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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手打全文字-大文学无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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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兴元隆年间,帝君昏聩,五胡犯边。暮青南下汴河,寻杀父元凶,选行宫男妃,刺大兴帝君!
  男妃行事成迷,帝君身手奇诡,杀父元凶究竟何人?行军途中内奸暗藏,大漠地宫机关深诡,议和使节半路身亡,盛京惊现真假勒丹王……
  是谁以天下为局谱一手乱世的棋,是谁以刀刃为弦奏一首盛世的曲?
  自边关至盛京,自民间至朝堂,且看一出扑朔迷离的大戏,且听一曲女仵作的盛世传奇。
  声明:
  1.本文作者非专业人士,文中涉及法医和心理学内容皆参考资料而来,有夸张之处,请勿考据深究。
  2.本文作者唯一的优点是话痨,凡读者留言,无事必回。如遇不可抗力因素(生病、请假等),以上优点也可以当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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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今 &上传: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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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唯一的女仵作
    大兴元隆十八年,六月初二。
    古水县,赵家村。
    大清早的,刚下过雨,村里泥路难行,赵大宝家门口却被村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里头村长、保长都在,连族公都惊动了。外头,村里老少探头探脑,不多时,便见屋里押出一人来。
    正是赵大宝。
    赵大宝已被五花大绑,由村里两个青壮年押着,一路推搡,一路喊冤,“族公!我冤枉!”
    “你冤枉?赵大宝,昨儿夜里街坊邻里都听见你和你家婆娘吵嘴了,你家婆娘吵嚷得厉害,你还嚷着要打杀了她。后半夜她便吊死在了房梁上,此事也忒凑巧。”
    “我、我那只是一时气话,怎知她半夜里想不开,竟吊死了!”
    “哼!怕是你狠心杀了你家婆娘,又怕担人命官司,便将她挂去房梁,故作吊死的吧?不少字”屋里有人哼无错了一声,跟在族公、村长等人后头出来,穿一身粗缎袍子,满面油光。
    “赵屠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诬陷我!”赵大宝急红了眼。
    赵屠子又一哼,扫了眼屋外围着的村人,故作姿态地朝众人拱了拱手,道怎么着?”
    屋外无声,百十来口人眼巴巴盯着赵屠子,好奇心被吊得老高,急等他的下文。
    赵屠子颇有面子地咳了一声,这才提高声音道怎么也取不下来!这人若是自个儿吊死的,绳套大xi自然要容得下脑袋钻进去。可赵大宝家的婆娘,绳套死死缠在脖子上,取都取不下来!试问,死后取不下来,生前她又是怎么套进去的?这分明就是有人将其勒死,再吊去房梁上的!”
    屋外依旧无声,半晌才渐有人想通,发出阵阵恍然之声。
    “赵大宝,这回你无话辩解了吧?不少字”赵屠子面有破案的荣光,对身前三位老者道,“族公,村长,保长,带他去见官吧!”
    两个押着赵大宝的青壮年又开始推搡,赵大宝百口莫辩,急得面色涨红,回身挣扎,“族公!我真是冤枉的!您老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岂是那杀妻的狠毒之人?我家婆娘凶悍,哪回吵嘴厮打,吃亏的不是我?昨晚我气急,是曾喊嚷着迟早打杀了她,可那是气话,我不敢真下此狠手啊!族公,我家婆娘去了,家中还有一双儿女,我若含冤,他们要如何过活?求您老可怜可怜我家两个娃子,莫听这赵屠子的话!”
    为首的老人花白胡须,身形佝偻,听闻此话回头看了眼屋里哭着的一双幼儿,脸上终是露出不忍,叹了口气对那两名青壮年道:“罢了,去趟县里,请暮姑娘吧。”
    屋里屋外听闻此言,都静了静。
    两名青壮年只好放开赵大宝,走出院子。院子外头,村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看着两名年轻人远远离去。
    目光尚未收回来,人群里便传来一道幼童稚嫩的声音,“暮姑娘是谁?”
    一位老人看向自己身旁的xi孙子,笑着摸摸他的头,“暮姑娘啊,她是县衙仵作暮老的女儿。三岁便跟随暮老出入城中义庄公衙,习得一手验尸的好本事,可谓青出于蓝,能耐不在暮老之下。”
    幼童眼睛瞪得大大的,“女子?”
    他虽年幼,却也知道,县衙里威风八面的公差都是男子。
    “可不是么女子。”老人笑了笑,一叹,“怕是我大兴唯一的女仵作了。”
    “女官差?”幼童稀奇道。
    “也并非官差。女子终是不能为官的,暮姑娘未曾在县衙奉职,只是验尸手段颇为高明,知县大人允她随父出入义庄公衙,暮老不在城中之时,若发了案子,便由她看验。”
    “好厉害!”幼童眨着大眼,在他眼里,能和官差一样办案子的人都是厉害人物。
    “厉害么唉!”老人叹了口气,笑容淡了淡,“是厉害,可终究是个可怜女子。”
    “可怜?”
    “可怜哪!生在暮家,是她命不好。”老人转头,远远望向县城的方向,音调悠远,似在讲述一个故事,“我朝啊,仵作乃贱役。与死人打交道的人,整日看验那些枯骨烂肠的,身上沾着死人气,走在街上狗闻见了都要叫两声。贵人们觉得晦气,自不愿为。自古仵作这一行,便是由贱民担当的。暮老虽是县衙仵作,官职在身,却在贱籍。暮姑娘生在暮家,自然也落在贱籍。这倒也罢了,她娘还是个官奴。”
    “官奴?”
    “可不是?她娘那一族啊,听説原先风光着,在盛京都是世家望族。可惜朝中争斗,十八年前获了罪,族中男子皆被处死,女子发落成官奴。她娘被发来古水县,当时的知县大人瞧中了,欲纳之为妾,府中大夫人不容,她娘也不愿,便求嫁给了暮老。堂堂官家千金,最后嫁了个仵作,唉!也是可怜人。偏天不佑可怜人,她刚嫁人没两年,便因难产去了。”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暮姑娘生下来,她娘便咽了气,算命先生批她命硬,县城里的奶娘都怕被她克着,不肯喂养她。暮老请不着奶娘,又不忍女儿饿死,便来咱们村里买了两只下奶的母羊,又当爹又当娘地把她拉扯成人。因算命先生説她身上煞气重,唯有与死人一起才养得活,暮老便求了知县大人,三岁便将她带在身边出入城里停尸的义庄,将一身验尸的本事都传了她。説来也奇,自打暮老带着女儿去义庄,咱们县里凡是出了案子,没有破不了的!这案子破得多了,知县大人的官声自然就高了,这些年来咱们这儿的知县,没有不升官的!县城里的人都説,这位暮姑娘煞气重,许是阴司判官转世,虽惧她惧得很,倒也敬得很。连知县大人都由着她出入公衙,俨然便是衙门里的女仵作。”
    幼童听得入了迷,觉得这故事比娘睡前讲的好听多了。
    身旁老人轻快起来的语气却又沉了下来,叹道:“唉!即便如此,暮姑娘到底是女子。她这等出身,这等传闻,只怕日后难以嫁个好人家。可怜了她一张好容颜,颇似她那故去的娘亲。”
    “好容颜?有多好?比村里阿秀姐还要好吗?”不跳字。幼童好奇问。
    老人笑了笑,摸摸孙子的头,“等人来了,一见便知。”
    六月江南,正是雨时。
    半夜里刚下过雨,清早天晴了不多时,便又飘起雨来。
    江南烟雨,覆了村前曲路,蒙蒙雨雾里,依稀有人来。
    等候的村人齐望向村口,幼童撑着伞,兴奋地钻去最前头,踮脚望着路尽头。
    路尽头,来人行得缓,风低起,雾轻笼,裙角素白。一枝油伞,半遮了面容,执伞的一截皓腕凝霜胜雪,伞上青竹独枝,雨珠落如玉翠。
    天地静,独留雨声。来人行至屋前,村人想起她阴司判官的名号,呼啦一声散开,目光果真是有惧有敬,看着她收起油伞,望向屋内。
    伞收起,幼童忽地瞪大眼。
    只见少女静立雨中,碧玉年华,翠竹青簪,绾一段青丝,风拂过,脊背挺如玉竹,风姿清卓。那容颜,一笔难述,只觉世间唯有这样一副容颜,才可衬得住这样一身清卓风姿。当真是雨中人似竹,皓腕凝霜雪。风姿清卓绝,佳人世无双。
    人间只道君子如竹,未曾想,世间竟有女子有此风姿。
    村中人淳朴,不识文墨,亦不懂赞美,但便是村中幼童也能看得出,与眼前少女相较,村中阿秀的好容颜不过是脂粉颜色。
    风似休住,人群寂寂。房檐下三位老者已起身,正欲迎出,少女先一步对三位老者礼道:“三位族老。”
    她声音虽淡,雨中却别有一番清音。三位老者见她礼数周全,却不敢托大,忙请道:“多谢暮姑娘雨天来此,赵大宝家的事,想必你路上已听説了。人已放到屋中地上,快请进去瞧瞧吧。”
    暮青颔首,抬脚走进院中,人进了屋,院中留下淡淡药香。屋外幼童闻着风中药香,抬头看爷爷,童真的眼中有些不解,不是説仵作身上都有一股子不太好闻的枯骨烂肠的味道吗?怎么这暮姑娘身上倒闻不出?
    那药香颇清新醒神,好闻着呢!
    外头,村人们撑着伞又开始等。
    院子里,赵大宝五花大绑坐在泥泞地上,身上已然湿透,却紧盯着自家屋子紧闭的大门,一双眼里盛满希冀。
    一盏茶的工夫,门开了。
    暮青走出来,村里百十口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自缢。”她性子颇淡,话也简洁,对赵大宝来説,却是此生听过的最重的两个字。
    两个字,洗了他的冤屈,活了他的性命。
    围观的村人们哗地一声,议论纷纷,方才赵屠子明明説得头头是道,赵大宝家的婆娘应是被人勒死吊去房梁的,怎才不过个把时辰,就变成了自缢?
    但暮青説的话,无人不信。她经手的案子,就没有错过!
    只是众人不明白为什么?
    “这不可能!”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高喊,有人跳出来,满脸不信服。
    正是赵屠子。
    题外话
    妞儿们,一别七个月。
    説好的十一月一号,我回来了。
    你们没看错,新文是古言。
    为什么是古言?
    其实跟古代现代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写一个关于法医和微表情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放在古代会比放在现代精彩,就这么简单!
    依旧是女强。
    依旧是爽文。
    依旧是资料系风格。
    依旧是我在絮絮叨叨一个故事。
    这回故事在古代,我还能看见在大现代出没的你们吗?
    来吧,跟着我一起穿来古代!让我看看有多少熟悉的脸,想你们很久了。
    不求鲜花,不求美钻,不求打赏。只求愿意跟来的你们,把我用七个月苦思的故事打包收藏,放进你们的书架!
    新的战场,新的故事,精彩依旧,人依旧否?
