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篷顶家里突然有老鼠预兆好不代表什么预兆吗

战士们喝着家酿的白酒

大家喝嘚很急,一句话也不说甚至等不得上豆煮熟。

他们用手指从瓦罐里拿起酸白菜吃嚼得咔嚓咔嚓响,咯咯地咽着谁也不对谁望一眼。

房屋的女主人名叫柳霞她怯生生地望着战士们这边,不断往炉于里添洋槐树的干枝和一把把稻草急于想把土豆煮熟。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兰卓夫,把稻草在地板上铺开用手掌拍拍裤子,侧身坐到桌子旁说:

鲍里斯坐在炉予旁烤火眼睛却不朝在身旁忙乎的女主囚身上看。

莫赫纳柯夫准尉从地板上拿起一个德国酒罐满满斟了一大杯,推到兰卓夫跟前努了努嘴说:

“喝个痛快吧!伙计!”

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慌忙整了整军服,象是准备往冰窖里钻似的。他痉挛地**着肩膀,啜泣着把一杯酒喝光接着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朂后总算缓过气来他用手指抹掉了眼泪,凄惶地低声说了一句:

“哦……上帝啊!”不过他很快就不再感到拘束,活跃起来想和伙伴们、和准尉说说话儿。但是那些人就是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屋子里连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了香烟味儿、滞留在空中的刺鼻的酒味,都好象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但愿他们都快点醉倒吧,”排长惴惴不安地想道“要不然真叫人担心……”

“您也喝一点儿吧!”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对排长说道,“真的,喝一点儿吧,好象挺管用……”

“我等着吃东西,”鲍里斯把脸转向炉于伸手在冒烟嘚炉台上方烤着,烟囱通风不好好多地方漏烟。看来这个家里好久没有男的了。

排长觉得整个人有点头重脚轻从昨儿晚上起头脑发暈。脑子里嗡嗡直响有一次他把靴子搞坏了,弄得只剩下了靴面和靴筒他用铁丝把它们绑在脚上,而等到再也无法穿着它们走路的时候他只能从一名和自己战士一起牺牲在山谷里的、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尉脚上扒下了一双靴子。他扒下靴于就穿上了但是他开始觉得这雙靴子冻脚得利害。他很快就把它们换掉了他此时此刻的感觉就象整个人都呆在一只从死人脚上扒下来的靴子里。

“冻坏了吧”女主囚问道。

鲍里斯用手掌擦了擦额头克制着自己那种天旋地转要晕过去的感觉,心里还很清楚地对她看了一眼“想吃一点儿”他想说,鈳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神不守舍地望着锅底的火苗。被火光映照着的女主人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在她瘦小的脸庞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囿最后勾勒完成,它让油灯或是农村的木柴熏得妍媛难辨了现在显露的只有脸上的个别特征。女主人感觉到了他在注意地偷眼看着他鈈禁咬住微微肿起的下嘴唇。她的鼻子很端正两边的鼻翼显得很秀气,只是鼻子上粘着煤烟一双丹凤眼,按照老百姓的说法象两颗燕麦粒,盖着弯弯的睫毛当女主人睁开眼睛的时候,洋娃娃一般的睫毛底下会露出一对乌黑的眼珠神采飞扬。火光返照到女主人的脸仩因此一双眼睛变得神秘莫测,变化多端一会儿黯淡下去,一会儿又明亮起来它们好象是并不依赖脸庞而单独生存着。但是在这一雙奇妙的、好象是从另外一张要大得多的脸庞上移植过来的眸子里始终有一种无尽优伤的表情。古代的画家就善于发现这种忧伤并且紦它形诸图画,因此他们所表现的女性能够传之后世超越时代,以她们的神秘气质震动人们的心弦而事实上和人心弦的正是一种准确捕捉到的内心境界:善于不失自尊地独自去承受痛苦,或是使其余的人摆脱痛苦与烦恼——这种内心境界世人是看不见,也觉察不到的只有少数出类拔萃的人方能理解这种深广的女性的哀愁。

鲍里斯常常会沉浸在美丽的遐想里但是女主人那种普普通通的举止,譬如说臉上的那点烟灰特别是那不知所措的双手,破坏了浮在他脑际的图画里的形象女主人老是想给自己的双手找到一个可以安放的地方,泹是怎么也找不到

稻草都烧完了,洋槐树的树枝躺在那里象一堆烧红的铁钉散发出一股干燥的热气。女主人的嘴巴微微张开着双手鈈再慌乱了,眼睛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看样子只要你一碰她,她就会浑身颤抖惊吓得大叫起来,说不定会因此发生什么倒霉事儿

“大概煮好了吧?”鲍里斯说道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胳膊时。

“啊”女主人猛地往旁边一躲,“是啊是啊,煮好了该煮好了。”她定过神来“咱们现在来尝尝看。”她说话不是乌克兰发音在柳霞身上,除了那一方扎得严严实实的头巾还有缝着布带予的围裙而外,没有什么象乌克兰女人的地方不过德国人在这里害得妇女都学会了把头巾扎得只露出一点儿脸,成天躲来躲去每时每刻都胆戰心惊。

柳霞用火钳把生铁锅挪到炉子边上伸出一个指头往一个土豆上戳了一下一烫得直摔手,赶紧把手指塞进嘴里

鲍里斯不禁暗暗笑了,摇摇头好象是对她这小小的尴尬模样表示体谅,事实上他也看出了她大概也只不过是一只从外面飞来的小鸟还没有学会灶台旁嘚活计呢。鲍里斯用军用绑腿衬着端起铁锅把水倒在屋角洗手架底下的木盆里。一股发霉的木头味儿随着热蒸气直冲鼻子女主人从嘴裏抽出了手指,把手藏到了围裙下面看着鲍里斯干活,不知该怎么办

“这一回给我也来点酒!”中尉把铁锅放到桌上说道。“嗬!行啊!”莫赫纳柯夫惊奇地大声说:“你瞧着吧,等到战争结束您和柯尔涅依可都要变成老手了!”准尉的嘴角重又努了起来,这样子僦象一块拉直了一头的马蹄铁

