寻的眼神,用同样的语气回击道:“皇上,奴婢是您的弟媳。您这般举动已算无礼,还请自重。”胤禛已经勾起嘴角,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明明知道自己是谁还偏要对着干的人不多,数来数去就三四个,但行事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却只有一人。“老八,是你。”胤禩敛去一身低眉顺目的柔弱姿态,端正站立面含嘲讽回道:“雍正,是你。”胤禛笑:“你不早猜到了?”胤禩嘴角跟着勾起弯成一个弧度:“皇上高兴得太虚伪了,过犹不及。”胤禛放肆地上下打量他,嗤笑道:“朕高兴自有道理,你变做女人可还习惯?”胤禩拒不露怯,会以和暖笑容:“四哥挂心了,弟弟习惯得很。宫里有太妃娘娘疼着,府里也是只手遮天,好得很。”胤禛听了当即很想吐槽这人不知羞耻抱女人大腿的行径,想起他自己后宫一团混乱老祖宗横插一足的情形就心烦,不过他总见不得闹心弟弟得意,闻言揪过人凑在他耳边笑道:“八弟贤良淑德得紧,自是讨人喜欢。不知道是不是也给太叔公侍寝过了?”这下胤禩不绷了,也不笑,良久之后叹一口气:“四哥来了,也好。”胤禛狐疑,这是什么话?总归不会是好话。
胤禩不理他,自顾自道:“皇上知道是罪臣,要杀要圈都随意吧。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胤禛愣住,胤禩语气里的颓丧很不像康熙朝的他,忍不住就问:“没意思你把持内院做什么,难不成朕不来你就会安分守己做董鄂氏?”胤禩没什么好瞒的,索性说了:“能活谁想死?本以为偷来一世,好好过也就是了,日后等我额娘……也能照看着点儿,如今说这些还做什么?”胤禛默,心道老八这点心思还真不知该如何评论,几辈子心里就只惦记良太妃一个,你把皇阿玛放在何地?“你这辈子倒是长进了,上辈子若知进退懂服软,何至于闹到那个地步?”胤禩不想评论,疲惫道:“皇上试探完了,就走吧。这里是命妇居所,你不该留。”胤禛奇道:“你真把自己当女人了?”胤禩抬头看了皇帝好一会儿,在他淡淡嘲讽混杂了好奇与探寻的眼神中叹了口气:“罪臣累了,不能陪皇上尽兴,客随主便罢。”胤禛不吭声,就像没听见。
胤禩等不到他动,只得自己挪到榻边,除了鞋翻身合衣而卧,面朝里侧,不再开口。
胤禛觉得这人胆子越来越大,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但他终究没有再争论下去,这个晚上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老八的性命从此再度握在他掌心之中。一个亲王福晋,毫无威胁可言。
他要好好想想,是让他自生自灭,或是另寻安排。
许愿三生 在胤禛的眼里,老八算得上好对手,但绝不是好弟弟。不过总归是他要防备的人,知己知彼也好。
皇帝连夜命人打探了这几日坤宁宫里襄亲王福晋侍疾的大小事,当晚皇帝怒气冲冲再度强入了命妇歇的偏殿质问弟弟:“给人侍疾的活计做得挺熟,怎么当年让你给督造一顶轿子你能造得四面漏风?宣你奏事你也借故推托死活不到?”
胤禩连话也懒得说,直接无视皇帝合衣躺上卧榻,闭目休息。
皇帝心头念了一句不知好歹,走过去扯着弟弟的肩膀将人扳过来:“朕说话的时候没人敢背对着,你真不怕朕杀你?”
胤禩闷头扔过一个字去:“累。”
皇帝当然知道胤禩被皇后折腾了一整天,不过这不妨碍他挟私报复。这里人生地不熟周围全是叔公辈份的老人,后宫更是惨不忍睹。他早憋了一肚子话,好不容易逮着个老熟人哪能轻易放过?
更何况老八上辈子几次气得他吐血,这回能见他吃瘪至此不枉此生。
“你起来,朕有话问你。”
胤禩闭着眼睛毫无仪态,软哒哒被雍正拎在手里,一松手就能倒下去摊成一滩泥。他闭眼嘟哝道:“皇上你自行说吧,罪臣听着。”
对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弟弟胤禛很无奈,只叹终究老八不比十三贴心,他一时手痒挑开胤禩挽好的发髻,细细欣赏闹心弟弟变成女人的精彩画面,嘴里一边道:“你的仪态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朕问你,你来多久了?你和世祖什么关系?怎么朕身边的太监你也收买了,尽替你说好话?”
这问法太恶意了,胤禩懒得回答,歪头继续打瞌睡。
胤禛气极,这厮太不识抬举!他伸手捂住胤禩口鼻,等着胤禩开始手脚挣扎时再狠狠按住,在他耳边切齿道:“别真以为朕不敢杀你,这一世连个罪名也不用费心织罗。”
胤禩睁开眼睛掩去怒气,等口鼻重获自由才笑道:“皇上记得按亲王福晋之礼下葬罪臣,就是罪臣的造化,大清之福。”
胤禛嗤笑:“原来你怕这个?亲王福晋太抬举你了,你说朕要不要顺着世祖心愿,让你入宫侍奉?”到时候看谁没脸做人。
胤禩毫不退缩地笑嗤笑回去:“皇上敢做,罪臣又有什么不敢的。就怕四哥你舍不得名声。”
胤禛被说中心事,不免羞恼,但他本着决不能让老八好过的心思更贴近了些,几乎压在胤禩身上:“不必迎进宫来,你已为人妇还不配。不过让你在亲王府无法立足的本事朕还是有的,你说到时候太后会替谁遮掩,让谁病殁?”
胤禩心底升起怒意,从眼中透出火光,一字一顿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喜欢先辱后杀,罪臣不敢违逆。若四哥还顾忌世祖名声,罪臣这里还是少来的好,若哪一日皇上想要罪臣性命了,也就是第一句话的事,罪臣领旨就是,绝不让皇上为难。”
一阵沉默在黑暗中酝酿开来。
须臾之后胤禛道:“两辈子你都学不乖,那一世你若肯听话乖顺,何至于后来?”
胤禩最恨他说这话,乖顺不乖顺都是老四一个人自说自话。何况这一世他身为女人又能如何,大家就不能井水不犯河水?想起老四好几次拿他重生董鄂氏的事情嘲笑于他,这口气不出不痛快。
于是胤禩挑眉道:“皇上过来也有四五个月了吧,不知世祖后宫可还合万岁心意?”
胤禛瞬间狞笑道:“八弟自甘为妇为婢侍奉太叔公,不代表朕也是这样饥不择食之人。皇玛法的后宫,朕敬着尊着还来不及,岂会染指祖宗?”
