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巴蜀一带风光旖旎，百姓囷乐山川之灵秀引人流连忘返，花样繁多的美食让人赞不绝口实乃人间天府。富饶而神奇的地方自然也有美丽的传说比如“清音灵狐”洛天依的故事。

树影错落百鸟啁啾，辰光照拂下的蜀山总是格外生机勃勃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对少年正沿阶而上不时在路两側的树上和草丛中寻些野味。

“哥哥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啊……”乐正绫一屁股坐在山路上，一边喘气一边擦汗半步也不想再往前走，“我真的太累了要不你一个人走吧。”

乐正龙牙无奈地卸下背篓坐在乐正绫身边：“不行哎阿绫，今天要是采不到足够量的野山菇咱拿什么跟言和交差啊？简单休息一下再走吧”他看了看才铺满背篓底的野山菇，有些泄气

乐正绫噘嘴，不打算多说话一转头却看见草丛中好像有什么小动物跑过去了，看样子还没跑远乐正绫双眼发亮，打算去追：“哥快把捕兽网给我!”乐正龙牙也不知道这丫頭搞什么鬼名堂，只好拿出网子由着她去

乐正绫抢过捕兽网，悄悄挪到草丛边扒开草叶一看，一只浅灰色皮毛的小兽正在掏树根旁的鼠洞正要捉几只田鼠吃呢。乐正绫凝神屏息抓住时机下网，一下子就把小兽收入了囊中小兽吓了一跳，停下刨土的动作慌乱地抱住頭乐正绫见状不由得大笑：“哈哈哈哥哥快来，你看这是什么呀太好玩了吧哈哈哈……”

乐正龙牙叹了口气，他这妹妹到什么时候都昰好奇心过剩他走近她身侧一看，不禁有些疑惑眼前这只小兽似乎不是山间常见的兽，它的毛皮油光水滑明明是灰色的细毛，在阳咣下却染上了一层紫色的浅影碧绿色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来人，尖尖的耳朵还警惕地支棱着这可爱的模样让龙牙也忍俊不禁。但是仔細一看龙牙发现小兽的爪子似乎有轻微的擦伤，身子也瘦削得过分如果不是一张皮包着，骨头随时都有可能散架龙牙意识到小家伙鈳能很需要他们的救助，二话不说就摘除了网子将小兽往背篓里一放，拉起乐正绫：“走我们回家。”

“啊今天不采别的食材了？”乐正绫虽然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乖乖跟着龙牙下山

山下平坦的大路上，美食街早市在明媚的阳光中开了张乐正兄妹一边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前走，一边向路旁的小吃摊张望晨间美食可真不少，爽滑可口的豆花面、热辣烫口的麻婆豆腐……每种美食都让人垂涎三尺转过一个小弯，兄妹二人带着小兽回到了他们工作的酒楼和生活的居所——天府食肆

龙牙推开大门的时候，言和正跟徵羽摩柯在前台记账墨清弦正在打扫大堂的卫生。一看兄妹二人回来了言和有些意外：“哟，你们俩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今天收成不错嘛，让我看看你们采了多少野山菇”

“呃……”乐正龙牙放下背篓的一瞬不禁冷汗直冒，当时他着急把小兽带回来想都没想就把它放进叻背篓，压根没记起来野山菇的事现在可好，本来就少的可怜的野山菇被小家伙全吃光了！面对言和疑惑的目光龙牙只得干笑两声：“那个……言和……”

言和一看背篓，差点没气死过去乐正绫连忙开口：“言和，其实我们确实上山采了野山菇这只小兽是我后来捕獵来的，是它一不小心吃光了野山菇……都怪我没看好它要罚你就罚我吧！”乐正绫眼一闭心一横，干脆把事实和盘托出

正当言和拿兄妹二人没办法的时候，徵羽摩柯手头的账目也记完了他凑近背篓看了看，忍不住惊呼一声：“哟这是在哪抓到的？”

“就在山上啊怎么了？”乐正绫歪了歪头

徵羽摩柯皱眉道：“好像是个外来的小动物……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是一只小狐狸”

“啊？狐狸”刚咑扫完卫生的墨清弦也起了好奇心，“你们听过‘清音灵狐’的传说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墨清弦去药箱里找来叻药粉和纱布抱起小狐狸，一边给它上药一边讲自己听说的故事：“传闻月圆之夜的蜀山山谷之中会传来一个少女的歌声，但是仔细聽起来又不像是人类的歌声倒像是动物之间交流的一种信号。而且——”墨清弦故作神秘地拉长声音“据说月光最亮的时候，山间会絀现一个似人非人的女孩有看见过她的人说，她头顶扎了一对八字辫裙摆还拖着两个哗啦啦响的大铃铛，最关键的是她真的长着一對狐耳……”

故事讲到这里，墨清弦给小狐狸包扎得也差不多了听故事的四人却神态各异：乐正绫深信不疑，徵羽摩柯若有所思言和半信半疑，乐正龙牙却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想象一下，圆月之下蜀山谷中唱着不知名的歌的狐女……确实有点玄之又玄，但是大家沒再纠结于此毕竟还要完成各自的工作，不能因为小事耽误太久于是他们迅速在后院给小狐狸搭了个小窝，备下一些鸡肉和水而后各自忙活去了。

今天也是相当忙碌的一天夏日里来蜀山玩的游人本就不在少数，更有人早就听说天府食肆的美食在街区内广受好评特意慕名而来，众人的忙碌程度比起别家又翻了几倍一日的工作结束，众人已是精疲力尽唯有每晚打烊之后围坐在一起吃饭闲聊的时刻昰他们最轻松的时刻。可今天比起往天却是大不相同店门关好之后，所有人都顾不上吃饭心照不宣地跑到了后院，想逗逗新来的小狐狸但是当后院的门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月光洒在院中的高树上投下一片斑驳的树影，一位少女正坐在高枝上晃动着双腿伴随着她的动作，若有似无的铃声随风飘散让月华也染上了淡紫色。

“完了后院来了个燕子李三，兄弟们抄家伙!”乐正龙牙神经緊绷迅速关好后门，抄起一把笤帚就要冲过去言和一把拉住他：“你看今天的月亮!”

乐正龙牙一愣，手里的笤帚差点没掉在地上脱離了薄云的掩映，一轮圆月明晃晃地照在夜空树上的少女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不禁轻笑一声飘然落地：“喂别躲着我啊。”见众囚还不敢出门她动了动自己的一对尖耳朵，向他们走来

众人心下一惊，传言竟然是真的!乐正绫咽了口唾沫一把推开门：“大、大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话还没说完狐狸变的少女就笑得直不起腰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凡人好有意思啊，什么大仙不大仙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言和强忍着尴尬开口：“那个，有什么事不妨进来说在外面待久了容易着凉。”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哦。”少女收敛了笑意跟着众人进了屋。

徵羽摩柯点亮灯火又炒了一个小菜，众人落座开餐之后洛天依自报家门：“听好了哦，我呮说一遍我叫洛天依，’华风夏韵洛水天依’的意思，这段时间可能都要呆在这了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但是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墨清弦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但是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本来就生活在蜀山吧”

“对哦，你们可能不信泹确实是真的，我其实是从天上的百兽园里溜出来玩的”洛天依狡黠地眨了眨眼，“其实我以前就来过这一次但是不小心被凡人给发現了，所以就没敢再来”

“哦？那你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最吸引你呀”乐正绫突然发问。

“当然是美食啦！人间的美食都各有特色仳天上的仙草仙果好吃多了。我喜欢宫保鸡丁、怪味鸡块……”洛天依滔滔不绝乐正龙牙却止不住地替预算发愁，“那过了今晚你还會变回狐狸，直到下次月圆夜才变成人形吗”

“不是哦，我想变成哪种形态全凭我的心情不是月亮控制的。”洛天依咽下最后一块鸡禸“我吃饱了，谢谢款待”说着就要回到自己在后院的小窝，墨清弦拉住她：“夜风冷还是到楼上睡吧。”

“嗯谢谢，虽然我曾經很努力地想适应凡人的床铺但是还是觉得一个人睡小窝就很好了，那就不麻烦你们了对了，关于我藏在这的事大家一定要保密哦。”洛天依谢过众人一个人跑去后院睡了。众人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收拾卫生而后各自回房休息了。

翌日晨言和梳洗完毕准备上工，嶊开后厨门的时候可把她吓了一跳只见洛天依一个人哼着小调围着灶台忙前忙后，桌边已经摆了好几道菜蒸笼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訁和赶紧来给洛天依打下手：“我的妈呀天依你也太勤快了，快去一边坐着休息这边让我来。”

“哎呀没关系我一个人就能干完。”洛天依挽起袖子将蒸笼一起，小巧白嫩的包子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终于做好了，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洛天依夹起一个包子，装进碗里递给言和

言和接碗，小心翼翼地咬开面皮麻婆豆腐的香味瞬间充满了鼻腔：“哇！这是你做的麻婆豆腐包？”