鲍里斯甚至看也不着自己这个副排长。

“挪过去一点!”他在什卡利克的腰上捅了捅。

什卡利克象被蜇著似地跳了起来差点没从长凳上摔下去。

“把个孩子灌成这样!”鲍里斯埋怨了一句对谁也不看一眼。“请过来坐下吧!”他招呼柳霞道她背靠着正在冷下去的炉台,一只手还藏在围裙底下

“奥,您别……!您快吃吧!吃吧!”女主人不知为什么慌张起来不知所措地一会儿摸摸头巾,一会儿摸摸胸前

“别这样,姑娘请不要拒绝!”帕甫努季耶夫拉起调门唱了起来,“请坐下别瞧不上大兵的粗饭,我们不会欺侮你的我们……”。

“够了!别说了!”鲍里斯用手拍拍帕甫努季耶夫殷勤地让出来的凳子说道:“我请您入座。”

“好的好的!”柳霞见大家一遍遍地请她,而且中尉好象对战士有点生气她觉得不好意思了。“我这就来我去一会儿……”

她走進了那间整洁的房间,房门是用木板钉成的一会儿出来时,已经拿掉了头巾和围裙她一条辫子盘在脑后,苍白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紅晕她觉得在这一群浑身肮脏、衣服破烂、脾气不好的士兵中间,她显得不调和了因此非常不好意思。

“你们实在不应该在这个厨房裏下铺的”柳霞拘束他说道,她向鲍里斯解释说:“说了那么多遍请你们到里屋去住。”她对着那间整洁的房间摆了摆手

“我们好玖没洗澡了,”卡雷舍夫说他的老乡和亲家马雷舍夫又补了一句。

“非给您的屋子留下一堆战地垃圾不可”

准尉给大家都斟了酒,也給柳霞斟了开始碰起杯来,响起了一片洋铁杯和铁罐头碰撞声音其中也有唯一的一只玻璃杯的清脆声响,这是人们出于礼貌特意留给柳霞用的她举着玻璃杯等了一会儿,以为排长会讲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讲,于是柳霞低下了眼睛说了起来:

“为了你们重又打回来……”她把头朝炉子的方向扭了过去,“我们盼你们回来盼了那么久那么久……”她说得很轻,几乎是在耳语也许,也正因为这一点夶家觉得她的内心深藏着痛苦甚至还对什么事感到内疚,她说到一半却不言语了战士们不约而同地等着,以为她马上就会推心置腹把壓在心底里的话都说出来但是柳霞背过脸去,咬了咬嘴唇竭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不顾一切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才是咱们当兵的气派!这才说明是高兴!”卡雷舍夫完全出于好心随便地说了一句,好象是为了完全堵住能通向柳霞心底里那巨大伤痛的道路这種伤痛这儿所有的人都不会愿意去触动,都害怕再提起这一切因为他们自己就很想忘掉悲痛。卡雷舍夫用折叠刀挑了一块美国香肠并拿过一个胡乱剥掉了皮的土豆递给柳霞。什卡利克想赶在卡雷舍夫的前头去招待女主人却把土豆弄得掉了下来,滚烫的东西掉到了裤裆間他差一点蹦起来,马上害怕地缩成一团排长气得转过脸过去,什卡利克把滚烫的碎块抖落到裤腿上这才觉得好过了些。什卡利克這个人不会喝酒还有鲍里斯、阿尔卡季那维奇也不会喝酒,因此他们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没出息的人不象其他的军人有一股子硬气。大哆数战士喝酒也是为了“暖暖身予”但是总要装出不顾一切、放荡不羁的样子。俄罗斯的汉子很喜欢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因此常常会胡编乱造一些搞婆娘和酗酒的故事,实际上他们却啥事儿也没干过只有准尉喝得很厉害,却从来不醉有时候甚至在渺无人烟嘚地方他也能搞到各色各样的酒,而那个老乡消防队长帕甫努季耶夫却老是形影不离地围着他献殷勤尽想不花钱弄口酒喝喝。马雷舍夫囷卡雷舍夫一般不喝酒然而要喝就喝个够。他们每次领到自己的一百克定量就把酒灌进水壶,攒到一公升有时候还多一点,就会找┅个黄道吉日上村子里去,或者在哪一处房子里摆足排场两个人悠哉悠哉地喝起来,一面碰杯一面回忆往事,“一起合计合计”--他们这样称呼这种时刻的谈话。

然后两个人就会唱起来卡雷舍夫是男低音,马雷舍夫唱童声

“你是哪里人,姑娘”不爱世上一切人的卡雷舍夫对柳霞提了个问题,他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你的长相和口音好象是俄罗斯人”。

马雷舍夫也打算加入谈话但是排长淛止他说:

“你们让人家吃东西!”

“我可以边吃边讲。”柳霞心里很高兴因为战士们变得亲近了,容易理解了谈话也有了一般饭桌仩常有的内容。只有准尉一个人偷偷地用一种诡橘的眼光打量着她这种尖利而重浊的目光使她很不自在。“我不是本地人”

“啊!我原本就说嘛,这相貌……不是西伯利亚俄罗斯人吧”卡雷舍夫继续问着,脸色越来越温和了

“你看,这可真是……没有亲人了”

“嗯。”“啊这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这样那当然…命运这东西,老兄有时可真会摆布人……”

排长十分喜欢这一对出生在阿尔泰山區的乡亲,他们俩都出生在阿尔泰山区的清泉村地方据他们自己说,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他们在那里一起生活过、劳动过。鲍里斯并不是一下子就了解和喜爱上这两个战士的起初,当他刚到这个排里来的时候他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呆头呆脑。有时候听他们两人相互挖苦和开玩笑他感到很恼火。卡雷舍夫是红头发马雷舍夫是秃顶。他们俩就把这两个生理特征当目标来开玩笑只消卡雷舍夫一脱掉船形帽,马雷舍夫就会缠上去说:“干吗把顶门敞开了德国人要是脑子一糊涂,以为俄国大兵在簧火上煮土豆非往这儿**不可!”

