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兴干戈寥落四周星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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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的无聊找了几件春秋战国破铜烂铁找个师傅打制成包。算是古为今用吧
海运集装箱 锦江航运
牛逼了这包
漂亮,不了解古董。这青铜器值老鼻子了吧!
这玩意儿一撞就碎了吧
很有创意啊
春秋战国你说便宜?。。。
包还没那几个古董高端
不封边就算了 但是怎么这么毛毛草草的 故意的吗
得极致旧化才跟这个古董搭配呀
一个科技创新的低温载冷技术
可以啊在我们玩旧化时楼主就开始玩青铜器了。
登录百度帐号推荐应用[转载](八)冯冯巨著《空虚的云》新角度全程介绍虚云法师的一生
一○一
辛亥革命的浪潮卷到全国各地,也冲到了云南宾川,群众聚合数千人,攻打宾川县衙,高呼:「打杀狗官张某!」
张知县是湖南长沙人,平时十分精悍,曾经捕戮巨盗贼众数百人,也曾到鸡足山逮捕不守法之僧人数十人,他执法苛严,深招人怨,此时正值革命浪潮,群众虽非革命党人,也借着革命之名,攻打县衙,意在报复。群众却无多少枪械,只有些土制枪枝与长矛钉钯,拼命攻打,被守卫的数百官兵用火枪遏止,一时攻打不进,群众日夜包围,势将投掷火把焚烧。
「烧死狗官!」「烧死狗官!」众人呐喊。
张知县在衙楼上看见群众在墙外的汹涌猛攻,而守兵已渐渐不支,他自度必不能免一死,打算先杀妻子然后自杀,以免受辱。
左右劝阻:「大人何苦如此?大人素与鸡足山虚云老和尚相善,何不暗派人请老和尚来劝化乱民?老和尚乃当今活佛,素得人望,他一来必可解围!」
张知县甚然此议,急急派人潜出往求鸡足山祝圣寺虚云和尚。
「虚老!您老人家务必下山来救张知县全家及县衙数百口生命!如今乱民假借革命之名,围攻县署,马上就要纵火了!我们抵挡不住多久了!最多只可挡到明后天吧!我们就须自杀了!」
虚云立刻答应:「好的!我立刻就赶来!」
圣空和尚劝阻道:「虚老!不可冒险去救县官!张知县向有酷吏之名,杀人甚多,久已被人怀恨,此次谅必务求取其全家生命方才甘心,虚老,切莫前往撄犯众怒!」
虚云说:「我岂不知此行冒险?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屠浮。张知县虽是酷吏,一向执法森严,地方治安赖他保全,盗贼匿迹,他可谓功过参半。何况佛说怨亲平等,我岂可见死不救?县府数百官兵家属老小,命在须臾,我必须兼程往救才是!」
圣空说:「虚老!您不是告诫我们不可离寺下山吗?您老一走,若有事变,我们怎能应付?」
虚实说:「不错,我曾劝令大家齐心护寺不可擅离,但是,我为救人性命,不得不下山,这里本山一切,只好交给你和戒尘师负责了。」
圣空劝阻不住,虚云一径下山去了。走了半日,他已来到宾川县城。
此时宾川没有一人不认识虚云的,他来到县衙前面,群众都惊诧地望着他,有些向他下拜:「虚老来此做什么贵干?」
虚云回礼道:「我听说你们攻打县衙要杀县官,我特来看热闹的。」
群众说:「那么说,虚老也说我们做得对了?狗官是不是该杀?」
虚云说:「对!你们做得很好!县官罪有应得。」
群众欢呼:「狗官该杀!该杀!连老和尚也赞成我们了!」
群众的首领过来拜见了虚云:「虚老!难得你老人家也来支持我们,再好不过了!只是县衙守兵有三百人,都有洋枪,我们一时攻不进,正打算放火焚烧它呢?您老等着看热闹罢!」
另一个暴动首领说:「我们何不烦虚老进衙内去诱骗张知县出来,让我们早些下手?」
虚云笑道:「很好!我不妨试试,成不成功却难料。要杀张知县,总不是难事。我若骗他不出来,你们就放火烧死他们就是了!」
群众欢呼。
虚云又说:「不过,杀之虽易,我们却不可不考虑情势,张某之长子是蔡锷同学,现在任外交司长,我们若杀了张知县,必须把蔡锷一并杀了,方绝后患!否则将来蔡都督派兵来杀我等,张子也必带兵来报杀父之仇,此事却不甚妙!蔡松坡是云南独立革命都督,现在昆明,掌有大军,我们须商议停当如何对付才好!列位说是不是呢?」
虚云几句话,说得群众面面相觑,不敢作声,首领亦无一语。
虚云又说:「列位既是革命党,自必亦与蔡都督相识,或者都督亦不至听信张子来寻仇亦未可知。」
群众也不是真正的革命党,只不过是假借革命名义来发动暴动罢了,这时候听虚云说张知县长子是蔡锷同学,众人哪里还敢攻打县衙?大家都吓得变了脸色。
「那我们怎么办呢?」
虚云说:「不如前往大理府向布政司控告张某罪名吧,若官府判张某死罪,岂不更妙?何必叫我们大家背杀官罪名?」
众人都说:「算了!算了!那里有许多闲功夫去打官司?」又有人说:「就是杀了狗官,自己也难免赔上老命一条,划不来!」
数千人立即一哄而散,瞬间就走得一干二净了!
张知县在楼上望见,惊喜不置,慌忙下楼亲来开门恭敬迎接虚云,跪拜在路上。
「多谢虚老解围,救了我们全家及全衙数百口生命!若非虚老赶至,我们迟早难逃死于革命党之手了。」
虚云回礼道:「张大人请勿多礼!这些暴民并非真正的革命党人,只是与大人平素有仇的人,假借革命名义来报仇罢了!」
张知县说:「我料也是仇家聚众报仇!我闻革命军纪律甚好,蔡都督治军极严,哪有纵容部众假借革命来报仇的呢?我长子又是蔡都督留学日本的同窗好友,也参加了革命党,断无容许党人来攻杀我等之理!」
虚云笑道:「方才我已跟他们说明白了,谅他们也不致再来生事了,不过,如今大事未定,张大人还是早些作决定的好,以绝后患。」
张知县说:「我也早打算扯下满清龙旗,另升革命军旗帜了。满清大势已去,革命军宣布成立共和政体,听说孙中山先生已经于十一月六日返抵上海,十一月十日,各省代表十七人,以十六票选出孙先生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了呢!报纸又说,新政-府定明年为民国元年,将于元年一月二十八日召集参议院及众议院,组织国会。清廷只剩下北京与山东,海军统领萨镇冰率舰南下,全都归附了革命政-府,看来清帝不久也将退位的了。」
张知县的消息没错。孙中山先生于十一月十三日,也就是一九一二年的阳历元旦,在南京宣誓就职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了,并且仿美国国会制度,组织临时政-府九大部门,一月二十八日召开参议院成立大会,各省参议员抵南京,选出林森为议长,召开参院与众院。
在北京,袁世凯率领其训练的新军两千骑兵,耀武扬威,进入紫禁城!隆裕太后闻报,吓得发抖,惊慌万状,手足无措!
「你们看!」隆裕说:「我早说了袁世凯心怀异志!你们不听信,非叫他掌权不可!现在他领两千骑兵闯进禁宫,眼见得就是意图行王莽之篡位来了!醇王爷!我们可该怎么办呢?」
醇亲王也慌了:「袁世凯带兵入宫,这可不是好事……你们快去传命禁卫军阻挡……。」
怎知禁卫军此时都投向袁军了,太后与摄政王叫了半天,一个护卫也没有。太后与醇王单独伴着于宝座上的六岁的小皇帝。偌大的金殿,空空荡荡。三人惊慌得只有发抖。
太后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袁世凯这一进来必定是来杀我们啦!」
小皇帝看见太后哭泣,他也跟着啼哭了起来。醇亲王想劝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袁世凯领着北洋将领数十人,大踏步闯进太和殿,威风凛凛,旁若无人。
醇亲王壮起胆喝道:「袁世凯!你未经召传,擅闯宫禁,意图何为?」
袁世凯躬身道:「微臣袁世凯率领新军前来紫禁城保护太后皇上及摄政王,如今叛党猖獗,局势危殆,非常时期,不能拘泥礼仪,尚冀太后与皇上恕罪!」
隆裕太后拭泪道:「袁大臣,这些都也罢了!难得你仍有忠君爱国之心,今日时势如此,你必须尽心为国,救救我和皇帝方好!」
袁世凯说:「太后请放心,世凯自有分寸。断不容叛党匪徒猖獗的!不过,如今叛逆孙文已在南京自立临时大总统,成立共和,各省纷纷响应,朝廷只剩下直隶与山东,情势极其危险!世凯虽有新众数千骑,亦嫌防御力量不够,必须请北洋将领通力支持勤王,通电全国维持君主立宪制度,反对所谓共和,方可济事。」
隆裕太后说:「那么就烦袁大臣费心速办吧!」
袁世凯奏道:「世凯自是义不容辞,但是,若要北洋将领及部众勤王,世凯却苦无军饷,就是亲兵两三千人,入京之后,也无处安身,只好暂时占住于龙祥寺,连粮饷也发不出来,遑论对外的军饷了。」
太后说:「那么就叫国库支取吧?」
摄政王说:「国库已经空虚,哪里还有钱?」
太后说:「怎么都没有钱了呢?」
摄政王说:「年年赔款,早都赔光亏空啦,哪还有钱?」
袁世凯奏道:「太后!三军无饷,何能干卫太后与皇上圣躬?尚乞太后设法筹款!否则,巧妇无米亦难为炊!世凯纵是肝脑涂地以报国恩,将士无粮无弹,亦难以干戈保稷呀!」
太后与醇亲王一听,就知袁世凯这是乘机要挟,两人面面相觑。
「太后!」袁世凯厉声说:「军心已失,民心已变!若不速图,朝廷社稷难保矣!倘或军士散尽,世凯独力又何能护卫太后与皇上圣驾?乱民攻入大内,我唯有以身殉主而已,但恐宫中亦无噍类耳!」
隆裕太后哭道:「袁世凯!你不必再迫我了!我只求你保全得我和皇帝生命!你要拿什么,尽管去拿走吧!宫中的金银珠宝,内府的库存,你尽管拿去!」
醇亲王流泪道:「袁世凯,我把内府给你了!但求你带领众将官士兵保全朝廷!」
袁世凯说:「太后与王爷言重了!世凯万分惶恐!既是太后与王爷准许,世凯就往内府领取黄金,先存于外国银行,酌情发给军费,将来事平,倘有余金,自必归还内府。」
太后哭泣掩面道:「袁世凯,你请罢!」
袁世凯也不再客气,立刻下令殿外两千军士,开进内府,搬取黄金,搬得一乾二净,合计八万锭之多,每锭十两,一共八十万两,运到日本银行存入在他监管名下帐内了。
然后,袁世凯才授意部将冯国璋、段祺瑞、段芝贵等四十余人,通电全国反对孙中山先生及中华民国政-府。
过了几天,革命军声势越来越盛大,山东也附从了民军,北洋各将领看见风头不好,就联名通电赞共和,袁世凯派出唐绍仪往南京与国民政-府代表伍廷芳议和,双方争执国体政制,未获协议——革命军坚持清帝退位,改为共和政体,清廷不肯。
袁世凯拍电给孙中山先生:「国体问题,应由国会解决,应以全国公决为断,乃闻南京忽已组新政-府,孙文受任总统,宣示驱逐满清政-府,显与前议国会解决相背,特诘此次选出总统,是何用意?设国会议决为君主立宪,该政-府曁总统,是否立即取消?务希电覆?」
伍廷芳亦覆电:「民军光复十七省,不可无统一机关,民国组织临时政-府,选出临时大总统,为政治通例……设国会议决为共和立宪,清帝是否退位?亦希即覆!」
袁世凯立刻急电新授山西巡抚张锡銮率军进攻太原,河南清军西攻潼关,张勋从徐州攻宿州,皖北藩台倪嗣冲进驻颖亳……于是各地民军纷纷告急求救。
民国政-府也立刻派出鄂湘民军为第一军向京汉铁路推进,宁皖第二军向河南前进,淮阳第三军、烟台第四军,推向山东,关外第五军、山陕第六军,分头攻向北京。
孙中山先生檄文电告全国出师,于是全国掀起北伐浪潮,各地学生盛大游行,支持北伐,甚至于女生也誓言要从军北伐讨袁反清。
宗室良弼与各亲王结成宗社党,力主对民军作战,请见隆裕太后,奏曰:「民军叛党,乃乌合之众,前者侥幸而占地耳,于今根基不稳,朝廷大军一攻,即可平定!国体问题,应毋庸议!」
隆裕太后踌躇未决,说道:「我们宗室手无一兵一卒,如何可战?兵权都在袁世凯手上……。」
良弼奏曰:「袁世凯负国不忠!太后恩召他复出,原冀他捍卫朝廷,不意他尽取内府黄金之后,竟去向民军谈和!分明有私心,意图自立!太后!请即诛杀袁贼!」
隆裕太后叹气道:「我岂不知袁世凯乃奸雄?我早已反对用他,却又由不得我。如今走到这一步,我们无兵无将,如何杀得了他?我们如今都是他釜中之鱼了!」
良弼、铁良与众亲王跪地大哭!