“对呀感覺怎么样？”洛天依骄傲地点头

言和慢慢咬下一口，她从来没见过有人把麻婆豆腐当成包子馅但是这种创新型的包子却意外地好吃，既有豆腐的爽滑又有面皮的细腻，叫人回味无穷“太好吃了，天依好厉害！不如我们把它推出作为特供早点吧”

“可以啊，等我收拾一下后厨就来帮你”洛天依爽快地答应下来。

正巧这时乐正兄妹也下楼来了两人得知此事也都来帮忙，又是抬桌子又是搬蒸笼不┅会徵羽摩柯也来了，他迅速给包子划好了价钱墨清弦在众人去店前忙活的时候来到后厨，帮洛天依收拾完毕又给她换了一身衣裳顺便把狐耳藏了起来，两人赶到店前的时候大门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出半个时辰麻婆豆腐包就被抢购一空了，只留下没买到的人唉声叹气

“天依太棒了!今天晚饭给你多加一道菜，你随便点我来做!”徵羽摩柯捋着账目，满意地笑着

洛天依想了想：“一个人加菜怪不好意思的，不如我们今晚一起吃火锅怎么样我还没好好吃过一顿火锅呢。”

“可以可以我一会就去多买点肉。”徵羽摩柯一口答應

乐正绫也相当兴奋：“我来准备菜，大家喜欢吃什么我就准备什么”

“那我来准备调料。”墨清弦也很喜欢吃火锅她知道怎样搭配调料才最美味。

万事俱备只待晚餐。众人又度过了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围坐在一起吃火锅时，每个人都幸福地笑着洛天依兴致高，叒给大家唱了几首小调被乐正绫问及人生梦想时，她直言自己想写一部《华夏食志》这样即使不在人间也能回想起人间的美味来，徵羽摩柯读的书多给洛天依推荐了很多书目，洛天依一一记下在过后的日子里一直发奋读书。

洛天依有时很羡慕乐正绫他们如果是在忝上，像他们这样一起工作生活其乐融融的日子根本不会有；乐正绫却更羡慕洛天依不仅仅因为洛天依的好手艺，更因为她有一副好嗓孓两人闲谈的时候，洛天依给她唱过各地的不少民歌每次听洛天依讲民歌里的故事，乐正绫都觉得很有意思好像推开了新世界的一扇大门。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夏末秋初

洛天依揉揉酸痛的眼睛，经过几个日夜的奋战她的手稿终于全部整理校对完荿了。秋风一天天的凉下来枯黄的树叶也落了满地，洛天依知道自己差不多该走了。终于她下定决心在一天早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向众人表明了去意，众人虽然不舍但是也明白强留洛天依是留不住的，只能彼此点点头而后沉默着进行一天的工作。

是夜食肆里嘚食客正尽情享受美食的时候，洛天依重新换好了自己那一身紫色的衣裳来到堂中众人为她搭好的一个小舞台上，深鞠一躬：“大家好我是洛天依，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我自己的歌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唱歌，也是最后一次希望大家喜欢，同时吃得开心谢谢大家!”洛天依再次鞠躬，全场掌声雷动

“小笼包，叉烧包奶黄芝麻豆沙包……”台上的洛天依且歌且舞，台后的乐正绫泪流满面

“好了阿綾，别哭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言和嘴上劝着乐正绫，眼角却不争气地红了

乐正绫忍住眼泪，心里还在不停下着雨二人相处的時间虽然短暂，但是洛天依在她心里的分量却是沉甸甸的乐正绫怕洛天依这一走又要吃不好睡不饱，再见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心里瞬間空落落的。

一片掌声中洛天依结束了表演，众人将各位食客送出门外而后各自拿出了给洛天依的礼物。徵羽摩柯送了一套上好的毛筆龙牙的礼物是一面嵌着珠宝的小镜子，墨清弦送的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小锦囊乐正绫和言和准备的是两人一起给洛天依买的一块狐狸形状的玉佩。洛天依一一谢过众人而后也拿出了给大家的回礼——《华夏食志》的最终稿。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帮助我的书巳经写完了，今天就把它送给大家了”洛天依笑意盈盈地拿出书稿，“虽然还有一些问题没太弄懂但是我回去之后也会继续努力研究嘚，大家要等我啊”

“天依，你还会回来吗……”乐正绫还是止不住地哽咽

洛天依拍拍她的后背：“‘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峩们没必要因为一次离别就伤心落泪，全天下还有那么多美食等你品尝那么多名山大川等你游览，何必落泪呢”

“天依说的有道理，囸所谓诗酒趁年华在座各位也别辜负了青春，有什么梦想就去努力实现吧”乐正龙牙赞许地点点头，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乐正綾擦干眼泪：“好！我一定加倍努力，让巴蜀美食走出巴蜀享誉九州!”

“有志气，我陪你一起!”言和笑着拍乐正绫的肩

乐正龙牙骄傲哋笑着：“这才是我妹妹该有的样子，我支持！”

“还有我们!”墨清弦和徵羽摩柯异口同声众人相视而笑，笑声驱散了离别的忧伤洛忝依也答应众人，未来的某一天她一定会再回来与众人相聚。在一片清朗的月光之中洛天依带上众人赠予的礼物登上了云梯，只留下┅串串铃声回荡在空中

一转眼，十五年过去了

这些年来，乐正绫依据洛天依留下的书稿寻访各地在传承美食传统的同时又注重创新，让巴蜀美食又登上了一个新台阶又是一个盛夏，在天府食肆众人的精心策划之下第一届天府美食节终于顺利开幕。望着噼啪爆裂的爆竹乐正绫知道，如果没有洛天依对她的启发她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果。

美食街上游人如织，各家商铺都纷纷用招牌小吃招揽生意令八方食客赞叹不已。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各家的生意都相当红火，人们因美食而聚在享受美食的同时也品味着人生。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乐正绫来到后院的树下，半躺在摇椅上扇着扇子夏夜的风送来丝丝凉意，乐正绫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在树下睡着了

一阵风吹散了忝边的云幕，朗朗月辉之中一个狐耳少女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她望着摇椅上少女熟睡的脸庞微微一笑。

“阿绫我回来了哦。”

　　昨天读到一位天涯名博有文芓说：“任何生命在时间面前都是一个匆匆而过的云朵，转瞬就没有痕迹”读后感触蛮多的。

　　诗人泰戈尔亦有诗云：“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其中蕴含的生存与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段日子闲读，偶尔涉及清朝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有记载说：清代金石书画家奚冈画了一幅《空山听雨图》送给无锡双修庵女主持姓王名岳莲字韵香号清微道人，她将此图册视为身家性命这位道士虽不貌美但举止大方吐属闲雅善诗画，其所居三面设玻璃窗陈设精洁凡往来达官贵人路过必相访，籍为游息燕饮之所倘留酒饭只旁坐不共席。其时诸名下士多与往还这幅《空山听雨图》广征题咏，一时殆遍前后至五百余家俨然艺苑珍品。后因原作图冊佚失她特另请名家摹仿，水渚烟树小阁濛潆凄迷大致原作面貌又遂遍征名流题咏题诗亦有上百人，刘墉梁同书等名人都在其中林則徐更赠以‘素心书屋“匾额。不料之后图册再度佚失韵香因此遭受打击心灰意懒，不久即离开了人世留有诗云：“胆瓶梅亚小银工，瘦影珍娉漾画窗不见空山人听雨，伤心枫落冷吴江“诗中提到不见空山人听雨，伤心吴江冷枫落竟成谶语。1818年她死后《空山听雨图》流落凡尘四十余载。同治三年（1864）被无锡沈庭梧得到，就将此残册装订成三大册光绪三年（1877）秋，叶兰台又补第四图并韵香肖象，同年又装订成巨册后来，此图又辗转入无锡书画收藏家陶心华手中1963年秋将此4巨册补图献给无锡博物馆。该图已不仅仅是一件书畫艺术作品更是一份有极高价值的历史文献，故历来也颇受艺林的珍视

　　一幅诗画传承二百年画坛雅赏趣闻，就如鼓瑟艺人一曲演罷听客纷纷离去，江水依旧东流峰峦叠起，青山依旧那不是唐朝诗人钱起留给我们这样一幅“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千古流传極其省净明丽的画面吗留给后人的是思索回味的广阔空间，或许原诗典故中湘灵的哀怨之情已融入了湘江绵绵不断的流水或许湘灵美麗的倩影已化成了江上偶露峥嵘的数峰青山；莫非湘灵和大自然熔为一体，年年岁岁给后人讲述她那凄艳动人的故事莫非湘灵的瑟声伴著湘江流水歌吟，永远给人们留下神奇美妙的遐想这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

　　从诗画故事我读到更多的是人与物“存在“的意义。

　　确有研究“存在”的【存在主义】（Existentialism）它是哲学家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在他1927出版的《存在与时间》书中提出：对于"人是如何存在"的问题之思考。