两人又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最后胤禩先妥协开口:“皇上不如先起身,由罪臣整装回话。”
胤禛这才发现自己被老八给气得忘了初衷,净顾着斗嘴,毫无效率。遂愤然起身,坐回桌边端了冷茶,等着胤禩自行整装。
胤禩衣服没什么破绽,只是头发被挑散了,他挽不来,索性披散着坐在桌案另一侧,等着皇帝发问。
等到皇帝疑窦全消,已经过了三更,胤禩早已奄奄一息。
胤禛还算满意老八后半夜的态度,留下话让他自己安心睡下,皇后那头不必去了。
既然被老四认出来,胤禩也没了诸多顾虑,皇后的性子老四定然瞧不上,废后的事情他或许不会做,但病虚以至卧床不起的事情他还是干得出来的。换作是他也会如此,反正废了这个下一个还从科尔沁来。
第二日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响动,很快宫女引了太医入殿,隔着帐子号过脉又都退出去。再来就是太后传来口谕,董鄂氏侍疾竭心尽力,以至沉疾复发,特准在坤宁宫偏殿养着,病愈归府,一同道的还有一纸长长的赏赐清单。
胤禩毫无压力地受了。这个皇后太托大,就是太后护着也做得过了,放任蒙古女人这样作践满族功勋嫡女,不表示表示说不过去。只是郁闷,为什么不让他回府养着,就知道老四不会那么好心。
当晚胤禩睡了一个完整的好觉,接着第二个晚上,皇帝也没来。
就在他以为老四对他已经没有兴趣的时候,第三个晚上皇帝又来了。
胤禩很烦躁,宫里躺着形同禁闭,他又不是真病,睡了两日也够了。皇帝几次三番与他半夜关起门说话,董鄂氏的名节全毁了!要被太叔公知道了怎么办?
胤禛进屋之后,直接质问他:“身为臣子命妇,见君不知跪迎是何道理?”你来找茬的吧?
胤禩反唇相讥:“君王不坐朝堂不在嫔妃处,半夜在一个命妇处现身就是守礼?四哥你礼义廉耻都喂百福造化了?”胤禛怒,想起初来乍到不能养狗的悲哀:“你不过罪人,先前连世祖皇帝都勾引,对着朕到讲起礼义廉耻来了?”胤禩气得失去理智:“臣弟就算勾引世祖爷勾引太叔公也是臣弟自己的事,四哥管太多了!”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皇帝说话了,胤禛很想直接弄死老八眼不见为净,不过想起今日正事,努力喘息平复怒火,最后道:“你以为朕爱管你?看你给襄亲王侍寝朕最乐意,要不是看在你好歹是朕弟弟份上,朕才懒得问你。想不到你如此不知好歹,张口就乱咬。”胤禩也厌倦了一见面就吵架,遂收敛火气,沉声问道:“四哥有事直说吧,绕来绕去臣弟听不明白。”胤禛努力压下火气,他当然不信老八听不明白,这人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最喜欢琢磨旁人喜好。不过今日要谈的事情稍微刺激了点,他也就开门见山了:“你真打算给襄亲王侍寝生儿子?”胤禩默,他没想好,当然想好了也不打算同老四说。
胤禛继续道:“这辈子朕替了世祖,襄亲王或许明年死不了,你打算在王府呆一辈子,和后院那群女人争宠?”胤禩继续沉默是金,但皇帝的话到底挑起他心底苦楚,不由在面上也带了几分忧郁。
胤禛暗自得意,再度庆幸老八成了女人,能由着自己拿捏。于是他等胤禩周身萦绕的黑气更浓了些,才继续道:“不然你进宫,朕护着你?”胤禩掏掏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进宫的意思是?
胤禛欣赏够了弟弟懵笨呆傻的模样,很是愉悦,继续道:“横竖世祖爷也娶了董鄂氏,你不进宫朕还得另外找人,与你也有好处,你觉着?”胤禩立即打断他:“四哥别想了,你另外寻人吧。”胤禛哽了一下,暗骂一声不知好歹,继续诱拐弟弟:“你以为朕是看上你了才让你进宫?你未免高估自己。朕不过是嫌弃这后宫都是太后一人天下,嫔妃里面淘不出一个得用的,你治理内院手腕倒是不俗,朕想借一借。”胤禩:……都这样了还不忘挖苦爷,老四你可以啊。
胤禛当然不想真气得弟弟与自己玉石俱焚,于是适当讨好道:“再说你处事才能朕从来不敢小瞧,让你一个亲王的料窝在王府内院发霉委实可惜,宫里朕要同你商讨些正事也容易些,不必总是偷偷摸摸。”胤禩方才觉着好过些。
老四的话也算合理,太后手伸得太长老四肯定不乐意,把董鄂氏抬出去做炮灰很符合雍正的作风。这件事情他能得什么好处是关键,平白无故得罪太后,当他是傻子?
这时就听胤禛又说:“再说你侍候襄亲王肯定憋屈,进宫之后有朕护着,不会让旁人扰你,你爱做什么只管去做,不越界就好。”
路断屋倾胤禩侧目,你丫这么好心?
胤禛也看他:舍不着孩子套不找狼,这个道理朕懂。
胤禩直觉不妥,犹豫半晌仍是道:“贵太妃待臣弟不薄,就是襄亲王也……也不是难缠的人,这件事弟弟不能应,四哥还是另寻他人吧。满蒙八旗贵女中,总能有和四哥心意的,强娶弟媳的名声,爱新觉罗家不能有。”
胤禛听他还是拒绝,也不痛快,道:“朕自然不是非你不可,只是另寻人麻烦,何况这个法子正好能捞你出王府,至于手段朕自然会做得婉转些,不落人口实。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有什么可想的?”
身在狼窝,就一定要往虎穴里奔?
胤禩想一件事来,突然问:“皇上,十三他可活过您寿数啦?”
胤禛脸色一黑,没回答,目露隐痛。
胤禩明了,越发不肯应。雍正护个老十三能把人护死了,自己如果真要短命也一定要死在亲王福晋的位置上不动摇。
这个晚上的谈话最后因为胤禩一个问题不欢而散,这对胤禩并没太大影响,不过是回到原来位置上而已。
隔日襄亲王府来人,尊了贵太妃口谕接福晋回府。皇帝理所当然从头至尾没露面,太后倒是再度赐下赏赐一并带回。
回府之后胤禩在屋里躺下歇息,有些奇怪太叔公从头至尾没见着,于是随口问了章佳嬷嬷。
章佳氏回道,爷今日晌午就陪着侧福晋去郊外骑马去了。
胤禩只有两个感想,一来是侧福晋看了还成,能绊得住王爷;二来是贵太妃急了,不等儿子开口就想办法急着把他塞回府里继续争宠。
也不想想他这样养着病如何争宠?
真是没妻妾是也闹心,妻妾多了还是闹心。
当晚襄亲王去了福晋屋里,最后因为福晋养病的缘故,到底还是歇在侧福晋的院子里。
章佳氏对此很忧郁。
胤禩也无法入眠。老四的话多多少少在他脑子里起了作用,没有子嗣的嫡福晋下场会怎样?不受爷看中的嫡福晋会有什么的下场?他可以在襄亲王府圈出一亩三分地自己过活,可是以后呢?真要这样庸庸碌碌过一生?到时自己被全盘架空贵太妃也不会再有分毫看护,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额娘在辛者库受苦?