袁世凯在宅中已得密报,冷笑道:「没有我,你们还想活?竟敢暗算我!」
他立即上疏辞职,太后与醇王大惊,醇王说:「袁世凯一定是得了密报了!我们想要杀他,又苦无兵力,若放他出京,无异放虎归山!都是良弼等人累事!」
隆裕太后说:「看这些电报,新疆、甘肃也丢了!新疆将军志锐,甘肃总督长庚,都被民军乱党杀死了!蒙古活佛、西藏DL喇嘛、班禅喇嘛,也都通电独立了!叫我怎么办?」
商议了半天,太后终于还是说:「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有谁人可救我们?袁世凯势力太大,我也明知他是虎豹豺狼,但是除了求他,还有什么方法?不如封他为一等侯爵,以恩宠笼络他,或者还可暂时苟安一时,将来徐图计策。」
醇王说:「也只有这么办了,此事还须请庆亲王出面才好,庆王与他友善交深。」
辞了职已久的庆亲王,奏旨受命,来到袁府,宣诏封爵,袁世凯笑道:「封爵断不敢受,既是太后与醇王仍信任世凯,也只好暂时留京效命吧!」
庆亲王说:「朝廷安危,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尽管放手全权去处理吧!」
袁世凯微笑。暗中另行密电孙中山先生,要求孙先生退让,才肯斡旋谈和,否则唯有一战!
此时各处民军声势虽大,基础也确未稳固,袁世凯手下各新军精锐,武器优良。一旦大战发生,民军未必就能取胜!孙先生考虑着,唯恐北伐战争一开仗,兆民生灵受到池鱼之灾,民军若败,则共和即成泡影。
孙中山先生于是对同志们说:「个人的进退,算得什么?孙文愿意退下,以挽救南北战争生灵涂炭!只盼袁世凯真心投入革命,推翻清室,参加共和,那就是兆民之福了!」
各同志都劝阻:「袁世凯必另有用心!孙先生切不可让避!」
孙中山先生微笑道:「我参加革命,并非为个人名利!只是希望救中国!今日我退出临时大总统之职位,让给袁世凯,只是力求避免发生南北内战流血更多,也盼早日统一全国,实行民主共和政体,建设新时代的富强的中华民国!我意已决,列位同志不须再劝阻我了!」
孙先生即电袁世凯:「北京袁总理鉴……诸同志组临时政-府,文暂时担任,公方以旋乾转坤自任,即知亿兆属望……文暂时承令,而虚位以待之心,终可大白于将来,望早定大计,以慰四万万人之渴望!」
袁世凯却又假意推让,覆电:「孙逸仙君鉴:电悉,君主共和问题,现方付国民公决,无从预揣,临时政-府之说,未敢预闻,谬承奖诱,愧不克当!」
孙先生见电,再覆道:「电悉,文不忍南北战争生灵涂炭,故于议和之举,并不反对。……倘由君之力,不劳战争,达国民之志愿,保民族之调和,清室亦得安乐,一举数善,推功让能,自有公论。文承各省推举,誓词俱在。区区此心,天日鉴之。若以文为诱致之意,则误会矣。」
袁世凯笑道:「孙文果然不堪一吓!大概他也自知民军不能敌我新军之势。也算他颇知进退!既他识趣,我自有主张!」
他就来见太后与亲王说:「于今全国大势都趋向共和了,外国亦都支持民军,倘若战争再起,朝廷如何抵挡?国库内府俱已空虚,何处可筹粮饷军械?倘使民军兵临紫禁城下,我亦无法可保太后皇上与皇族。假如太后俯顺舆情,准予改变国制为共和,民军必肯优待皇室!太后与皇上及皇族依然安享荣华富贵,又乐得卸下国事重担,岂不甚好!就是百世以后,史笔也会歌颂太后为国为民不私占天下,千古传颂太后圣明!」
隆裕太后大怒,喝道:「袁世凯!你食君之禄!受君之恩!不思图报!我早料你不可靠,格于众议,复召你支持大计,你不但不为朝廷效力,还要投向叛党!于今竟敢为叛党做说客叫朝廷投降放弃帝位!你!你你!你真是太狠毒了!你迫我把内府黄金交了给你,你如今又来迫我与皇帝退位!你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人哪!你们谁快来救我母子吧!」
太和殿上,众亲贵都默然无语,哪个敢得罪袁世凯?只闻得隆裕太后哭泣咒诅,也没有一个人敢劝慰半句。
袁世凯傲然冷笑:「皇太后,今日情势危急,军心民心俱已倒向民军,天意人愿,俱已向于共和民主,纵然世凯以一死效忠,又何能抵挡民军?太后若仍不当机立断,只恐民军近即攻到,到那时玉石俱焚,太后与皇室欲求全身以退也不可得了!那时血溅宫禁!帝祚灭绝,皇族也都殉难,请问太后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太后大哭:「袁世凯!先皇太后老佛爷一再告诫我等不可信任你!我悔不听老佛爷遗训,果有今日受到逼宫之祸!你如今是心怀异志,要趁此时机来摆布我们母子和宗室,我岂不知?你这人面兽心的乱臣贼子!何异于董卓王莽?我恨不得有人帮我来杀了你才甘心!」
袁世凯笑道:「太后!您就是杀掉袁世凯亦难挽颓势了,倒不如接受民军条件退位吧!这儿是民众于二月六日拍电提出的优待条件!您看:大清皇帝退位之后,尊号不废,中华民国待之以各国君主之礼,帝室仍可居于颐和园,侍卫照常,宗庙永远奉传,由民国派兵保护,皇族生活,每年四百万元,由民国政-府供给,皇族私有财产,一概准予保留,皇族王公爵位仍可世袭,并免服兵役……如此优待,太后若仍不接受,只恐民军兵临紫禁城之时,再无此优待了,如今趁着民军力量一时未到,接受了优待条件,非但得免灭族断祀之灾,还免了大战兵灾生灵枉死,功德无量!太后!时间已无多,不能再犹豫了!」
隆裕太后在袁世凯威迫之下,抱着七岁的溥仪皇帝,哀哀啼哭,各宗室王公大臣也都伏地痛哭失声。
袁世凯踌躇满志,微笑道:「太后!怎么样?世凯还须速覆电南京政-府哩!今日若不回电,明日民军就大举进攻来了!」
隆裕太后哽咽哭道:「我这时候还有什么主张?袁世凯效王莽曹操,欺凌我孤儿寡妇,要夺我大清天下,列位宗室及大臣,你们须为历史见证!」
袁世凯笑道:「太后太过责了!还是快点决定吧!」
隆裕太后放声大哭,叫道:「袁世凯!你逼人太甚!列位王公大臣!退位弃国,兹事体大,我一个妇道人家,担负不起这般重大责任,各位须为我作一决定!」
各王公大臣哪个敢作声?个个伏地痛哭,全殿都是悲恸之声。
袁世凯冷笑道:「太后既不肯作主,列位王公大臣亦不肯作主,世凯只有电覆南京,拒绝其条件了!世凯预备血溅宫门,以身殉国,太后与皇上和各皇族,各人自己珍重吧!」
说罢,他就大踏步下殿,北洋将领立即追随。
隆裕太后慌得大叫:「袁世凯!回来!」
「还有什么吩咐?」袁世凯转身面向太后:「请快指示!」
「袁世凯!」隆裕太后泪流满面,哀求道:「你不要怪我骂你,我实在心乱如麻,口不择言……。」
袁世凯说:「太后尽管责备不妨!」
太后泣道:「一切都依你就是了!我母子与皇族各人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了!你须好好用心办理!务必要民军履行条约!你若救得我母子性命与皇族无恙,我也顾不得死得无面目对列祖列宗了。」
袁世凯微笑道:「足见太后圣明!世凯一定尽力维护!」
太后哭向诸王公大臣:「你们都为我作见证!并不是我心想断送祖宗基业……。」
群臣无不痛哭,太后又推怀中的七岁小皇帝:「孩子!今天我们母子与全族,生命都在袁大臣手中了,你还不快去向袁大臣叩头致谢?」
宣统皇帝哭着答应:「皇额娘叫我叩头,我叩就是!」
小皇帝果然从宝座上爬下来,向着袁世凯跪下叩头,哭求道:「袁大臣!你不要杀死我和皇额娘啊!」
皇帝跪拜了他!袁世凯得意洋洋,可是他不得不做些表面功夫,他就跪下叩头奏道:「皇上请起!折煞世凯了!」
太后也下座来向袁世凯敛衽,泣道:「袁大臣!求您务必救我母子与全族性命啊!我也要跪下求您了!」
袁世凯慌忙叩头:「太后!世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太后与皇上和皇族!请放心好了!」
袁世凯于是以太后名义下诏退位,时维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二日(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诏书略谓:
「奉隆裕皇太后懿旨……『朕何忍以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政体……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为一大中华民国,予与皇帝则退处少闲,长受国民之优礼。……』」
袁世凯旋即电告孙中山先生:「大清皇帝既明诏退位,……极愿南行畅领大教,共谋共和,惟北方人心未定,稍有动摇,牵涉全国……共和建设问题,如何协商统一?尚希见教?」
孙中山先生见电笑道:「袁世凯不外是想做总统满足其个人权力欲望,他既促成清帝退位,我自然履行诺言辞职,只求民国统一和平,全民合力建设富强之中国!」
孙先生即向参议院辞职,并荐举袁世凯为大总统。二月十五日,参议院通过袁世凯为大总统,黎元洪为副总统,并定南京为中华民国首都。
袁世凯借口北方兵变频起,不肯南下就职,三月六日,参议院通过袁世凯在北京就职,袁氏也不再客气推让,三月八日在北京宣誓就职,通告全国,可是全国各省革命党人及响应革命而起义独立的都督大多数都不服袁世凯,各省各自为政,群雄分据一方,刚刚成立未久的中华民国,实际上变成了春秋战国一般的四分五裂了。这情势果然正如虚云老和尚早于数年前旅居泰国之时所作的预料!
一○二
局势急遽转变,社会思潮澎湃急转,中国社会陷入了空前的混乱!