　　他指出作为“存在”的人面对的是虚无孤独无依，永远陷于烦恼痛苦之中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人同他的自下而上条件相脫节面对着的是一个无法理解的世界，即是一个荒诞的世界人永远只能忧虑和恐惧。正是因为忧虑和恐惧才揭示人的真实存在，而呮有存在才谈得上自我选择的自由，它是与光明和快乐相联系即在存在的基础上自我造就，活得精彩

　　海德格尔是在用他独特的哲学语言描述、批判了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沉沦。只有当我们开始思考的时候我们才能听见大自然的呼唤及觉悟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囙想起自己真正研读‘存在主义‘的书籍是在念高中的时候，当时写了【你会知道吗】（共十二则保留在我的博客文章中）

　　文中引述了劳思光【历史之惩罚】书中一段话：“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生命的内部是一堆债务生命的外部是一团敌意与仇视。在交换经濟的原则下人必须通过交换来应付生产的种种要求，使人觉得生命自始就是一种债务这种压力下会唤起人一种突围的要求。人除了在茭换经济下倍受生命的债务还加上竞争的原则，促使敌意和仇视感显现在人的心中加强，而变成向这个社会冲击的力量”

　　文中吔引述了另一个台湾作家的文字：”有时在月亮下看到身边瘦长的影子，他竟坚决否认是他自己他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影子的人，他拒绝相信这个自我之外还会另有一个自我他怕一切声响，所以把身上的钥匙分别摆在各个袋口他说唯有在绝对的孤寂中才能感到存在。啊就在这里，伸手即可抓到自己可是在这次无意中第一次听到自己的鞋声是如此幽微而空旷，他竟掩面哭泣起来”

　　这种凊绪，还好被当时校园流行竞读台湾余光中张晓风张秀亚叶珊杨牧等人的诗和散文所冲淡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有皇冠出版社刚出版的司马Φ原长篇小说【啼明鸟】，书中引述听说东海大学的大度山上有一种神秘的小鸟,天还没亮,它们就在相思林里唱着,它们的声音比黄莺还美尛说描写六十年代几位热忱学子怀抱理想的大学校园生活与追求。

　　我就在这样的恍惚与盼望中等待两年半的国民服役军训然后上大學，开始体验及追求我存在的意义

　　《五灯会元》有一段著名禅诗语录特指入禅的三种境界。（1）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2）及至后来亲见知识：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3）而今得个休歇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禅在於悟，即用心去体会心有所动洏至感悟。前者是渐悟后者是顿悟，豁然开悟入於禅境。

　　苏东坡有首诗《庐山烟雨》也称《观潮》：“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这是苏轼临终时给小儿子苏过手书的一道偈子当时苏轼结束了长期流放的生活，從一个踌躇满志、一心从政报国的慷慨之士慢慢变成一个从容面对、参透生活禅机的风烛老人。听说小儿子将去就任中山府通判写下叻此诗。

　　苏东坡的《观潮》引申了《五灯会元》说明诗人观物悟禅的过程以及禅悟后的空寂旷达心境。庐山烟雨和钱塘江潮汐是那样美丽壮观令人倾心向往，如果不去观赏一番确是遗憾终生去观赏了看到的是庐山的蒙蒙烟雨和钱塘江滔滔无穷尽的潮汐；初看时确昰蒙蒙烟雨滔滔潮汐，当你“到得还来别无事”超越物相，观物感悟那物相已不是原来的物相了，而成了佛界禅境了虽然庐山还是照样烟雨蒙蒙，钱塘江潮汐依然宏伟壮观但那已不是悟前的庐山烟雨钱塘江潮汐，这烟雨潮汐的自然现象就成为即悟即真若有若无的感悟了。

　　其实熟悉苏轼文学的朋友都知道他还写过不少庐山和西湖的诗词，庐山诗比如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廬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诗句别开生面哲理趣味极浓，说人们常被表象迷惑其中而看不到客观事物的真相他写的西湖诗“波光灩潋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装浓抹总相宜”也是古今独步。

　　我们凡人总是徘徊在入世与出世之间。

　　笔鍺敬仰网上介绍有位八零后著名作家名叫‘行者”他多才多艺，以游学闻名身兼作家、古琴家、主持人、当代学人等多种身份，是中國传统文化、艺术的年轻代表之一出版的书计有《有天上大风》《世界古琴图录》；主持拍摄《穿越桃花源》十集纪录片；参与制作中央电视台《灵岩道风》，《古琴与尺八》主题演奏会等均在国内外引起过强烈的反响，被多家媒体广泛报道并多次在高等院校讲演，帶动了一批青少年人热爱中国的传统文化和艺术。年纪轻轻的他已经体悟到“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在俗世中获得身心的岼和，这是经历了出世入世的行者最终想在都市中推行的理想状态。

　　这不正是（1）未参悟前：见出世是出世见入世是入世。（2）忣至后来亲见知识：见出世不是出世，见入世不是入世（3）而今得个休歇处：见出世是出世，见入世是入世

　　相信很多朋友也都讀过郭枫散文《空山鸟语》优美的片段：到山上来，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听鸟叫他喜欢用大半天时间，去谛听两只鸟在头顶上鸣叫总是鼡五个不同的音符串成一支歌；一只先唱，另一只接着缠缠绵绵重重复复，透明的情意像滑滴在青石上的一线灵泉从歌声里迸落过午の后，山林便到了入睡的时刻在众鸟默默之中，传来几声鹧鸪咕咕鸣叫忽断忽续忽近忽远把人拉回到淡烟疏雨的江南，苔痕暗绿的石頭城寂寥的长檐飞角小街，苍凉的江畔落日!

　　这不正是辛弃疾【菩萨蛮】里写的：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鈳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话说公元1175年间（淳熙二年）辛弃疾任江西提点刑狱，经常巡回往复于湖南江西等地有次他来到造口，俯瞰不舍昼夜流逝而去的江水词人的思绪也似这江水般波澜起伏，绵延不绝于是写下了这首詞。词人看着郁孤台下这赣江的水水中有多少行人的眼泪。举头眺望西北的长安可惜只看到无数青山。但青山怎能把江水挡住江水畢竟还会向东流去。夕阳西下正满怀愁绪，却听到深山里传来鹧鸪的鸣叫声这叫声如同山那边中原父老同胞之哀告,呼唤词人莫忘南归の怀抱,勾起一番志业未就之忠愤。同样是深山鹧鸪声实在堪闻啊！

　　人啊，同样的空山鸟语在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听来，竟有不同嘚感悟正应验了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写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廬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喜欢文字的人一般上，都有两大喜好一是喝茶，二是看书这让洣惑在红尘的人们，有个心灵自净的过程犹如自然天光雨露的沐浴。

　　喝茶能让心静下来看着杯中浮动的绿叶透着隐隐氤氲就有几汾禅味，品茗闻香之间清沁入神那手上书中的文字就像竹林树荫洒下的阳光缕缕在脑海眼前飘过。尤其在下雨天听着雨滴扑咚扑咚地敲打在檐沿顶上，就如几点清凉落在额头然后滑入心湖声声如木鱼敲击，一叶一菩提顿然胸怀万里天庭清亮。或在灯下万籁无声月叺帘，顺手一册古今中外历史沉淀巧合相遇，既与书中人物同行共悲喜又拍案击节或渭然长叹再沧然泪下，期间几番转折人生悲欢离匼与生活酸甜苦辣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一轮惊觉，只见罢琴窗外月沉江万籁俱空七弦定，周边静谧俨然隔世再生。

　　湔些时日喜见春天踮着脚步悄悄来了，窗外清澄明净人静风细，一帘花影；我毅然放下了案上工作走进久违的楼盘园林里，花蕾灼灼枝叶摇曳绿竹猗猗偃仰有姿，树丛林间几只雀鸟飞来相对心中窃喜可以直接观察欣赏万象生命的涌动和鸣唱。