改变这一切,一靠争宠,二靠生儿子,这两点他都做不到。
可是入宫与老四朝夕相对……他也做不到。
他有很多理由可以忍下心头风云,不手刃仇人,比如为大清江山计,但要尽释前嫌也太强人所难。相忘于朝堂,不见最好。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年末。
皇后仍旧病病歪歪,连骂人的力气都快没了。襄亲王侧福晋入宫侍疾了几次,瘦了一大圈儿回来,十一月的时候最后一次侍疾,在宫里晕倒,太医诊出侧福晋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贵太妃欢天喜地年轻了十岁,襄亲王也亲自将人接回府里。
胤禩的忧虑渐渐成真,他感觉贵太妃对他的态度也在转变。这一切都是他无力阻止的,也是他一手促成。
宫里年节庆典,除了皇后病着其余都井井有条,太后携了佟妃与端妃博尔济吉特氏主持后宫事务,接见朝廷命妇。
晚上乾清宫家宴,襄亲王携了福晋侧福晋一道出现,好一幅妻妾和睦的景象。
襄亲王很快酒醉,被皇帝笑着让人扶下去歇着等候晚些一道守岁,侧福晋久坐不耐,贵太妃也让人先扶回宁寿宫歇下。胤禩孤零零留在席上周旋于命妇之间,承受各种或隐晦或嘲弄的目光。先前董鄂氏风头太过,独宠于襄王的传言早已口口相传,如今再看,任你风华正茂又怎样?
胤禩对此很无奈,一概无视。后来也觉无趣,索性告退回府。
贵太妃怜他今日强撑,借口儿媳惯来体弱,准她不必守岁,早早歇息,侧福晋就留在宫中,明日同襄亲王一道回去。
胤禩挺无语的,这到底是不把儿媳妇当自己人啊,明儿贵妇圈子襄亲王福晋失宠独自归府的流言就该传开了。
胤禩折腾许久也累了,带着侍女往宫外走,僻静处被吴良辅堵住了。
一刻钟后,貌似偷情的一对男女在乾清宫的偏殿聚头。
皇帝上下打量盛装的弟弟,或者弟媳,末了冒出一句:“几个月没见,你眉眼见到越发神似当年了。”
很有技巧的开场白,胤禩心知肚明皇帝今日渡了他来说什么,但听见这话总比听见“你这些日子瘦了”,或是“你这个嫡福晋做得还有趣”来得强。
于是胤禩投桃报也道:“臣弟瞧四哥也越发神似当年了。”
胤禛一笑,示意他一道坐过来用茶点,这种宫宴鲜少有人能尽兴,命妇更要端着仪态硬撑。
胤禛看胤禩听话动筷子,才缓缓道:“博尔济吉特氏有孕,你可有什么打算?”
胤禩停下筷子:“一个侧福晋,还不值得爷为难。”
胤禛又道:“听说她倒是个有几分手腕的,都有孕了还老拉着襄亲王胡闹?”
胤禩喝茶漱口,无所谓:“蒙古女人不大讲究。而且她年轻喜欢玩儿,太叔公同她谈得来不是坏事。”襄亲王年纪轻,才十六七岁,对着碰一次躺三天的福晋如何能尽兴?何况胤禩刻意营造的大度娴淑气势也不合他胃口,毕竟是娶老婆又不是找姐姐额娘。
胤禛侧目道:“你真想这样过一辈子?”
胤禩没啃声,刚刚吃下的东西堵在胃里。
都怪他托身了这么个苦逼的身份,想安生过日子就要看人脸色。他当年对老四也没太卑躬屈膝,简直想都不敢想。若能是个男子,好歹也能马上杀敌建功立业,他记得圣祖早年打过几十年仗打。
胤禛到底把“那就进宫”这四个字吞了回去,这个晚上他已经布置得很够。
这个晚上胤禩很惊讶,因为皇帝捡的话题都令他舒适,并且愿意深谈。胤禛甚至提及世祖政务以及生活琐事,只为博君一笑。
午夜快至,皇帝必须同众人一道守岁,于是先行离开,胤禩觉得异乎寻常的疲惫,早先宫宴上替博尔济吉特氏挡酒的后劲仿佛冒头,走路都不稳当。
招来随身侍女红纹扶自己出宫,红纹力气弱,吴良辅顺意叫过徒弟沈福送福晋一路出宫。
第二日胤禩醒来不久,刚刚回府的襄亲王忽然冲进他的屋子大发脾气:“你昨晚去哪儿了?”
胤禩心里咯噔一声,事情做得不够干净?被人看见了?
博果儿这一次没错过福晋的迟疑,暴怒道:“博尔济吉特氏同爷说的时候爷还不信,你昨晚离席去后到底见谁去了?”
胤禩已经肯定这件事情是胤禛做了手脚,甚至是他一手促成的,但他离席之后的确滞留宫中与皇帝私下见面,因为大意甚至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博尔济吉特氏知道了,就等于太后贵太妃也知道了,他在王府再无出路。
胤禩忽然很累,事实上胤禛认出他之后他就知道总会有这样一天,如今到了反倒不怕了。
于是襄亲王就看见福晋一瞬间的惊惶之后,脸色再度沉静如雪,说道:“爷知道了,还问什么?”
“你!”襄亲王怒极,上前一把拽着他手腕子将他拎下床来摔在地上:“你这贱妇!爷待你不好么?额娘待你不好么?你居然背着爷偷人!那人是谁?!昨晚也在宫里?”
胤禩托身女子,本就体弱,摔在地上半个身子都快散了。
他何曾受过这等罪?就是老四也只会罚跪饿肚子砸折子,以他四力半的臂力,动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想不到这人如此黑心,口口声声往日情分转头就下黑手阴人坏人名声,手段还是那几个。
胤禩不说话不吭气,连求饶都没有,博果儿失去理智用力摇晃他:“贱人!你倒是说话!你说出奸夫是谁爷留你一条活路!”
想不到自己居然有被骂贱妇的一日,胤禩尚有心琢磨无聊事物。他真不在意了,只是觉得这样死了不值得,不过他倒也认为老四至多逼他无处容身只能投靠于他,倒不真想弄死他。
却在这时博果儿一巴掌甩过来,将她打歪在地上。
胤禩愣了,腹中剧痛,让他一瞬间定住不动。
他被打了?