揭橥民主自由的孙中山先生,一向主张人民宗教信仰自由,一如居住言论及财产之自由,孙先生与其革命同志自然不会压迫佛教。由于佛教僧人曾经冒死出面收葬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故此一般革命党人对佛教都很尊重。但是孙先生辞去大总统职位之后,国民政-府又被袁世凯所把持,各省的执政者也不听命于中央政-府。于是,革命政权所标榜的人民四大自由也就随着孙先生的下野而消失了,各省军阀此时开始任意横行,毫无法律。凡事都以军阀当权之喜恶为法律,全中国的秩序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正如虚云和尚所预料,各省的军阀此时推翻了革命权的自由保障,他们鱼肉人民,横征暴敛,他们自命为新时代革命人物而高喊打倒迷信,青年学生们此时的思潮,早已被西方征服,他们醉心西方文明与科学,他们认为中国的固有文化与宗教都是落伍的不实用的,他们以为打倒了孔夫子和佛教道教,全然西化,就是新思想,就是革命!于是,在执政者的鼓励之下,青年们在全国各地到处宣传打倒迷信!于是各省纷纷发生了军人与学生摧毁佛寺道观与孔庙的浪潮!
北京、上海、南京、武汉、重庆、广州、昆明……杭州、苏州、芜湖、南昌……甚至于小城村镇,都有军人或学生闯入庙宇去捣毁佛像神像,拆毁佛寺,侮辱僧尼道士。
饱受外侮与内患中痛楚的中国人青年一代,把他们不幸的命运起先归咎于满清政-府,满清倒了,他们就把一切的怨恨转移到「迷信」上面来。
人是一种好战的动物,人是具有毁灭欲望的动物,如果完全没有敌人,他也会制造出一个对象来给他攻击的。青年人本来寄望于革命成功之后中国会突然富强,此时却看到革命成功之后中国非但未能突然富强康乐,反而变成四分五裂,军阀割据横行的混乱国土。青年们沮丧了,失望之余,一切愤怒都未敢向军阀武力表示,只有发泄在所谓「迷信」的铲除了。
他们认为中国的积弱落后完全是由于佛道儒的思想麻醉了人民。他们认为只有打倒「迷信」
才能使中国走上新时代西化的道路,于是他们恣意破坏寺庙,辱殴僧道。此时的中国,又一次地陷入暴民政治情况之中。正像法国大革命之后的情形相似:报复!破坏!暴力!
佛教又遭到了一场巨大的破坏!这是自从太平天国摧毁佛教之后的又一场浩劫!
「打倒迷信!」「建设科学的中国!」
「捣毁偶像!」
青年军人与学生们在全国各地呐喊,他们闯入寺庙,拖倒佛像,捣碎佛像,放火烧寺,他们殴打和侮辱僧尼。这些暴动,像野火一般地烧遍了全中国!青年学生在街头聚集演讲,手持扩声喇叭筒,大喊:
「同胞们!这是二十世纪科学时代了!你们赶快惊醒!不要再迷信鬼神了!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都是巫师神棍道士和尚尼姑和三姑六婆制造出来的迷信神话来骗钱的!同胞们!别再迷信鬼神了!快快起来打倒鬼神的泥塑木雕偶像!」
青年们呼啸着,捣毁了一座又一座佛寺道观,把佛像和神像都打得粉碎,把孔夫子像也打掉。
「你们看!」青年们欢呼:「这些只不过是泥土和木头做的偶像罢了!世界上哪里有鬼神?如果这些木偶泥像有灵,为什么不救他们自己?」
这些暴动也传到边陲的云南省来了,青年军人与学生在昆明拆寺毁像,甚至于大理、宾川也发生「反迷信」暴动了。
这时候,云南的新军统领李根源,是曾在德国陆军留学返国的少壮派将领,一向都厌恶神佛迷信,自从升任为全滇新军统领之后,老早就想破除迷信,刚巧鸡足山又有些寺院的少数僧人不守清规,在县城饮酒食肉,嫖妓争风打架,给新军抓到,解送到大理县衙来。
李统领亲自提审,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和尚?」
那两个和尚禀道:「回大人,我们是鸡足山的出家人。」
李统领问:「既是出家人,理应恪守戒律清规,为何却跑到山下吃花酒嫖妓女打架生事?」
两个和尚叩头道:「回大人!僧人一时胡涂,如今知错了,乞求开恩!」
「哼!」李统领冷笑道:「你们这些社会的寄生虫!我老早要铲除你们了!我问你们,为什么不在鸡足山上清修?却要跑下山来作怪?」
两僧惊慌起来,就说:「回大人!我们鸡足山,教派与别处不同,出家人是向来可以吃肉饮酒的,出家人也是人哪,却为什么要出家人戒女色?往昔佛祖释迦牟尼也还有两个老婆呢!」
「混帐!」李统领大怒,拍案叱道:「哪有这样胡来的佛教和尚?」
一僧慌忙叩头:「回大人!小僧所禀确是事实!我们鸡足山几百年来都是如此风气的?就是……就是……新来的虚云和尚……。」
另一僧争着说:「就是虚云和尚也未能免俗呀!孔夫子说,食色性也!虚云和尚号称国师,皇帝封他来管辖鸡足山数百佛寺大小庙宇两万多僧人,他也不禁我们食肉行淫的,他自己也有姘头藏在庙里,听说是从北京带来的婊子……。」
这两个坏蛋和尚,向来怀恨虚云和尚整顿了鸡足山的歪风,这时候他两人竟然胡说八道来诬陷虚云和尚了。
「拉下去枪毙!」李统领喝道:「绝不留情!」
两个劣僧呼天抢地哭求:「饶命!饶命呀!大帅饶命呀!」
枪声响处,两个劣僧毙命,倒卧血泊之中。
李大帅余怒未息,下令:「副官!召集第三团,即刻开往鸡足山,拆平各座寺庙,捕尽僧尼!一概法办!一律枪毙!」
副官忙立正敲响马靴后跟:「是!卑职马上就传令第三团团长!」
李大帅突然又说:「慢着!我也听闻虚云老和尚在云南口碑载道极得人心,人人都说他是个高僧,怎的却会有藏妓不端行为?莫非那两个劣僧含血喷人诬陷他?」
副官说:「卑职闻说,虚云老和尚道行高深,是他来到鸡足山之后,把全山****邪风扫除的。人人都尊敬虚云,称之为活佛降世!很多神通。」
李大帅冷笑道:「想来是两个劣僧挟仇诬陷虚云了!但是,虚云纵是道行高深,他在此弄什么神通,弄神弄鬼,称什么活佛,终归是导人迷信!他纵洁身自爱,我也一样要铲除他的恶势力为民除害!通知第三团团长准备,我要亲自率领部队上山,因为虚云既有盛名又得民心,山上有僧人数万之众,难保没有武装抗拒!我们不可太大意了!」
李大帅亲自率领了第三团新军骑兵,带了新式来复枪与马克泌机关枪,浩浩荡荡,开往鸡足山来了。
李根源大帅带兵进驻于鸡足山前山的悉檀寺,寺僧数百,逃的逃了,逃不动的都给官兵抓起来了,绑在殿柱旁边,连串地数十人,官兵任意辱骂鞭打,也分不出谁是好和尚,谁是坏和尚。打得和尚们叫苦哭啼。其它的佛寺僧人闻讯,纷纷连夜逃遁了,那些逃得慢的,都被巡防哨兵捉住,押到悉檀寺来,连串缚了,坐满了大殿前面院子,不给饮食,不准离开去大不便,在那毒热太阳曝晒下,数百僧人都已渴得奄奄一息了。
李大帅又亲自带了官兵,一路上山拆寺毁佛,拆毁了佛殿无数,一路到了金顶峰,把金顶鸡足大王铜像拖倒了,用炸-药炸坍了佛殿和诸天殿。
虚云在祝圣寺内正讲着经,僧人们狂奔冲入殿内,慌乱地叩禀:「虚老!快逃吧!李大帅带兵将数千人,一路拆炸佛寺,逮捕和尚,已经炸了大王庙,就快攻到此地来了。」
祝圣寺内百余和尚与数百居士,莫不惊惶失色,慌乱作一团,都说:「我们快逃吧!这个李大帅不是好惹的,他在县城枪毙了两个出家人,我等若被他抓到,准是没命了!虚老!您老人家也跟我们逃命吧!」
虚云说:「你们谁要逃的,就都快逃吧!不用管我了!我不走,我要留守,尽我力量保护佛像和道场!我这一大把年纪,就是不幸因此被他们杀死,也无所憾了!如果是业报,我走避又怎避得了呢?你们快逃命吧!我是决心以身殉佛的了!」
大众都跪拜哭泣不舍,哭道:「虚老!我们怎能舍您老而独生?我们也不逃了!死就大家死在一块儿吧!」
虚云叹道:「你们这是何苦?你们还是快逃吧!」
大众哭拜不肯起来,戒尘法师说:「虚老,您老人家不逃,我们也都不走了!您老以身殉佛,我们也追随一同就是吧!」
圣空和尚也跪拜道:「虚老!今日的大劫难,我们谁也不想苟活的了!我们誓死守在佛座前面,跟在虚老身边!」
虚云叹息不已,说道:「我老了,迟早总有一死的,你们何苦陪我受死?你们快逃吧!佛教将来的宏扬,还要多靠你们呀!」
众僧徒和居士都泣拜不起来,虚云跺脚道:「你们这样子,令我更难为了!」
这时候李大帅的军队已经一路放火烧寺,带着一大批学生摇旗呐喊,杀上后山来,山中传来阵阵呐喊:「打倒迷信偶像!」又传来数次爆炸巨响。
「虚老!虚老!」戒尘不住呼唤:「快走吧!快走吧!」
「不!」虚云果断而坚定地说:「我不走!我非但不走!我还要下山去找李根源!」
戒尘与众人大惊,慌忙拦阻:「虚老!使不得!」
圣空说:「虚老!别去冒险啊!那李根源出名的残暴,您老这一去,岂不是自投虎穴么?」
虚云镇静地说:「我就是要入虎穴去!你们休阻我!你们各人尽管逃命去好了。如果听到我遇害,你们也不用伤心,也不用来收葬我尸首,你们各自逃生去吧!只要将来别忘记了宏扬佛法,发扬佛教慈悲,济度众生。我一个人的死,是毫无重要的……。」
众人听着,早已个个泪下如雨,哭倒伏地了。
虚云不理众人,径自大踏步下山去了,他来到了悉檀寺山门,那些卫兵都是本地人素来熟识虚云的,一见他来,就都吓得慌忙拦住。
「虚老!」卫兵们说:「您老人家来干什么?还不快逃命哪?」
虚云微笑:「我要见李大帅!」
「虚老!」卫兵班长说:「您老人家快逃命去罢!大帅正要抓你枪毙呢!您快逃罢!」
虚云说:「由得大帅枪毙我罢!烦班长替我投名刺求见大帅吧!」
卫兵们说:「虚老!大帅见到您老,您还有命哪?我们不敢替您回!您快走罢,再迟恐来不及了!」
「那么我自己进殿去见大帅!」虚云说:「各位班长请放我进去吧!」
「虚老!」卫兵们拦阻不住,虚云已经进了殿内了。
大殿上摆着太师椅子,坐着两人,一位是身穿大元帅戎装的军人,另一位是四川省布政使赵藩,后者素来拜服虚云,慌忙起身迎接。
「虚老!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呢?」
看到阶上这位白发飘飘,白胡长垂的清痩老和尚,气宇不凡,态度安祥镇定。李根源不由不心中吃惊:「哦!原来这就是虚云!果然有一点不凡风度!」
「赵大人!」虚云谦礼道:「想不到在此见到您!久违了!是的,虚云今日来了,是来拜会李大帅的。」
「哦!」李根源傲慢地不回礼!「你就是那个虚云!」
「正是贱号!」
「我正要抓你!」李根源厉声叱喝:「你竟敢自己送上门来了!来得正好!你大概以不怕死自命吧?我问你!你有几条命?」
虚云昂首泰然地说:「大帅!虚云只有一条命!也不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只是个出家人,今日不避斧钺,冒死来见大帅,实是为了保存佛教前来向大帅请命!请大帅立刻停止拆寺毁佛!」
「你真不怕死?」李根源冷笑,用勃郞宁**指着虚云太阳穴:「我只消轻轻一按扳机,你就报销了!看你还能讲什么豪语?逞什么强?」
虚云面无惧色,温和泰然地微笑:「虚云早已心存殉佛,大帅请随时开枪好了!若是虚云一死,得遂大帅之心愿,虚云又何惜此一风烛残命?若是死前得蒙大帅听我讲明白又得蒙大帅从今不再毁佛,虚云甘心一死!」
李根源冷笑不已,厉声喝道:「虚云!你谅我真不敢杀你?你真不怕我?」