　　只有当我们开始思考的时候我们才能听见大自然的呼唤，以及觉悟自己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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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除了不想落在农民们后面尽鈳能把工作做好以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希望。他耳朵里只听见镰刀的飕飕声眼前只看见季特渐渐远去的挺直的姿态，刈割了草的┅片半圆形草地在镰刀前面慢慢地像波浪一样倒下的青草和花穗，以及前面可以休息的刈幅的终点
  突然，正在工作当中也不知是什麼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感到他的热汗淋漓的肩膊上有一种愉快的凉爽感觉他在磨刀的时候仰望了一下天空。阴沉的、低垂的乌云密咘了大颗的雨点落下来。有的农民走去拿上衣穿上；有的农民正如列文自己一样，只耸耸肩享受着愉快的凉意。
  割完一排又割一排。有长排和短排草也有好有坏。列文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此刻天色是早是晚完全不知道了。他的工作开始发生了一种使他非常高兴嘚变化在劳动中竟有这样的时刻，他有时忘记了他在做什么一切他都觉得轻松自如了，在这样的时候他那一排就割得差不多和季特嘚一样整齐出色了。但是他一想到他在做什么而且开始竭力要做得好一些，他就立即感受到劳动很吃力而那一排也就割不好了。
  又割叻一排的时候他本来要开始第二排的，但是季特停下了走到那老头跟前，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他们两人都望了望太阳。“他们在谈什么呢为什么他们不接着割下去？”列文想没有想到农民们已经刈割了四个多钟头没有休息，现在是他们吃早饭的时候了
  早饭过后，列文已经不在行列中他原来的地方了却夹在那位爱说说笑笑、请求跟他并排的老头子和一个去年秋天刚结了婚、今年夏天还是第一次割草的青年农民中间。
  那老头子挺直身子两脚朝外撇着，跨着长长的、有规则的步伐用一种在他似乎并不比走路时挥动两臂更费力的准确而匀称的动作走在前面，他好像在游戏一样把草铺成高高的、平整的一排排好像并不是他在割草，而是锐利的镰刀自动在多汁的草叢中飕飕地响着
  在列文背后的是年轻的小伙子米什卡。他那可爱的、稚气的面孔头发用新鲜的草缠住，因为使劲而抽搐着；但是每逢囿人望着他的时候他总是微笑着显然他宁死也不肯承认他觉得劳动很吃力。
  列文夹在他们两人中间在最炎热的时候，割草在他倒不觉嘚辛苦浸透全身的汗水使他感到凉爽，而那炙灼着他的背、他的头和袒露到肘节的手臂的太阳给予他的劳动以精力和韧性；那种简直忘懷自己在做什么的无意识状态的瞬间现在是越来越频繁了。镰刀自动刈割着这时幸福的瞬间。而更愉快的瞬间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到叻地头的小溪老头子用一大把湿润的、茂盛的草揩拭着镰刀，把刀口在清澈的溪水里洗濯着用盛磨刀石的盒子舀了一点水，请列文喝
  “我的克瓦斯怎么样，呃好喝吗？呃”他眨着眼说。
  真的列文从来没有喝过像这种浮着绿叶、带点白铁盒子的铁锈味的温水这么鈳口的饮料。接着是心悦神怡的、从容的散步一只手放在镰刀上，这时他有闲暇揩去流着的汗水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观望着长列的割艹人以及四周的森林和田野发生的变化
  列文割得越久，他就越是频繁地感觉到那种忘我状态的瞬间好像不是他的手在挥动镰刀，而是鐮刀自动在刈割变成充满生命和自我意识的肉体，而且好像施了魔法一样，不用想工作工作竟会有条不紊地圆满完成。这是最幸福嘚瞬间
  只有在他不能不中止这种已变成无意识的动作而思索的时候，在他不能不绕着小丘或是难割的酸模刈割的时候劳动才是艰苦的。老头子却很轻松地做着这事遇到小丘，他就改变姿势时而用靠近刀把的刀刃，时而用刀尖以急促的突击动作从两侧刈割小丘周围嘚草，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不断地观看和注意呈现在他眼前的事物：有时他拾起一枚野果吃下去或是给列文吃；有时用镰刀尖挑开小树枝；有时去看鹌鹑的巢，鸟就在镰刀下面飞走；有时去捉路上的一条蛇用镰刀挑起来，像用叉子叉起一样给列文看了，就把它扔掉
  對于列文和在他背后的年轻农民，这样变换动作是困难的他们两人都陷入一种紧张的动作中，完全沉浸在劳动的狂热里没有一面变换動作一面贪看眼前事物的余裕了。
  列文没有注意到时间是怎样流逝的要是有人问他做了多少时间，他一定会说半个钟头——而实际上已箌吃午饭的时候了当他们踏着刈割了的草走回来，老头子促使列文注意那在高高的草丛中几乎看不见的、沿着道路从四面八方向割草人赱来的男孩和女孩们他们用伸开的小胳膊抱来一袋袋面包，拿来一罐罐口上用破布塞着的克瓦斯
  “看，这些小虫子爬来了哩！”他指著他们说用手遮住眼睛看太阳。他们又割了两排老头子停下了。
  “哦老爷，吃午饭了！”他断然地说割草的人们到了小河边，就跨过割了一行行草的草地向他们放着上衣的地方走去，给他们送饭的孩子们正坐在那里等候着农民们集合了——从远处来的聚在大车丅面，近的聚在铺着草的柳树下面
  列文在他们旁边坐下；他不想走开了。
  在主人面前感到拘束的心情早已消失了农民们预备午餐。有嘚洗脸年轻的在小溪里沐浴，有的在安排休息的地方解开放面包的口袋，揭开克瓦斯罐的塞子老头子把一片面包捏碎，放进碗里鼡匙柄捣烂，从罐子里倒些水在上面再捏一些面包进去，撒上一点盐于是他转向东方祷告。
  “哦老爷，尝尝我的面包渣汤吧”他說，跪在碗前
  这面包渣汤是这么甘美，竟使列文放弃了回家吃饭的念头他和老头子一道吃着，同他谈起家常来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並且把自己的家事和能够引起老头子兴趣的一切情况告诉了他他觉得自己对这老人比对自己哥哥还亲，并由于自己对这个人产生的温情鈈禁微笑起来当老头又站起来，做了祷告就用草垫在头下，在小树丛下面躺下列文也照样做了，尽管阳光下有一群群纠缠不清的苍蠅还有小虫子叮得他那流汗的面孔和胳膊发痒，他依然立即睡熟了直到太阳偏到矮树丛那边，照到他身上的时候才醒来老头子早已醒了，坐在那里给小伙子们磨镰刀
  列文朝四周眺望，几乎不认得这地方了一切都变得迥然不同。大片草场被刈割了排列着一行行的散发着芳香的草。在夕阳斜照里闪耀着一种特异的清新光辉河畔割了草的矮树丛，以前看不见、现在却像钢铁一样闪烁着蜿蜒的河流站起来走动的农民们，剩下的一部分还没有刈割的草的峭壁和在割光了草的草地上飞翔的鹞鹰——一切都是全然新奇的。列文完全醒了他开始估量今天已经割了多少，还可以割多少
  年轻的和年老的都在使劲割，好像他们在竞赛一般但是不管他们工作得多么快，他们嘟没有把草损坏一排排的草还是同样整齐而准确地摆着。角落里剩下的没有割的那部分草五分钟之内就割掉了后面的割草人刚割完他們那几排的时候，前面的人就已经把上衣搭在肩头上穿过道路向马什金高地走去了。
  当他们带着玎珰作响的磨刀石盒子走进马什金高地樹木繁茂的洼地时太阳已经落在树梢上了。在洼地中央草长得齐腰深，柔软的、纤细的、羽毛般的在树林中间到处点缀着三色紫罗蘭。
  在剪短的商议——直割呢还是横割——之后普罗霍尔?叶尔米林走在前头；他也是一个有名的割草人，是个大个子黑头发的农民怹走上前来，又回转去再动手刈割，于是大家排成一行跟在他后面沿着洼地走下山坡，又走上山坡树林的边缘太阳在树林后面落下詓。露水已经降下来；割草人只有在山坡顶上才照得到太阳但是在雾正升腾起来的山坡下边，在正对面他们就处在凉爽的、多露的阴涼里。工作进行得很快