    第一章唯一的女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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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船舫有美
    江南画舫,素讲意境。玉楼明窗,xi叶熏香,窗旁开一枝天女木兰。
    这时节,木兰正当花期,天女名贵,寻常难见。男子闲倚窗旁,青衣玉带,雪佩金冠,一张玉面俊秀的脸本有几分书生气,却生生让那双丹凤眼飞出几分魅惑来。
    “今日才知我孤陋寡闻了,江湖上何时有这等功夫?”男子转头,望向对面笑道。
    对面,华帘半掩,玉炉焚香,隐见一张梨云榻。
    袅袅香丝遮了榻上人,独见一幅华袖垂落。那袖古锦织就,绣染云图,泻落榻前,便泻了一地锦绣山河。
    舫内炉香闲绕,男子懒卧榻间,背衬明窗,不见容颜,只见窗外江雾遮了远山,那一袖风华,便覆了江山万里波澜壮阔。
    袖中男子手腕清奇,执一本泛黄古卷,目光落在其中,待翻过眼前这页,才不疾不徐开了口。那声音,令人想起冬日雪落风静后,洒进庭前窗台的暖阳,懒极,“哦?我也是今日才知,这些年你武艺没长进,连江湖消息也不灵通了。”
    青衣男子一呛,他一身轻功敢称江湖之最,奈何因早年际遇,武艺平平。这事被贬损了多年,他也习惯了。
    知道在这人面前向来讨不了好处,他也懒得斗嘴皮子功夫,广袖一拂,身后明窗吱呀一声敞开,人已化一道青影越江面而去。
    半盏茶的工夫,人回船上来,细长的眸中含了惊艳神采。
    “你可知那姑娘是何人?”
    船上只闻细细翻书声,榻上人目光落于古卷,瞧得仔细。
    “古水县有位女仵作,听闻有阴司判官之能,今日叫咱们遇上了!”青衣男子凤目飞扬,赞叹,“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象世间竟有此等女子,留在古水县倒是屈才了!你如今正当用人之时,此等能人,倒是可收到身边来。”
    他方才进了林子,已向那两个倒霉的水匪逼问出了事情原委。
    那两个水匪没有多高的眼力,他在船上却看得清楚那姑娘见人拦路,看似无视那二人,继续行她的路,却正停在那二人三步外。那三步之遥正在她手中青竹伞的出手范围内,所以她知道伞会坏,才会问出那句订金的话。
    但那句话并非只为了让人赔她的伞,最紧要的是引开了两个水匪的注意力,为她出手赢得了先机。
    她的身手江湖上虽未见过,看起来也不似有内力之人,但招式刁钻狠辣,他看过那二人的伤,刀刀正中要害,毫无拖泥带水!
    冷静,果敢,心思缜密!
    世间竟有这等女子!
    青衣男子面含赞叹,舫内却依旧只闻翻书声。
    江风携了细雨打落窗台,榻前香丝飘摇,氤氲忽散,这才见了榻上人。
    那人背衬一天江水,紫玉银冠,玉带楚腰,懒卧榻间,便似卧尽了江山秀色,秋月春风。那容颜,半张紫玉鎏金面具遮了,风华不见,却见唇如早春樱色,轻轻噙起一笑,便化了雾色江天,din了水墨山峦。
    男子融在榻里,目光落在书中,衬得眉宇矜贵懒散。半晌,才听他慢悠悠问:“那两人,死了?”
    听出他指的是那两个水匪,青衣男子眸中流露出戏谑。
    这人,方才与他一同瞧了出官道上的好戏,心中分明也是在意的,却偏要作出一副不甚在意的姿态,可还不是忍不住问了?
    “没有。她留了其中一人的命替她办事。我看了她写给九曲帮舵主的书信,沈家那位嫡知道,当年安平侯府和元家势同水火,太皇太后可是个记仇的。”
    “她会准的。”榻上男子漫不经心开口,声音里却透着冷意,“赦准罪臣之女回京养病,如此心怀仁慈凤恩浩荡之事,她为何不做?她的名声越好,元家将来登高的路才越顺。至于安平侯府,这些年看在她眼皮子底下,即便四处联姻,何曾得过实利?”
    “可她若恩准,盛京的风向便会变了。保不准有人会猜测她不再记恨安平侯府,説不定还真能让侯府成一门好亲。如今的安平侯府已不可靠,帮你的人,早就又少了一个。”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悬崖行走,从来容不得太多人。”男子慢悠悠翻了页书,便似对这话题失了兴致,冷不丁地换了刚才的问题,出声问,“另一人呢?”
    青衣男子一愣,明白过来他是问另一个水匪死了没,这才道:“没死。我看过了,一刀制敌!入刀却只有半寸,她手下留了情。”
    船上气氛静了静,好一会儿,榻上男子才将书放了,眉宇间渐带起抹倦色,似已意兴阑珊,“心软之人,难成大器。”
    青衣男子耸肩,并不意外他会没了兴致。正如他所言,他们所行之事如同悬崖行走,容不得太多人,尤其是心软之人。终究,他只是对那一眼惊艳了的少女颇感兴趣,随口一説罢了。
    江风猛地灌进窗来,江南水气淡了xi叶熏香,青衣男子转头望向江面,虚了虚眼。
    起风了
    “傍晚之前,回汴河城。”榻上人声音传来,青衣男子望去时,他已懒懒翻了身,江风拂来,一室兰香。
    暮青回到古水县时,已近晌午。
    暮家在城北,一间独院,甚是清贫。大兴百姓重阴司之事,暮家父女整日看验尸骨,街坊邻里怕阴气重,这些年都陆续搬走了。左右无邻,暮家父女倒乐得清净。
    早晨去了趟赵家村,回来之后暮青本该将命案之事回禀知县,她却没有往县衙去,而是直接回了家中。
    进屋,关门,暮青从衣柜中翻出件男装换上。
    以她下刀的力度,再有半个时辰那两个水匪就会醒,最迟午后,那两人没有去沈府领剩下的雇金,沈问玉就能猜到事情没办成。最快今晚,九曲帮就会有所行动。
    沈府一旦出事,古水知县定会拿她问罪,以给侯府一个交代。
    此地,不宜久留。
    去处她已想好了。
    汴河城!
    题外话
    第一件事我决定修炼大天山派的咬杀技能,谁再把步惜欢写成不喜欢,我就放!技!能!
    第二件事谁説我没有节操的?把乃们的节操给我,我就有了!
    第三件事微信潇湘美名录的活动今天最后一天了,要玩的xi伙伴抓紧去捣蛋。活动地址:潇湘微社区潇湘美名楼,回复盖楼就可以了。
    第六章船舫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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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借你手指一用
    汉子睁开眼,惊惧地瞄向脸旁,眼前还有些泛黑,耳旁却传来呲啦一声!
    胸口一凉,雨din打落下来,细密如针,扎得他激灵一醒这回是真醒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那里衣衫大敞,正露着胸膛。
    他抬头,看看暮青的手,她手中正挑着一方素布,那块布看着太眼熟,正是他穿在身上的中衣。
    就在刚才,她撕了他的衣衫。
    眼渐瞪渐圆,脸越憋越红,汉子扭曲着一张脸这、这他娘的是要劫色?
    劫色这事于他来説太熟悉,这些年没少干,只是今儿这角色是不是有些对调?他直愣愣盯着暮青,细雨潇潇,湿了少女额发,清眸雨水洗过般映住他那一张粗脸莫非这姑娘口味重?
    再看少女那挑着他衣裳碎布的指尖儿,玉般透着微粉,那半骑住他的身子,绿水天青里一道秀景。
    汉子咕咚一声咽下口水,腹下浊气渐生。
    若今日真被劫了色,他也是乐意的
    “借你手指一用。”遐想才生出来,便忽闻暮青道。
    汉子一怔,尚未来得及回神,便见暮青指间刀光一抹,抹开雨幕雾色,带出一溜儿血线,落进地上泥水里,漫开血色腥气。
    “嗷!”汉子一声惨叫,惊起道旁林子里飞鸟三两只。
    “叫什么?又没切了你的手指。”暮青皱眉。
    “”惨叫止住,汉子这才低头去瞧自己的手。他半身都麻了,痛觉并不灵敏,刚才乍一听暮青那话,再瞧见她刀上带起的血,他还以为自己的手被切了下来,如今一瞧,手指还好好地长在手上,只是指腹被划开一道不浅的口子,血正往外涌。
    只见暮青将那块从他衣衫上撕下来的素布往他胸膛上一铺,蘸着他的血便开始书写。片刻工夫,一幅血书写罢,她将书信叠了几下,重新塞回他衣衫里,“我可以饶过你,前提是你替我办件事,把这封信带回去给你们舵主。”
    汉子的脸憋成猪肝色,一张脸又开始扭曲。什么劫色,什么口味重,全是他想岔了!她只是想写书信,奈何没带纸墨,便撕了他的衣裳,划了他的手指,以代纸墨而已。
    几辈子没有过的羞愤之情涌上心头,却没时间多体会,待将暮青的话回过味来,他不由瞪圆了眼。
    舵、舵主?她怎知他是水匪?
    陆面上有山匪马帮,河面上有水匪舵帮,自古两条道上的人就将地盘分了水陆,谁也不能越界捞买卖。他和他那知道是他们干的,谁又能把他们怎么着?
    他自认为没露马脚,怎么会被人看穿的?
    仿佛能看透他在想什么,暮青一翻他的掌心,哼道:“你的手,虎口和掌心有细线勒出的伤痕和老茧,这是常年撒网留下的。你定不是水上打渔的百姓,此处官道离古水县只有二十里,山匪、水匪和官府的势力错综复杂,寻常百姓哪敢在此处犯事?倒是水匪里有专司下网沉人的,黑话叫捞头儿。你和你那兄弟,应是九曲帮的水匪。”
    汉子惊住,只张着嘴,忘了言语。
    就凭他的手?那她又怎知他是九曲帮的?
    “水匪在河面上以收过路费和打劫为生,遇上不舍财的主儿,或是舵帮之间黑吃黑,最常干的便是将人绑去网里沉河示众。你手上勒出的伤痕颇深,老茧也颇厚,説明你常干此事,所在的舵帮势力定然不xi。前些日子官府剿匪,曲水河上三大舵帮覆灭了俩,如今只剩下最大的九曲帮和一些零散xi舵帮。你説,除了九曲帮,你还能是哪个舵帮的?”
    暮青冷哼,正因看出此人是九曲帮的人,她才决定如此行事她要送沈问玉一份大礼。
    这位沈府的嫡xi姐似乎很喜欢和水匪勾结行事,她那倒霉庶兄死得那么凑巧,很有可能便是她与水匪之间的交易。可事后她又将水匪卖给官府,来了个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事情虽做得干净利落不留后患,但同样的伎俩可一不可二。如今沈问玉故技重施,又买通水匪想取她性命,若她将官府剿匪的内情告知九曲帮舵主,不知这位舵主会不会担心被人过河拆桥,来个先下手为强?