虚云说:「非也!大帅要杀虚云,还不容易?大帅要虚云畏惧,却无可能了!」
李根源厉声叱喝:「好!虚云!你有种!你闭目等我扳机吧!」
虚云夷然说:「我不须闭目,请动手好了。」
李根源大怒,手指就要扳下枪机,急得赵藩慌忙叫道:「大帅!」却又不敢再说下去。
李根源冷笑着,却忽然收回**:「你说得对,我要杀你,还不容易!我要叫你死而无怨!你先答我话!你口口声声要殉佛,又叫我勿毁佛教!我问你!佛教有何益处?」
虚云微笑答道:「佛陀设立佛教,立下大慈大悲,济世利民,普度众生,脱苦度厄,劝化世人为善去恶,修行修德,自度度人!佛教首先教人治心,心乃一切烦恼之源本,本得其正,而万物以宁,而天下太平!世界安宁。」
李根源听罢,颜色稍霁和,点点头说道:「这倒也罢了!算你能言善辩!但是,要这些泥塑木雕的偶像有何用处呢?这些偶像徒然导民入于迷信!和尚不事生产,借佛敛财!实乃社会之寄生虫!」
虚云从容庄敬地说:「佛言法相!相以表法,不以相表,于法不张。雕塑佛像,乃是借此象征佛相庄严慈悲,令人见而生敬仰信心又生敬畏。人心若无敬畏,则无恶不作,祸乱以成。即以世俗而言,尼山塑圣,丁兰刻木,中国各宗族祠堂,以及西洋各国铜像,亦不过是令人见而生敬信而已。佛像虽是泥塑木雕,吾人所敬拜者,并非泥土与木头之物质本身,而是敬拜其所象征的大慈大悲之佛菩萨,从而心生百善之念,自度度人,见佛像而起敬信之忱,功効不可思议!语其极则,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李根源点点头,微笑道:「听你讲来,也不无道理!好!你请坐。」
他随即又令:「副官!叫人奉茶点给老法师!」
虚云笑道:「大帅不必客气了!我不能领用荤油茶点。」
李根源说:「老和尚果然修持不同!不过,我看你们这些和尚,大多数仍是不做好事,反而做很多怪事,导人迷信,不事生产,成为国家社会之寄生虫废物!又有些和尚饮酒吃肉打架,争田夺产,太不是东西!」
虚云微笑道:「和尚是佛教僧人通称,有圣凡贤劣之别,不能因一二不肖劣僧而唾弃全僧!即如:吾人岂可因有一二无行秀才而骂孔夫子乎?又即如大帅统领兵将,虽军纪严明,无疑大多数官兵均服从军律,但亦能人人均如大帅之聪明正直乎?海不弃鱼虾,所以为大,佛法以性为海,无所不容,贤劣并度,各人自性修持,亦难免有悟有迷,有佛有魔。但是一般而言,绝大多数出家僧人都是虔敬佛法恪守清规,僧秉佛化,护持三宝,济度众生,潜移默化,其用弥彰,于国家社会之人心与治安、于伦常秩序、于法律、于学术……都有莫大之无形贡献,并非废物也!说到不事生产,出家人亦多有自耕自给的,并非一概依赖社会,出家人之治经治学,教化世人,善化风俗,亦即是生产矣!生产之意义,固不仅限于穑稼耕织,举凡百工诸业,莫不为对于社会有直接或间接之生产,士农工商军政医教育无不是生产者!佛教僧尼亦是对社会人群有教化贡献之生产者也!」
李根源不住点头:「老和尚,这些都算你会说能言了!但是,我是不心服的!你们和尚讲什么因果,讲什么轮回,这些迷信观念!都是渺茫无科学根据的!我是个在西洋学科学与军事的人,我最瞧不起这些古老迷信!所以我决心要铲除它!我倒要听听你又怎样狡辩?」
虚云微笑道:「首先,我要说明什么是迷信!所谓迷信,乃是指不明真理不知究竟而且不辨善恶;不分正邪之盲目附从。例如:杀人以祭邪神,宰牛羊鸡鸭生灵以拜鬼神,用金银赂求鬼神佑得财富,行****以媚妖鬼邪神,藉鬼神而敛财营私,假鬼神而行丧天害理之邪行,或者假鬼神而导人行不忠不义不仁之事,教人偷盗奸淫杀生,教人欺骗敲诈,鼓励残暴无道……凡此种种才是迷信!若夫教人以忠孝仁爱,倡导信义和平,崇扬礼义,坚修廉耻,发扬大慈悲之佛心,普渡众生出于苦厄而极乐平安,教导世人以慈悲为怀互助相扶,以慈悲仁德教化世界,以六度万行作为精进之本勤力修持,趋善却恶,皈正弃邪,此种正信正智,又何迷信之有?」
李根源静听,不停地点头,他脸上的暴戻神色渐渐消失了。他说:「老和尚,这些话讲得很有道理!但是,你仍未解明因果轮回,这些不合科学!」
虚云说:「所谓科学,乃是人类智识的积聚与探讨,继往而开来,知往而究未来,从已知求证未知!此种是求证之学问,永不停驻,务须不断探讨!方是真正之科学精神!在当前之阶段的科学知识,固然已较已往中古时代大为进步,但是是否就已经是无所不知了呢,是否就是完全瞭解宇宙奥秘了呢?」
李根源说:「那当然还不能!」
虚云说:「现阶段之科学知识,无论是化学物理数学天文学医学,虽已很发达,但是都未曾真正接触到宇宙本体的奥秘亿万分之一!今人但知讲科学,尚未深入宇宙深处去研究啊!西洋中古时代仍在『黑暗时代』饱受教会统治,讲什么地球是四方的,讲什么天方地圆,又讲什么地球是宇宙中心,太阳随地球而旋转……这些似是而非的谬论!但是佛教经典,早在几千年前早已讲明宇宙是无限的宇宙,天外有天,世界外还有无穷世界,也早知道地球是绕日而行,也知道宇宙有亿亿万万星球星云了!西洋科学直到十八世纪才有显微镜发明,得见有霉菌微生物,可是佛经早在数千年前已经说出一滴水中亦有无穷之生命存在。佛经早指出宇宙大至无限大,小至无限小,这些观念,在法华经、华严经、楞严经、大般若经……等等许多经典内都有提出的,只须细心去读,都会有发现的,佛经所讲的这些,亦算是不科学否?」
李根源欢喜道:「老法师!请再多明示!我是越听越有兴趣了!您说得对!很对!」
虚云微笑道:「佛经在几千年前早已穷究真知,知道了宇宙是生生无穷的,物质生了会灭,灭了会再生,只是形态不同,色相转化而已。而直到如今,西洋科学家才讲『物质不灭定律』!宇宙中一切物质与非物质之『能』,均是循环不息生灭的,佛经早已讲过世界相续与众生相续,这都是完全符合宇宙物理法则的,为何你说轮回不科学?」
「可是……」李根源说:「轮回说是讲人死了会轮回为畜生……」
「不错!」虚云说:「没有足够的宇宙物理科学知识之人,听见轮回学说,就会不信,就会视之为迷信!如今我试举一浅例以说明轮回!比如说!今有人所饲养之一猫狗病死,他将其尸埋于树根下泥土,猫狗尸体腐化,被细菌吃光,其剩余的体内各种矿物质元素,什么铁什么钾钙……等等,都归回泥土中,而被草木吸收,于是就成为草木的一部份,草木及其花果又被动物吃下,元素又成为动物生命的一部份,这道理就是物质的循环,再简单不过了。」
李根源说:「我同意这一点,但是,这跟佛教讲的轮回仍不相同……」
虚云说:「明白了物质在宇宙中循环的道理,我们才可以进一步谈轮回!我刚才讲的是地球上的物质循环,还有宇宙的生灭循环来讲,宇宙中各星云系统爆炸成细微气体之后,已经毁灭,但是其爆炸之光与能及气体,渐渐又旋转聚汇成形,再成新的星云系统,每一系统内都有亿万星球,兆兆太阳,生灵各异,即是华严经内讲的:如因陀罗网世界,亦如镜灯,重重发光,佛佛无尽,无尽法界。贤首品云:十刹尘数如来。华严经云:华藏世界所有尘,一一尘中见法界。又说:譬如帝珠之网……总之,三千大千世界,无穷无尽……都是在不断生灭循环之中!」
李根源说:「这与轮回因果有何关系呢?」
虚云说:「因果律,就是宇宙循环的法则!凡事必有其前因,始有今之果,必先有生灭之因而形成后果。星云系统爆炸是因,转位为光为能是果,循环不已。息息相承,再成新星云系统,就是因果律的循环!凡是生灵都有智慧识力,其色身物化之后,识力仍存,即是俗人所讲灵魂。若他修持行善,心定神安,自然知道趋吉避凶,一心持念弥陀就知道往生极乐世界,若人作善,必有佛菩萨来接引他。相反地,若人一生多作恶行邪,心性乖戾不良,良知已闭塞,智慧尽失,他的识力灵魂亦迷失,又不知持念佛号,他自然就会堕落,在迷惘昏朦之中,随他自己的贪心淫欲等等而附着于畜道,世世也不得超脱,生生受苦。至于其人生平的恶孽所为,也必然须要一一偿还。这原是宇宙中的法则,凡事都有去必有来,往复不绝,就好比打回力球一样,用多少力投出去,还会反弹回来的。因果循环与轮回,有何不科学呢?」
李根源听罢,毛骨悚然,全身冷汗,同时也感动已极,诚恳地说:「虚老!弟子听您老人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弟子只因留学西洋,只学了些皮毛科学,实未知宇宙深理,故此妄自毁佛!如今听了教诲开示,弟子完全明白过来了!请虚老让弟子皈依座前学佛吧!」
李根源立即就跪下来顶礼虚云,那几个副官卫兵也慌得跟着跪下了。
虚云微笑道:「大帅请起!大帅既已都明白过来,发心信佛,足见大帅仍是善根深厚,觉悟得快!但是皈依之事,仍须请你多多先接近佛法,心生确信,坚固不移,然后再说吧!」
李根源忙说:「虚老!请勿再称弟子为大帅!纵然虚老今日不肯收我为弟子,我也已经自己私淑大师了!今后但请直呼贱名吧!」又说:「若蒙虚老不弃,便请今晚在此接受弟子供养晚斋,请虚老千万勿却,并请再多讲些佛经与宇宙真理,以启弟子茅塞!」
虚云本是守午的,怎会吃晚餐?可是转念一想,为了要度化这位军阀,挽救佛教寺院与出家人,也就不宜太过于拘执小节了。于是说:「既是李先生不弃,虚云敢不奉命?」
李根源大喜过望,吩咐左右速备丰筵,又邀了军部主要将官多人来作陪,大家同听虚云讲宇宙体原理与佛理。
当晚宴后,各将官告辞走了。李根源又下令掌烛,秉烛夜谈。与虚云讨论佛理,从因果分明,说到业网交织,业果因缘,世界相续,众生相续……等等佛教基本真理,谈到佛经中的深奥真理。虚云越讲越入深奥,李根源听得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谈到午夜,越谈越起劲。
李根源太息说:「今日若不得虚老如此谆谆教诲,我实不知佛理佛法这样广大深奥!我如今完全信服了,我已一心要归依佛法了。但是我以往已经杀僧毁寺不少,孽业已重,奈何奈何?」
虚云温蔼地说:「杀僧毁寺,此是当今一时之风气浪潮所致!并非先生一人之过也!知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先生今后去恶从善,将来极力护法,则功德莫大矣!」
李根源问:「不知我能将功赎罪否?」
虚云说:「往昔,阿育王杀僧毁寺,大毁佛教,后来幡然悔悟,改为大宏佛教,建设佛寺佛塔遍及全印度与缅甸,他尽力行善,倡导信奉佛教,成为一大护法,功德无量,千古传诵!今者,先生以无明而杀僧毁佛教,且幸所毁未多,先生若发心将来尽心护法助善,怎么不能赎罪呢?」
李根源感动以至泣下,又再跪叩曰:「虚老!弟子悔悟了!今后将以余生全力护持佛法,教化众生却恶向善!」
次晨,李根源即亲自护送虚云返寺。祝圣寺数百僧人见虚云往见李大帅,一夜未归,都料想虚云必是遭到李大帅杀害了,全寺人心惶惶,正在惊慌,戒尘与圣空劝慰无效,各人都打算逃命了,忽然见沙弥来报:「虚老回来了!后面还有官兵护送呢!」
众僧慌忙出来,只见身穿将官戎装的李根源,亲自牵马,马背上坐着七十二岁的虚云老和尚,缓缓走向山门,后面跟着数十骑护送。夕照山中出现金光,从山顶自山麓。草木都给照耀得成为黄金颜色,全山金光!灿烂庄严极了!