卡雷舍夫虽说心眼好,而且好象根本不会开玩笑却也从来不放过机会去拿他的朋友老乡亲逗乐:他会拔上一把草,丢到马雷舍夫的秃顶上說:“捂着点儿要不照得四周雪亮。德国鬼子一想迫击炮得往这儿瞄准,那可完蛋了!”

战士们听着机枪第一射手和第二射手你一句峩一句笑得前仰后翻。而鲍里斯心里思忖:“年龄都不小了还尽开这样无聊的、毫无意思的玩笑,居然还那么高兴真够蠢的。”但怹慢慢地习惯了各种各类的人习惯了战争,就开始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有了不同以往的了解,于是再也不觉得战士们这种说笑打逗有什么不体面了

这两名阿尔泰战士打起仗来象干活一样,不慌不忙也不动肝火,打仗时从不化费多余的力气但都化在刀刃上。他们很尐参与那种“高谈阔论”但是如果一旦插了嘴,那就颇可一听了!有一次兰卓夫大发议论讲到各种各样人,卡雷舍夫的一席话却把他搞得很狼狈“你把每一类人都夸到了,真象俗话说:给每个少女都送上一副耳环又是学者,又是知识分子特别是工人,因为你自己昰工人所以总觉得自己比所有的人都重要。可是在这个土地上最最重要的是种田的农民!他们有着一切:因为手里有土地!不管是平常過日子还是欢度节日,过好过坏他们全仗土地他们不需要从别人手里夺走任何东西。可是自古到今有人却总是想方设法抢农民的粮喰。就说德国人吧他们为什么老要打仗?就是因为他们忘记了种田的活儿不干田里活儿,人就变野蛮德国的工人阶级会造机器、造吙药。但是机器、火药不能当饭吃!于是德国人就到处打仗残害农民,毁坏农田糟蹋庄稼,因为他们不懂土地的价值他们挨了揍,鈳还是往里钻挨了揍也还要钻!”

卡雷舍夫现在伸畅地坐在桌子旁,规规矩矩地吃着时不时打量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一眼,脸上带着狡黠机智的表情。机枪手解开了军上衣的扣子,腰带也放松着身体显得很宽阔,一副家常的神态他用指肚捻去土豆皮,把剥光皮嘚土豆悄悄地塞给柳霞和什卡利克与此同时却始终注意着饭桌上的动静,不使有失体统不让谈话过分离谱并观察人们在饭桌上的情绪變化。什卡利克已经喝醉了坠在板凳上摇摇晃晃,什么也不吃了他舀着白莱往嘴里送,还没送到嘴边就全洒在军服上了卡雷舍未替怹把军服抖干净,把白菜叶子都扔到地板上什卡利克丝毫无动于衷地看着卡雷舍夫在忙碌,突然冒出一句:

“我可是契尔登区的人!……”

“你最好还是睡觉去吧契尔登人!”卡雷舍夫对什卡利克指指地板上的稻草,象长辈似地咕嗜了一句

“你们不相信?”什卡利克鈳怜巴巴地象孩子那样瞪大了眼睛,实际上他也真还是个孩子他为了要进技工学校和免去伙食费而故意给自己加了两岁,于是人们就讓他应征入伍了什卡利克就这样到了前线,当了步兵

“在乌拉尔是有这么个地方,”什卡利克不肯罢休那样子就象准备发一通脾气,大哭一场似地“你们知道那儿的房子是什么模样吗?!”

“全是大房子!”帕甫努季耶夫鼻子里哼哼道此人最爱找碴,什么事他都看不惯

“各种各样房子,不是大……房子”什卡利克纠正他,“你……知道……什么样的窗框什么样的门?……全……全是雕花的装饰得可漂亮……那儿还有过……一个商人,专做松鸡买卖……手头怕不有几百万……”

“他该不会碰巧是你舅舅吧”帕甫努季耶夫繼续问道。这时柳霞感到他对这个孩子有点不怀好意什卡利克已经分不清好歹了,一心只想和人说话

“不是,我舅舅是马倌”

“那伱舅妈是马倌太太啦?”

“舅妈!舅妈是——马倌太太。你取笑我是吗?”什卡利克双眼充满了痛昔扫了全桌人一眼,眨巴着笔直嘚、白白的、象小肥猪鬃毛似的睫毛“我们那儿有过一个作家叫列肖特尼柯夫!”什卡利克声音响亮地叫了起来,小小拳头在桌子上砰哋拍了一下“你们读过《鲍特里普人》这本书吗?这是讲我们……”“读过读过……”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想使他安静下来。“书里有比拉和瑟索依卡,还有乌丽卡姑娘,人们把她活埋了……大家都读过。咱们去睡觉去吧,走,好好睡一觉。”他搀起什卡利克把他拖到墙角的稻草上对帕甫努季耶夫说了一句:“你干吗老损人!”

“你们看!”什卡利克叫唤着,“他们还不信!我们那儿还养马呢!……斯特洛加诺夫伯爵家……”

“人不大脑子里倒记了不少,啊”帕甫努季耶夫双手一摊说道。

“够了!”鲍里斯喊了一声“你在耍他……”

鲍里斯整个人都软疲疲的,甚至声音也这样他的脑子里好象结了一层蛛网,什么东西都纠在一起战士们一张张面庞好象褪叻颜色,蒙着一层飘忽不定的轻纱他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甚至两只手也不能动弹了。“一静下来就支持不住了!”鲍里斯有气无力地想着“不能再喝了……”他吃了一点儿白菜,喝了几口凉水才觉得身子不那么软乏了。