    身在大兴十六年,与前世一样从事验尸取证工作,暮青体会最深的却是人权的巨大落差。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人命生来便分了轻重贵贱,天理公义任权贵玩弄。刘氏一案,她验尸不过是尽自己职责,竟因此遭人记恨,雇凶买命。
    此事她不会天真地以为告到县衙,一心攀附侯府的知县佬儿会给她一个公道。她也不会认为此事忍气吞声便能了结,沈问玉若想放过她,便不会雇凶买她性命。她逃过这一劫,定有下一劫!
    既如此,不如自救。
    暮青眸光清寒,汉子瞧着,却满眼惊惧。仅凭他的手,她竟能将他的身份断定至此?!
    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寒意,六月的天,他竟觉得浑身发凉。她让他给舵主送信,根本就是要他的命。
    他这桩买卖是越界捞活儿,本就瞒着帮里,若替暮青送信,岂非要被舵主知道?按帮规,他和他那兄弟可是要被沉河的!
    可若不答应暮青,他这条命现在就得交代在此。唯有先应了她,待她放了他,这信自然任他处置。
    汉子心里盘算着,一抬眼,却对上一双清寒的眸。
    暮青手一伸,再次探入他怀中,这次拿出一张身份文牒来。
    “你的身份文牒我且收下,若是这封信没替我转交给你们舵主,三日后,你的身份文牒便会出现在县衙公堂之上。近来剿匪,你该知道官府的告示匪者,亲眷连坐,杖二十,徒百里。不想连累一家老xi,让你办的事便不可马虎。”
    “”噗!
    一口血喷出来,汉子两眼发黑。
    他今儿是倒了哪辈子的霉,遇上这么个祖宗!
    拿他当桌,拿他的衣裳当布,拿他的血当墨,最后拿他当送信跑腿的还堵了他的退路她还真是懂得把人用得彻底!
    今儿这买卖不是亏了,而是根本就不该接!原先接这桩买卖时他还在想,暮青怎得罪了沈府的xi姐?如今看来,谁得罪谁还未可知。
    暮青将那张身份文牒收起,站起身来,垂眸瞧一眼汉子几欲晕厥的模样,淡道:“现在,你可以晕了。醒来之后,记得办事。”
    言罢,她脚尖一抬,那人便一滚,滚入了道旁的林子。
    看也未看林子一眼,她只转身,往古水县的方向走去。
    林子里那两人回去也死不了。这段时日官府剿匪,匪帮正需要人,那舵主只要不傻,便会留着两人的命去与官府拼杀。这两人日后若被官府所擒,那也是罪有应得。
    雨渐歇,晨雾渐薄,官道两岸景致渐明。少女远去,唯留一把青竹伞散在泥水里,寂静里,淡淡血气。
    风拂过,烟雨洗了江天,隐见水阔云低处,一艘玉楼画舫。
    松阁墨栏,xi梁红窗,隐约见窗后一截天青衣角,听一人低笑,“过路而已,倒是瞧了一出好戏。”
    题外话
    前段时间建了个微信公众平台,有微信的娃可以加一下:xxfengjin
    里面有无节操人士,每天推送精彩剧情和科普仵作里涉及相关的专业知识。
    另:此乃悬疑文,欢迎各种猜剧情。
    第五章借你手指一用
    第五章借你手指一用是由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四章 奈何有人傻
    大兴百姓重阴司之事,那汉子盯着逼近眼前的刀,想着这刀剖过死人,顿觉心里窜起凉气儿,他可不想中尸毒慢慢腐烂而死。
    命要紧还是雇主给的一百两银子要紧,永远不会是一道困难的选择题。
    “算你狠!你得罪的是沈府!”汉子牙一咬,心一横,心想这桩买卖算他不走运,亏了!
    暮青静默,目露轻嘲。
    沈府
    这沈府有些来头,乃盛京安平侯的近支。十八年前朝中生变,老安平侯的嫡次子遭贬斥,拖家带口来了古水县。没几年,这位曾荣宠一身的贵公子便郁郁而终,他那嫡妻没熬过多少日子便也撒手去了,留下个年幼的嫡女和一屋子的侧室侍妾、庶子庶女。
    那嫡女闺名沈问玉,自幼体弱,是个扶不起的药罐子,却在三个月前接手了沈府的内外大权。原先主理中馈的无错xi説侧室刘氏莫名上吊身亡,她那主理府中外事的回来奔丧的途中路遇水匪,一船的人全都沉了曲水河,连具尸身都没捞着。
    三个月前,刘氏的尸身便是暮青验看的。
    刘氏死前穿戴齐整,屋内踢倒的圆凳位置、高度,绳结与颈部勒痕的吻合度,都证明她确实是自缢身亡的。只有一din,她的双膝上有两块淤青,淤青周围红肿,明显是死前不久留下的。
    沈府以服侍主子不周为由,刘氏自缢当晚便将她屋里的丫鬟婆子通通杖杀,知道她膝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人,一个未留。
    杀人灭口,当真是雷霆手段!
    可惜暮青身为仵作,她想要知道真相,从来用不着通过活人的嘴。
    她看过刘氏膝盖上的淤青,一眼就断定那不是摔伤。
    那两团淤青,皮下出血程度、红肿程度完全一致,连面积和形状都一样!这説明刘氏双腿的受伤程度相同,而摔伤不可能出现这种伤情。
    受走路习惯、速度快慢和当时的环境等因素影响,人摔倒时很少会双腿受伤程度相同,除非两条腿同一时间磕在地上。但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但凡摔倒,两条腿落地大多存在时间差,也就是説,总会有一条腿先着地,另一条后着地。而先磕着的那条腿必定伤得重,另一条腿要么伤不着,要么伤得相对轻些,这便不可能出现相同程度的伤。且摔伤大多会伴有胳膊和掌心的擦撞伤。
    刘氏的胳膊和掌心完好无损,她的伤,暮青只推断出一种可能,那便是跪!
    只有下跪这个动作,才能造成刘氏双膝受伤程度一致。且根据淤青的红肿程度,她跪下的力度定然不轻,或者时间不短。
    即是説,她死前给人跪过。
    可刘氏母子掌沈府内外大权多年,府中有什么人能逼迫她跪,又有什么事值得她轻生?
    只有一个可能,她是被人拿了什么要命的把柄,逼死的!
    至于逼死她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但古水知县没有再深查下去。
    沈府虽遭贬斥,却也是安平侯嫡支,府中嫡女逼死庶母的事传扬出去,于侯府名声有损。且刘氏之子的死太过凑巧,事情恐有内情。知县怕查下去扯出惊天丑案来,惹上侯府不快,连累他的仕途,便命暮青改写尸单,不提刘氏膝上伤情,只説自缢之事。
    暮青知道世间公理并非事事都能得到彰显,她前世那个社会尚且不能做到如此,何况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但改写尸单,有违她的职业道德,与她当年成为法医的初衷相违,因此她坚持将填写了实情的尸单呈交了衙门。
    沈府之事因此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议论纷纷,沈问玉的闺誉受了不少影响,自此与暮青结了怨。
    案子了结那日也是雨天,县衙外的石阶水洗过般泛着青色,沈府一dng轿子抬到县衙门口,轿上下来的少女香衫素罗,白纱拂面,瞧不见容貌,却只一袭弱不禁风的背影,便如见江南一岸春色,婉约婀娜,似水婆娑。
    沈问玉三声击鼓,进得公堂,状告曲水河匪杀人越货,害她庶兄,致使庶母闻子丧讯伤心自缢。
    明明是刘氏自缢在先,其子遇害在后,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説辞直叫人齿冷!知县因不敢得罪沈府,竟遂了沈问玉的説辞,当堂将案子接了,当真命了衙门的人出城剿匪。
    城中百姓不知真相,皆道冤枉了沈问玉。后又听闻她要以嫡女之身为庶母守孝三年,便赞她孝义感天,乃天下女子典范。
    暮青冷笑,这位沈府的嫡自己的名声,又将那帮水匪卖给了衙门。她那庶兄的死若真有内情,水匪被衙门清剿了,也就死无对证了。
    过河拆桥,借刀杀人,心机够深够狠。
    可惜藏得深的不止她一人,暮青身怀武艺一事除了她爹,无人知晓。甚至连他爹都以为她在院中挂只沙袋扎个木人,练得不过是花架子。为此事,爹还自责过,若非家中清贫,无钱为女儿请武师,又何须她为了自保,自己去摸索武艺?
    无人知道,她这套格斗术是现代军队刺杀制敌的精髓。
    沈问玉以为找两个人就能要她的命,实是她的失算!
    暮青冷哼,眸中浸着的寒意瞧得那汉子心头一阵儿发凉。
    “喂,你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解药呢?”
    “解药?”暮青垂眸,眸中寒意未散,思绪却被拉了回来。
    “尸毒的解药!老子告诉你雇主是谁,你放老子一条活路,这可是你説的!你、你不会想反悔吧?不少字”
    “尸毒?”暮青挑眉,仿佛听不懂。
    汉子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忽然瞪圆了眼,血气直往头dng上涌,“他娘的!你骗老子?刀上没毒?”
    “我从不骗人,奈何有人傻。”暮青慢悠悠晃了晃手中的刀,神色淡漠,“我只説我的刀剖过死人,染着尸毒,可没説是手上这把。”
    “你!”
    “你打坏了我的伞。”
    “”汉子一愣,刚才被气得喉口发甜,很有冲动想要骂娘,结果冲口而出的糙话被暮青冷不丁的话哽在喉口,一时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
    “我的伞月前老蔺斋新买的,二钱三分银子,只用了两回。”
    “”所以?
    “我不占你便宜,去了折旧,你赔二钱。”
    “”啥?
    还没反应过来,暮青已伸手探入他衣襟里,在他胸前探出一只荷包来。荷包里有五十两的整银和一些散碎银两,她看也未看那五十两的银锭子,只在散碎银两里拣出块xi的来收了,看那分量,正差不多二钱银子。
    爹年俸四两,二钱银子对家中来説是不xi的开支。她对钱财从没有过多的欲念,吃饱穿暖,够用便可,清贫也无妨。
    但她看重爹的血汗钱。江南多雨,伞是日常家用品,寻常一把油伞不过二三十文钱,爹月前却从城中老蔺斋买了这把伞回来,説过些日子是她生辰,伞上青竹她定喜欢。
    今日这二人劫路,打坏了她的伞,自是要赔的。伞她用过了,也不占他们便宜,折个旧,该多少便是多少。至于那荷包里的五十两订金,足够这二人瞧郎中治伤了。
    汉子眼睁睁看着暮青将那二钱银子揣进怀里,眼瞪得铜铃大。
    这他娘的谁劫谁?
    心中大骂,他却忽然想起出手之前,暮青曾问过的话。
    订金,收了吗?
    嗯,那就好。
    她、她问订金,是为了确定他身上有没有银两赔她的伞钱?
    可那时候,她尚未出手,手中的伞也未被他打烂,那时就问这话,岂非説明她那时便知伞会坏?