一○三
李根源将军转变为大力保护佛法之后,云南各地的毁佛拆寺风潮逐渐平息下来了,但是此时其它各省的毁佛暴动仍然未停息,且有越来越蔓延之势,上海佛教会的寄禅和尚,冶开法师,太虚法师,谛闲法师,护法各居士等大德,无不感到忧虑,大家公议要向革命政-府请愿请求保护佛教。
虚云在鸡足山,已被李根源委请为全山总主持,正待着手整顿全山百余寺庙,就收到寄禅来电报:「虚公,盼速来沪,总同谒中山先生,请愿挽救佛教。」
虚云慌忙兼程前往,从昆明搭火车到河内,转到西贡,改乘轮船到上海。
普常、圆瑛、印光、谛闲、寄禅等各大德早已在码头等候迎接了。大家一见虚云,都十分欢喜,簇拥到了静安寺。
「虚老,您老一路辛苦了,」圆瑛法师说:「我们大家都日夜冀望您早日来上海商量呢!」
虚云问道:「现在到底情形怎么样了?」
谛闲法师说:「上海情形还好,除了有些学生示威游行大喊打倒迷信之外,尚无严重暴动事件发生。」
普常法师说:「早几天有一批学生在静安寺山门外呐喊,向寺门投掷石头,打坏了守门的伽蓝神像。不过还没有冲进寺内来拆毁佛像。我们打电话给法租界巡捕房,派来了巡捕大队,及时驱散了他们。」
仁山法师说:「这些学生有些扯着白布大旗,写着『打倒迷信』,『打倒偶像崇拜』,有些却扛着十字架和耶稣像,又喊『信仰真神,打倒邪神』。」
虚云说:「怎么又有基督教渗入在内呢?」
仁山说:「可不是?这一来事情闹得更加复杂了。」
虚云说:「革命政-府不是一再声明人民有信仰宗教自由吗?怎么现在竟弄得到处都乱打神佛呢?」
谛闲法师说:「现在的人,以为信佛神就是迷信,信基督教才是时代化科学化。这些人醉心西洋科学文明,也不去研究清楚,就把西洋什么东西,不论真伪好坏,全都崇拜了,他们哪知道基督教本不是西洋的宗教,又哪知基督教是被西洋人利用了作为侵略的工具呢?又哪知基督教曾经把西洋文明科学封蔽了几百年造成黑暗时代?」
二十三岁的太虚法师说:「所以我主张发展全国佛化教育,如果我们能够实行到全中国至少有一百万个青年出家为僧来推行佛法,将来人人都信佛,这才是彻底挽救中国青年思想危亡的唯一方法!而且须佛教革命——组织革命、财产革命、学理革命!」
太虚法师的佛化全国大志,悲愿宏深,这是无人不知的,可是,在实行上面,谈何容易?何况此时正是佛教面临摧毁危难之时,情势紧急,何遑讨论远大计划?大家在会议上就都默然不语了。
虚云连忙打破僵局:「各位大德,除了上海还尚称安静之外,不知各地情形如何呢?」
寄禅就说:「南京情势不甚好,青年军人与学生到处拆毁佛寺,或用污秽便溺来涂辱佛像,殴打僧尼,杭州苏州各地佛教名刹也都受到了群众涂毁破坏,听说各省各地都有此情形,蔚然成为一时髦风潮了!再如此下去,全国佛寺神庙可能都会全毁了,各寺的经典宝藏也将被焚烧殆尽了!」
普常法师说:「故此我们想向国民政-府请愿,请求政-府下令保护——记得光绪三十二年,各省要没收寺产,我们请虚老领团晋京,虚老得到单独朝觐慈禧太后,争取到皇帝下旨保护佛寺,事情才安定下来,还没有几年,如今佛教又遭到大劫难了!昔日的皇帝御旨已经无效力,今人毁佛的势力较往昔尤为汹涌,我们前此曾经向国民政-府请愿三次,都见不到孙大总统。因此我们才不得不再劳烦虚老亲来上海一次,希望以虚老之德高望重能够见到孙大总统,为佛教请命!」
虚云说:「革命政-府成立伊始,百废待兴,自然是无暇顾及此等问题了,我们也不要灰心!我个人只不过是虚长几岁罢了,有何德能?就算逊清帝室曾经特别荣宠过我,那也是已逝的虚荣了。何况革命军本来就不满逊清政-府一切,如今是否会接见我这个曾受逊清皇室荣宠的老人呢?我恐怕我此次独自去求见孙大总统也是无结果的。」
寄禅说:「不然!虚老在云南德服李根源大军而保存了西南佛法,此事谁不传诵一时?虚老曾受逊清帝室封授紫衣,尊为国师,但非居于官职,谅不致见嫌于革命党人也?何况虚老德望崇高,举国同仰,虚老出面领导佛教总会全体去请愿,相信孙大总统是必会接见的。」
虚云说:「我太不敢当各位大德的抬举过奖!此来亦未打算置身事外,唯有追随各位大德骥尾,同往求见孙大总统便了。」
众人鼓掌,于是约会佛教总会各省代表,一共数十人,乘火车来到了南京国民政-府大厦前面;投入请愿书,众人在大门外静候。
请愿书呈进了里面,值日官员一看,说道:「这班和尚又来请愿了,不要理他们!」
另外一位官员说:「这一次他们请了虚云老和尚出头来了,虚云名气太大,我们若是又挡驾,恐怕将来不大好,不如请入大总统办公室罢,见与不见,让上头自己决定去,我们何必负这责任?」
大总统办公室主任接到请愿书,看见有虚云签名,就说:「虚云是全国佛教领袖,这事不便不报告大总统的,待我亲自去见大总统罢。」
半小时以后,主任秘书马君武与四个武装卫兵出来,对众法师居士说:「孙大总统很欢喜,愿意立刻请虚云老和尚和列位法师见面!各位请跟我来罢!」
马主任秘书亲自扶虚云老和尚胳臂,拾级而上,各人欢喜追随。到了大楼内,只见孙大总统已经亲自出迎来到二门了。主任秘书慌忙说:「大总统亲自来迎接虚老和各位法师!」
虚云与各法师慌忙合掌躬身问讯,孙大总统微微欠身回礼,温和地说:「请到里面坐!」
进了大客厅,孙大总统亲自招呼虚云坐下首位,谛闲、普常、印光、寄禅等诸理事左右陪坐,其余各人分站在周围。
「虚云大师!」孙大总统温蔼地微笑:「久仰了!今天幸会!」
虚云看那位孙中山先生,觉得他
无限温和友善,一些也没有大总统的官架子,孙先生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流露着无限的博爱友善,充满着智慧光芒。气概又是那么宽宏伟大,他身穿浅灰色的从西装改良而来的扑素「中山装」,他的唇上留有当时盛行的西洋式短胡须,他的微笑温和极了。
「孙大总统!」虚云觉得十分感动:「虚云也久仰大总统博学博爱为革命而奋斗二十余年,出万民于水深火热!今日幸蒙召见,实为毕生荣幸!」
孙大总统谦虚地笑道:「大师太过奖了!孙文献身国民革命,二十余年,至今也只能说是尚未成功!还有许多工作建设都未能展开呢!岂敢当大师的过誉?今天大师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虚云说:「我亦深知大总统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我也不敢太多扰大总统办公时间,今天我随同中国佛教总会各位理事来谒见大总统请愿,是因为现在全国各省青年军人与学生到处摧毁佛教,拆寺毁佛像,焚僧舍,殴辱僧尼,而且毁灭佛经宝藏,一切均美其名为打倒迷信,凡此毁灭行动,亦复殃及孔庙与道教庙宇。此乃抵触中华民国崇尚人民四大自由之不法行动,也是自毁传统中华文化的愚行。故此虚云追随佛教总会诸理事,来请求大总统赐助禁止军人学生等此种不法行为,以保障人民宗教信仰自由及维护民族传统文化!」
孙中山先生微笑颔首:「是的!国民政-府是崇尚人民自由的,当然要保障人民的宗教信仰自由,更保护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与宗教!的确,很多青年人是误解了革命的宗旨了,以致有这些不幸的事件发生,孙文感觉到很遗憾!孙文个人是一定要尽力来保护宗教与文化的。不过,今日的孙文,已经辞去了大总统的职务,正在办理交代之中,前天就交给北京袁世凯先生了!孙文此时已经没有权力可以下令来保护全国佛教与其它宗教!只可以个人名义呼吁保护。」
「甚么?」虚云与众法师无不惊愕失措!这一记打击是太沉重了!虚云失望地望着孙中山先生。老人的眼中泪光涌现,他不但是为了请愿之事失败而难过,也为了听到孙先生辞职让位给袁世凯而伤心!