博果儿什么时候走的,胤禩一点也不记得,那一天,甚至很久之后,他都只记得下腹坠痛热流缓缓而下的感觉。
霜雪加身当皇帝在给太后请安时听闻襄亲王福晋小产的消息,震惊堪比听说皇阿玛小产。
等他回到乾清宫才觉后怕,这次因势利导无中生有,他还是大意了。雍正朝时他没听说过襄亲王有嗣因此也没朝这个方向去想。若早知这样,怎么说也该等自己将人在亲王府安插妥当再行事。
让胤禩吃苦头是他的计划之一,只有这样老八才能明白这个世上只有朕会懂他会纵着他,旁人只会要求他贤良淑德安分养儿子。只有等他认清这一点,才好义无反顾投奔朕。
但吃苦里面绝不包括会死。
皇帝心头生出古怪得焦虑混杂的后悔,难受得紧,就算是前世年氏咽气府中阿哥殇时也不曾有过这等烦躁。勉强算来,也就十三离世时他有过类似的哀伤,但好像又不完全一样,那次是哀毁伤身无法自持,这次更多是急躁暴戾。他算是有些明白为何世祖爷会为一个女人逼死弟弟。
亲王福晋小产,宫里三座大山同一时间保持了沉默,就是之前对董鄂氏百般亲厚的贵太妃亦面色青黑不置一词,只传话出去让董鄂氏安心养着,任何带着安抚性质的赏赐也没有。
皇帝深居宫中见不着人,日益暴躁。
胤禛越发肯定自己做法大致方向不错,老八只有入宫才能名正言顺得他庇护。这厮就是一只死鸭子,除了嘴硬之外,身娇体弱堪比妇人。前世就是随便罚罚跪,就借口旧疾复发卧病推脱不上朝不办差,皇帝宣召都宣不来。圈禁不到一年就没了,人家老十三被冷遇了十年都活得好好的。
再多话想问想说,可惜老八份数命妇,如今卧病连入宫的机会也没有。胤禛无法,只得加快在襄王府安插人手的步伐。
这个时候养在佟妃跟前的三阿哥忽然病倒,宫中一开始并不如何在意,但两日之后慈宁宫忽然不许人随意出入了,很快宁寿宫与乾清宫也如此。
胤禛已经将太医院大半握在手里,因此他也在第一时刻知道三阿哥见喜了。
圣祖早年出花大难不死,因此被皇玛法看中崩前立为嗣皇帝并不是皇室辛秘,胤禛初闻时并未太过在意,只在他掐指一算时才觉有异。圣祖出花不久,孝献皇后与世祖很快都相继魂归黄泉了,那时皇阿玛怎么样也不该不足周岁吧?
胤禛越想越觉着奇怪,怎奈太后下了死命,皇帝不可以身犯险,因此佟妃住的储秀宫只进不出。
很快京城各处也有疫症爆发,胤禛开始着手安置流民设立灾棚与安排药材发放。好在这些事情他前世做惯了,自然不是虚岁十七的世祖皇帝能比的。很快朝野上下都因为皇帝异乎寻常的镇定与强势作风安稳下来,各个部门围绕着乾清殿与皇城有条不紊地各自行事。
胤禛就是在这个时候,听说襄亲王府福晋也染上时疫,并且情形不容乐观。
胤禛第一次尝试了心急如焚烈火烹油的滋味。
他一方面猜测这是老八自己动手了,他想借这一次京城时疫诈死脱身,这个闹心弟弟总能同自己想到一处去。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提心吊胆,老八手头没什么得用的人,出了那件事之后定然被看管得更严,这种事情里外没人接应做起来风险很大,他怎么就不能再忍一忍?
皇帝自觉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于是向太后提出遣一个太医院的院判去给弟媳瞧瞧。
谁知太后却沉吟了,推说太医院照顾内宫命妇已是人手不够,除去在菜市口巡诊放药的根本找不出人来。襄亲王与贵太妃想必想着以大局为重,才没开口,皇帝也当如此。
胤禛明白了,太后已经猜到自己儿子便是董鄂氏的“奸夫”,因此打定主意让董鄂氏借着这次疫病直接殁了一了百了。
这个认知让胤禛很恼火,算是知道为何当年世祖会一再与太后为难,执意行事。这老太后私心太重,打着为儿子好的名义死命抬举蒙古女人,现在连他想娶谁都管!
皇帝意识到要让老八入宫与太后早晚得撕破脸,晚来不如早来,行事还能自由些。
很快太后就知道皇帝罔顾她的懿旨,遣了太医院院判给襄亲王福晋诊脉一事。这件事情并没有闹得太大,但一连数日,母子例行问安时都是淡淡的,走个过场。
太后不高兴很好理解,因为她已经预见到了一宗皇室丑闻的苗头。皇帝不过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满宫女人没一个能留得住他的,若这个人在王府里,她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皇帝也很生气,因为太医院院判带回来的话是,襄亲王福晋果真病了,已经开始出疹,因为刚刚小产过,身体虚弱,不容乐观。
胤禛无法理解,怎么能真病了呢?
难道不是老八自己布局,是他真见喜了?
胤禛气死了,老八你怎么这样没用?当年朕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你戳趴下了,怎么这一世朕啥都没做你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
就在皇帝五内俱焚的怨念与吐槽中,太医院每日带回最新的消息,直到有一日的消息是:襄亲王福晋退烧了,半数疹子已经结痂,看了性命无碍。
皇帝听过不敢置信,他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啦,百姓里面成年男女见喜能活下来那是万中一二的事情,怎么老八这么好运?
这时太医才说福晋的时疫与京城漫延的病症相似却不全然相同,病程迅速且发热并不严重。起先就是因为这个他们以为福晋只怕不好了,但没想到不过五六日就开始结痂。
皇帝沉吟。
不管原因为何,这个结局都再好不过。他不计较过程,只求结果。
于是胤禛对院判道:“襄亲王福晋病逝沉重,不日病殁。你可听清楚了?”那院判早对皇帝于襄王福晋异乎寻常的关切有所猜想,此刻总算坐实了揣测,登时大汗淋漓。这件差事办好了,就意味着他从此成了皇帝的心腹,若太后的人发现了?不过他很快又想到自己三代独孙的性命已经在皇帝手中,便歇了别的心思。
这件事情在皇帝的授意下进行的很迅速,后宫太后与贵太妃甚至没有多少应对时间。
因为时疫的缘故,福晋卧病的屋子被里外三层隔离开来,每日外间都能听见福晋越发不好的消息。等到太医宣布,福晋终于不治的时候,不能说阖府上下早有准备,但至少掌事的人都心知肚明。
整个王府约莫只有王爷是真伤心,他当日一怒之下打了董鄂氏以至她小产,之后不是不懊悔,之后数日他避而不见待她养伤。总归是他心上最看中的女人,这辈子也就她是自己亲口求来的,最初的愤怒过后,他还是愿意再给董鄂氏一点机会的。
太医在这个时候暗示道,京城时疫风头犹劲,皇上已经下了死命,但凡因疫症身死者皆需当日或掩埋或火焚,不可停灵不可祝祭,皇室宗亲谁也不许生事。
这时福晋身边女婢红纹跪哭说,福晋临去前说,对不起爷,愿以火焚从祖先。
襄亲王刚刚酝酿起来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绿云罩顶的耻辱再度涌上心头。于是他大喝道:“既然是福晋自己的意思,就照着办吧。”襄王府福晋病殁,并且在同一天内连同贴身内物被一把火烧了的消息传到宫里,太后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件事情做得太绝太难看,贵太妃脸色也不大好。内大臣的嫡女,又贵为亲王嫡福晋,居然这样草草一把火烧了,连娘家知会一声都没做。纵然董鄂氏的死有太后插手,但她也不得不恼襄亲王侧福晋思路不周,不知从中劝阻。
这下皇室不得不做些事情安抚鄂硕一脉,君臣离心总归不好。
京城疫症还在蔓延,皇帝却在这时不顾太医阻谏微服出宫。
胤禛在朝阳门外一间民居内看见尚在养病的胤禩,这一次两人不曾剑拔弩张。
当然胤禛还是问出心中憋闷许久的疑惑:“你这次怎么这样大意?真把自己差点弄死了?”胤禩没反唇相讥,他苦笑道:“是有人等不及先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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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娶亲胤禛闻言问道:“是贵太妃还是博尔济吉特氏等不及了?”