    她咋知道的?有先知不成!
    汉子盯住暮青,只觉看不透她。原以为这桩买卖极容易做,哪知这少女处处透着古怪,身手怪,兵刃怪,连性情也怪。就拿方才拿他银子的事来説,若説她爱财,他身上五十多两现银,她竟只拿二钱,其余的连一眼都未多瞧。若説她不爱财,区区一把伞,竟还要他赔!
    正因看不透她,他不知她是否会真的放他一条生路。她若反悔,他也只能等着被宰。身体麻木不灵,伤口却疼痛入骨,躺在冰冷的泥水里,这一番折腾已让他觉得气力将尽,眼前一波一波地泛着黑,眼看着便要晕过去。
    脸旁忽然贴来一把刀,冰凉。
    少女的声音自头dng传来,“先别晕,有件事,要你办。”
    题外话
    看见不少妞儿上章才看出这是穿越文来,表示简介早已剧透这是一个法医学家兼微表情心理学家,在为父报仇、寻找真凶的道路上,最后找到了真爱的故事。古代并无法医一説,更无微表情这门学科。
    有妞儿问微表情是什么,这个以后故事中涉及,会详细説明。在此只简单一提,fbi和各国机构都有这类专家,可以通过人细微的面部表情识破罪犯、间谍,帮助破案。
    大家不用担心专业的内容会很枯燥,或者看不懂。这终究是故事,不是教科书,我加入这些只为故事更精彩,不会写得枯燥,让你们看不懂。
    这是爽文,精彩好看,是我唯一的追求。
    最后,花钻真的够了,无需再送,留着日后看文吧
    第四章奈何有人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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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死因初断
    那双官靴黑缎白底,缎面上无绣纹,是无品级的衙役公差所穿的款式。
    暮青记得那晚爹走得很急。
    那日城外出了人命案子,他验尸回来时天已黑了,衣衫还未换,家里便来了刺史府的公差。来人奉着公文,催得很急,爹匆忙便跟着走了。走时穿着的那双官靴鞋尖上染着黄泥。
    此刻眼前,那草席下露出的一双官靴鞋尖上的黄泥已浸入缎面,瞧着有些日子了。
    暮青盯住那靴尖儿,忽觉不能动。
    那驼背的瘦老头儿站在台阶上,回身见少年立在院子里,盯着地上的草席两眼发直,便嗤笑一声,“才夸你是个胆儿大的,走到这儿竟不敢动了。罢了,既然怕,这草席你也不必掀开看了,我去给你找根绳子,你背着走吧。”
    “掀开。”少年忽然出了声。
    那老头儿转身要去拿绳子,忽听少年出声,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身问:“xi子説啥?”
    少年却没有再过来。他身形单薄,那洗得发白的衣角在夜里却带了风般的凌厉,踏出的步子磐石般重,却一步未停。上了台阶,进得厅来,蹲身,抬手,草席在微薄的光线里扬出一道弧,若长剑划破长夜,割出一道鲜血淋漓。
    他此举太坚决,太决绝,看得门口那老头儿一时怔住,眼神古怪,闹不清他胆子到底是大还是xi。只是在那草席掀开的一刻,他闻见一股酸腐气息扑面而来,这才醒过神来,叫了一声,“哎呦!我説你这xi子,真是个愣头青!这庄子里虽烧着苍术皂角,可你这么冒失上前,吸了尸气入口,可是要染病的!等着,我去拿块口罩给你。”
    口罩这物件在仵作这一行是十来年前才有的,听闻是暮老的女儿推行的,中间一块方巾,两头有耳绳,戴时挂在两耳上便能掩住口鼻,比原先仵作验尸时随便拿快布巾系在脑后要方便得多。且这物件造价低廉,素布做的就能用,用前熏过苍术皂角,掩住口鼻颇能挡尸气,因此很快便在这一行流传开来。
    説起暮老的女儿,江南各州县的官衙没有不知道的,这姑娘在这一行堪称奇才,可惜她爹没得这样早,她终究是女子,没法真在县衙奉职,领不着朝廷俸禄,她一个女儿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老头儿叹了口气,蹲下身将手中提着的白灯笼放在地上,给少年留了光亮,这才转身出了厅院。
    院子里起了风,带着雨后的湿气掠过树梢,月色里鬼影摇曳。厅里,灯影浅白,一张草席,一盏白灯,一具尸身,一名少年,画面静谧,几分鬼气。
    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画面被细弱的声音打破。
    那声音风声里呜呜低颤,弱不可闻,却悲痛已极。
    “爹”
    老头儿去了半柱香的时辰,回来的时候除了怀里揣着只口罩,手里还端了个炭盆,提着罐醋,打算待会儿少年走之前,将醋泼在炭火上,让他打从上面过,去一去身上的秽臭之气,免得染了尸病。
    此法乃仵作验尸过后必行之事,义庄里也备着,留给领尸之人用。
    他端着东西上了台阶,一抬头,人却一愣。
    厅里,草席、白灯、尸身都在,少年却没了人影儿。
    “人呢?”他将东西放下,驼腰进了厅里,四下里瞧了瞧,自言自语道,“该不是怕了这死人模样,跑了吧?不少字”
    话音刚落,忽觉脖颈有din凉,一把刀抵住了他。黑暗里,有人立在他身后,声音森凉,“我爹是怎么死的?”
    老头儿一惊,遂听出这声音是那少年的,顿时怔住。
    少年绕到他面前,眸沉在黑暗里,目光却让人透心的冷,“回答我的问题。”
    老头儿却还没回过神来,只瞪着少年,余光扫见他手中的解剖刀,嘶地一声盯住他,“你xi子是仵作?”
    这刀外行人不识得,江南的仵作却不可能不识得。此乃解剖刀,在这一行也是个新物件,是暮老几年前拿了一套到义庄验尸,渐渐流传开的。听闻这套刀具也是他女儿画图让铁匠打的,长柄,薄刃,刀柄有长有短,刀刃有圆有尖,剥皮割肉剔骨,那叫一个锋利!比老仵作行的凿子钝刀好用得多。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者为大,除非有官令或者苦主允许,死者尸身上是不能动刀的,因此这套刀具用到的情况很少,流传并不如那口罩广。但身为仵作,大多人对这套刀具爱不释手,尽管用到的情况极少,也有不少人私下里打一套回去收藏的。
    但除了仵作,见到这套刀具的人极少。这少年手中既然有,那他很有可能是仵作,难怪他敢晚上来义庄。
    “我爹是怎么死的?”少年没答他,只重复刚才的问题。
    老头儿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话,“你爹?你説暮老?只听説暮老有个女儿,没听説他有儿子啊”
    “不想死,就别东拉西扯。”少年手中薄刀一横,月色映着刀光,刀光里目色森凉。
    老头儿望着那刀光,非但不怕,反而来了脾气,眼一瞪,声音一提,“怎么死的,怎么死的,你是仵作你问我?尸身浑身青紫,瞎子都看得出来是毒死的!你问我?”
    这xi子看着气势吓人,其实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他若真想杀他,从刚才到现在,那刀不会一直留在他喉前三寸,一寸未近。
    “我知道是毒死的,我是问你,可知道是谁毒死的。”少年的声音异常平静,一字一句却如吐寒冰。
    爹尸身已开始,以六月江南的气候,过世已有四五日,尸斑已初现浅绿,与尸身颜色几近相融,仅凭尸斑颜色已难以判断是中何毒身亡。但她在尸身前跪了那一会儿,曾闻见淡淡的苦杏仁味,怀疑是氰化物中毒。
    古代毒素萃取技术很不纯熟,毒物大多从动植物身上而来,而含有氰化物的植物最容易找到的便是木薯和苦杏仁。但这两种食物要大量食用或者食用了未经处理的才会中毒,爹身为仵作,略通毒理,不可能大量食用这两种食物。
    既然不是吃饭时贪食导致的中毒,那便是有人下毒。
    还是那句话,古代毒素萃取技术很不纯熟,能有本事将氰化物提取出来的人,定是制毒高手。而手中能有这等毒的人,非富即贵!
    爹是被人毒杀的,凶手极有可能是权贵。
    她要知道,此人是谁!
    题外话
    我还以为上一章评论能全猜中,结果早晨起来一刷,一排的关注重din都在暮老爹一句台词没有就领便当这事上。
    跪了,我果然是段数不够!
    有句话叫,读者的脑洞,你永远别猜。
    拜服!
    潇湘美名录的结果出来了,咱们暮青姑娘居然上榜了。这活动参加得晚,又是新文,我原本只是想让大家去玩耍一下的,没想到最后能上榜,让我看到结果的时候想再跪一跪。
    有句话叫,读者的强大,你永远不懂。
    再拜。
    芍姐也上榜了,我一共就两篇文,女主都在榜上,让我还是很欣喜的。
    不过这次就不拜了,三拜不吉利,你们会打我。
    第九章死因初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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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下传闻
    大兴发源于汴河流域,一条壮阔蜿蜒的汴江将八万里江山巍巍山河分作南北两岸。汴州乃大兴江南门户,首邑汴河城坐落于汴江与南北运河交界处,乃大兴漕运、盐运中心,素有雄富冠天下之称。
    傍晚,日落山关,城门将闭,城外依旧有不少排队等着进城的百姓。一名其貌不扬的少年从简陋的马车上下来,加入了进城的队伍。
    城门旁,一张榜文贴在城墙上,一群青壮年聚在榜文下,指指dindin。
    少年从队伍里抬头远望,瞧不见榜文上写着什么,人群的议论声却入了耳。
    “以往朝廷征兵,多在北方,怎么这回急令江南征兵了?”
    “许是北方连年征兵,多有民怨。江南无战事,水军又不擅马战,只得征新兵发往西北。”
    “唉!又是战事年初漠北胡虏犯我西北边关,元大将军率西北狼军戍守山河,如今已有数万将士血染沙场!国难当头,朝廷发榜征兵,陛下却在汴河大兴龙舟,广选男妃,行宫之中夜夜”
    “嘘!快闭嘴!你不想活了?”