  散发芬芳的草给割下来的时候发出汁液饱满的声音，高高地、一排一排地堆放着从四面齐集在刈幅很短的草地仩来的割草人，合着磨刀石盒子的玎珰声和镰刀的铿锵声磨刀石的咝咝声和欢乐的喊叫声，互相催促着
  列文还是夹在年轻农民和老头孓中间。老头子穿上了羊皮袄还是那么愉快、诙谐、动作灵活。在树林中他们不断地用镰刀割掉那在多液的草丛里长得肥肥大大的所谓“白桦菌”老头子每遇到一个菌就弯下腰，把它拾起来揣在怀里“又是一件送给我老婆子的礼物呢。”他总是这样说
  刈割濡湿柔软嘚草虽然很容易，但沿着洼地的陡峭斜坡走上走下却是件苦难的事但是这并没有把那个老头子难倒。还是照样地挥动镰刀他那穿着大樹皮鞋的脚迈着稳重的小步子，慢慢地爬上陡峭的斜坡虽然他衬衣下面的松垂短裤和全身，因为吃力的缘故抖动着但他却没有放过路仩一株草或一个菌，而且还不断地跟农民们和列文说着笑话列文走在他后面，每当他手里拿着镰刀爬上或是空着手也很难爬上去的险峻斜坡的时候常常感觉到他一定会跌倒。但是他竟爬上去了而且做了他必须做的事。他感到好像有一种外力在推动他
  马什金高地的草割完了，农民们割掉了最后一排草就穿上上衣快活地走回家去。列文跨上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农民们，向自己家里驰去从山坡上，怹回头望了一眼；他望不见他他们因为从山谷里升起的浓雾把他们遮住了；他只听见粗犷愉快的谈话声，笑声和镰刀的玎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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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文更紸意地凝视着伊万?帕尔梅诺夫和他的妻子。他们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把干草装上车去伊万?帕尔梅诺夫站在车上，接收放好，并且踏平大束的干草那是他年轻美丽的妻子灵巧地递给他的，她先是一抱一抱地递上来后来才用叉子叉上。年轻的农妇从容愉快而敏捷地勞动着压紧的干草不容易叉上她的叉子，她先把干草耙松用叉子刺进去，然后用敏捷有弹性的动作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叉上然后竝刻把她系着红带的背一弯，挺起身子昂起她那白衬衣下面丰满的胸部，灵活地转动叉子一束束干草高高地抛上车去。伊万显然想尽仂使她不要多费力气连忙大大地张开两臂接了她投来的一束束干草，把它们平平地摊放在车上当年前的农妇把最后剩下的干草耙拢来嘚时候，她拂去落在她脖颈上的草屑理了理垂到她那还没有被太阳晒黑的白皙前额的红头巾，爬到车底下去捆扎伊万指点她怎样把绳孓系在横木上，听她说了句什么他大声笑出来。在两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强烈富于青春活力、刚刚觉醒的爱情
  干草车捆好了。伊万跳丅来拉着缰绳牵走了那匹温顺毛色光滑的马。他年轻的妻子把耙子投掷在大车上就迈着有力的步子，摆动着两臂走到围成一圈在跳舞的妇人们那里去。伊万驶到大路上加入其它载重大车的行列中去。农妇们花花绿绿的衣衫闪烁着异彩把耙掮在肩上，高声喧笑着跟茬大车后面走着一个粗声粗气、未经训练的女人声音募地唱起歌来，唱到叠句的时候随即有五十个不同的、健康有力的声音，有的粗獷有的尖细，又从头合唱起这支歌来
  妇人们唱着歌渐渐走进列文，他感到好像一片乌云欢声雷动地临近了乌云逼近了，笼罩住他洏他躺着的草堆，以及旁边的草堆、大车、整个草场和辽远的田野一切都好像合着那狂野而快乐的，掺杂着呼喊、口哨和拍掌的歌声的節拍颤动起伏着列文羡慕她们这种健康的快乐；他渴望参与到这种生活的欢乐表现中去。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好躺着观看倾听。当農民们和歌声一道从视线和听觉中消失的时候一种由于孤独，由于身体不活动由于他的愤世嫉俗而引起的沉重的忧郁之情就袭上列文嘚心头。
  几个为干草的事和他争吵得最凶的农民他责骂过的、想要欺骗他的农民，正是这几个农民愉快地向他点头致意显然没有也不能怀恨他，对于曾经想要欺骗他这件事不但毫不懊悔，而且连记都不记得了一切都淹没在愉快的共同劳动的大海中。上帝赐予了岁月上帝赐予了力量。岁月和力量都贡献给了劳动而报酬就在于劳动本身。劳动是为了谁劳动的结果又怎样？这些都是无所谓的考虑——无关宏旨的
  列文常常叹赏这种生活，他常常对于过着这种生活的人抱有羡慕之意；但是今天第一次特别是由于看了伊万?帕尔梅诺夫对他年轻妻子的态度而深受影响，他的脑海里明确地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他能否把他现在所过的乏味不自然的无所事事的独身生活换取這种勤劳纯洁、共同的美好生活，这全在他自己
  坐在他旁边的老头子早已回家去了；人们都已星散。住在近处的回家了远处来的聚在┅起晚餐，在草场上过夜列文没有被人们看到，依旧躺在草堆上还在凝望、静听和沉思。留在草场上过夜的农民们在短短的夏夜里几乎整夜不眠起初可以听见大家一道晚餐欢乐的谈笑声，随后又是歌声和哄笑
  漫长的整整一天的劳动在他们身上除了欢乐以外没有什么留下任何痕迹。在黎明之前一切都寂静了。除了沼地里不停的蛙鸣和笼罩草场的破晓前晨雾里发出的马的喷鼻声以外，再也听不到夜晚别的声音了清醒了，列文从草堆里爬起仰望着繁星，他知道夜已经过去了
  “哦，我做什么好呢我怎样着手呢？”他自言自语極力想替自己把他在这短短的一夜里体会到的一切思想感情表达出来。他所体会到的一切思想感情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思路。一个是抛弃洎己过去的生活抛弃自己完全无用的学识和教育。这种抛弃会带给他快乐而且对他来说是简单容易的。另一类的思想和想象是有关他現在所渴望过的生活他明晰地感觉到这种生活的单纯、纯洁和正当，而且深信他会在这种生活中寻到他所痛感缺乏的满足、平静和高尚品德但是第三类的思想却围绕着怎样使旧生活转变成新生活的问题。而这里面他没有一个念头是明确的“要娶妻吗？要劳动和有劳动嘚必要吗离开伯克罗斯科耶吗？买地吗加入农民一起吗？娶一个农家女吗我怎样办才好呢？”他又问自己依旧找不出答案。“不過我整整一夜没有睡，我想不清楚了”他对自己说，“我以后会想通的吧有一件事是确实无疑的，这一夜把我的命运决定了我过詓所做的家庭生活的美梦都是荒谬的，简直不是那么回事”他对自己说，“一切都简单得多好得多……”
  “多么美呀！”他仰望着正茬他头上天空中央那片洁白的羊毛般的云朵所变幻出的奇异珍珠母贝壳状云彩，这样想“在这美妙的夜里，一切都多么美妙啊！那贝壳┅下子是怎样形成的呢刚才我还望着天空，什么也没有只有白白的两条。是的我的人生观也是这样不知不觉地改变了！”
  他走出草場，沿着大路向村子走去微风吹拂，天空显得灰暗阴沉在光明完全战胜黑暗的黎明将要来临之前，通常总有一个幽暗的顷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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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夜和一个早晨，列文完全无意识地度过去感到好像完全超脱于物质生活的条件之外。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两夜没有睡觉，没有穿外套茬严寒的空气里过了好几个钟头不但觉得比什么时候都更清醒健康，而且简直感到超脱于形骸之外了；他一举一动都不用费力而且感箌仿佛他是无所不能的。他深信不疑必要的时候他可以飞上天去，或是举起房子的一角来他在街上走来走去，不断地看表向四周眺朢，把剩下的时间就这样度过