孙先生说:「你们真是来得太不巧了!如今只有向袁大总统去请愿才有用处,我的个人呼吁也是力量有限的。」
「孙大总统!」虚云难过得很:「难道您一些也帮不了我们吗?」
孙中山先生微笑道:「虚云大师!别说是我已经辞了职正在办交代,就是你们早些来见到我,我下的命令也等于白纸呀!您没看见,革命虽已成功,全国并未统一,各省军阀各自为政,割据一方,谁听从国民政-府命令了?国民政-府政令不能行于各省,您不是不知道的!」
虚云说:「这倒是事实!不知道中国此种分裂局面,何时才能统一强盛呢?」
孙中山先生说:「孙文就是为了要促成全中国的统一,避免南北内战造成战祸,故此才决意引退,让给袁世凯。希望他勿再黩武南侵,接受民意召开国会,实行民主政治,建设中国!」
虚云说:「大总统的伟大牺牲,真是菩萨心肠!」
孙先生笑道:「太过奖了!我认为个人的事业虽是重要,但是国家民族更加重要,我既已放弃了收入丰厚的行医职业来搞国民革命,又何妨亦放弃大总统名位呢?大师过誉是菩萨心肠,我可不敢当!只可说是国民天职罢咧!」
孙先生又说:「我很抱歉,我已经没有能力下令来帮助你们佛教!但是,我仍将会尽个人的力量呼吁青年人尊重宗教自由的,我也会向新成立的国民党部提议宣传不可藉打倒迷信之名义而毁灭任何宗教。」
虚云连忙起身称谢:「多谢孙大总统!」
孙先生说:「不必客气!保障人民信仰宗教自由,言论自由,行动自由等等各种基本人权自由,本是我们革命的目的之一。我忝为革命者,是应当担起保护宗教信仰自由的责任的。我虽是基督教徒,但是我对其他宗教也一视同仁,毫无岐视,我认为人民应有其自由与保障来选择其宗教,不应受到任何压迫破坏的。」
虚云说:「大总统讲得极是!可惜时下的青年人,有些以崇尚西洋科学之名高呼打倒迷信来拆毁佛寺神庙道观甚至于孔庙。又有些青年人说基督教信奉的上帝才是真神,就打着基督旗号来破坏佛教道教儒教等等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宗教。」
孙先生说:「这是他们走上了极端,这是过犹不及的。不过,你也得明白,中国青年饱受了千百年来的思想桎梏与封建制度的毒害,又受够了外国人的侵略欺侮,他们是必定会寻求出路的。只可惜他们在痛恨一切腐败落后的事物之余,走上了极端,甚至于把固有的文化宗教都视为无益处的东西,他们就不理会我们革命主义所提倡的民主自由宗旨真义,他们就滥用了自由来毁灭中国固有的文化与宗教,这是很遗憾的!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尽个人的影响力量来呼吁青年们修正他们的偏差!我要呼吁他们尊重固有文化传统和宗教!」
虚云说:「大总统慈悲为怀!希望不久全国青年都感悟过来就好了。」
孙先生说:「但愿如此吧!本来,不错,革命党主张学习西洋的民主制度与新科学来救中国,但是也主张保全中国固有传统文化的呀!我现在着手写心理建设与伦理建设的演讲稿,也要提及到这些问题的。我认为现在旧的教条已倒,新的道德标准必须建立!我们的心理建设,是比经济建设更加重要迫切需要的。而且也必须建基于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思想,兼取世界民主自由思潮的精华。」
「这样太好了!」虚云欢喜说:「希望早日能拜读到大总统的大作。」
孙先生又笑道:「不过,我认为,有些传统的迷信倒是应该排除的,譬如求神问卜,符咒治病,奢侈祭祀,藉神佛诞辰而大肆烧香烛大肆耗费,或者敛财,或者以人为牺牲,这些通俗,倒是不可不改革的。」
虚云说:「大总统说得对,但是所讲的都不是佛教的习惯。佛教也是不赞成这一类迷信的!世人迷信媚神,把佛菩萨也拖了进去,以致淆乱了真正的佛教,造成世人误解佛教的本质了!」
孙先生说:「我也觉得是这样子!基督是主张博爱的,但是也有些基督徒违背了基督的本意,而去攻击别教,而去发动战争。这都是很不幸的!其实,我倒觉得基督教与佛教在教义上精神上,原本是很接近的。基督主张博爱不分种族,佛陀主张慈悲有教无类,基督教人要爱仇敌,佛陀教人怨亲平等。基督教人施予,佛陀教人布施。基督说天国就在心里,佛陀教训说法由心造……我是没有时间去下很多功夫研究,不过我心想,基督教与佛教可能本来是同源的呢?所以我是很反对基督教人士与佛教信徒互相攻击的。」
虚云说:「大总统对宗教有这样深入研究与开明的见解,真是令虚云钦佩极了!是的,佛教与基督教本是同源的,耶稣基督十八岁以后,曾往印度研究佛教,可能曾与马呜菩萨弟子辈谈过道,耶稣在印度留学大约十年或十一二年,才经从波斯土耳其回到以色列去传教济世。」
孙先生惊讶道:「有这些事吗?」
虚云说:「基督首徒大彼得所写的水上门徒行传,有这样的记载。可惜此一经本已被后来的教廷所禁了,以致并无流传。」
孙先生说:「若有此书,倒是要研究研究的了!请问何处有此书呢?」
虚云说:「我听外国人说,此书仍有少数本子留存于教廷图书馆与大英图书馆等处。」
孙先生说:「下次我若往伦敦,可得好好找出来一读了!这本书若再出世,相信对于两教的团结合作必有很大贡献的!也就是对于世界和平也有贡献啊!」
虚云说:「可惜一千几百年前的教廷心存自私,把此书禁掉。」
孙先生与虚云越谈越投契,一路谈下去,他说:「今日得会虚云大师,获益非浅!只可惜仍有些待办公务要交代,无法详细领教。我对于佛教也是很有研究兴趣的,我希望下野之后,恢复自由之身,将来有机会来云南鸡足山再多领教!听说鸡足山有佛光及许多灵异奇迹,我也想一观其异。我对于这些事,是抱着客观态度的,我认为值得用新科学方法去研究一下,如果不是路途迢遥,我倒想早日能往一观这些超自然现象。」
虚云知道应该告辞了,就起身致谢,并说:「大总统今日破例召见,万分荣幸!我等得聘教诲,极为兴奋!大总统对佛教及佛教圣地奇迹若有研究兴趣,欢迎多往参观,鸡足山确是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其实佛教名山各处均有超自然现象,不限于鸡足山一地的。譬如说,距京沪近在咫尺的舟山群岛普陀山就有许多奇迹,大总统何不随喜往普陀山一游呢?」
孙先生说:「我也正想有机会一游普陀山,无如俗务绊身,不知何日方能有机会了?」
虚云微笑道:「大总统既有此心愿,三数年内必有机缘一游普陀的,届时还将会有特殊奇迹出现呢!将来也要仰仗大总统将见闻留诸历史作为见证呢!」
孙先生说:「是什么奇迹呢?大师既有预知,可否预告?」
虚云笑道:「虚云不过是如此胡猜而已,亦是一种祈望而已,岂果有预知?好在将来大总统必会有所见闻,此时我再多胡猜,反倒是多余的了,是不是呢?」
孙中山先生笑道:「好!我也不再多问!」
虚云合十拜别,孙先生亲送至大门口,虚云又说:「大总统请留步吧!虚云还有几句话奉劝!」
孙先生说:「请多指教。」
虚云戚然地望着孙先生,郑重恳切地说:「大总统,请为国为民多多自己珍摄啊!尤其是该多注意肝脏健康!大总统是西医生,一定自知保重的!还有,大总统将来切莫北上往天津北京啊!那是对大总统不利的啊!」
孙先生庄容道谢:「多谢大师锦注!大师所讲的都是肺腑良言,我一定听从!不过,为了继续致力去完成尚未成功的革命救国事业,我也不能太自居于安乐了,个人的生死安危,也早都置于度外了!」
虚云心中难过,泪盈于睫,哽咽不成声:「大总统,今后相见不容易,请多多保重吧!」
从总统府辞别出来,众人都说:「这位孙大总统人是挺好的,可惜他又下野了!」
「孙大总统在政令上已无权力帮助我们了!」普常法师说:「如今也只好再烦虚老再辛苦上北京一趟去见袁世凯吧!」
一○四
虚云说:「想不到还得上北京去!我们都一起去吧!以前我们不是都一起去吗?」
寄禅和尚说:「不可!今次情形不同!袁世凯当世枭雄,心术难测!我们佛教总会若全体都去北京,倘若袁世凯将我们全体扣留,岂非被他一网打尽?我们要去,也只可去一两个人,万一袁氏扣留,我们也还有人在南方主持佛教大事!」
文质说:「寄公所见极是!袁世凯不比孙中山之博爱仁慈,袁世凯心术不正,虽说我们佛教与世无争,也难保袁世凯不扣留我们,依我愚见,最好是虚老也别去见他!我们另派较年轻的人去见他,较为妥当安全。」
仁山说:「不然!别人去北京,名望不够,怎见得着袁世凯?此事还须仰仗虚老辛苦一趟的,虚老德高望重,必可见到袁世凯谈判,而袁氏亦断不敢扣留虚老作为人质……」
谛闲法师说:「如此一来,岂不显得我们临阵退缩了吗?义之所在,我们理当不辞汤火前往的。」
文质说:「我话没说完哩!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仍然大家追随虚老同去北京,谅袁世凯也不敢扣留我们全体。」
虚云说:「列位意见都有道理,虚云徒增马齿,无德无能,岂敢以德望自居?自然是要追随各位大德去北京见袁世凯的。不过,我想寄公之言也极有见地,万一袁世凯将我等一网打尽,反为不妙,各位都是当今全国各处名山领导中坚人物,佛教方要倚仗各位大德来振兴,各位之身分,实比虚云重要得多!虚云不过是一介老朽,就算袁世凯扣留了我,亦无伤于佛教大局。不如就由虚云独自上北京去见他罢!各位在此顾全大局要紧!」
寄禅说:「虚老!我跟您去!」
虚云望了寄禅一眼,摇摇头:「八指头陀!你不可去!」
寄禅说:「我为何不可去?」
虚云欲言又止,寄禅说:「虚老!一路上也须有个人照料您老呀!我跟您去罢!」
虚云推辞不掉,叹息道:「好吧!」
虚云于是与寄禅一同乘轮船到了天津,转乘火车到北京了,寄禅和尚在船上已经有了风寒感冒,船上医生看了说不妨事。但是在火车上,寄禅又寒热大作,车上没有医生,虚云只得给寄禅服些八卦丹。到了北京下车,寄禅却又好像没病似的了,在法源寺投了单,当夜寄禅忽然又发了高烧,他自己闷声不响,没人知道。天亮以后,虚云起来早课,不见寄禅。去他房间找他,看见他躺在床上,头上冒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紧闭双目,脸色通绿,不住哼着呻吟。
虚云吓了一大惊,忙喊:「寄禅!寄禅!你怎么啦?」
寄禅好久才睁开衰弱无神的眼睛,呆呆望着虚云,好像认不得他似地。
「寄禅!」虚云又喊:「你觉得怎么样?」一面摸他,只感觉他全身都在冰冷下去之中,虚云惊愕连喊:「寄禅!寄禅!」
寄禅努力挣扎着讲了这几句:「虚老!别管我了!您快去见袁世凯!别让佛教被人毁灭了!