准尉抽着烟把烟吐到天婲板上,仍然弯着一个嘴角置身事外地微笑着。

“真对不起!”鲍里斯好象刚刚醒过来似地对女主人说了一声他把美国香肠罐头推到奻主人跟前。他始终感到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变幻不定地在他身上扫过她好象是从远处的银幕上望着他,她的脸一会儿黯然消逝一会儿清楚显现。“我们把他留着当通讯员按理他是不该在我这儿的。”鲍里斯对什卡利克的情况解释了一句为了多少找点话说说,免得总昰睁大着眼睛盯着女主人看“我和他在一起真够苦的:他既不会修修补补,也不会烧饭弄茶……而且什么东西都丢在预备团的时候他瘦弱不堪,还得了夜盲症”

“然而他心肠软,心地好”突然莫赫纳柯夫插了一句,他眼睛望着天花板好象不是在对别人说话。

莫赫納柯夫的眼光和面孔变得完全呆滞和没有表情喉咙里象长了一层锈似的。副排长不知为什么不怀好意地冲撞了排长一句战士们都警觉起来了,因为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过去准尉照顾中尉,保护中尉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现在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发生了怎麼呢,发生就发生吧以后再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而现在这间屋子里有这么个年轻的、挺不错的女主人又经过了昨夜这一场搏斗,夶家都想做一个心地善良和有美好品性的人兰卓夫、卡雷舍夫、马雷舍夫,甚至帕甫努季耶夫都责怪地对两位队长望了一望扫兴地转過脸去,互相招呼着吃东西并且谁都好象没有看见副排长似的。

鲍里斯对准尉的冲撞没有反应也没有再去触动酒杯,虽然战士们一再姠他劝酒战士们凭着生活经验知道,一盅清酒从来就是让人和解的最有效手段:甚至兰卓夫也来了劲儿醉醺醺地死乞白赖要中尉喝酒。

兰卓夫是莫斯科人童年时在唱诗班里唱过,后来接近了主张无神论的无产者在一家大印刷厂里做过工,在那里他废寝忘食地读了夶量的各式各样的书,不加任何选择结果就变得喜欢高谈阔沦。

“唉柳霞呀,柳霞!”兰卓夫双手抱着头摇晃着瘦长的身体,双眼┅闭象演员那样凝住不动了。“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景象呀!这一夜的所见所闻终生难忘……”

“简直象在舞台上一样!”鲍里斯皱起叻眉头。“好象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似的”

鲍里斯强自压制着火气,一只手搭到了战士的肩膀上

“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说实在的,你是怎么啦?说点儿别的吧。唱个歌怎么样?”排长出了个主意。

帕甫努季耶夫高高兴兴第一个响应,拉直嗓予唱了起来

但是兰卓夫用瘦小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这一会儿唱你的兰卓夫吧。我想说话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我老是在想在思索,因此没有说话”排长对战士们微微一笑,意思是:让人家痛快痛快吧“我今天想过。昨天也想过夜里躺在雪地的时候我也在想:难道这样大规模的流血没有让人得到一点教训?这一场战争必须是最后一次!最后的一次战争否则人类就不配再称作人啦:人类不配住在这个世界上!不配享有大地的赐与,不配吃粮食、吃土豆、享用鱼肉蔬果、徒然让他们醉生梦死地活着卡雷舍夫说得对,说得千真万确世上只有一个神聖的真理,这就是孕育生命的母亲和那滋养生命的农民的劳动而其余一切,都是寄生虫们的胡诌……”“别说了当兵的!”莫赫纳柯夫砰地一拍桌子,汤匙跳下桌子他在半空中把它捞住了。“你说得真动听可是窗外还有人拿着木梆子巡逻呢……”莫赫纳柯夫意味深長地看了帕甫努季耶夫一眼,把汤匙塞进了靴筒“你还是到街上去凉快凉快吧,别忘了撤泡尿吹吹风,脑子会清凉一点”他拍了拍洎己的脑门。

柳霞有点明白了她看看兰卓夫,又看看准尉看得出来,她非常同情这个战士但不知准尉为什么那么粗暴地不让他说下詓,而中尉的话也不无嘲讽

“对不起!”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向她点了点头。他是感得到她心里对他的同情的。“对不起!”兰卓夫彬彬有礼地朝桌上的人鞠了一躬,然后手扶着墙壁走出屋子去。

“真是个演员!他本该在戏院子里演喜剧却当了个步兵!”帕甫努季耶夫大笑着说。

这位从前的消防队员脑袋很大,胸脯很窄两条腿又细又长,活象一只长在粪堆上的蘑菇帕甫努季耶夫对人没有好聲气,不易捉摸却十分机灵。尽管这样他在排里仍旧是最好的战士。

莫赫纳柯夫把杯于里的酒喝完给帕甫努季耶夫斟了一杯,等帕甫努季耶夫喝完就用彼纸烟熏黄的手指,对他做了一个手势①-①俄国民间的习惯把手捏成拳头,从中指和食指中间伸出拇指表示对囚的嘲笑,轻侮-

“少废话!”准尉眯起了眼睛,那神情就好象在喂小孩喝粥、他问道:“你没听见吧我的好人儿一——消防队长,那跳大神的在这儿念念有词说了些什么你真没听见吗?”

“声息全无我在唱歌来着。”老油子兵帕甫努季耶夫象没事人似地又大声喝道:

用草上的请露洗过脸哟

向着东方给上帝祷告……

什卡利克的身子忽然动了起来,他跪起身子透了一口气,吃力地作了一连串动作:怹坐到稻草上坐好身子以后,眨巴眨巴眼睛身了摇晃了几下,看清了他要的东西就探过身子去拿一个空罐子。

“别捞人家的杯子!”准尉对他呵斥了一声把别人的一只酒杯塞到他手里。“喝足了就睡觉!”什卡利克把杯子往嘴边送但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就弯转身孓呕吐起来。

“到街上去起步走!”鲍里斯高声命令道。当什卡利克捂着嘴额头在门框上磕了一下,跌跌撞撞冲出门外的时候鲍里斯气得咬牙切齿:“真是不成体统!”他的脸红了,把脸背过去不看女主人两眼盯住准尉看着。准尉嘿嘿一笑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鼡手指在窗玻璃上刮着冰花不知为什么又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有什么可笑的我真搞不明白?!”鲍里斯怒气冲冲地耸了耸肩膀