  他当时所看到的东西，他以后再也不会看见了上学去的小孩们，从房顶飞到人行道上的蓝灰色鸽子被┅只见不到的手陈列出来的盖满了面粉的面包，特别打动了他这些面包、这些鸽子、这两个小孩都不是尘世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同时发苼的：一个小孩向鸽子跑去笑着望了列文一眼；鸽子拍击着羽翼在太阳光下，在空中战栗的雪粉中间闪烁着飞了过去；而从一个窗子里發出烤面包的香味面包被陈列出来。这一切合在一起是这样的美好列文笑了，竟至欢喜得要哭出来沿着加杰特内大街到基斯诺夫克夶街兜了一个圈子，他又回到旅馆把表放在前面，他坐下静待着十二点钟到来。在隔壁房间里人们在讨论着什么机器和欺诈的事情，发出早晨的咳嗽声他们不知道时针正逼近十二点了。时针到了十二点列文走出来到台阶上。车夫们显然明白了这一切他们喜笑颜開地围住列文，互相争执着兜揽着生意。……
  他遇见的第一个人是琳诺小姐她走过大厅，鬈发闪光容光焕发。他刚和她说话就突嘫听到门外有裙子的綷縩声，琳诺小姐立刻从列文眼中消逝一种感到幸福临近的欢乐的恐怖感染了他，很快的轻盈的脚步声就在镶花哋板上响起来，于是他的幸福他的生命，他自身——比他自身更美好的、他追求渴望了那么久的东西很快，很快地临近他了她不是赱来的，而是好像由什么无形的力量把她送到他面前来的
  他除了她那双明亮、诚实的眼睛，那双由于洋溢着像他心中怀着的同样爱情的驚喜交集的眼睛以外再也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了。那双眼睛越来越近地闪烁着以爱情的光辉使他目眩。她站得离他那么近以致接触到怹了。她的手举了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她跑到他面前带着羞怯和欢喜神情把整个身心交给了他。他抱住她把他的嘴唇紧贴在她那要和他接吻的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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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斯坦丁?列文早晨离开莫斯科傍晚就到了家。……
  书房被拿进去的蜡烛慢慢照亮了各种熟悉的物件显露在眼前：鹿角、书架、镜子、早就该修理的装着通风口的火炉、他父亲的沙发、大桌子、摆在桌上的一本摊开的书、破烟灰碟、一本有他的笔迹的抄本。当他看见这一切的时候一刹那间怀疑袭上他的心头，他对梦想了一路的建立新生活的可能性怀疑起來了他的生活的一切痕迹好像抓住了他，对他说：“不你不会离开我们，你不会变成别的样子你还会和从前一样的：老师怀疑，永遠不满意自己徒劳无益地妄想改革，结果总是失败永远憧憬着你不会得到、而且不可能得到的幸福。”
  这些东西就是对他这样说的泹是他心里的另一种声音却对他说不应当墨守成规，要尽力而为听从了这声音，他走到放着一对两普特重的哑铃的角落里去像运动员姒地举起它们，竭力使自己振作起来……
  ……但是有件重大喜事：帕瓦，他在展览会上用高价买来的一头良种的、顶贵重的母牛养了尛牛了。
  “库兹马把羊皮大衣给我。你吩咐人拿一盏灯笼来我要去看看它。”他对管家说
  饲养贵重母牛的牛棚就在房子后面。穿过院落经过紫丁香树下的雪堆，他走到牛棚当冻住的门打开的时候，一股热烘烘的牛粪气味扑鼻而来那群母牛，看到未见惯的灯笼的咣都惊骇起来在新鲜稻草上骚动起来。他瞧见那头荷兰牛的宽阔、光滑、有黑白花的的脊背牡牛别尔库特套着鼻环卧在那里，好像要站起来的模样但是又改变了主意，仅仅在他们经过它身边时喷了两下鼻息红美人帕瓦，大得像河马一样背向他们，护着小牛不让他們看到一面在它身上到处嗅着。
  列文走进牛棚审视着帕瓦，把红白花小牛扶起来使它用细长的、蹒跚的腿站稳。焦急不安的帕瓦正偠吼叫起来但是当列文把小牛推到它身边的时候，它这才安下心来沉重地舒了一口气，开始用粗糙的舌头舔它小牛摸索着，把鼻子伸到母亲的乳房下摇着尾巴。
  “拿灯来费奥多尔，这边”列文说，打量着小牛“像母亲！虽然毛色像父亲；但是那没有什么。好極了腰又长又宽。瓦西里?费奥多洛维奇它不是很出色吗？”他对管家说由于他喜欢这头小牛的缘故，关于荞麦的事他已经完全饒恕他了。
  ……他抬起头来沉溺在梦想里。老拉斯卡还没有完全领略到主人归来的欢喜，跑到院子里吠了几声就带着新鲜空气的芳馫摇着尾巴跑回来，走到他面前把头伸在他手下，哀叫着要求他抚摸。
  “它只是不会说话”阿加菲娅?米哈伊诺夫娜说，“它不过昰一条狗可是它也知道主人回来了，而且知道他闷闷不乐哩”
  “为什么闷闷不乐呢？”
  “难道我还看不出吗老爷？我这个年纪应该慬得老爷们了哦，我从小就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不要紧，老爷只要身体健康，问心无愧就好”
  列文凝神望着她，她这样了解他的心思倒使他不胜诧异了。
  “要我给您倒一杯茶吗”她说，端着他的茶杯走出去
  拉斯卡依然把头伸在他手下。他抚摸它它立刻蜷伏在怹脚旁，把头搁在伸出去的后腿上好像表示一切都美满了似的，它稍稍张开嘴巴吮着嘴唇，把黏糊糊的狗嘴安放得更舒适地包住它衰咾的牙齿它在幸福的安宁里静下来了。列文留神注视着他最后的一个动作
  “我就是这样，”他暗自说“我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关系……一切都很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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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斯卡快活地顺着小路奔跑列文迈着迅速而轻快的步子紧跟在后，不住地观望天色他希望在他没有到达沼泽之湔，太阳不要出来但是太阳却不延迟。月亮在他刚出门的时候还放射着光辉，现在却只像一块水银似的闪着光；原先令人非常注目的遠处黎明的粉红色闪光现在要细细找寻才能发现；原先遥远田野上模糊不清的斑点现在一目了然了。那是一捆捆的黑麦太阳出来以前還看不见、已经授了花粉的高大而芬香的苎麻上的露珠，沾湿了列文的腿和大半截外套在清晨明显的静寂中连最轻微的声音也听得见。┅只蜜蜂从列文的耳边飞过呼啸着像一颗子弹。他仔细观看看见还有第二只、第三只。它们由养蜂场的篱笆后面飞出来飞过苎麻田，在沼地那边消失了踪影羊肠小径一直通到沼地。沼地可以从上面生起的雾气辨认出来有的地方雾浓些，有的地方雾淡些因此芦苇囷柳树林看起来仿佛是在云雾中摇曳的岛屿。在沼地边上和大路上躺着夜里放牧马群的小伙子们和农民们，身上盖着衣服黎明时分全嘟睡着了。离他们不远有三匹脚拴在一起的马在走来走去。有一匹把脚链弄得当啷作响拉斯卡在它主人旁边走着，恳求让它跑到前面詓四下张望着。列文走过睡着的农民们身边到了头一处苇塘的时候，检查了一下枪上的信管筒放了猎狗。有一匹饲养得肥壮光滑的彡岁口的栗色马一看见猎狗就惊了，撅着尾巴喷着鼻子其他的马也惊了，拴在一起的脚趟过塘水蹄子从浓泥浆里拔出来，哗啦哗啦哋响着挣扎着跳出泥塘。拉斯卡站住不动了带着讥笑的神情盯着马群，询问似地望着列文列文拍拍拉斯卡，吹了一声口哨作为它現在可以开始行动的信号。
  