虚云说:「我去喊人请大夫来,你先休息着,别慌张,也别胡思乱想!」
寄禅眼中溢出泪珠,痛苦地说:「虚老!别管我了!你去!保护佛教要紧!」
虚云替他盖好被子:「见袁世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须先打通了关子才行,哪一天见得着他也还不知道哩,我先去请大夫来,你好好的安心睡一回儿,我就回来看你。」
寄禅挣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来:「好的,您……太好了。」
虚云慌慌忙忙来到外面,打断大殿早课,请主持道显法师叫人去请大夫。然后,虚云和道显一同到房内来。
「寄禅!寄禅!」虚云叫道:「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就快来看你了。」
床上的寄禅直直地瞪着眼睛,一些反应也没有,口张开着,滞止了。
「不好!」道显法师叫道,他用手一摸寄禅口鼻:「已经没有呼吸了!」
虚云慌忙过来看,可不是寄禅已经逝世了?寄禅的眼睛仍然瞪视着虚云,眼角噙着泪珠,手上紧紧抓住念珠。
虚云心中好不伤痛难过,流泪道:「寄禅!寄禅!我早叫你别跟我来北京的,你不听我话!八指头陀啊!这一来我怎么对得起你?又怎么向天童寺交代?我知道你的意思,八指头陀寄禅,你安心往生罢!我一定尽力去向袁世凯交涉的。」
虚云为寄禅揉合了眼睛,又为他合拢了嘴巴,然后为他念佛号和往生咒。
道显法师说:「想不到寄公突然化去了,现在伤感也无益,虚老,您负有重大任务去见袁世凯,您老不可太悲伤了,寄公的后事,打七等等,都由我们办理,暂厝本寺,等虚老事毕南下,才把寄公运回上海吧。」
虚云拭泪道:「一切费心了!见袁世凯的事,我当然要努力以赴,但是为寄公打七,我也要参加的。」
虚云一面与道显合力料理打七,一面进行请见袁世凯,他知道袁氏今非昔比,居于紫禁城内,俨然帝皇,禁卫森严,没有关系,是难以见得到的了,就与道显商议。
「京中的昔日王公大臣自从清帝退位之后,他们都归隐或躲藏了。」道显法师说:「醇亲王对虚老您最好,他与袁世凯最有交情,可是醇亲王已称病谢客,小恭王也托病不出来见客了,听说太后与小皇帝都还在袁世凯监护之下,袁世凯有野心想做皇帝呢!现在是唯恐革命党行刺,故此派了几千军队守护紫禁城,铁栏似的,水泄不通,他也不会随便接见任何人的了,您老就是找这些王公大臣也没用。」
虚云说:「话是不错,但是我与寄禅受了全国各地佛教代表之托,务必要见到袁世凯他出一纸公文保障佛教的,我怎可半途而废?寄禅临终嘱咐我务必要救佛教。他死都不瞑目,就是因为心悬此事,我更不能不尽力以赴了!」
道显说:「我也明白佛教处境危殆,京里这些日子也常有军人学生攻打佛寺道观拆毁佛像神像。大家都心中惶恐,我们也曾上禀袁世凯,也都没有了下文,您老来了是最好了,但是,我却毫无路子可帮得着您老呀!」
虚云说:「京里的王公,我昔年有些交情的,还有一位是肃亲王善耆,不知他还见不见客呢?我昔年曾应他邀,为他老福晋说法,如果他仍在京里,我去找他,请他跟庆亲王说说,或许庆亲王就肯接见我,领我去见袁世凯。庆王是跟袁世凯最有交情的呀,袁世凯大概也还会给他一个面子罢?」
「肃亲王倒还没称病拒客。」道显说:「不过他这些日子正忙于打点搬家迁往关外老家,不知他还肯不肯见客呢?」
虚云说:「也只好姑妄前往投帖一试了。」
虚云于是乘了轿子,来到北府肃亲王府邸投帖。他只道亲王不会接见了,哪知亲王竟吩咐大开中门,亲自出迎,一见面就跪下叩头说:「虚老!您可来了!弟子一些儿也不知道,失迎失迎!」
虚云慌忙合十回礼:「王爷请起,折杀虚云了!」
肃亲王起来,苦笑道:「我哪还是什么王爷呀?虚老别再这么称呼我了。」
虚云说:「怎么不再是王爷呢?革命政-府不是立约保存皇室爵位吗?」
肃亲王说:「这些条约,有名无实!自称革命军也不知来劫掠我们这些宗室府第多少次了,哪里还当我们是贵族?」
虚云说:「只怕那些不是真的革命军罢?真的革命军哪有这样劫掠的?」
肃亲王说:「谁知道他是真革命军假革命军?反正总不外是假借革命军筹饷来勒索的那些军阀部队,我们在这儿是再住不得了!我正在打算离京呢!您老来得正好,晚来两天,我就不在北京了。」
虚云惊讶道:「王爷打算到哪儿去呢?到外国去吗?」
肃亲王说:「我们一大家子几十口,又没了爵俸,怎能到外国去住?靠什么过活?又不懂洋文,只好回关外去罢了,我们旗人祖家在关外,回去至少还有些田地可以耕种呀!」
虚云说:「烂船也有几斤钉呀,这是俗语说的,拿来说王府自然是太不当,但是我想王爷也不致于真的要回乡种田吧?」
「怎么不是认真的?」肃亲王说:「虚老您不知道我们宗室的难处,都是外强中干罢了!不去种田,怎么过日子?」
「种田倒好了!」虚云说:「乐得自食其力,与世无争,闲云野鹤,岂不强似在富贵中劳碌应酬?」
「正是!」亲王说:「我也看透世情了,此去回乡,再不问世事了。虚老今天驾临,正好让我们全家再恭聆一次讲经开示,将来也许就难有机会再聆训诲了呢!内人与儿女们也都想叩见您!」
虚云说:「既是王爷吩咐,敢不从命?讲经没问题,但是我今天来拜望,是有所求而来的。」
肃亲王笑道:「虚老一向对我无求,今次若有我能効力之处,我必尽力供养。」
虚云说:「王爷,我不是来化缘,我只是求您带我去见袁世凯,下令保护佛教。」
肃亲王说:「老袁如今气焰冲天不可一世,不知他肯不肯给我面子?虚老既要见他,我也只好姑且试试看罢,现在先请虚老舍下休息,待我打电话给老袁探听他口气。」
在肃王府接受供养后,虚云就为亲王和福晋及其子女说法,讲了普门品,亲王令子女一一叩拜虚云,大大小小,有十多个孩子,虚云也记不清他们名字,也只有一一受礼及赐予归依法名。肃亲王指着最小的女儿,对虚云说:「虚老,这是我最小的第十四犬女显玗,今年虚六岁,也还不算得太笨,什么书都一教就会,只是生来体质特弱多病,却又顽皮淘气,算命先生说她命硬,又说她将来是个男子汉做大将军的命,叱咤风云什么的,不过恐怕不是家宅之福,这些命卦算得也不知准不准?还烦虚老法眼再详一详。」
虚云说:「我哪会看相?」
肃亲王又说:「虚老别太谦了!我这个小女,恐怕是个命途多乖的,一个女孩儿家,怎可去做什么大将军风云什么的?我看她体质如此荏弱,也不像是个女将的材料,如今大清皇朝又倒了,又怎会叫小女去做什么女将军?这些想来都十分蹊跷,只怕是祸多于福!」
虚云笑道:「这些星相家之言,不可尽信的,王爷休得过虑,小郡主现时还年幼呢,等到她长大,世界又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她志气高,做出一番功业来,亦未可预料,现在西洋不是有很多女子创造事业不让须眉吗?就是中国,也古有木兰,今有秋瑾。小郡主将来前途未可限量的,或者也会成为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呢,至于为福为祸,一切无非由她自己心术决定,若她自种善因,必得善果!王爷现时无须太担忧的。」
肃亲王说:「虚老指示极是!小女还得托仗虚老佛法庇佑才好,虚老请您准她归依座下罢!若得虚老收为弟子,就是她的福分了。」
亲王就叫:「玗儿,还不顶礼虚老?」
小郡主十分聪明伶俐,立刻跪倒向虚云叩头三次,虚云受了,看那小女孩的乌溜溜的美丽眼睛,果然是个聪明秀丽的孩子,粉妆玉雕一般秀丽!
「可惜!可惜!」虚云心中闪过一叠闪动模糊的影子,黑夜一个秀丽绝世的少女,从蒙古包出来,攀上马背,纵马飞驰,在沙漠中,星光下,夜风寒,她的斗蓬飘扬,「王妃私逃了!」有人在蒙古包内呼叫!大队蒙古骑兵持着火把追捕……。
虚云又看见她的中年美丽面貌,纤弱的身材,穿着陆军大元帅戎装,腰佩日本军刀,肩有金穗,头戴羽穗元帅军帽,胸挂勋章,她站在检阅台上行举手军礼,台前数万日本军队大踏正步行分列式,向她致敬,又有数万关东满洲军队踏步而过,又有许多巨大的野战炮,坦克车,如林的刺刀闪着光……台上飘着日本太阳旗和五色龙旗!然后,虚云又看见年约四五十岁的她,身材肥肿,身穿灰布棉袍,面目浮肿,站在法庭阶下受审……。
然后又看见,天色拂晓,一排中国士兵,举起步枪,向着这个女子指着,排长一声令下,枪声齐鸣!她倒下在血泊之中……。
虚云和尚摇头太息不止,肃亲王和福晋都惊疑,慌忙问道:「虚老!您老人家刚才说什么可惜?是不是小女果然命太苦?」
虚云微笑道:「王爷!福晋!这位小郡主将来是一位不凡的风云人物,这是不错的,但是,我恐她会种下恶因,于苍生于她自己都无好处!王爷,福晋,你们既叫小郡主归依我,不如听我一言,送她到欧美去念书罢?不要带她出关外了。」
亲王忙问:「虚老,您是说,小女不适宜在关外居住么?」
福晋也问:「活佛,您老人家多指点罢,是不是小女要出洋才好?」
虚云说:「我想她去西洋念书最好。」
「可是我们怎能放心她独自出洋呢?」亲王说:「她年纪还小呀!我们在外洋又没有熟人照应她。」
虚云端详小郡主,对她说:「小郡主,我有几句话跟你说:你现在年纪还小,不一定听得明白,希望你记得我的话,将来长大,什么事,都回头想一想我今日的话,那么你也就不会走错路了,那么就可趋吉避凶了。」
小郡主似懂非懂,仰望着虚云,憨憨天真地笑嘻嘻。
亲王说:「玗儿,师父有话跟你说,你须牢牢记住!」
虚云执住小郡主的手,诚恳地说:「小郡主!你要时常记得——你是个中国人!懂吗?」
小郡主点点头说:「懂。」
虚云眼中现出泪光,几乎是哽咽般说:「小郡主!你既归依了佛法,我今给你一个法名,叫做『悟慈』!这意思就是叫你悟得佛陀的大慈大悲,永远戒杀生!你将来一定要心存慈悲!尤其是要记得,你是中国人,要对同胞慈悲!你懂吗?」
小郡主说:「懂得。」
虚云说:「懂得就好!你是大清肃亲王的郡主,金枝玉叶,但是,满族是中国人!你要记得啊!满汉蒙回藏苗,都是中国同胞!你要记得啊!」
小郡主说:「记得。」
虚云点点头,在心中一点点禀佛:「佛菩萨啊!弟子虚云已经尽了力量了,是不是能挽回一场浩劫呢?」
亲王和福晋都觉得诧异,这些话,虚云说来干吗呢?