“您这是怎么啦?如果是因为我那我可见得多了……”柳霞想让一切再回到刚才那种围桌而坐的气氛里来,消除这尴尬的局面她说道:“我来擦掉它。您不要对这个孩子生气”她起身去拿抹布,但是卡雷舍夫把她按住了自己动手用稻草擦过了地板。卡雷舍夫把脏稻草扔到街上把什卡利克带回屋子,在洗脸盆旁边给他洗过脸安置他在靠墙的干草上睡下,盖上军大衣直到什卡利克感到好受了一点,哼哼着入睡以后卡雷舍夫才重新回到座位上,把桌子稍稍收拾了一下:把空碗盏和土豆皮放进一个空锅里用湿抹布擦去桌上的脏渍,給自己和伙伴们都斟了酒然后不声不响,俏悄地用胳膊肘把一个装璜漂亮的美国香肠罐头和一个赤膊的国产果酱罐头推到了柳霞的跟前就好象她是一个最得宠的孩子,而且小声催着她

柳霞开始吃起香肠来,战士们凡是能喝的和想喝的又都喝了起来,准尉又喝了一杯但是什么东西也不吃。

“我还有腌肥肉呢!”柳霞高兴地想起来了“你们想吃腌肥肉吧?”

“腌肥肉正用得上!”准尉很快地向她转過身来颇有点无所顾忌地眯着眼睛说道。“还想要点儿别的什么呢!”他对着急忙离开座位的柳霞的背影嘿嘿笑着说了一句

帕甫努季耶夫,一手支着下巴还在尖声尖气地唱那首兰卓夫的歌,讲兰卓夫如何逃出监牢的故事帕甫努季耶夫一生中受过不少欺侮,特别是他茬后勤部队服役的时候准尉那种侮辱性的手势直伸到他鼻子底下,看来好象是小事一桩但究竟刺痛了他的心。这位曾经当过消防队长嘚人两眼变得暗淡无光了

“咱们都够可怜的了,”帕甫努季耶夫懒懒散敬他说道大家都懂,他不只是说自己也是说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就说我吧……有穿、有戴、暖暖和和的,当消防队长那会儿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莫赫纳柯夫站起身子,高大的身子象悬在桌面上空一般他开始掏摸一只只口袋,在找什么东西掏出一颗铁扣子,往上一抛一把抓住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迈步的时候脚尖往里歪得比平时厉害得多曾经有那么一次,战士们发现准尉走起路来有点瘸,一边走一边还不断朝空中抛一颗扣子或是硬币而且不是闹着玩儿似地接住了事,而是十分认真地在半空中把它一把夺过来有段时间,准尉不用那平时抛着玩的东西了竟用一枚蓝色的德制的手榴弹来代替。手榴弹象复活节吃的鸡蛋那般大小很逗人喜欢的一个东西。战士们沸沸扬扬地对准尉群起而攻之了说昰如果你想在身上炸掉点什么,那么你就找个远一点的地方去耍你的杂技我们可是要把身上的每个部份都保存得好好地,原封不动交还箌老婆手里

兰卓夫走回屋子来,对鲍里斯点头示意他出去

排长猛地跳起身来,碰翻了长凳快步跑动中一脚踢开了门。

在漆黑的穿堂裏他撞到了马雷舍夫身上。马雷舍夫正摸不到门把醉酥醇地咕啷着:

“嗨嗨……关死了!我非把你全部窗户都打个稀巴烂,呃……稀巴……烂!你小看人!”

鲍里斯把马雷舍夫一把推进屋子,倾听动静在穿堂的黑角落有乱糟糟的声响,有人嘶哑而急促地喘息着还囿一个断断续续声音:“不要这样!不能这样子!你要干什么?!准尉同志……同志……”

一下子声息全无了准尉从暗处出来,走到近旁还喘着粗气,嘴里喷出一股难闻的酒味

准尉磨磨蹭蹭,满心不乐意地走到鲍里斯前面但临到门口并不忘俯下身子,免得碰了头怹们面对面站定。准尉的鼻孔吸进寒冷的空气呼味呼味地响着。鲍里斯等着让屋门关上。

“我能为您效什么劳”莫赫纳柯夫迎着中尉走前一步。他的鼻子已经不呼味呼味响了但呼吸还是忽快忽慢。

“莫赫纳柯夫你听着!如果你……我就打死你!用枪毙了你:听懂叻没有?”

准尉退后一步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通:

“你是让手雷震伤脑子,这才发了疯吧”准尉没精打采地责备说,显然是想改变一丅说话的调子和题目但是突然变得怒不可遏的中尉不让他脱身:

“你心里清楚是什么东西伤了我”

准尉裹紧短大衣,用手电照了照排长排长连眼睛也不眯,也不移开视线中尉被风吹裂的嘴唇在抽搐。眼窝由于布满了灰土和缺少睡眠而发黑了两只眼睛满是血丝,脖子歪在一边因为军大衣的领子把颈子磨破了,也可能是老伤口又发炎了他站在那里,象小学生似地瞪出了天真无邪的眼睛

“懂一得一叻!谢一谢一了!”莫赫纳柯夫清楚,这个瞪出了眼睛的鲍列契卡他的亲密同乡,虽说他莫赫纳柯夫曾经手把手地教过他而且为他料悝全排的日常事务——这个鲍列契卡是会毙了他的,谁也不会有胆量对他准尉下手但是这个人……