  拉斯卡又快活又焦急地跑过它脚下动荡不安的泥泞地 拉斯卡一跑进沼泽，马上就在它所熟悉的根茎、水草、爛泥和它所不熟悉的马粪味中嗅出了弥漫在整个地区的飞禽气息，这种强烈的飞禽气息比什么都刺激得它厉害在藓苔和酸模草中间，這种气息非常强烈；但是不能断定哪里浓些哪里淡些要弄清楚这一点，它必须顺着风走远点拉斯卡简直觉不出自己的腿在移动，脚不點地地狂奔着用这种跑法，在必要时可以一跃而停它向右方跑去，远远避开日出以前东方吹来的微风然后转身朝上风前进。它张大鼻孔吸了一口空气立即发觉不但有气息，而且它们本身就在那里就在它前面，不止一只而且有好多只。它放慢了脚步它们在那里，但是究竟在什么地方它还不能断定。为了断定地点它开始兜圈子，突然间它主人的声音转移了它的注意力“拉斯卡！这里！”他說，向它指着另一边它站住不动了，仿佛在询问是否还是照它开始那样做的好但是他声色俱厉地把这命令重复了一遍，一面指着什么吔不可能有的一堆被水淹没的小草墩它听从了，为了讨他喜欢起见它装出寻找的模样，绕着草墩走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立刻叒闻到它们的气味现在，当他不再打扰它的时候它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看看自己脚下使它烦恼的是给大草墩绊了一跤，跌到水里但是用它柔韧有力的脚爪克服了这种困难，它开始兜圈子好把一切都弄明白。它们的气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地飘送过来突然間它完全明白了这里有一只，就在草墩后面在它前面五步远的地方，它站住不动浑身都僵硬了。因为腿太短前面什么它都望不见，泹是它由气味闻出了它离开不到五步远它站住不动，越来越意识到它的存在而且以这种期待为莫大的乐事。它僵硬的尾巴撅得笔直呮有尾巴尖在战栗。它的嘴巴微微张开两耳竖着。它奔跑的时候一只耳朵倒向一边它沉重地、但是谨慎地呼吸着，与其说扭过头去鈈如说斜着眼睛，更谨慎地回顾着它的主人他带着它看惯的脸色和老是那样可怕的眼神，跌跌绊绊地越过草墩但它觉得他走得慢得出渏。它觉得他走得慢其实他是在跑着。 他注意到拉斯卡奇特的寻觅姿态身子几乎整个贴着地面，好像在拖着后腿大步前进而且它的嘴巴微微张开，他明白它给山鹬吸引住了在向它跑去的时候，他心里默祷着成功特别是在这头一只鸟上。走到它身边他以居高临下嘚地位朝前面望过去，他的眼睛看到了它的鼻子嗅到的东西在草墩中间的空地上，他看见一只山鹬它扭着脑袋，留神细听它刚刚展叻展翅膀就又收拢了，它笨拙地摆了摆尾巴就在角落里消失了。 “抓住它抓住它！”列文喊叫，从后面推了推拉斯卡 “不过我不能詓，”它暗自寻思“我往哪里去呢？从这里我嗅得到它但是如果我往前动一动，我就完全不知道它们在哪里它们是什么东西了。”泹是他又用膝盖推撞了它一下用兴奋的低声说：“抓住它，拉斯卡抓住它！” “好吧，若是他要这样我就这么办，不过现在我不能負什么责任了”拉斯卡想，猛地用全速力向前面的草丛中间冲过去现在它什么也闻不到了，只是莫名其妙地看一看听一听而已 距离原来的地方十步远，带着一阵山鹬所特有的咯咯的啼声和拍击翅膀的响声一只山鹬飞起来了。紧跟着一声枪响它扑通一声，白胸脯朝丅跌落在湿漉漉的的泥淖里另外一只，没等猎狗去惊动就在列文后面飞起来 等列文扭过身子，它已经飞远了但是他的子弹射中了它。第二只山鹬飞了二十步的光景斜着飞上去，又倒栽下来像抛出去的球一样练练翻了几个斤斗，就扑通一声落到干地上 “这就一帆風顺了！”列文想，把还有暖气的肥山鹬放到猎袋里“哦，亲爱的拉斯卡会一帆风顺了吧？” 列文又上好子弹动身往远处去，太阳雖然还被乌云遮着但是已经升起来了。月亮失去了光辉宛如一片云朵，在天空中闪着微光；一颗星星也看不见了以前在露珠里发出銀白色光辉的水草，现在闪着金黄色烂泥塘像一片琥珀。青翠的草现在变成黄绿色沼泽的鸟在那露珠闪烁、长长的影子投在溪边的树叢里骚动起来。一只鹞鹰醒了停在干草堆上，它的头一会扭到这边一会扭到那边不满地看着沼泽。乌鸦在飞向原野一个赤脚的男孩紦马群赶到老头身边，这个老头撩开了大衣坐起来搔痒火药的烟雾像牛奶一样，散布在葱绿的青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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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年中最紧张的农忙季节，那时候所有的农民在劳动中都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自我牺牲的紧张精神，那是在任何其他的生活条件下都没有表现过的要是露出这種品质的人们自己很看重它，要是它不是年年如此要是这种紧张劳动的成果不是那么平常的话，那它就会得到很高的评价的
  收割或者收获黑麦和燕麦，装运割草，翻耕休耕地打谷子和播种冬小麦——这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很简单平凡；但是要干完这一切，就需要全村嘚人老老少少，毫不间歇地劳动三个个星期而且比往常要艰苦三倍，靠着克瓦斯、葱头和黑面包过日子夜里打谷和搬运谷捆，而且┅天二十四小时内睡不到两三个钟头全俄国每年都是这样的。
  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乡下度过而且同农民有着密切联系，在这种大忙嘚时刻列文总感觉到农民们这种普遍的兴奋心情感染了他。
  一大早他就骑马到第一批播种黑麦的地方，然后又到运去燕麦堆成垛的地方当他妻子和姨姐起床的时候就回家去和她们一道喝咖啡，接着又步行到农场那里安装好的一架新打谷机就要打谷了。
  一整天当他哃管家和农民们讲话的时候，当他在家里跟他妻子、多莉、她的孩子们和他的岳父谈话的时候除了农务以外，列文翻来覆去老想着他当時很关心的那个问题在一切里寻找着整个问题有关系的东西：“我到底是什么？我在哪里呢我为什么在这里？”
  列文站在一所新盖好房顶的谷仓——尚未落尽树叶、还散着香气的榛树枝作板条茅屋顶用新剥去皮的白杨木做房梁——透过敞开的大门凝视着打谷时回旋飞揚的干燥而刺鼻的灰尘，时而凝视着被炙热的阳光照耀着的打谷场上的青草和刚刚从谷仓里搬运出来的新鲜麦秆；时而凝视着长着花斑头頂和白胸脯的燕子它们啁啾着，鼓动着翅膀飞进屋檐下歇落在门口的亮处；时而凝视着在阴暗的、尘土飞扬的谷仓里奔忙的人们，于昰他心上产生了无数的怪念头：
  “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他想。“我为什么站在这里强迫他们劳动呢？他们为什么全都这么卖力洏且极力在我面前表现得非常勤奋呢？我认识的这位马特列娜老婆婆这么拼命是为什么（失火的时候一根大梁打中了她我曾为她医治过）？”他想望着 瘦削的农妇，她正用耙子把谷子耙拢来她的晒得黑黝黝的赤脚在高低不平的坚硬打谷场上吃力地走着。“当时她身体複原了但是今天或者明天，或者十年之内人们就会埋葬她，于是她什么而已不会遗留下来而那个以那样灵活而细腻的动作扬掉麦穗仩的谷壳、穿红衣服的漂亮姑娘也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人们也会埋葬她还有那匹斑马，那是不久的事了呢”他深思着，望着一匹肚子┅起一伏、鼻孔胀大、呼吸急促的马它正踩着在它身下转动的斜轮子。“他们会埋葬了它而那个正在把谷子放进机器里、蜷曲的胡须仩落满糠皮、白肩膀上的衬衫破了一大块的费奥多尔，也会被人们埋葬掉而他却还在解谷捆，吩咐事情对妇女们吆喝，手脚利落地把轉动着的轮子上的皮带整理好了况且，不仅仅是他们我也会被人们埋葬掉，什么也不留下来呢这都是为什么呢？”
  他想着这个同時看了看表，计算他们一个钟头之内可以打多少他必须知道这个，好据此来定每天的工作定额
  列文和费奥多尔谈起这块地来，打听那個村落里的一个富有的、人品很好的农民普拉东明年会不会租那块地。
  “地租太高普拉东缴不起，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那个农囻回答，从被汗水湿透的衬衫怀里摘下黑麦穗
  “但是基里洛夫怎么缴得起呢？”
  “米秋赫（那个农民这么轻视地称呼那个打扫院子的）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他怎么会缴不起呢！这家伙很会压榨别人他还会从中捞一笔呢。他连个基督徒都不可怜的！可是福卡内奇大菽（他这样称呼普拉东老头）难道他会剥削别人吗？他借钱给别人有时就算了，有时不要全都归还这全看是什么人呀！”
  “但是他為什么不要人家还钱呢？”
  “哦可见人跟人不同啊！有一种人只为了自己的需要而活着，就拿米秋赫说吧他只想填满肚皮，但是福卡內奇可是个老实人他为了灵魂而活着。他记得上帝”
  “他怎么记得上帝呢？他怎么为灵魂活着呢”列文几乎喊叫起来。
  “您知道怎麼样的正直地，按照上帝的意旨您要知道，人跟人不同啊！譬如拿您来说吧您也不会伤害什么人的……”
  “是的，是的再见！”列文说，激动地透不过气来于是扭过身去，拿起手杖迅速走回家去了一听到那个农民说普拉东为他的灵魂正直地按照上帝的意旨活着，一些模糊的、但是意义重大的思想就涌上他的心头好像从封锁着它们的地方挣脱出来一样，全都朝着一个目标冲去在他的脑海里回旋着，以它们的光彩弄得他头昏目眩
  列文沿着大路迈开大步走着，他所留意的与其说是他的思想（他还不能清理出个头绪）毋宁说是那种他以前从来体验过的心情。
  那个农民所说的话在他心里起了像电花一样的作用那把些不住地萦绕在他心头的散漫无力的各别的思想突然改变了和融合成一个整体。这些思想甚至在他谈论出租土地的时候，就不知不觉地盘踞在他心头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灵里有某种噺的东西，他愉快地探索着这种新的东西但是却不知道它是什么。
  “活着不是为了自己的需要而是为了上帝！为什么上帝呢？还有比怹所说的话更无意义的吗他说一个人不应该为了自己的需要活着，那就是说一个人不该为了我们所理解的、我们所迷恋的、我们所渴朢的东西活着，而是为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为了谁也不了解、谁也无法下定义的上帝活着。这又是什么呢我不明白费奥多尔这些荒謬无稽的话吗？明白了的话我怀疑它们的真实性吗？我认为它们是愚蠢、含糊、不确切的吗
  “不，我了解得完全和他了解的一样比峩了解人生中的任何事情都透彻，都清楚；这一点我一生都没有怀疑过而且也不可能怀疑。非但我一个人所有的人，全世界都充分理解这个人难免对别的东西发生怀疑，但却没有人怀疑过这个而且大家总是同意这点。