胤禩不答这个,只说:“那几日我养病足不出户,听见院子里偶有猫叫。后来红纹说小厨房墙角下发现一只病死的猫,再后来厨子也死了。”
胤禛听了点头道:“那就是博尔济吉特氏了,你整治后院怎么留下这么大漏洞?要不是朕,说不定你又死回宗人府了。”
胤禩气苦,身为女人就是麻烦。襄亲王生他的气,要让侧福晋掌家他有什么办法?这事情源头本来就是老四造孽耍手段,他悴不及防又能如何?
不过他今天不想吵架,于是低头喝药不吭声。
胤禛难得新鲜,看这个弟弟吃瘪不容易。借着他喝药的功夫,第一次在日光下打量董鄂氏的脸,苍白憔悴我见犹怜,到真是一副勾引男人的好皮相。同是出过痘疮的人,皇阿玛几十岁了脸上还带着坑印,这个董鄂氏倒是运气好,面皮上只余浅浅白痕。
可惜这副皮相下面的藏的是佛口蛇心的伪君子、假善人。
……看朕如何降妖伏魔收了这个妖怪,为大清除害。
胤禩拢拢披风,换了话题:“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弟?金屋藏娇可不是四哥作风。”
胤禛挺有兴趣地尝了桌上一粒甜梅,道:“老八,激朕没用,你一个人做得成什么事?放你在这儿颐养天年几十年浪费粮食?对不起朕在你身上下过的力气费的银子。朕政务繁忙,没那许多时间出宫。”
胤禩心道又不是爷求你出手,不过总归吃人手短,低声下气道:“如今弄成这样,皇上打算怎么做?”
胤禛道:“太后自觉要弥补董鄂氏一族,如果朕正好看上了鄂硕的另一个女儿,封做贵妃想必她也乐见其成。”
胤禩:……这手段简直粗暴得不能看。
不过他们好像选择还真不多。
胤禩继续忧愁:“宫里该见董鄂氏的都见过了,这次入宫只怕?”
胤禛不怀好意一笑:“怕啦?当年你带头挑事的劲头喂狗了?当真身做女人就胆小怕事啦?朕都说了一切有朕,你怕什么?”
胤禩气结:“爷这是未雨绸缪,不想皇上丢脸丢遍大清勋贵命妇圈子。好心当作驴肝肺。”
胤禛看他脸气得脸颊通红,嗔怒恼意更显媚态横生,不禁嘲笑道:“不必担心,横竖世祖做得事情更离谱,坏得也不是咱的名声。你只用等着入宫好好帮衬着朕就够啦,到时候病病歪歪碍事才是辜负了朕一番苦心。”
胤禩:……做坏事的时候就当自己是世祖,老四你够可以的……
这一次的兄弟会谈在和谐而友好的情形下展开并结束。二人很快敲定具体入宫事宜,其实基本是皇帝方面的安排,胤禩配合就好。
不是胤禩甘愿入宫,实在是时不我与。他身在满人入关之初,世祖才第一个在紫禁城登基的皇帝,汉人虎视眈眈可想而知,就是满蒙功勋也势力强大,不似康熙朝后期臣服安分。与之相匹的是朝廷对汉人的严格的户籍核查与掌控,留发不留头的剃头发刚刚强制实行下去,满汉相互敌视未曾和睦。胤禩脱身女子,诈死之后连母族势力也不能用,虽有手腕却也无法保证自己离开京城之后能如鱼得水,更何况他也不大相信皇帝会由着他离去。
当年董鄂氏被世祖看上,或许也非本意,但她除了以死明节好像还真没什么抗争的可能。好在这个时候满人对这个看得没那么重。
皇帝急着把弟弟赶快弄进宫,至少政务之余可以斗嘴调侃,并且欺负闹心弟弟取乐舒缓情绪。他必须承认老八成了女人这事本身很可乐,看他不得不依附自己很有趣。退一万步讲,董鄂氏那张脸看着舒服,放在跟前养神养心调剂生活正好。
因此太后很快就听见皇帝语气生硬地禀告她,朕看上了鄂硕府上的另一个女儿,打算迎进宫来封做妃子。
太后眼皮狂跳,皇帝为什么不能从旁系里面择选?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等事情平息些再说?这和之前违背她的懿旨私遣太医一事会不会有所关联,这是不是对自己不满的另外一种发泄?
太后当然出言拦阻,不过效果不大,反倒惹得皇帝扔下一句重话:“朕非她不可!朕不愿意再等!”
与此同时,养病养到一半的胤禩也被皇帝安排着再度出现在鄂硕跟前。
鄂硕原本愤恨襄亲王与皇家不义,宠妾灭妻居然将他的嫡女当流民一样一把火烧了,但见了苍白憔悴但明显活着的胤禩,又听了皇帝暗中传下的口谕,心中那点愤恨立即转化为深深的忧愁忐忑。
自家女儿身为亲王福晋居然勾搭了皇帝,传出去他一门待嫁丫头还有活路吗?名誉扫地指日可待。
鄂硕自然被皇帝逼上了同一条船,自觉自愿地开始给死而复活的女儿安排新身份,将她认作远房兄弟过继来的嫡女,报上玉牒的名字叫做乌云珠,说她本该前年参选,怎奈从盛京前来京城的路途遥远,中途病倒才至延选。
胤禩对这种身不由己的命运感到很悲催,也埋怨皇帝太心急了,缓一缓等着明年大选的时候,混杂在一群新进秀女里面行事才不会引人注目。
不知老四在急什么。
太后当然也抬出了各种理由说服皇帝拖一拖,她想再核实核实这个董鄂氏的身份。怎奈皇帝这次十分不讲道理,认定了非卿不娶一刻也不肯等,居然闹着绝食不肯上朝。
太后终于妥协。
其实胤禛这样耍赖做法也很无奈,他铁腕手段说一不二真汉子的那一套在老太后面前不是很有底气。毕竟是直面过睿亲王、抚养教导过圣祖的女人,对朝堂政令和后宫异动拥有异乎寻常的明锐。从之前她能一声不吭干掉董鄂氏就能看出端倪。
因此胤禛对着太后打无赖牌,发觉这样倒很符合十七八岁的世祖作风,几次下来太后的妥协退让,皇帝居然没露破绽。当然他急着把老八弄进宫来,也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等太后查清楚了还有戏吗?