    那人这才惊觉失言,慌忙扫一眼四周,见城门守军正忙着查看入城百姓的路引和身份文牒,并没有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闭嘴不敢再言。
    帝驾如今就在汴河城中,这对大兴百姓来説并不是稀奇事儿。
    大兴国祚至今六百年,天下便是以汴州为根基打下的。高祖皇帝定都盛京后,敕命在汴河城兴建行宫,其后历代帝王都有来汴河行宫xi住的惯例。
    只是当今圣上来得频了些,住得久了些。
    大兴历代帝王皆爱三月来行宫,烟花三月,江南春美,一可赏景,二可避盛京严寒。当今圣上却偏爱六月,且帝驾在行宫一住便是半年,腊月才回盛京,年年如此。
    江南六月暑热,盛京腊月严寒,听闻每年随帝驾南下北上的宫人在路上因这酷暑严寒都要死上一批。
    如此行径颇有昏君之相,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今圣上乃先帝孙辈,帝位本轮不到他坐。
    十八年前上元夜,朝中生变。
    先帝驾崩于宫中,左相元家与属国南图联手发动宫变,以三王、七王弑君之名斩二人于宫宴,血洗宫城。
    弑君之名真假不知,只知先帝原有九子,皇位之争激烈,这夜宫变之后,死得只剩五王、六王。五王体弱,缠绵病榻,膝下只公主一人。六王庸懦,酒色成性,不堪为帝。元贵妃便将六王嫡子召至宫中,抚养于膝下,力保其登基为帝,便是如今的大兴帝君,步惜欢。
    步惜欢六岁登基,元家辅政,他却自幼便显出几分荒诞不羁的性情来,年纪越长成,越发放浪无道。
    听闻他十三岁便纳宫妃,于后宫纵情声色,仅一夏,八位宫妃死了五个十五岁又好上男风,竟广选天下俊美男子,充实汴河行宫十七岁大兴龙舟,从此年年载上千男妃游汴江。江水壮阔,龙舟豪华,沿途丝竹不绝,过往州府接驾之耗,日费万金。
    民间早有童谣“玉骢马,九华車,谁怜儿郎颜如玉。龙舟兴,翠华旌,江河一日十万金。”説的便是帝王纵情奢靡,荒唐无道。
    但民间还有童谣“铁马嘶,银枪舞,大漠横戈震胡虏。辕门兴,金甲荡,十年戍边英雄郎。”説的是西北军主帅,元修。
    元修乃当朝太皇太后母家元家嫡子,抱负却不在朝堂。
    他十五岁从军,一骑孤驰,万军中取戎王首级,一战震天下!十七岁率八千精骑奇袭勒丹牙帐,全歼勒丹三万骑兵,杀勒丹突答王子十八岁重整西北边防,建立西北军二十岁任西北军大将军,练兵严苛,军纪严明,深受西北百姓爱戴。
    十年来,元修帅西北军戍守西北,一日未曾归京。
    十年来,漠北高原五胡铁骑,一日未曾扣开边关大门。
    西北边关二十万精军号称西北狼,乃大兴边关一道铁防。三年前,戎人犯边,西北军十三战十三捷,斩胡虏首级五万,挂满边关城墙。大漠风沙烈,至今遮不尽当年城墙上的血。
    这三年,边关少有战事,漠北颇为安分。却不知为何,年初时候,原本相互之间并不和睦的戎人、狄人、乌那、勒丹、月氏五胡竟联起手来,共发三十万大军突袭西北边关,边关战事吃紧,朝廷急令征兵。
    如今,胡虏犯边,西北将士正血染沙场,帝驾却在行宫寻欢作乐,难怪民怨沸腾。
    不过,再多的民怨到了这汴河城下也得闭嘴,把怨气吞到肚子里。
    暮青对当今国事倒没多少怨气,她是一缕来自异世的魂,尽管在这封建王朝生活了十六年,她依旧对这时代没什么归属感。她落在贱籍,若非有一技之长,日子当真会连普通百姓也不如。统治阶级离她很遥远,这等天下传闻,她连听的兴趣都不大。
    国家事,天下事,自有上位者操心,轮不到她这等升斗xi民,她操心家事足矣。
    当年,城中没有奶娘愿意喂养她,若非爹不肯放弃她,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在这个时代长大成人。爹将她养育长大,她便用这一生,奉养他终老。
    至于十八年前朝中发生了何事,娘的母家又是何身份,她没兴趣了解。
    暮青抬眼望向城门,前方原本长长的队伍只剩几人,很快便轮到了她。她垂眸,再次换上那一副憨傻怯懦的神态,查看她路引和身份文牒的守军看到她的名字时果然多瞧了两眼,瞧她没有异样便放了她进城。
    夕阳将落,余晖染了江天,一线丹霞里坐着巍峨大城。天未暗,城中已灯火dindin,青石长街上开尽火树银花,若天河落了人间。夜未至,街上已闻楼船歌舫侬音婉柔,茶楼酒肆、赌坊铺子喧嚣已起,茶香酒香脂粉香漫了长街,过往男子广袖如风,女子罗裙迤逦,渐铺开一幅灿烂画卷,六百年古城繁华。
    暮青初到汴河城,却没有迷失方向,她在城门处站了片刻,将城中布局大致一瞧,便直奔城西。
    城西铺子林立,铁匠铺首饰铺、绸缎庄钱庄等分了几条街,这些街上人群熙攘热闹非凡,倒显得最后头一条街上有些冷清。暮青就往那条冷清的街上去,街口挂了几盏白灯笼,灯笼底下照着的铺面都是寿材铺。暮青打那几家寿材铺前经过,步子不停,直奔街尾。
    街尾,靠近城墙的地段,一座官衙大门紧闭,门前连盏灯笼都没din,夜里显得阴气森森,靠着远处几家寿材铺的微弱光亮才瞧清门前匾额上的大字义庄。
    这义庄不是接济穷人的庄子,而是专门停放死人用的。在义庄里停尸的,大多是穷得无以入殓,亦或客死他乡等着家人运回去安葬的。其中,官府要验的尸身因嫌弃放在衙门会发臭,也会运往义庄,再让仵作验看。
    説得直白din,义庄就是太平间。
    爹大半个月前奉了刺史府的公文来汴河城验尸,来义庄寻他准没错。
    想着,暮青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门开了,出来的是个驼背的瘦老头儿,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见暮青一脸诧异。
    “老知道这守门人为何诧异,寿材街上向来少有人来,没有白事的人家连路过都嫌晦气,义庄门口来的人就更少了。即便有人来也是白天,晚上除了仵作,很少有人敢来。
    但她就是仵作,两辈子的仵作,别人怕死尸,她却见过各种各样的,没有怕的道理。
    暮青易容未去,也不説破此事,只开门见山,直説来意。
    那驼背老头儿闻言,脸色却忽然变了变,眼神在昏暗里显得晦暗难明,不待暮青细瞧,便din头道:“原来是来找暮老的,进来吧,人就在庄子里。”
    説罢,转身便进了庄子,暮青跟在老头儿身后,见他驼着腰提着白灯笼,背影在黑暗里生出几分阴森死气。
    “是暮家人雇你来的吧?不少字”老头儿的声音透过背影传来,边走边道,“你xi子是个胆儿大的,还从来没有大晚上敢来义庄抬尸的。”
    暮青一愣,少见地有din没回过神来。
    却见那老头儿继续往前走,“怎么就你一个人?暮家就没多雇个人?我可告诉你,一个人可没法抬尸,只能用背的。你得忍得住那股味儿。”
    暮青已停住脚步。
    “暮家何时雇的你,怎现在才来?这六月雨天儿,尸身腐得甚快,再晚来几日,人就运出城埋去乱葬岗了,留在城里怕惹瘟疫。”
    老头儿絮絮叨叨,人已上了台阶,手中提着的白灯笼往厅里地上一照,“喏,人在那儿,瞧去吧。”
    暮青立在院中,顺着那微浅灯光瞧去,只见地上草席里卷着个人,露出一双腿,脚上穿着双官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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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天下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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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坑爹身份
    暮青的爹暮怀山如今就在汴河城。
    这些年,暮家父女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暮怀山经常被周围州县请去验尸。前段日子,汴河城发了一桩大案,暮怀山连夜奉了刺史府的公文走了,至今已有半个多月。
    离开古水县,暮青自然要先去寻爹,只是她要先弄到前往汴河城的路引。
    所谓路引,即离乡证明,是由官府颁发的类似通行证的公文。大兴户籍制度颇为严厉,百姓是不能随意离开户籍地的。凡出行,需两样东西在身,身份文牒和路引。若无路引上路,莫説进不了城,还会被官府逮住,以流民罪论处。
    在古代,成为流民是触犯国法的重罪。即便因天灾,百姓不得不举家迁徙以求生存,在统治者眼中,仍是触犯国法的。一旦被以流民罪逮捕,轻则官卖为奴,重则押往边疆,充作苦力。
    衙门平日里在城门旁设了xi衙,专门办理路引。暮青却不能就这么前往,衙门里的人和城门的守军都识得她,里面有人与沈府走得近,若被人知道她要去汴河城,报了沈府,她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她知道沈问玉太多事,如今又加了条雇凶杀人,沈问玉若得知她没死,岂会轻易放她离开?
    暮青想要弄到路引顺利离开,只有乔装改扮。
    她穿好男装便出了闺房,往灶房走去。暮家只三间房,主屋是爹爹所居,西屋是她的闺房,东屋是书房。书房旁隔出间灶房来,平日里烧火做饭都在那里。
    暮青进了灶房,抓了把干草烧上,见烟起了便从旁边取来把扇子,朝着自己猛扇了一阵儿,张嘴狠狠吸了几口。浓烟入喉,她顿时被呛得咳了几声,原本清亮的嗓音便被熏哑了几分。
    在干草上加了把柴禾,暮青取来个药罐烧上水,又转身去了东屋。从书房一角取了把栀子自己闺房。
    镜子里,少女清绝的脸上已被熏了些草灰,她蘸着那碗黄水将草灰揉开染在脸上,片刻后,肤色已现暗沉蜡黄。
    转身抄来把剪刀,刀花利落闪过,一撮发丝已落在桌上。暮青将发丝细细剪成长短不一的发茬,将蛋清拿来屋中,对着镜子仔细提拉了眼角,又将方才剪下的发茬沾着蛋液一根一根地贴入眉毛中。半刻钟的工夫,一双眉已见粗浓。
    待易容完毕,将发束了,镜中已出现一个粗眉细眼、脸色蜡黄的少年。
    少年收拾了行囊,出了门,直奔城门。
    晌午时分,细雨已歇。炊烟渺渺,缓缓遮了半幅如画xi城。
    城门旁一间xi衙,门前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椅子里的公差正打着盹儿,忽听一人道:“官、官爷”
    六月江南,正是多雨时节,一天里见着日头的时辰不多,好不容易趁晌午人少,晒着日头睡会儿觉,竟被不长眼的扰了。那公差抬起头来,着实有些恼,“干什么的!”
    “办、办路引的。”少年声音有些哑,笑容含怯。
    废话!来这间xi衙的,哪个不是来办路引的!
    那公差骂了一声,拧起眉来,提了嗓音,“问你xi子办去哪里的路引!”
    少年有些憨傻,听闻这话才反应过来,“哦,汴、汴河城。”
    “去汴河城做什么?”
    “家里亲戚在城中码头做工,给谋了个差事”
    公差闻言,上下打量了眼少年,只见少年十五六岁,身形却比寻常这年纪的显得单薄,“就这xi身板,还去码头上做力气活计?”
    少年闻言只管笑,却不知答话,颇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憨傻带怯。
    那公差顿时脸色又黑了些,心中大骂这xi子不上道儿!他在这间xi衙为县属百姓办理路引,这差事是个肥差,只要多盘问几句,机灵的就知道孝敬din儿银钱好办事,但每日过往的人多了,总能遇上不上道儿的,或是家中穷得叮当响,实在拿不出钱来的。
    这少年一身粗布衣衫,洗得都发了白,脸色也暗沉蜡黄,家境确实像一个铜板儿都恨不得掰开两半使的。
    公差暗道一声晦气,今儿真不走运,好不容易睡个午觉,还遇上了个穷xi子。
    “身份文牒呢?”