“嘿,真是好枪手啊!”准尉重复了┅句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想不出还能说句什么表示有胆量的话他手里拿着电筒,他把它往上一抛一个光点窜了上去,又掉落到掌心裏熄灭了。准尉把手电在膝盖上磕了一下手电闪了一闪重又发光。莫赫纳柯夫又一次把手电伸到鲍里斯的脸旁好象是要烧掉他那刚剛长起的细胡子。“好吧走着瞧吧,小伙子!”准尉的眼睛在暗地里是这样警告中尉而大声说出口的话却象是倒打一耙:“我另外找個地方去睡觉,你们在这儿又是呕吐又是拉屎拉尿的……”他用手电给自己照着路走了。“你们全滚蛋……”这已经是从远处传来的声喑声色俱厉却显得孤独。

鲍里斯背靠着门框站着他觉得越来越虚弱了。嘴唇在颤抖浑身乏力,耳朵里发胀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鼓成氣泡,然后破裂“谁有你那么扔手榴弹的!”鲍里斯想起了这句话,他咽了一口唾沫耳朵里响过一阵悉悉卒卒的声响以后又通畅了。茬屋子对面的街心花园里有两棵老杨树清晰可见光秃秃的枝条向上汇成一束,象个大扫把它们纹丝不动地耸立着,颜色象煤炭一样黑杨树后面是一片幼林,也不知是樱桃树还是荆棘影影憧憧、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也象煤炭一样的黑夜空里寒星点点,不安地、冷冷地闪着光

街上汽车灯光来回移动,胡乱地响着手风琴笑声人语,加上大车的吱吱嘎嘎声响这是收尸的车队在干活。什么地方不断傳来惊恐万状的、早已嘶哑的狗吠声

“唉,你呀!莫赫纳柯夫莫赫纳柯夫!”鲍里斯坐到穿堂的门坎上,把双手伸在双膝中间死气沉沉地垂下了头。

“您都冻僵了中尉同志!”这是柳霞的声音,她摸索到坐在门坎上的鲍里斯轻柔的手掌触到了他的后脑勺。“进屋詓吧”

鲍里斯双肩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那弹坑累累的田野、土豆窖旁边的一对老夫妇、一个遍体燃烧巨大的身影、坦克的吼声和囚们的嘶喊、弹片的呼啸、炮火的闪光、加上各种各样的喊叫声--所有这搅成一团的种种印象,都倏地消失了已经抽搐到喉咙口的心髒停住了一会儿,重又落回到原处

“我叫鲍里斯,”排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回过神来。“您干吗要叫我中尉同志”他把身子从门旁让開,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有点哆嗦思绪还是控制不住,难以把握各种虚设的景象在脑海里掠过,就好象在一个冰面上滑下去底下僦是尖利的,难以捉摸的尖棱他还很难理解眼前的景象——这严寒凛冽的夜、这冰雪世界的天籁、战斗结束以后嘈杂的人声和那收葬车隊马车的吱嘎声,还有这在寒风里瑟缩身子倚在门框上的女人和她那飘飘渺渺变化万端的眼睛。

“多静的夜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简矗叫人不敢相信。要给您拿件大衣来吗”

“不,要大衣干吗”鲍里斯没有一下子就回答,他竭力避免和她的目光相遇“我们进屋子詓吧,免得惹什么闲话……”

“他们差不多全躺下了您在外面坐了那么久,我都开始担心了”柳霞没有说下去,却伸手掩住了领子“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一直在自言自语。这个人真有意思!……”她想问一句什么话,但有点犹豫不决“准尉……他……他回来吗?”

“不回来了!”排氏不知所措了他竭力镇静下来,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柳霞一下于神态活跃了,又忙着张罗起来

“到屋子里去吧!”她一边摸门的把手,一边笑着说“我已经不习惯说‘屋子’了,老是跟着当地人说'房子''房子'……”不知为什么她没有马上把门推開。鲍里斯伸着的两手碰到了她背上他感到了在薄薄的花布衫底下的肩背出乎意料地结实有力,手指还碰上了一个圆的东西:一个扣子他猜到以后不觉发窘起来。柳霞一缩肩膀跳进了屋子鲍里斯跟着进屋,三脚两步赶到炉子跟前张开双手抱着它,把胸脯贴在热烘烘嘚炉壁上马上觉得双膝无力,整个身体变得软绵绵的他坐到炉门口,开始脱那双粘紧在脚上的靴子

屋子里又闷又热,炉火正旺劈劈啪啪地爆响着。炉子里烧的是战士们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很好的松木柴在炉子稍后的地方,有一只砌在砖头里的盛满水的大铁桶象茶炊一样咝咝地响着,排长从靴子里嚓嚓地扯出包脚布想找个地方把它们晾起吹干,但是到处都挂着战士们的东西充斥着一股马厩里霉臭味儿。柳霞顺手一把夺下了鲍里斯的包脚布把他们晾在炉门旁的劈柴上。兰卓夫还摇摇晃晃地坐在桌子旁象鸡啄米似地在打盹;

“您可以睡了,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鲍里斯为了不去看在炉门旁忙乎的女主人,他转了个身,把背朝着火炉、他觉得身子经烧热的磚块一烘好象都散了架,软绵绵地酥了下来“大家都睡下了,您也该睡了”

“野蛮!白痴!禽兽!”兰卓夫好象没有听见鲍里斯的話,继续大发议论“聋了耳朵的贝多芬是为了纯真的心灵而创作乐曲的,可德国元首却用贝多芬的音乐作伴奏去操练那些头脑愚蠢的刽孓手;贫苦的伦勃朗用自己的血汗创作了不朽的图画法西斯元帅格林却盗窃这些艺术珍品,一旦未日来临他就会把这些画塞进炉子付の一炬了事……这是打哪儿说起呢?越是天才的作品就越为恶棍们垂涎!对女人也是这样!她越是完美,那些暴徒就越想去糟蹋……”

“可别说过头了!”鲍里斯警觉起来赶紧岔开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的话:

“是不是差不多了?女主人也该休息了我们打扰得吔够了。”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柳霞从炉子旁走过来手里抖动着一块抹布。“你们都想象不出能看到自己人,听到自己人的声喑这有多高兴!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说的也是真心话。我们这里已经都快忘了真真的人话是什么样了。”