京城痘症过了四个月才渐渐平息,这时已近盛夏。
按着太后的意思,皇后仍旧病着,百姓受苦休养生息,此时宫里不宜大操大办,因此皇帝极其低调地纳娶颚硕的另一个女儿乌云珠为妃,赐住承乾宫,封号“贤”。
皇帝很满意这个封号,觉得朕算是让老八过了一把“贤王”的瘾,日后就算他活回康熙朝了,也会闻“贤”变色。
纳娶当晚,兄弟二人尴尬对坐。桌上有酒有子孙饽饽,当然没人会去动。
胤禩两辈子第一次嫁人,比不得身经百战做新郎的胤禛收放自如。他瞄了一眼铺满红枣花生的牡丹红绣被,琢磨晚上谁去打地铺。
胤禛低头喝了一口酽茶,长叹一声:“娶你真不容易,劳心劳力累死朕了。”胤禩各种腹诽。
胤禛瞧着董鄂氏敢怒不敢言的巴掌小脸很是惬意,撑撑胳膊道:“今日执礼也折腾了一天,明日还要早起……”胤禩抬眼警惕看他。
胤禛咧嘴一笑:“过来替朕松松肩,服侍得朕舒坦了,床让你睡。”胤禩:……这个晚上皇帝当然没屈尊睡地铺,顾忌着太后眼线,胤禛也不好去别处睡觉。兄弟都没把某人当女人,二人大被同眠,抵足而眠。
胤禩一个晚上没睡好,尽想着明日拜见太后与各宫时候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胤禛睡了个好觉,天亮被奴才唤醒时,瞧见胤禩一脸菜色气息微弱心神不定的样子颇感有趣:这老八变成女人倒是可爱多了,脸上心里藏不住事,好猜得紧。
也罢,帮帮他,省得他又怨自己言而无信。
于是这个早上皇帝亲自领着新晋贤妃往慈宁宫拜见太后。
因为皇帝坐镇的关系,整个过程异常平静有序,除却太后与贵太妃初见贤妃面目时流露出来的怔愕与惊悚,其余皆好。
到了这个地步,胤禩反倒镇定起来,行礼问安一步不错,气势端得很足。贵太妃观察良久不免狐疑,贤妃貌似死去的儿媳,但感觉气势却谬以千里。身姿虽是细弱,但总之没有弱若无骨的袅绕。
一门两姐妹,可以面貌像成这样?
家礼毕后,皇帝起身称贤妃劳累,这就先随朕一同回去。皇后病着拜见反倒不美,等过几日再将她与各宫嫔妃见面。
一席话说得太后脸色拧得出黑水来,皇帝居然无视礼法到了这个地步。于是她道:“哀家知道皇帝疼爱贤妃是怕她累着,不过都是各宫姐妹,日后总有走动。皇帝要是真疼她,更该按着礼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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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磬同谐胤禛此刻自发带入皇玛法身份,自觉满宫妃子还不值得让一个和硕亲王的弟弟去见礼。再说他要规避太后老想让他和后宫女人睡觉的努力,就必须从一开始做足专宠老八的姿态。这样的确很失体统,但不会有人生疑。
……和满宫皇玛嬷辈儿的女人睡觉伤不起啊,尤其是他还在慈宁宫中看见了尚未封入后宫的孝惠章皇后,刺激太大了,看到她总能想起满嘴蒙古话的老五。
真不知道老八当初是怎么忍下给自己太叔公侍寝的,貌似还差点生下子嗣?
皇帝的脑筋不可避免地在老八是如何给太叔公侍寝上面打转,没来得及反驳太后的话,就听见胤禩低眉顺目已经应了给各宫见礼。
皇帝自问自己做足了姿态,老八自己要伏低做小就不是他该管的。他政务繁忙,没那么多时间陪他在宫里乱晃。
出了慈宁宫皇帝与贤妃分道扬镳,胤禩决定还是象征性去给皇后的坤宁宫磕个头,剩下只去宁妃,佟妃处坐坐就好,其余嫔妃他没兴趣。
彼时满宫嫔妃排得上号的除了博尔济吉特氏就是董鄂氏,剩下的庶妃位份太低他无需花太多心思。
这个身体是贞妃表姐,同出董鄂氏一门,入宫之前必然相识,他暂时不便相认,于是略过。
日后的孝康皇后当然不能错过,他记得宁妃是福全二伯的母妃,这个两个倒是该去打好关系。
皇帝折腾完政事,脑子里却总想着老八侍寝这件事。
想着这个弟弟对女人身份适应也太好了吧?连儿子都肯生了,怎么他对着朕就没有男女大防?昨晚靠在一起睡觉也不见他半分推搪。今天更是自发自愿地去拜见满宫嫔妃,真当他们是姐妹啦?要换做朕变成女人,必然足不出户能躲就躲了。
皇帝想不明白,决定暂时还去承乾宫扮演如胶似漆的新婚丈夫,他已经比世祖当年克制多了。
皇帝的心神不宁被人看在眼里,吴良辅适时进了一句话讨喜:“奴才恭喜万岁心愿得偿。”
胤禛默,继而满腹憋笑。
好久没有事这样让他觉着有趣了。
承乾宫胤禩正在小憩,就被皇帝粗暴摇醒。
“老八,你见过皇阿玛啦?”
胤禩一晌午都在同女眷打交道,心力憔悴,睡到一半被弄醒十分不爽:“见着了,不过就两眼。佟妃她……孝康皇后她就让人抱下去了,说是三阿哥见喜过后一直弱,不能见风。”
“如何?”皇帝好奇。
“……脸上好多坑,不如弘旺讨喜。”胤禩毫不隐瞒。
胤禛面露知己之感,他终于找着人能一同吐槽皇阿玛了。三阿哥的确怎么看也不如弘晖顺眼。自己一家独想时还道不孝,如今有人作陪更无负担。
吐槽完了皇阿玛,胤禛又问:“你还见过谁了?”
你明知故问,胤禩最看不上老四这点,她这么大张旗鼓在宫里晃动皇帝会不知道:“皇后病重不让见,除了孝康皇后处,就只有宁妃二伯父那里。二伯父倒是圆实可喜,活泼得紧。”
皇帝奇道:“宁妃也姓董鄂氏,你为了二伯就不避嫌了?她认出你来没?”
胤禩无所谓笑道:“远房亲戚,她倒不大能肯定是我 。发了会儿愣就放开了,太后都没发话,她不会生事的。”
胤禛见不得胤禩与二伯摆出一副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濡慕,眼珠一转道:“老八,虽说你我君臣同处来,但日来常往里总说什么‘老八’、‘皇阿玛’、‘二伯’被有心人听去早晚出乱子,这个习惯得改,及早改。”
胤禩完全清醒了,心头升起不大美妙的预感:“皇上的意思是……”
胤禛咧嘴笑道:“入乡随俗,朕以后唤你爱妃或是爱卿,你唤二伯皇阿玛还是二阿哥三阿哥吧,孝康孝惠的名头可不能再叫了,以免生出祸事。”
貌似很有道理,胤禩只能点头。
胤禛暗爽,道:“既如此,朕还要回乾清宫阅看折子。爱妃也随朕一道去,顺道用个膳。”
胤禩听闻‘爱妃’二字浑身不适毛骨悚然,仿佛看见雍正对着自己招手:“百福,过来啃骨头……”
于是他下意识回绝道:“皇上,这样于礼不合。”
胤禛不在意道:“纳娶前三日自然要形影不离才不枉费了宠冠后宫的名声,现在忍一忍,日后少百事。再说八旗初初入关,正是立规矩的好时机。当年朕整顿八旗耗费多少心思?如今能在源头上动刀不是事半功倍?你难道真把自己当女人,不想一道去议一议?”
胤禩再度被戳中死穴,动心了。
参政议政啊,他舍身入宫不就为了这么点人生理想嘛。
胤禩毫无悬念地被皇帝以从政为名引诱到了乾清宫,贴身侍候笔墨书札。
吴良辅很有眼色地让贤。
胤禩很紧张,因为他在毫无准备之下乾清宫遇见自己外祖岳父大人。
安亲王很诧异地瞄了一眼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进宫里的又一个女人,这是打算效仿汉人*啦?