    “在这儿。”少年忙从怀里掏出张身份文牒来,递来前还用袖子擦了擦。
    这言行,这穿戴,这相貌,确实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虽没油水可捞,但身份瞧着也没什么可疑。
    公差接过身份文牒,目光往上一落,嘴角忽然抽了抽。
    暮青怯笑,垂着的眸底隐含慧光。她从xi在古水县长大,对衙门的人了若指掌。xi衙里办理路引的差事虽是肥差,却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需得心思缜密眼力毒辣,否则放了官府缉拿的要犯或是奸细出城,一旦追究起来,轻则打板子重则掉脑袋。因此,办理路引的这些公差,看着贪财,实则精明。她一身穷苦人家打扮,若八面玲珑地拿出银钱来孝敬,以求速度出城,反而会引起怀疑。不如装呆卖傻,既能省din银子,又能安全过关,dng多受din闲气罢了。
    只是,这人看见身份文牒的表情,似有些耐人寻味
    这身份文牒不是暮青的,是那水匪的。她威胁那人説不将信送到便将身份文牒送交衙门公堂,实是唬他的。那水匪有罪,他的亲属家眷却是无辜。她要这张身份文牒只为有个假身份,好助她顺利拿到去汴河城的路引。
    身份文牒上只有出生年份、户籍所在地和姓名,并看不出持有者身份。即便是水匪的身份文牒,这公差也不该看得出来,那他的表情是何意味?
    暮青心里思忖,还没推想出个究竟来,身后忽有脚步声传来。
    一名衙役带着七八个xi厮快步行来,暮青看到那衙役,心中一寒!
    她早料到沈问玉猜到事情没成,会来城门防她出城,可没想到县衙的衙役会一同跟来。莫非,沈问玉买凶杀她的事,古水知县是知情的?
    这知县佬儿为攀附安平侯府,竟不念往日她尽心尽职,枉顾她性命?
    她面上露出怯意,畏缩着往后退了退。
    那衙役见她往后退,眼神刀子般在她身上刮了刮,随即转开。百姓见着官差向来是这怯生生的模样,他瞧惯了,也瞧腻了,这才问那公差道:“瞧见暮青了没?”
    “暮姑娘?”那公差一愣,往城中一指,“半个时辰前刚进城,怎么?”
    衙役没答他,只回头看向沈府xi厮。
    几个xi厮面色凝重,低声道:“进城了?暮家的院门锁着,没人。”
    “是不是去义庄了?”
    “不应该吧?不少字听闻今早赵家村有个婆娘吊死了,特意差人来请暮青,她从赵家村回来,应该去县衙回禀一声才是。县衙和暮家都没人,莫非”
    “她可有再出城?”衙役回身又问。
    “没见着又出城去,这是?”
    这来势汹汹的寻暮青,莫非沈府又死人了?
    那衙役不答,只脸色不太好看,回身吩咐道:“两个人留在这儿守着!再派两个人去义庄瞧瞧,其余人跟我在城中分头找找!”
    几个xi厮din头应是,果真留了两个人在城门处守着,其余人转身便匆匆离去了。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瞧得那公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有两人留了下来,他便凑过去想打听打听。
    一转身,见那来办路引的少年还立在原地,公差便白了他一眼,他心思被别的事吸引了去,便没了再盘问刁难这少年的兴致。公章一盖,前往汴河城的路引和那张身份文牒便都丢给了他。
    少年接到手中,面露喜色,不住道谢:“谢官爷!谢官爷!”
    “滚滚滚!”那公差烦躁地摆手,再懒得瞧他一眼。
    少年将路引宝贝似的收夹在身份文牒里,这才背着行囊出了城门。
    晌午阳光暖融,洒在江南xi城长满青苔的城墙上,照见那离城远去的少年脊背渐渐挺直,风中独自清卓,挺韧如竹。
    直到背后的城墙再瞧不见,官道两旁渐现江河密林两岸风光,少年才将怀中的身份文牒拿了出来。
    目光一落,脚下忽然一个踉跄!
    暮青素来冷静,竟也难得在打开身份文牒的一瞬黑了脸。
    这名字
    周!二!蛋!
    题外话
    我觉得很遗憾
    潇湘美名录的活动昨天结束了,要不然的话,我打算让你们去提名周二蛋,这个名字甚美!绝对能一枝独秀力压群芳!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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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坑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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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跟你赌!
    汴河城没有宵禁,隔街传来的喧嚣显得寿材街上格外空旷寂静。
    街尾起了薄雾,白烛微浅的光晃着,照见一名少年自薄雾中来。走过半条街,少年停在了一家寿材店前。
    那寿材店,松墨匾额,金漆为字,做死人生意的,倒做出几分气派来,俨然这条街上最大的寿材门面。
    这时辰,店铺已打烊关门,少年上前,敲开了店门。
    被吵醒的xi二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瞧清楚门口站着的人后,顿时拉长了脸,“哪来的穷酸,来这儿敲门!”
    瞧这少年的穿着,汴河城里随便一家富户府上的xi厮都穿得比他体面!真是个没眼力的,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身上几个铜板,敢敲他们家铺子的门。
    “家里死人了,抬街尾去!那儿专门安放死人,不用给银钱!若没钱选地,让那儿直接把人拉去乱葬岗,连坑都省得你挖了!”xi二没好脸色地一指义庄方向,摔摔打打地转身,便要关门。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xi二顿时一声惨叫,低头间见肘窝被那少年用两根手指捏住,瞧他身形单薄,不似是个有气力的,却不知为何,捏得他半条胳膊又痛又麻,哪还再有关门的力气?
    xi二又惊又恼,抬头要骂间,对上一双沉静的眸。
    那眸沉若古井,不见悲,不见怒,灯烛浅光照着,静得吓人。
    到寿材铺子里来的都是家里死了人的,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哭哭啼啼,凄凄哀哀,就算心里不悲苦的,也要做出一副孝子模样,恨不得一头磕死在棺材上!像这少年这么眼神平静的人,xi二还是头一回见。只是不知为何,他那眼神越静,越让人觉得心里发毛,要骂出口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里,不敢再出一声。
    他不出声,少年却出了声,“你们铺子里,最好的棺木要多少银子?”
    xi二一愣,被少年的气势震住,竟一时忘了莫説最好的棺木,就算铺子里最差的棺木,他一身穷酸打扮也买不起,只如实相告道:“梓、梓木棺,耐腐不裂,木料里做棺木最好的了,官宦人家都用这等棺木。店里还有一口,要、要两千多两。”
    两千多两。
    平民百姓一年的吃穿不过三四两银子,两千多两够过几辈子的。
    少年听闻,din了din头,放开xi二的手,转身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口,xi二还站在铺子门口,一脸莫名。
    转过街角,喧嚣渐现,繁华入了眼帘,暮青边走边寻,寻过两条街,停在了一家赌坊门口。
    那赌坊雕栏画栋,颇有局面,大堂处置了面八扇红木镂雕屏风,两旁各立一名绿衣女子,碧玉年华,粉面含春,盈盈一笑,屏风上的牡丹都添了明艳。
    暮青抬头望了眼头dng,若非匾额上写着“春秋赌坊”四个大字,她还以为到了烟花之地。
    以青春貌美的女子迎客是商家惯用的手段,但那是在暮青前世,在古代可并不多见。古代女子闺训严苛,轻易不抛头露面,除了烟花之地,街面上的生意铺面迎客的大多是xi厮。赌坊门口,除了xi厮,大多还会站着一群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打手。
    这间赌坊倒是知趣,xi厮打手一个也没瞧见,两名少女立在门前,身姿胜柳,笑比春花,朝来往路人盈盈一望,许多男人便管不住腿脚了。
    进出赌坊的人大多是冲着钱财来的,可若能顺道养眼,想必没人会拒绝。
    这赌坊的老板倒是个有生意经的。
    “公子来玩儿赌戏?里面请!”两名绿衣女子见暮青只站在门口不进门,便齐齐上前来,冲她盈盈一福。
    暮青回过神来,轻轻挑眉。她这等打扮,寿材铺的xi二都嫌她穷酸,赌坊这等地方应该更瞧不上她才是。这两名女子眼中竟无丝毫鄙弃,待她与待方才进去的几个华衣公子并无二致。
    看来,这赌坊老板除了是个有生意经的,还是个会调教人的。
    暮青冲两名女子一din头,便抬脚进了赌坊。
    她进去后,两名女子却在门外互望了眼,目露惊讶。春秋赌坊以女侍迎客是她们公子的奇思,连士族公子们来此都称大开眼界,寻常百姓就更是闻所未闻了。她们在此迎客,见过的赌客多了,似这少年这般穷苦之人,要么看见她们连眼都不敢抬,要么连门都不敢进。这少年倒目光坦荡,从头至尾未曾露出一丝讶异,颇像见过大世面的人。
    可若真见过大世面,为何又这般穷苦打扮?
    这边,两名女子正惊奇着,那边,暮青进了赌坊,也有些称奇。
    只见红梁彩帐,暖烛明堂,喧嚣热闹满了大堂。大堂里,一眼难望有多少张赌桌,每张赌桌前的荷官却都是女子,与门前迎客的女子一样穿着绿萝衣,桌前赌客有华衣公子,也不乏素衣粗民。赌坊开了三层,上头两层皆是雅间,门关着,却关不住灯影人影,熏香脂粉香。
    看来,这赌坊不仅做权贵的生意,也做平民百姓的生意。与那些做惯了权贵生意就看不上平民百姓兜里那dinxi钱的不同,这赌坊倒是大财xi财都想捞。
    这赌坊老板,看来不仅是个有生意经、会调教人的,还是个十足市侩的。
    仅凭迎客和布置便将赌坊老板看透了七八分,暮青其实并不是对这老板有多少兴趣,她只是职业习惯作祟。同样出于职业习惯,她并没有一进来便急着入座,而是站在大堂入口,将每张赌桌都细细扫了一遍。
    然后,她将目光定在了一张赌桌上。
    那张赌桌外头围着的人最多,却不似其他赌桌的热闹喧嚣,许多人犹豫不定,气氛显得有些怪异。暮青在一些看客的表情上扫了眼,心中大致有了数。
    她抬脚走了过去,拨开人群进了里头,果见这张赌桌上只坐了一个人。
    这人一身粗布衣衫,衣襟大咧咧半敞着,一脸络腮胡须把本就平平的相貌衬得更像粗人。如此不修边幅,此人坐姿却有些讲究双腿微分,双手据案,腰背挺直。
    极似军中坐姿!
    再看这人,虽然相貌平平,眼神却如铁锤,往人身上一落,便砸得人心里发慌。他不耐烦地扫了眼四周,一拍桌子,“到底还有没有敢跟老子赌的!”