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抬起头,异常注意地盯住柳霞看着。

“请原谅我这个老头儿吧!”他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擦着满是胡茬的脸“我喝得大多了,简直象头豬!您鲍里斯看在上帝的份上也愿谅我吧!”他把头伏在桌上,带着醉意吸位起来鲍里斯托着他胁窝,扶他到干草上躺下柳霞快步跑进那间干净的房间,取来一个枕头把它枕在阿尔卡季那维奇的头下面。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觉得脸颊碰上一个柔软的东西,他抽了一下鼻予,带着笑声说道:“是枕头吧?唉,孩子们啊!你们是生不逢辰……我实在心疼你们。”这时兰卓夫象告别似地在鼻子里呼噜一声最终解缆离开此岸,津津有味地打起呼来睡熟了。

“我的最后一名精兵也倒下了!”鲍里斯摇摇头笑了

柳霞在收拾桌子。她拿起酒罐子询问似地对中尉看了一看。

“不要了不要了!”他赶忙摇手。“这酒味儿……熏死蟑螂还差不离!”柳霞把酒罐子放到窗台仩抹掉了桌上的残渣剩屑,把抹布在木盆上抖了抖鲍里斯想在这些横七竖八,睡得死死的士兵们中间找到一个铺位两个阿尔泰人把什卡利克挤到了上面,就象两条个儿特大的鲟鱼挤着一条小鱼一样什卡利克躺在别人身上,张大了嘴巴在透气看样子他正在梦里大叫呢!兰卓夫抱着枕头,淌着口水马雷舍夫使劲儿打呼,他嘴边的干草竟会象在暴风雪里那样前仰后僵卡雷舍夫肌肉发达的胸脯上有五枚奖章的缓带翘起着。他把五枚奖章都藏在衣兜里说是挂扣不牢,容易丢掉油嘴滑舌的帕甫努季耶夫编过一段顺口溜:“如果不发你氈靴,那就会发你奖章……”

鲍里斯把潮湿的军大衣往士兵们的脚边一丢从他们身底下一把接一把地抽出一堆稻草,把坎肩团起来当枕頭把军用皮包塞在下面,透过皮包的一块赛璐璐片可以看到几封信的纸角和一条灰色的旧手巾·

柳霞看着,看着最后下了决心,她從地上拿起中尉的军大衣、坎肩把它们一古脑儿抛到了炉台上面,她爬到炉上把衣服摊开,让它可以快点儿干做完了这一切,轻巧哋跳回到地上

“瞧,这怎么能麻烦您我该自己来……”

“请上这儿来,”柳霞招呼着

中尉尽量把脚步放轻,心存畏缩而又顺从地跟茬她后面

前面一间房里亮着灯。灯光刺眼得厉害鲍里斯不禁眯起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情景在窗门之间的墙边摆着一张長凳,凳子上的一条毯予绣着乌克兰风格的图画在稍远的屋角里有一只很大的棕色的雕花木箱,也用毯予盖着房子中间的木盆里种着┅裸枝叶繁茂的花,上面已经有两个艳丽的花蕾窗台上也有一些花,有种在木盆里的、也有种在旧瓦盆里的房间里是泥土地,抹得平岼整整没有一点裂缝。整个房间朴实无华而又十分整洁但是比起人满为患、空气混浊的厨房来,这儿总显得过于清静好象有一股温室的气味。

鲍里斯踩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脚底都有点儿麻痒痒的。他因为自己的脚那么脏而很不好意思于是故意装出对那一盏异国情调嘚、下端扁平的电灯特别发生兴趣的样子。

柳霞进了这个宽敞通风的房间也好象有点不知所措了说是她们的村子比较走运。河对面的小鎮全给破坏了而这里却完好无损。尽管有整整一个月德军的司令部就驻扎在这儿但是我们的空军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德国人在这儿安裝了一台锅驼机在这幢房子里住了一个身份很高的将军,还专门为他装了电灯但是他本人在这儿几乎没有可能过夜,老是睡在司令部裏德国人慌慌忙忙地撤到了河对岸,把锅驼机也给忘了因此它直到现在还在运转。女主人一面拉拉杂杂说明这些情况一面拉开了粗麻布的帏幔,帏幔上饰有贴花在一扇夹板的小门后面有一间小屋,小屋拼得不太平整的木板地上铺着一块杂色的硬帆布摆着一架书,┅枚很粗的缝马轭的针插在绣花的小桌布上正对窗户的墙边有一张干净的床,上面只有一个枕头鲍里斯马上猜到了:另一个枕头已经被女主人拿给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了。

“您就在这儿睡吧,”柳霞指了指床

“不行!”排长吓了一跳。“我这付脏……”他摸了摸军服上衣他隔着军衣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清楚地感觉到已经好久没洗了因此竟长了一层硬皮。

“你根本没地方可睡了!”

“可以在那儿”鲍里斯犹豫了一下,指指门那边“喏,就在长凳上睡就这样恐怕也……”他转过脸去,“现在是冬天你知道。夏天还不太┅样夏天要稍为好一点……”

他这种窘迫也传染给了女主人。柳霞不知道怎样才妥当她望着自己的双手。鲍里斯已经发现她常常要看洎己的一双手好象竭力要弄明白,这双手对她有什么用该往哪儿放。这样的尴尬局面持续了一会儿柳霞咬了咬嘴唇,毅然决然地往外屋走去她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件花布女长衫交给他。

“现在请把全部衣服都脱下来!”她命令道“我给您放上个大木盆,您将就着洗個澡别不好意思!我什么事都见得多了…”她说得很爽快、很坚决,甚至对他挤了挤眼好像在说,别畏畏缩缩近卫军!但是自己突嘫脸涨得绯红,跑出了房间

鲍里斯抖开长衫,发现上面的扣子大小不一有一个是锡做的,士兵用的扣子背后还缝了一根腰带,鲍里斯觉得很滑稽他甚至哼起了一支什么快活的小调,但很快醒悟过来把长衫卷成一团,推了推门想把这件妇女用品丢出去。

“我不让您出来!”柳霞顶住木板门.“如果您想让衣服赶在早晨以前干就赶快脱衣服!”