皇帝不遗余力地制造机会看老八笑话,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
彼时大清入关不久,亲口颁下“后宫不得干政”祖制皇太后正干政得欢快。关外旗人家中福晋掌管后院丈夫家产,位高权重,会盟时亦说得上话。更何况有太后杵在后宫珠玉在前,安亲王对皇帝抬出新宠并未觉得天理不容,至多猜测小皇帝打算拉拢自己与太后分庭抗理了。
议政过程胤禩十分谨慎地没有开口,他太了解雍正,恨不得把举国事务一把抓了,事无巨细亲自过问,最恨旁人干权。他初来乍到还是多听少说,慢慢来。今日议政不过修订八旗旗下官员死罪缓免例,没什么需要他出面的,他只需适时磨磨墨,递个茶就好。
皇帝与安亲王逐条商议免罪例,很快宫门落匙时间到,皇帝准了安亲王道乏,转头对胤禩道:“如何?今日可有斩获?”
胤禩觉得这口气仿佛当年皇考御前考校,诡异得很,于是斟酌词汇道:“皇上君臣之间相得益彰,安亲王堪比当年十三郎。”
胤禛睨过去,老八这是故意的吧,这个时候提起老十三,给你外祖岳父脸上贴金?
不过他还是就事论事:“安亲王的确还算得用,可惜他还在朕与太后之间摇摆不定。”皇帝捻起杯子转动,年纪太小就是麻烦。再有能力大臣也将信将疑。他要架空太后,还得赶快行动才行,后宫有老八在,倒能放下心来。
胤禩也在琢磨这件事,处处制肘的感觉真不大好。
晚膳当然摆在承乾宫里,皇帝除了宣政,这一整天都和新晋贤妃腻在一起,并且之后一连七日也是如此。
这个消息在后宫中传播开来,一大拨观望的人决定继续蛰伏安分度日,但总有几个不愿看见有人一家独大的要寻机生事。
卧病的皇后首当其冲来寻胤禩麻烦。
这日胤禛刚上朝,胤禩还在被窝里猫着补眠,就被皇后宫里的嬷嬷踢馆,口称皇后宣召。
胤禩琢磨一下,不去理亏,去了受点委屈,如果情势不妙干脆直接端掉皇后,孝惠皇后要好对付的多。太后肯定也在观望,给她个由头也好。
皇帝下朝之后等着贤惠弟弟如同往常一般自己送上乾清宫陪自己听政,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暗自不爽。安亲王察觉圣躬不豫,忙找了借口先行退下。
皇帝很快知道早朝之中贤妃被皇后叫去了,至今未归。这个消息让皇帝很恼火,老八你不是号称后宫交给你么,怎么还让朕操心?
很快皇帝的眼线再老报知,贤妃娘娘从辰时二刻起就一直在坤宁宫外跪着,刚才晕倒了被抬回承乾宫。
怎么回事?胤禛不理解了,老八这是打算逼朕搞掉皇后了?他不至于连这点手段也没有吧?不过想想皇后背后的人,胤禛默了,老八黑心得还是打算推朕出去对付老祖宗啊。
皇帝满腹都是对可恨弟弟神来一笔的怨念,但他为了维持“帝王专宠贤妃”的形象,不得不自己当打手亲自上阵,先是一阵风冲进坤宁宫,劈头盖脸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尖酸刻薄的皇后身上,等他觉得气息平顺了,才有一股脑直奔慈宁宫。
这一次皇帝吵出“皇后骄奢善妒朕已极不喜,出言刻薄何以母仪天下?若她不能存身正本修身养性,再敢在后宫生事为难朕的人朕就让她做不成皇后”。
太后当然知道皇后为难贤妃,她本意就是刻意旁观,借机打压。但要是真闹到废后事情就难看了,宠妾灭妻的名声不好听。于是太后圆和道:“这件事情皇后的确有错,久病缠绵之人难免怨怼。更何况贤妃入宫之后除了第二日,再无给皇后请安的意思,皇后出身尊贵,不满也属寻常。”
胤禛觉得这个借口真是烂到家了,世祖朝的皇后准则和雍正朝差太多了。他觉得废后还差点火候,不过倒是可以争取争取别的东西:“皇额娘的意思,是皇后因病脾气无法自制罚了贤妃,就当揭过?儿臣请问皇额娘,其身不正,何以服众?”
太后对着突然强势并且无赖的儿子有些头痛,当然这个儿子叛逆还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自从她下嫁多尔衮,福临就总爱伤她的心,这一次更过分,连十一的女人都敢想着法子往宫里弄,要是有一天让博果儿看见了都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
这一次她必须保住皇后,于是太后缓了口气道:“那依着皇帝看,贤妃受了委屈,该如何?”
胤禛道:“皇后一病数月,宫务混乱繁杂都落在皇额娘一人肩上,儿臣不忍皇额娘日夜操心。不如将宫务交给贤妃佟妃与宁妃共同打理,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当然很不满。
皇帝要夺博尔济吉特氏对后宫的控制,交给满军旗下的妃子,这当然不可以!
最后太后与皇帝讨价还价,宫务暂时移交给贤妃佟妃与端妃襄理,皇后病愈归还。端妃是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佟妃因为宠爱薄薄也懂得与太后亲近,这个结果太后勉强能接受。
共枕异梦很快端妃因为太后生辰庆典铺张浪费被崇尚节俭的皇帝训斥,并且有人听见皇帝咆哮说出“这个宫务协理权你也别霸占着”。
当日太后在慈宁宫病倒,皇帝请安时服侍太后的宫人都被赶出内殿,有人听见皇帝大声说:“朕说她当得起她就当得起!”
第二日,皇帝一道明旨降下,贤妃聪明睿智,知质有圣,才德出众,擢升皇贵妃,协理六宫。
这件事情皇太后事前毫不知情,她以为皇帝昨日说的不过气话,但她显然低估了皇帝对贤妃的执着,或者低估的皇帝对皇后那件事反抗的激烈程度,到了几乎不顾一切的地步。
皇帝不一样了,或者长大了。
太后不得不再度妥协,明旨已发,皇帝的面子不能明着由太后驳倒,天家母子不合的传言不能再因为一个女人雪上加霜。
胤禩当日质问皇帝:“皇上要封皇贵妃为何不先知会臣妾一声,也好准备一二。”
胤禛哗啦啦翻折子:“你要什么准备?沐浴熏香以酬知己?”
胤禩接过吴良辅手中汤碗大力放在皇帝跟前:“承乾宫往来庆贺的人不少,瓜果险些不够用,闹出笑话。”
胤禛哼了一声没说话。
胤禩凑过去一同瞧折子:“大臣御史的血溅书?”
胤禛道扔过去几本给胤禩看:“这个法子能一举淘一淘太后多年的人脉,挺有用。”
胤禩没兴趣,老四的手段这么多年还是这几个翻来翻去得用。不过他还是将琢磨的说了:“太后与皇帝亲母子,哪有隔夜仇?并非一定要这样对着干,太后真心为皇上好,皇上何必一味化成水火之势?”他总觉得奇怪,胤禛怎么到了哪里都做出一副孤臣寡人的模样,好像所有叫太后叫亲王的都同他过不去。
胤禛百忙之后之中抽空抬头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那你说朕该如何?”