    周围赌徒被他那眼神一扫就怕了,哪有敢上前的?
    人群后头,却有人在xi声议论。
    “这人也不知哪来的,今儿手气忒好!瞧见他面前那摞银票没?也不知有几千两”
    “啧啧!几千两?发大财了!xi爷啥时候有这手气?”
    “做梦去吧你!这人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就没输过!瞧见刚走的那李公子没?输得裤子都脱了,八成回府搬救兵去了!”
    人群在议论,那汉子已不耐烦,“他娘的,老子还没尽兴,再他娘的不来人,老子换别家了!”
    説着,他已站起身来。
    这人生得虎背熊腰,一站起来,生生比周围看客高出一个头去,他眼神往人群里一落,便看得一群人缩了脖子,纷纷让开一条路。
    汉子一把捞起桌上的银票,揣进怀里便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少年声音。
    “我跟你赌。”
    那声音有些低哑,汉子回身,与周围赌客一同看去,只见对面椅子里已坐了名少年。少年十五六岁,粗眉细眼,面色蜡黄,身形单薄,衣衫也素,一看便是穷苦人家的xi子。
    正是暮青。
    “你?”汉子明显不认为少年赌技有多高超,“你有本事赢老子?”
    少年端坐,全无被xi视了的恼怒,目光平静,望进汉子手中,“你手里的银票有多少银子?”
    汉子望了望自己手中,随即愣了愣,挠了挠头,“老子没数,少説五六千两吧”
    “不用那么多,我只要三千两。”
    “”啥?
    不仅汉子愣了,周围看客也都愣了。
    三千两,还只要?口气不xi!
    有人哈的一声笑了,“xi子,毛还没长齐,就别出来学人赌钱了。xi心待会儿输得裤子都”
    “啪!”这人话音未落,少年将手往桌上一拍,掌心下清脆的声响震得周围一静。待他手拿开,众人全都瞪圆了眼,眼神发直。
    桌子上,一字排开三枚铜板儿。
    少年谁也不看,只望着汉子,吐字清晰,却令听见的人集体崩溃,“三文钱,赌你三千两!”
    题外话
    今天来道问答题!
    问:双十一是什么节?
    答购物节的xi伙伴们请举个手!
    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双十一都变成购物节了,昨天大天喵大淘宝xi叮当网各类购物短信不断,手贱数了数,截至晚上八din,十七条!
    又见评论区説在塞购物车忙到忘记看文,这才惊觉难不成冒头的xi伙伴们忽然减半,是去购物节玩耍了?
    快来告诉我是的,治愈我一下,不然我以为乃们抛弃我了。
    开文至今,基本上天天都能看见説找不到自己评论的。
    我来科普一下神器。
    电脑党:
    会员登录进入我的控制面板我的书评有作者回复的书评
    爪机党:个人中心书评互动我的书评
    好了,神器奉上!
    最后,近来天凉,降温很快,评论区看见好几只感冒发烧的妞儿,这个季节特别容易感冒,大家要注意加衣保暖。
    第十一章我跟你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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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别在我面前说谎
    “前段日子,汴河城发了什么大案,要我爹前来验尸?”暮青望着那驼背的瘦老头儿,换了个问题。
    他不过是个义庄的守门人,问他凶手是谁,他未必什么案子,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哪知道?”没想到,老头儿竟摇了头,“我不过是个守门的,刺史府衙的案子哪轮得到我这把老骨头过问?”
    暮青的目光一dindin冷了下去,地上的白灯笼照着她的侧脸,将那暗沉发黄的肤色映得雪白,仿佛比地上的尸身还没有温度。
    老头儿目光闪了闪,往后退了退,板起脸来道:“你这xi子,怎不信人?若能给刺史府衙办差,还用得着在这义庄里看尸守门?干这行当的,哪个不是家贫落魄的?”
    暮青不接话,手中刀刃雪白,黑暗里忽然刺风破雪而来,雪光扎得人眼疼。
    刀逼近,一寸!
    她是不信,她只信这一行的一句格言死人的身体不会説谎,活人的表情不会説谎。
    在她的前世,有一门在科学界里还很新,却被各国安全局和刑侦机构重视的学科,叫微表情心理学。
    所谓微表情,即人的细微表情,细微到转瞬即逝,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通常难以捕捉到。但正是这些难以捕捉到的表情,通常会泄露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能够辨识这些表情,看穿人内心真实想法的专家,被称为微表情心理学家,也有个更贴切的名字读心专家。
    在暮青前世,各国安全局和刑侦部门都聘有微表情专家,专门用来辨别间谍和擅长説谎的罪犯。国际上,微表情心理学家并不多,暮青恰是其中之一。正因为跨学科的科学家很难得,她才会一归国便被特聘至国家保卫系统。
    这世上,有本事在她面前説谎的人,还没生出来!
    她确定这老头儿在説谎,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这世上固然有不怕死的人,但没有人会在面对死亡威胁时不紧张,再善于掩饰的人也会有细微的表情流露。这老头儿的表情却过于严肃,连紧张都被压抑在了严肃的外表下。
    人只有在出于抗拒心理的时候,才会减少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所以撒谎的人往往会比平时严肃。
    若从常理上推断,这年头百姓闲余生活颇乏味,一旦有案子发生,茶余饭后定会四处传扬。刺史府的案子虽轮不到这老头儿过问,但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听到,且他在义庄守门,接触州衙的官差,有消息定会比外头百姓知道得快,且可靠得多。
    “这案子,刺史府口风极严,来义庄的衙役嘴巴紧得活似透露一个字儿就要掉脑袋!不信你去街上打听打听,城中一din风声都没有,这案子诡着!”老头儿盯住暮青手中的刀,似被那刀光晃着,浑浊的眼里瞳缩了缩,眨了眨眼。
    那刀光忽然又向前一刺!
    再逼近,一寸!
    瞳孔缩xi,眨眼频率增高,他还是在説谎!
    老头儿一惊,看了眼少年拿刀相逼的手,嗓门陡然一提,怒道:“好,好!那你一刀杀了我这把老骨头得了!”
    话音落,刀光起,夜风吹过厅堂,风有些冷,喉前有些凉。
    老头儿两眼发了直,怒容瞬间僵硬,这xi子来真的?!
    暮青不想伤这老人,但他分明知道爹被害死的内情,却有意隐瞒,她不敢保证面对他,她的冷静能再维持多久。
    爹死了,她验看尸身、初断死因、锁定凶手范围,已经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冷静。她只想什么,然后,为爹做一个女儿应该做的事。
    夏夜风细,过漏堂卷了灯影残烛,摇摇曳曳照着少年的脸。那脸其貌不扬,粗眉细眼,不像一张有胆魄气势的脸,那气势却都逼在了刀尖,刀尖冰冷,抵在温热的皮肤上,随时准备一尝鲜血的滋味。
    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头儿叹了一声,“我不説也是为你好,即便你知道,这仇你也是报不了的。”
    “报不报得了是我的事。”
    “你!”老头儿一噎,眼一瞪,忽然伸出根手指,一指天上,“这事儿,跟那位有关!这仇你报得了吗?”不跳字。
    暮青望了望天,心中会意,眼神一变,语气森寒,“説清楚din!”
    “再清楚的我也不知道,这义庄是仵作常进出的地儿,我也是夜里喝酒的时候,听刺史衙门里一个仵作説的。你可知,当今”老头儿声音在穿堂风里压得低颤,“当今圣上颇好男风,这汴河行宫里头男妃三千,就是没一个能延续子嗣的正经娘娘。圣驾年年六月来行宫,少説也有十年了,从来没带过女子!可这回,竟带了一位娘娘来,可见这位娘娘有多得圣宠。可这娘娘也不知怎的,一来汴河就死了!圣上大怒,命刺史府衙查明死因,缉拿凶手。”
    “人死了,要查死因,可不是要先验尸?可娘娘身份何其尊贵,又是女子,哪个仵作敢瞧她的身子?这要是瞧了,还不得挖眼、砍手?就算有人敢验,验明了死因,这可是天家秘闻!知道了这等秘闻,岂非祸事?刺史府衙仵作油滑,得了风声便称病在家,耍滑躲了过去。刺史府皇命难违,暮老在江南一带仵作一行又久负盛名,这差事便落在了他头上。唉!”
    老头儿一叹,“暮老被抬来的时候,我闻见他身上有股酒味儿,可能是喝了毒酒死的。”
    他抬眼望了望暮青,摇头浅叹,“现在你知道了,你説,这仇是你能报得了的吗?”不跳字。
    暮青没回答,只转身,如同她走进厅里时一般走出去,单薄的背影夜风里绝然。
    老头儿愣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伸着脖子喊:“你个愣头xi子!真要去报仇?哎呦喂!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暮青不回头,人已行至院门口。
    老头儿急得直跺脚,“你要捅了天怒,可别説是在我这儿听去的!哎哟,我就知道不能説!我要被你害死!我要被你害死”
    他急得团团转,一回身瞥见地上的尸身,愣了愣,忙奔出去,远远喊道:“尸身怎么办?你不领回去?”
    暮青已转出门去,声音散在风里,“寄留一晚,明日一早,我来领。”
    题外话
    关于微表情,我没有解释得太专业,怕説得太学术,没有接触过这个名词的妞儿看不太懂。
    这样解释,有没看懂的吗?
    青姑娘两个身份,法医和心理学家,故事循序渐进,会慢慢展现在大家面前。目前十章,两万字,故事铺展有限,我尽量做到每章故事有看din,望大家给予耐心支持。
    公众期间,章节字数少,追文不易,感谢开文十天来每天跟随故事的妹纸和汉纸。
    第十章别在我面前説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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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赌神?!
    暮青是微表情心理学家。
    前世,闲暇时她也会和同事搓搓麻将、打打扑克,但没多久就没人跟她玩了。无论是麻将、扑克还是骰子,逢赌所有同事都绕着她走,没人愿意跟一个心理学家打牌,除非想往她口袋里送钱。就连她的好友,身为特工受过专业赌技训练的顾霓裳,也一次都没赢过她。
    前世如烟散,转眼她已身在大兴十六年,有时醒来,如在梦中
    “啪!”忽来一声响,震醒了暮青。她抬眼,这才发现那汉子已摇好了骰子,下了骰盅。
    汉子语气神态皆是自负,“老子开!你呢?”
    暮青不説话,只拿起骰盅,随便摇了两下,放下,“不开。”
    她动作随意,语气随意,随意到令汉子和看客们都以为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这少年似乎并没有将这场赌局放在眼里,且他那摇骰盅的手法,看起来根本就是个门外汉!
    一个门外汉,敢三文钱赌人三千两?
    一个门外汉,敢跟人豪赌自己一只手?
    疯了吧?不少字!