虚云心中预知这个小郡主的未来,可是他不能明白预言,他只有希望她真的记住他今天的忠告,那也是极为渺茫的希望了!虚云能见到她未来关系着中国人的浩劫,可是他还不能预见她将来的姓名。他并不知道肃亲王府上常有日本军人本庄繁少佐,小矶国昭大尉来密谈(后来都是侵华大将〕。没有人预料得到,日本关东都督福岛安正大将次年派人接肃亲王一家乘「千代田号」赴旅顺。这个小小女孩,后来成为日本间谍野心家川岛浪速的义女,又成为日本特务头子头山满的得意弟子!(她被她父亲工巡总局巡抚大臣肃亲王于次年,即一九一二年十月十五日,送给好友日本特务川岛浪速做义女。川岛浪速是日本海军情报官,曾任清廷的日文翻译官,参与八国联军事件的翻译。一九〇六年,光绪帝命民政部设立警-察制度,肃亲王推荐川岛浪速出任大清巡警学堂总监与警政顾问,官居二品,常来肃亲王府密谈。〕那是肃亲王迁居旅顺以后发生的事了。日本人利用肃亲王来建立满洲国,川岛浪速收养了小郡主,取名良子。一九一三年春天,带回日本去,交给头山满训练,成为著名的女间谍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是的,她就是后来的川岛芳子!给日本安排成为蒙古王子甘珠尔札布的王妃。她以金璧辉的名字,满清郡主的身分,成为满洲国关东军的总司令。她成为日本华北情报部的头子,她成为屠杀中国同胞的特务元凶之一!她完全忘记了她幼时皈依虚云老和尚的事,更忘了虚云的谆谆教诲了。
是的,她忘记自己是中国人,更忘记了曾经是佛教徒。她成为了日本间谍川岛芳子!国际闻名,被称为「东方玛泰哈丽!」
一○五
假如没有肃亲王的先容,虚云未必就能见得着袁世凯,无论虚云怎么样德高望重,也很难进入禁卫森严无比的「大总统府」的,也总算是袁世凯还多少给面子给庆亲王与肃亲王,他终于同意接见虚云了。
虚云进入大总统府之时,但见三步一卫士,五步一哨,防卫之严,更逾于清室。虚云在肃亲王陪同之下,经过了不知几重守卫,才进入了袁世凯的私人会客室。
虚云所见到出来接见的袁世凯是一个矮胖的老头子,腹大便便,头顶已秃,两眼无神,唇上有八字胡须,身穿大元帅戎装,袖口几十重金线,领章肩穗都是金线,襟上好几个大勋章,态度傲慢,对于虚云不怎么回礼,只是略一点头,就自己坐下在虎皮大交椅内了。
「请坐!」袁世凯说:「王爷今天驾临有何指教?」
肃亲王笑道:「不敢,善耆今天是陪了虚云老和尚来拜会大总统的。这位虚云大师,名满天下,是当代活佛,当年曾经随銮西行,得蒙慈圣赏识封授紫衣……。」
袁世凯不耐烦地打断肃王:「这些我都知道,法师来此有何见教?请快点说,我还有个重要会议马上要出席的。」
虚云忙说:「今天来拜会大总统,是因为现在全国各省都有群众拆毁佛寺道观和孔庙,美其名曰打倒迷信,实则是摧毁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与宗教,亦违反民国政-府的宗教自由宗旨……。」
袁世凯看看口袋摸出来的金表,打断虚云话头,说道:「法师,请简明一点,我是军人,什么都要讲求效率,请直捷了当提出你的要求!」
虚云忙说:「虚云今天来拜会,就是想请大总统颁令全国禁止任何人假借打倒迷信之名来摧毁民族传统宗教寺庙,以保障人民信仰自由,保全宗教文化宝藏……。」
袁世凯打哈欠,说道:「这些事,请你们去见教育部长谈谈好吗?」
虚云说:「大总统,假如您颁令保护宗教自由,全国无论佛道教徒,都会立刻拥戴大总统!而且,大总统积下的功德无量,福泽无限,世代受用,大富大贵。这种极大功德,大总统怎么要让教育部长去做呢?」
袁世凯是个野心家,虚云一见便看穿了他是个利欲熏心之徒心存做皇帝之念,故此虚云只有如此方便善巧,用世俗功利去劝诱他。
果然,袁世凯心动了,他改变了态度问:「这场功德,于我的前途事业亦有良好影响吗?」
「当然!」虚云说:「太有影响了!」
「唔!」袁世凯点点头,态度转为温和:「法师,我亦久仰您是当世神僧!神通广大,依您看,我的未来如何?」
虚云心知袁世凯是要问称帝的事,就庄重回答:「大总统的未来,贵不可言,关系全中国兴亡,名扬世界!大总统若肯出力护法,功德无量,为国为民,将更添福祉无限!兆民是赖,国泰民安!」
袁世凯大喜,笑容满面,又问:「法师,您看出我心中是为国为民!您果然是有神通的!您看看,我心中所想之事,成功不成功呢?何时才成就?」
虚云说:「大总统心中愿望,年余可达成。」
袁世凯问:「不知有无阻力?有无妨碍?」
虚云说:「阻力总是难免的,大总统一切只要顺民心合潮流,为兆民谋福利,为国家谋强盛,何愁阻力呢?福祸都在心造罢?」
虚云之意,是暗示袁世凯不可称帝,可是他不敢明说。袁世凯听来却以为虚云是赞成帝制了,就说:「大师真乃有道圣僧!将来世凯还要多多请教!也要请大师为我祈求国泰民安!大师所求的事,世凯立刻下条通令全国保障宗教自由,不许借口破除迷信毁佛拆寺!」
「多谢大总统!大总统真乃功德无量!」
袁世凯傲然笑道:「功德是不敢当!不过我这一纸命令,若能促成全国人民更加拥护政-府,促成统一,这就不枉我一场苦心了!」
「大总统心存兆民福利,必得全国公平评论的。」
「正是!」袁世凯傲然说:「我袁某人为国为民之心,天日可表!大师神通广大,深知我心!可惜南方还有些人不知我心中苦衷!」
虚云说:「路遥知马力,日久知人心!世人总有明白大总统胸怀的一天的!」
虚云暗指世人必会知道袁氏的称帝野心,可是表面听来,却好像是阿谀袁世凯了。
袁世凯呵呵大笑:「大师知我!大师知我!」又问:「大师!您看看,世凯有什么该注意的事呢?」
虚云说:「大总统睿智超越,筹运于帷幕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无事不考虑周全!何庸山僧饶舌?惟望大总统一切务必应天顺人,为国为民,功成则急流勇退,自然福禄永保,万寿无疆了!」
袁世凯点头:「大师说得很是!世凯亦早有急流勇退之心,无如当前全国纷乱,世凯虽欲归田而不可得!只有俟之来日吧!」
虚云心想:「你分明想做皇帝,独占江山,万世一系,却讲这些冠冕堂皇之言。看你也没有几年世寿了!我如此点醒你,你也不悟!真是至死不悟啊!」
身在险地,面对枭雄,又怎能直言劝谏?虚云笑道:「大总统,有心不怕迟!大总统宿慧深厚,现在多行善积德,将来卸担归隐修真,也是一样的。」
「对!」袁世凯欢喜道:「大师说得对!」又说:「世凯虽然是个学军事的人,其实一向都对佛学很有兴趣,无奈戎马倥偬,国事蜩螗,哪得一日空闲来看看佛经?如今既得大师莅临,还须请大师到舍下驻跸数天,为世凯开示开示佛理,讲讲禅话,指教修行之途!贱内等人也要供养大师和聆听法音的!」
虚云欲得推辞,又恐惹恼了袁世凯,转念一想:「不如趁此机会,再多作暗示劝化袁世凯,若能劝得他放弃称帝野心,也可盼免除一场南北内战!否则,各省必然会兴兵反对他称帝,他必指挥大军作战,到时弄得烽烟四起,战祸连年,又不知要杀死多少人民?又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
「大总统既有令,虚云敢不遵命供奉?」虚云于是欣然回答:「虚云亦久仰大总统棋艺超凡无敌,正要瞻仰领教!」
「呵!呵!呵!」袁世凯大笑:「好!好!欢迎大师赐教!我这就请假两天,听听大师讲经,和大师作竟日之禅话,秉烛手谈!」
虚云在袁世凯府第,受到袁氏无比优礼,袁世凯叫出十多房妻妾和许多子孙都来拜过虚云,聆听虚云讲经,虚云讲了普门品,又讲鹿母经、地藏经,希望这些经文或可感化袁世凯,虚云又和袁世凯在书斋下围棋,方便地讲些禅理来暗示引渡袁世凯。
虚云自问已经尽力引渡,可是袁世凯只不过是附庸风雅,并无真心接受佛理,虚云白费了两三天功夫,也点不悟这位野心家,徒然白白做了袁世凯的清客!
袁世凯手下那些善于奉迎的文人,趁此在北京的报纸上发表新闻特写,说什么:「袁大总统闭关三天,与高僧虚云谈禅联句,棋琴湖畔。」把袁世凯描写得风雅极了,虚云和尚至此才知道已经被袁世凯利用作为美化形象!袁氏工于心计,为了登极,竟然连虚云也拿来做宣传他的工具了!
虚云慌忙托辞要运送寄禅灵柩南返,而向袁世凯告辞。
「大师就在北京弘法,岂不甚好?」袁世凯说:「世凯此次得亲教诲,获益匪浅,相逢恨晚,假如大师首肯留京,请任择一处佛寺,世凯必定供养,俾得时常聆听大师讲经说法!就是以大师的身分来说,全国佛教总会主席,也以驻于北京为宜。」
袁世凯是存心留住虚云在北京作为宣传工具,来争取全国佛教徒的支持,虚云怎会不懂?
「很好!」虚云说:「既承大总统青睐,虚云此次扶柩南行,抵沪之后,立刻约齐佛教总会各委员高僧,大家都来北京追随大总统,尚盼大总统先指定一处寺庙,作为佛教总会会址,派人预作布置,免得我等来了无处落脚,又恐被指鸠占鹊巢。」
袁世凯说:「一定叫人准备停当!大师放心!其实,大师何必亲自运柩南返?世凯令人代送,极为容易!」
虚云说:「大总统盛情可感,但是,寄禅法师是虚云向天童寺借邀同来北京的,于理虚云必须亲自送他返天童山,方合情理。而且,虚云若留京不返,必致南方佛徒猜疑,若误以为大总统扣押虚云,则岂非有玷大总统清誉?兼且,若虚云不南返亲邀各佛教领袖,他们亦不会来北京的,还须虚云亲自去劝请才好!」
袁世凯说:「大师执意亲自护柩南返,足见大师重诺守信!世凯也不好再相强,但盼大师亦念世凯诚心归依,早日再回北京!」
「一俟诸事办妥,就立刻与佛教各领袖来京就教!」虚云说:「大总统请放心!」
「若得大师率领南方佛教领袖都来北京接受世凯供养,天下佛徒同心拥护政-府,于全国统一必有莫大启导作用!」袁世凯说:「世凯企翘以待大师偕众早来,希望大师念及统一安定之重要,为国辛劳吧!一切都拜托了!大师与诸位佛教领袖来京后,世凯一定率领政-府各部长亲迎!」
虚云合十道:「多谢大总统!临别依依,虚云尚有一言奉劝:大总统苦心谋求全国统一安定富强人民安居乐业,天下共仰!唯请大总统尽可能避免用兵统一,大总统今已信奉佛教,尚盼多发大慈悲心,勿启战祸,免得苍生死伤于战火,骨肉离散于兵灾,大总统若处处以慈悲爱民惜生为念,则功德无量,富贵荣华世世不绝矣!」
袁世凯说:「大师请放心!兵战凶危,世凯深知!非到不得已,断不会发动战争的。世凯此次邀请全国各省代表来京,即将召开国会,亦是着手于民主和平统一!各省代表谅不久就到京了!届时也盼大师与各法师亦列席参政的!」
「一定供奉!」虚云敷衍道:「大总统,就此拜别了!」
虚云辞出,急忙起程,护送寄禅灵柩南下。到了上海静安寺,与各法师举行追悼会之后,就把袁世凯的野心告诉各佛教领袖。
「北京是绝不能再去了!」虚云警告说:「袁世凯现在正图把全国各省代表,各地军事领袖与宗教领袖,都一网打尽,拘留在北京,委以高职虚位,其目的是在于削除异己,以遂其称帝野心!我若不见机虚与委蛇,只怕也出不了北京了!我们各人现在最好是小心勿上袁世凯大当!」
印光、谛闲等各位佛教领袖都惊骇说:「原来袁世凯果然有异志!这样一来,必然会发生南北内战了!」
虚云叹道:「我已经尽力去劝化袁世凯,无奈他仍是执迷不悟!我已经失败,难挽浩劫!我们只好祈求佛佑苍生平安吧!」
众人又问:「虚老,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
虚云说:「我们都是佛教徒,不宜卷入政治斗争,我们唯有紧守佛教岗位吧!袁世凯既已通电全国保护佛教,我在此也没事可做了,我自己打算立刻回云南去成立佛教总会的滇藏支会与滇黔分会,办佛教学校,佛教医院,还有许多佛教慈善事业尚待展开呢!」
&一○六
虚云于是就兼程回云南。袁世凯的命令虽不能通行全国,却有不无些少效力于各地。北方各处的毁佛拆寺风潮渐渐平息了,佛教又逃过了一场浩劫,或者那不能完全归功于虚云,或者此时全国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袁世凯称帝企图上面来了,或者是转移到北京国会大选,或者更由于宋教仁在上海被袁世凯手下暗杀的事件引起了全国人民激愤,青年们的愤怒对象从兹转移到政治风暴上面去了。民国二年四月,是多事之秋,袁世凯未经国会批准,擅向英日法奥等四国借款二千五百万英镑,称为「善后借款」引起全国舆论大哗!此时,江南与闽粤各省,仍在国民党人主持军政之下。孙中山先生电促北京参议院副议长王正廷劝阻袁世凯,不料袁世凯竟令段祺瑞带兵一团包围国会,威吓会议中的反袁议员。
跟着,袁世凯先发制人,免除粤督胡汉民、赣督李烈钧、皖督柏文蔚,而派任袁系军人接任,意在铲除南方国民党势力。三省立即宣布独立,孙中山先生不得不起而领导国民党发动讨袁,称为「第二次革命」。
但是,国民党的军力此时仍然不足抗衡袁世凯的大军。在七月一个月之内,袁世凯的部将张勋攻陷了南京,战败了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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