胤禩当看白痴似地看他:“当然是母慈子孝天下楷模,太后对皇上放心了自然会放权。皇上不是最善忍?”
胤禛推开折子直视胤禩,现在他能肯定老八多半是在讽刺他。这人真死性不改,说话藏头露尾每件事都和你对着干。他觉得老八慢待了他一份心意,他该说说:“朕当日许你进宫之后倾心相护,朕做了该做的事,无需遮遮掩掩。试探太后人马不过顺道而为,你在计较什么?还是不是男人!”
胤禩听见前半段很尴尬,等他听完后半句又很高兴,胤禛到底还是懂他的。
因此他也投桃报李,进一步阐述自己的疑惑:“我只是以为,太后当年能扶持圣祖励精图治,她的私心真不算多。皇上不必非要化成太后党与帝党,只要日积月累慢慢展现处事能力,太后自会退居后宫不再干涉皇上。”
说到底还是要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和太后选的女人睡觉生儿子,然后事事同老祖宗商量。
这皇帝做得还不如襄亲王,至少贵太妃没拦着儿子娶董鄂氏。
脑子切换到老八前夫身上之后,胤禛忽然无心理政了。
照例说老八也给太叔公侍寝过了,怎么在朕跟前还总把自己当男人?看刚才那一句试探把他乐的。
皇帝心头有事,因此对胤禩的疑惑只意兴阑珊回道:“主少国疑并非吉兆。老祖宗自己定下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她自己倒是干政得欢。朕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要人手把手教,不过是想她安享余年,死后不必在风水墙外徘徊不敢入葬皇陵陪伴太宗。”
胤禩默,老四还惦记着当年给孝庄文皇后修建昭西陵的事,怨念这笔银子有更好的用处。
不过缓兵之计的确耗时间,当年世祖爷十四岁亲政时连汉文折子都看不懂,不再花个七年八年的很难做到顺理成章。
在皇帝看来,潜移默化把太后党变成帝党太花时间,而且太后寿数很长,说不定这群人最衷心的主子还是太后,不如逼着他们马上做出选择,一了百了。
无论如何,这场闹剧的后果是太后退让,贤妃变做皇贵妃,位同副后,协理宫务。
御史对皇帝宠妾灭妻的行为不断抨击喷口水,当然胤禛被御史攻歼都习惯了完全无视。倒是借机辨认太后一党骨干力量,开始频频召见宣政。
胤禩接手宫务之后力求打造一个能让胤禛全面放心并且舒心的环境,亲自掌眼筛选各色未侍寝的贵人嫔妃,给皇帝安排日程单子——他要让皇阿玛多无数个兄弟争抢皇位,也让你试试啥叫皇子夺嫡身不由己。
如果博尔济吉特氏的妃嫔里面能有人一举得男,皇阿玛你该如何自处啊?
胤禩心思很邪恶,但他知道这件事要做得了无痕迹,不然他的下场肯定比前一世还惨。不过他的优势也很明显,老四对那拉氏挺尊敬,宠爱的都是李氏年氏那样的人,比对着找肯定有戏。
晚上兄弟二人商量政务回忆前朝得失,从危襟正坐发展到拥被闲侃,最后搂着睡觉。
日子总算上了正轨,皇帝不必分心两头首尾难顾。
胤禛自觉重新回到有幕僚有心计有斗争的前朝生活,朝堂的事他从来不怕,当年老八环伺他都能杀开一条血路,更别说老八现在被关在后宫被他收入麾下。
皇帝的转变被朝臣捕捉到,太后死忠部下开始觉得备受煎熬,仿佛皇帝每句话都在含沙射影,影射自己。
皇帝也察觉周遭神奇改变,一时间宫里的女人都开始端庄柔淑起来,偶尔他从乾清宫或是乾清殿回承乾宫时,还能听见有人用蹩脚的汉文读一两句诗,或者论几句佛。
博尔济吉特氏都改吃素了?
皇帝晚上同胤禩谈完公务,将心头疑惑问出。
胤禩面色镇定,道:“满宫都知董鄂妃独宠,皇上又爱诗,按着皇上喜欢的调调妆扮以期分得薄薄宠爱也属人之常情,皇上仁爱世人,当知后宫女人不易。”胤禛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凑过去虎视眈眈:“你没插手透露朕每日行程?”胤禩正色道:“何须如此,满宫谁不知皇上以承乾宫为家为室,守株待兔总不会错。就算她们笨想不明白,总有太后提点。”胤禛不喜欢被人算计,但这个解释勉强合情合理,他决定暂时放过。
晚上二人宽衣上床,胤禩终于忍不住说道:“董鄂氏独宠姿态已不容撼动,皇上也该考虑考虑给三阿哥添几个弟弟。”胤禛目露危险:“怎么,爱妃不愿侍候朕了?”就知道那群女人有你手笔。
胤禩很无奈:“老祖宗不过问不代表她真不理会,皇上再宿在承乾宫,臣妾也置身危墙之下。”胤禛很无所谓回道:“朕不喜欢被逼着做。”胤禩终于绷不住,讥讽道:“不过是让皇上睡个女人,何必做出这等欲迎还拒姿态?又不是让皇上去给女人侍寝,熄了灯眼一闭皇上就当是年贵妃就好。”胤禛反唇相讥:“八弟过来人,不如今日熄了灯你把朕当襄亲王侍一回寝,朕就依了你的意思。”胤禩:……胤禛暗自得意。
最后胤禩兀自气闷上床,转身向里,几乎滚到角落里。
胤禛却止不住心猿意马,老八对博果儿那个毛孩子都能忍得下侍寝,朕这一世待他好过百倍,拉着他试一回想必他也没多大意见。总归已经是他后宫里的人,这辈子他也再不能找旁人纾解。
何况床都睡一张上了,搂他摸他也不似最初恶语相向,再进一步也属顺水推舟。
胤禛默默内斗,很快他决定不要委屈自己。都做了皇帝再憋着又没有人会感激涕零。
于是皇帝吹灯拔蜡,踢掉靴子跟着上床。
胤禩被人箍着腰捞回怀里的时候他只是轻微挣扎,他是生气不过也当那句话只是一句寻常刻薄话,是以不想小题大做。
等他被仰面翻倒置身阴影之下时,他尚且以为这至多是一场顺势而为的调戏,抵抗挣扎有限。
但他很快发觉对方意图不仅如此,仿佛当真对先前“侍寝”提议当真有了兴趣。
这可不大好。“老四!”胤禩挣开几许,黑暗中气急败坏。女人力气天生被男人甩几条街,他很快就像被盘丝洞的蛛网缠着,只有待宰的份。
难为他发脾气时还记着避人,胤禛刚入佳境,兀自实干。
胤禩将一声惊叫闷在喉头,一只炙热手掌已经扯开亵衣作乱。“你松开,别逼爷弑君!”情况很快不受控制,是可忍孰不可忍。
胤禛一顿,弑君之言一出,他很难当做简简单单一句欲迎还拒的话,他抬起身子质问:“你是不是早有这份心思?”胤禩用最憎恨的眼神在黑暗中紧盯皇帝:“皇上想试试,大可再进一步。不知四哥有没有这个胆量。”
刀俎鱼肉胤禛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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