    “xi子,你的手不想要了?”汉子眉头紧锁,脸色发黑。
    “想啊,继续。”暮青眼也没抬,语气还是那么随意,任谁都听得出她有多敷衍。
    这敷衍果真惹恼了汉子,他一把抓起骰盅,好似抓的不是骰盅而是暮青的脖子,眼里有利箭在飞,手中甩得生花,骰子在盅内噼里啪啦爆响一阵儿,砰地往桌上一砸,“老子开!你呢!”
    “不开。”暮青还是随便摇了两下就放下。
    “臭xi子!”汉子两眼冒火,气得直磨牙。他实在搞不懂这xi子脑子里在想啥,想赢银子,又不肯认真跟他赌,他真不想要他的手了?
    抄过骰盅,骰子摇得更响,汉子再问:“老子开!你呢?”
    “不开。”
    不开,不开,还是不开。一连三局,暮青都不开盅,瞧得大堂的看客们都急了。
    但很快,他们发现急得太早了。
    接下来,大堂里的声音在“老子开”与“不开”中起起落落,一连十数次,暮青都不开盅,且越来越敷衍,汉子的脸色则越来越黑。
    当骰盅再次砸在桌上,汉子的脸色已黑成锅底,耐心磨尽,扯着嗓子吼道:“老子开!你他娘的到底开不开!”
    话音落,他脸上怒色忽然一滞!低头,看向桌上扣下的骰盅,脸色变了变。刚才一腔怒火都在对面少年身上,摇骰时有些分心,似乎有些失手?
    心里咯噔一声,但随即他又放下心来。怕啥?这xi子十几局都不开,哪那么凑巧偏偏挑中这一局?
    但这念头刚兴起,便见暮青抬了头,原本敷衍的眼底忽见精光,只听她道:“开!”
    开!
    只一个字,大堂气氛潮水般炸开。
    汉子的脸却绿了,当真这么凑巧?!
    这时,大堂已人声鼎沸,“xi子,总算要开了!还以为你要磨蹭到天亮呢!”
    “这门外汉的赌技就算磨蹭到天亮也是个输,还不如痛快din儿!”
    “嘿!痛快din儿手可就没了。”
    “想保住手?待会儿钻裤裆跪地求饶,喊三声祖宗,説不定那汉子会发善心饶过他,哈哈”
    催促、嘲弄、幸灾乐祸,所有人都不看好连骰盅都不太会摇的少年。少年坐在赌桌前,脊背挺直,不恼怒,不争辩,只一抬手揭开了骰盅,以最简单最直接的举动,让所有人闭了嘴。
    大堂里霎那一静!看客们眼睛渐渐睁圆,二楼凭栏观赌的人伸脖子、探身子,恨不得把半个身子都探下去。半晌,有人开始揉眼,不敢相信那骰盅下的din数。
    三花聚dng?!
    这少年不是门外汉吗?
    汉子也盯着那din数,渐渐眯了眼。再抬眼时,他目光已如炬,哼道:“没想到,老子竟有看走眼的时候,倒没瞧出来你xi子深藏不露!”
    説话间,他一抬手,也开了骰盅,瞧也没瞧一眼便道,“这局,老子输了!”
    气氛又一静,看客们又开始揉眼,二楼观赌的有几个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下去。
    三三六!
    失手了?
    一个连胜数人赢下五六千两从未失过手的高手忽然失了手,一个摇骰手法普普通通颇似门外汉的少年开出了三花聚dng!
    谁是高手,谁是赌爷,今晚的戏可真让人猜不透。
    暮青垂眸,有什么猜不透的?不过是一场心理战。
    她口出狂言要赢人三千两,却一副敷衍的姿态应战,一连十几局都不开盅,是个人都会心中窝火。一旦被情绪掌控分了心,再厉害的高手也会失了水准。这汉子对自己的赌技太有自信,每一局他都喊开,多次重复同一句话,很快便形成了短时思维定式和习惯。
    当习惯形成,人往往会不等大脑下达指令便按习惯行事。因此他失手的时候也会习惯性地喊开,即便在这之后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
    一个被情绪和习惯掌控的对手,从来都难以成为对手。
    “哼!这一局是老子xi瞧你,下一局,你xi子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汉子哼了一声,重新坐下来。
    暮青挑眉不语,只示意他继续。
    但接下来与第一局没什么不同,汉子依旧是每局都叫开,暮青依旧是敷敷衍衍地不开盅。那汉子看起来越来越心急,脾气越来越暴躁,终于在一连十几局后,脸色又骤然一变!
    这回没等暮青开口,看客们先兴奋了。
    “xi子快开!他又失手了!”
    这汉子今晚本来运气忒好,也不知是不是好运气用尽了,风水轮流转,这会儿转到这少年身上了。不管这少年刚才那三花聚dng是凭赌技还是凭运气,很显然,他今晚运气还是不错的。只要他此局骰盅下的din数不xi,就有赢这汉子的可能。
    没想到,三文钱还真能赢回三千两来!
    看这少年家境贫穷,三千两可够他吃几辈子的了!
    凡是来赌坊赌钱的,除了士族公子闲玩豪赌,寻常百姓哪个不是图个天降横财?
    仿佛看到了暴富的活范本,看客们激动得满面通红,巴不得奔下楼去,替暮青将那骰盅给开了!
    “不开。”暮青淡淡开口,给所有人浇了盆冷水。
    这汉子暴躁,却并非没有脑子。第一局输了,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刚才,他确实一副大惊失措的样子,也骗过了众多看客,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她。
    在她面前,世间并无演技二字。
    出卖这汉子的是他的肩膀。他大惊失色时,肩膀的衣衫却在微动,幅度呈上下震动,説明他桌子下的腿脚在踮动。这在心理学中称之为“快乐脚”。
    能够泄露人内心的不是只有表情,还有人的动作。
    有一个词,叫做“察言观色”。我们通常会通过观察别人的神色和所説的话,来推测一个人的喜怒。但其实,人是会伪装的生物,表情可以用演技来伪装,説出的话也不见得是实话。
    因此,暮青在办案的时候,从来不先看嫌疑人的脸,而是先看他的腿脚。人的腿和脚是身体最诚实的部位,一个人在专注演技的时候,通常无暇顾及腿脚动作,这主要与人的大脑有关。
    在选修心理学的时候,教授曾经告诉过她,肢体动作、面部表情和所説的话,很少有人在説谎的时候,能够让三者同时达成一致。
    当这三者不一致,此人所説的话真实性就有待探索。
    这汉子脸上大惊失色,动作却告诉她他很开怀。这只能説明他在演戏,这一局不过是个套,佯装失手引她开盅罢了。
    暮青淡定坐着,汉子却不淡定了。
    汉子以前是个赌徒,混账胡闹了些年,没干啥好事,就练了一手赌桌上的赌技演技。从军后,西北苦寒,夜长难熬,没啥打发时间的,他便犯了赌瘾。军中汉子都是粗汉,没进过赌坊的跟没砍过胡人脑袋的,都是要被嘲笑的。他的赌技曾力压军中,号称赌爷!自从军中禁赌,他输给了大将军一次后,这些年便没再动过骰盅。
    这次南下汴河城便是奉了大将军的军令,同顾老将军一起将新军带回西北。汴河城不是军中,不必遵守军规,他手痒便来赌坊里xi玩一把,赌技竟没怎么生疏,一个时辰便赢了五六千两。
    与这xi子开赌,头一局输了是他轻敌,可这一回又是咋回事?
    汉子有些不服气,总觉得暮青看穿他是凑巧,黑着脸一抄骰盅,继续!
    可是,事情越发诡异了起来。
    不论他怎么虚张声势,少年都只是注视着他,那双细长的眸清明澄澈,干净得仿佛照见世间一切谎言。
    他数次佯装失手,数次被看穿,没有一次能骗得少年开盅。
    汉子被瞧得浑身难受,终于忍无可忍,粗拳往桌上一砸,衣袍似刮了一道泼风,直扑暮青面门,“你他娘的干嘛总盯着老子瞧!”
    拳风里,暮青端坐不动,只声音淡了淡,“你未出阁?”
    “”噗!
    大堂里沉寂片刻,众人噗噗笑出声来。
    这xi子,嘴忒毒了din!
    汉子被暮青讥讽成未出阁的姑娘,害羞给人瞧,顿时脸红脖子粗,眼里刀风恨不得将她砍作八段,怒吼:“那你到底啥时候肯开!”
    “你管我,我又没违反规则。”
    “你!”
    “有时间闲吵架,不如继续。不然,磨蹭到天亮,这场赌局也未必有结果。”
    “老子磨蹭?”到底谁磨蹭?这xi子咋这么气人!
    汉子抬眼瞪着暮青,只见少年一张平凡的脸,丢去人堆里认都认不出,委实没有高手模样。可只半个时辰,他便知何为人不可貌相。
    啧!这xi子好生古怪!他回回都能看穿他在演戏,到底是咋办到的?
    汉子心烦意乱,边猜测边摇着骰盅,往桌上一放,顺口道:“老子开”
    话刚顺口説出,他脸色又一变!
    看客们已无动于衷,这汉子脸色变了好几回了,少年总不开盅,估摸这回还是不开,上局他那三花聚dng八成是运气。
    “开!”看客们意兴阑珊时,暮青又丢出一字,同样干脆利落地开了盅,以最直接、最简洁的方式让兴味索然的瞪掉眼珠,摇头猜疑的悉数闭嘴。
    “三花聚dng”
    “又是三花聚dng!”
    凭栏而望的再次探出半个身子,赌桌外围的再次踮脚伸头。人头攒动遮了红梁彩帐,人声鼎沸满了暖烛明堂。
    众目睽睽下,汉子揭开自己的骰盅,却没看那里面的din数,只望定暮青,收了暴躁烦怒,头一回目光认真,问:“你怎知这局老子的失手是真的?”
    这xi子,赌神不成?!
    题外话
    昨天説奉上一章内容饱满din的,于是,望笑纳。
    这字数跟v章虽然没法比,但就公众章节来説,快相当于两章了。
    v前要配合推荐流程,所以字数没法多起来,望妞儿们理解。
    科普:
    微表情这个名词其实相对狭义,广义来説,它包含在肢体语言内。
    所谓肢体语言,就是指人的面部表情、身体和四肢动作所表达的含义。
    比如説,我们兴奋会鼓掌,沮丧会垂头,无奈会摊手心理学家会通过这些动作,看穿我们内心真正的情绪。用美剧liete里的一句话:“真相,就在你脸上!”
    关于微表情,微信公众平台有科普,有微信的妞儿可以关注一下:xxfengjin
    不玩微信的xi伙伴,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评论区留言问我。
    第十三章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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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下利器
    暮青没答,只道:“三局两胜,下一局没有再赌的必要了吧?不少字”
    她话音起,看客们的目光这才从两人的骰盅里惊起,恍觉赌局已分出了胜负。
    两局,少年都开出了三花聚dng,汉子却连连失手。
    难道真是看走了眼,这穷酸少年是赌桌高手?
    暮青从未説过自己不是高手。
    选修心理学那段时间,她身在国外。为了实践,她曾有一段时间日夜泡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通过观察对手的表情和动作来预测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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