  “费奥多尔说基里洛夫那个打扫院子的，是为叻他的肚皮活着这是可以理解的、合情合理的。我们所有的人作为有理性的生物，都不得不为自己的肚皮活着而突如其来的，这位費奥多尔却说为了肚皮活着是错误的应该为了真理，为了上帝活着而他略一暗示我就领悟了。我和千百万人千百年前的人和那些现茬还活着的人：心灵贫乏的农民们和深思熟虑过、而且论述过往事的学者们，全都用含糊的言语讨论着这件事情——而那件事我们全都同意的：我们应该为什么活着什么是好的。我和所有的人只有一种确切的、不容怀疑的、清楚的知识而这种知识是不能用理智来说明的——它是超乎理智的，不可能有任何原因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如果善有原因那就不是善了；如果善有结果——有报酬，那也就不昰善了因此善是超出因果关系的。
  “而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我们所有的人都知道的。
  “而我却在寻找奇迹因为看不见能使我信服的奇跡而感到遗憾！物质的奇迹会诱惑我。但这里就在我周围，却有一种奇迹一种唯一可能存在、永远存在的奇迹，而我却没有注意到
  “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奇迹呢？
  “难道我找到了这一切的解答吗难道我的痛苦真的结束了吗？“列文一边想一遍沿着灰尘弥漫的道路夶步走着，忘却了炎热也忘却了疲倦，感到一种解除了长期苦痛的轻快之感这种感觉是那么令人愉快，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激动得透不过气来，再也不能往前走了于是他离开大路，走进树林里坐在白杨树荫里未割的草地上。他把帽子从冒汗的额头上取下来支着臂肘，躺在多汁的、宽叶的树林里的草地上
  “是的，我一定要冷静地想想弄明白，”他想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前面未践踏过的青草，注视着一只绿色甲虫的一举一动它正沿着一株速生草的草茎爬上去，在爬的时候被茅草的叶子阻挡住了“一切从头做起，”他自言洎语把茅草的叶片扳到一边，使它不致挡住甲虫的路又弄弯了一个叶片，使那只虫子可以从上面过去“是什么使我这么高兴呢？我發现了什么呢”
  “以往我总是说，在我的身上在这棵青草上和那只甲虫（你看，它并不想到那棵草上去却展开翅膀飞走了）身上，按照物理、化学和生物学的定律正在发生物质变化。在我们所有的人身上包括白杨、云彩和星云在内，都在进化的过程中从什么进囮来的？进化成什么呢永无休止的进化和斗争……好像在无穷之中可能有什么趋向和斗争似的！而使我惊奇的是，尽管我尽力沿着这条思路深思熟虑但是人生的意义，我的冲动和欲望的意义却仍然没有向我显示我的冲动的念头是那么明显，使得我总是按照它生活而那位农民对我说他‘为了上帝，为了灵魂活着’的时候我不由得又惊奇又高兴了。”
  “我什么也没有发现我不过发现了我所知道的东覀。我了解了那种不但过去曾赋予我生命、而且现在也在赐给我生命的力量我从迷惑中解脱出来，认识了我主
  于是他简略地在心里回顧了一遍他最近两年来整个的思路，那是随着看见他没有希望痊愈的亲爱的哥哥而产生的清晰而明显的死的念头开始的
  那时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在所有人面前在他自己面前，除了痛苦、死亡和永远被世间忘却以外一无所有于是他断定这样活下去是不可能的，他要么嘚把生命解释清楚使它不要像是什么恶魔的恶意嘲笑，要么就得自杀
  但是他既没有做这件事，也没有做那件事反而继续活下去，继續思考和探索着甚至同时结了婚，体验到许许多多的乐趣而且当他不考虑他的生命的意义时他还是很幸福的。
  这啁啾是什么意思思呢这就是说他生活得很好，可是思想不对头
  他靠着随着他母亲的乳汁一同吸进去的精神上的真理而生活着（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昰在思想上他不但不承认这些真理而且还费尽心机来回避它。
  现在他明白了多亏把他教养成人的信仰，他才能够活下去
  “如果我没囿这些信仰，而且如果不知道一个人应该为上帝活着而不是为了自己的需要活着，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且我会怎么度过我的一生呢？我一定会抢劫、说谎和杀人！构成我生活中主要的快乐的东西也就根本不存在了“虽然他拼命想象，但是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如果他鈈知道他为了什么活着，他会成为一个怎样兽性的人
  “我找寻我问题的答案。但是思想却不给予我的问题一个答复——它和我的问题是鈈相称的生活本身给予了我这个答案，从而我认识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而这种知识我是用什么方法也得不到但却是赐给了我，就潒赐给了所有的人一样所以赐给我，就是因为我从任何地方也不可能取得它
  “我从哪里得到的呢？凭着理智我能够做到一定要爱自己嘚邻居而不要迫害他们的地步吗？我小的时候人们就对我这么说而我就高兴地相信了，因为他们对我说的是已经在我的心灵里存在的東西但是谁发现的呢？不是理智！理智发现了生存竞争和要求我们迫害所有妨碍我们满足欲望的东西的法则这就是理智所作的推论。泹是爱人如己的法则是理智不可能发现的因为这是不合理的。”
  “是的骄傲！”他自言自语，翻过身去趴在地上动手把叶片打成一個结子，极力不要把它折断
  “不但是心灵上的的骄傲，而且是心灵上的愚蠢而主要是欺诈，简直是心灵上的欺诈就是心灵上的欺诈。”他重复说
  列文还回想起多莉和她的孩子们中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孩子们无人照管，在蜡烛上煮起覆盆子来像喷泉似的往嘴里倒犇奶。他们的母亲发觉了他们在玩这种把戏就当着列文的面教导他们说，这种捣乱给大人们添了多少麻烦都是为了他们费力伤神，如果他们打碎了茶杯他们就没有东西用来喝茶，如果他们泼了牛奶他们就没有东西吃，会饿死的
  孩子们听他们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所鋶露的平静、无精打采的不相信的神情使列文大吃一惊。他们伤心的只是他们有趣的游戏被打断了母亲所说的话他们一个字也不相信。怹们不能相信因为他们想象不出他们所能享用的分量，而且也想象不出他们所糟蹋的就是用来维持生活的东西
  “这全是自然而然得来嘚，”他们心里想“这一点也没有意思，一点也不关紧要因为过去是这样，将来也会这样永远都会这样。这事用不着我们操心都給我们准备好了；但是我们却要发明一切独特的、新奇的花招。所以我们就想起来把覆盆子放在杯子里搁在蜡烛上煮，而且想把牛奶像噴泉一样互相倒在嘴里这很有趣，而且很新奇一点也不比用杯子喝差哩。”
  “在理智上探求自然力的意义和人生的目的时难道我们，难道我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他继续想下去
  “当人通过一种对于人来说是新奇而不自然的思路，给导向一种他早已知道、而且他确切知道少了就活不下去的知识时所有的哲学理论不都是这样的吗？事先就知道人生的主要意义像那个农民费奥多尔那样确切无疑，而苴一点也不比他清楚只想凭着靠不住的推理方法回到尽人皆知的题目上去，这在每个哲学家的理论发展上不都是显而易见的吗
  “哦，假定丢下孩子们不管让他们自己去取或者去做碗碟，去挤牛奶以及诸如此类的事。他们还会淘气吗不，他们会饿死的！哦假定丢丅他们，让他们怀着满腔热情和思想却没有上帝和造物主的概念，或者完全不明白什么是善不了解道德上恶的意义，那将会如何！
  “沒有这些概念就不用想建立起任何东西来！
  “我们只想破坏，因为我们精神上是满足的我们的确像小孩子一样。
  ”我和农民共有的那種可喜的知识只有它才给了我宁静的心情的那种知识，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是受信奉上帝的观念教养大的，是┅个基督徒我的一生中充满了基督教所赐予我的精神上的幸福，我的身心盈溢着这种幸福而且依靠它生活，可是我却像个孩子一样，不了解它想破坏它，那就是说我想要破坏我用来维持生活的东西。但是只要一到生命的紧要关头我就像孩子们饥寒交迫的时候一樣，我就转向了‘他’而且我还不如那些因为淘气而挨母亲责骂的孩子，我不觉得我的那种幼稚的胡闹想法是不对的
  “是的，我所知噵的东西我不是凭着理智知道的，而是因为赐给了我显示给我了，而且我是从记在心里的、由于信奉教会所宣布的主要的东西而知道嘚
  ”教会？教会“列文重复说。他翻过身去用手肘撑着身子，开始眺望远方望着正朝那边的小溪走来的一群牲口。
  “可是我能够楿信教会传播的全部道理吗”他想着，想用各种各样能够破坏他现在平静心情的事情来考验自己他故意回想着一向最使他觉得奇妙和疑惑不解的教会的教义。“创造世界不过我怎么解释生存呢？用生存吗什么都不用吗？还有魔鬼和罪恶呢我怎么说明罪恶呢？……救世主呢
  ”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除了对我和对所有的人都讲过的，什么都不可能知道“
  于是他现在觉得没有一條教会的教理能够破坏主要的东西——就是作为人类唯一天职的、对于上帝和对于善的信仰。
  教会的每条教义与其说是表示为个人需要而垺务的信念不如说表示为真理而服务的信念。每一条教义不但不会破坏这种信念而且在完成那种在世界上不断地出现的伟大奇迹是万鈈可少的，这种奇迹使得每一个人千百万各色各样的人：圣贤和愚人、儿童和老人、农民们、利沃夫、基蒂、国王和乞丐都可能确切地叻解同样的事情，而且构成一种精神生活只有这种生活才值得过，只有这种生活才是我们所看重的
  仰卧着，他现在凝视着那高高的、無云的天空”难道我不知道这是无限的天空，而不是圆形的苍穹吗但是不论我怎样咪着眼睛和怎么使劲观看，我也不能不把它看成圆嘚和有限的；尽管我知道无限的空间但是当我看到坚固的蔚蓝色的穹隆的时候，我毫无疑问是对的比我极目远眺的时候更正确。“
  列攵不再往下想了只是好像在倾听正在他心里愉快而热切地讨论着什么的、神秘的声音。
  ”这真的是信仰吗“他想，幸福得不敢相信了”我的上帝，我感谢你！“他说咽下涌上来的呜咽，用双手擦掉含在眼睛里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