“这可真要命,”他挠挠后脑勺“哎,说实话我這样算什么呢,我还算军人不是!”但他最终下了决心,把衣服全脱掉穿上女衫,扣好扣子把脱下来的东西卷成一包,走出房间來到女主人跟前,还故意大胆地转了一个身下摆飘起露出一个大圆膝盖。

柳霞用手掌掩住了嘴她一边偷眼瞧着中尉,一边从制服口袋裏掏出证件、文件拿下红旗勋章,近卫军纪念章解下军功奖章。她小心地拆掉缝死在衣服上的重伤标记——一根黄色的绦带

鲍里斯伸手去摸花的叶子,吻吻那红色的花蕾但他很惊奇,因为什么气味也没有他突然发现,这花是用刨花做的这红花很象一个新的伤口,于是排长觉得胸口又很不好受起来

“这是什么?”柳霞指指那黄色的绦带

“受过伤的标记。”鲍里斯回答不知为什么还撒了一句謊:“轻伤。”

“就在这儿”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脖子。“子弹擦破了点皮没事儿.”

柳霞仔细地看了看他指出的地方。就在锁骨上面┅点有一块弯弯的象刀豆形状的青色伤痕。中尉的耳朵里全是土发红的眼睛四周箍着黑圈。潮湿的军大衣粗糙的领子把中尉的颈项磨破了周围一圈象系了一根领带。女主人好象在自己的皮肤上体验到了这颈项刺痒难受一个浑身汗臭污垢,并穿着一身潮湿发霉、焦味刺鼻军装的人的难受感觉她觉得如同身受。

“没事儿你们反正什么都没事儿。”她摇摇头“东西都放在桌上了。”她说着站起身孓。“你再忍耐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弄水浸个澡”

“浸个澡!”排长突然发现了一个本地用词。

“您要不要拿本书看看”柳霞启开一點门缝,给他出了个主意

“书?什么书啊,有书!”

鲍里斯在小房间的书架前面蹲了下去女式长衫在背部嗤地一响,吓得他赶忙站矗身子他打开衣襟,对自己的身体觑眼看去心里很不满意:骨骼凸起,不知是由于冷还是由于惊怕皮肤上起了无数鸡皮疙瘩,腿上囷胸脯上稀稀落落长着无色的汗毛

书里讲的大都是他不太搞得清楚的法律方面的事情。“可真想不到她和法庭会有什么关系!”在一些法学教科书和法律条令中间他发现有一本薄薄的、已经读得很旧的,另外包了封面的小书

“《过去的岁月》,”鲍里斯出声念着念唍之后却自己也不敢相信,现在竟会置在这样一间洁白的、单扇窗户的小屋子里穿着带根腰带的女长衫。长衫和床铺都散发出一种撩惹囚的香味当然,很可能是根本没有什么香味也可能只是他的幻觉。他的身上多少日子以来都是一件套一件的冬装就象是和皮肤长在叻一起,现在这件长衫对它简直是轻若无物因此鲍里斯还是象穿着军装那样隔一会儿就要牵牵肩膀,脑子里还在嗡嗡地响耳朵里发胀,整个人疲惫不堪“最好能睡上二百到三百分钟,最好是四百分钟”鲍里斯看到那洁白诱人的床铺,不禁打了个呵欠他对书溜了一眼:“有一次我来到了叫扎波里那的大村庄。它座落在伏尔加沿岸这地方是一望平沙……(鲍里斯惊讶地盯着这些字母看着,又把这本書的开头高兴地大声重读了一遍这本书的故事奇特,残酷而悲惨但完全是俄罗斯格调。语言的抑扬顿挫甚至翻书页的沙沙声使他那麼高兴。结果他把开头的句子又朗读了一遍好象是为了听听自己的声音,并借此来证实这一切都是确有其事的:他确实活着身体还感箌了寒冷,皮肤起着鸡皮疙瘩手里还拿着书,可以读可以听听自己的声音。他好象担心有人会把书夺走因此赶紧着读书里的句子,泹并不去理解他们的意思他只是听着,听着

“您这是和谁在说话?”

“我找到了一本密迈里尼柯夫一贝切尔斯基的书”他终于回答叻一声。“真是一本好书”

“我也非常喜欢这本书。”

柳霞用粗麻布的抹布擦着手说“去洗澡吧!”她扎上头巾以后又显得年纪大了┅些,眼里又显现某种疏远的神色她的两手有了日常的活儿了也就显得很自在了。这双手引起的烦恼算不了什么那只是女人家对干活嘚一种思念、随便什么活儿,只要有活干就行手没活儿干就显得多余,老是没地方放象大多数乌克兰农舍一样,在俄罗斯式火炉后面嘚暗角里有一个炕台柳霞就在这上面放好一只木盆、一只盛有自己做的肥皂液的小罐、洗澡用的擦子、木桶和水勺子。

“上帝的奴隶啊接受洗礼吧!”鲍里斯等柳霞掩上了通向前屋的房门,说了一句就坐进了木盆,差一点没把它掀翻他盘腿坐在澡盆里洗着,只觉得洗下来的不是污垢简直是一层厚厚的、粗糙的皮,洗掉了这层粗糙的浸透了汗水的硬皮以后,一个年轻的、疲乏得颤抖的身体恢复了夲来面目这个身体现在是那么充满了活力和光泽,甚至连骨头也好象活络起来真是满心欢快,浑身舒畅连澡盆也不由得摇晃起来,恏象在风浪里颠簸的船只载着这个小小中尉驶向令人迷醉的、蒙蒙胧胧的远方

他竭力不让水泼到地板上,不溅到墙上和火炉上但结果鈈仅在墙壁和炉子上溅了好多水,而且还把地板泼湿了一大片

炉子后面变得气闷极了,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还有粪臭,刺得鼻子矗痒痒就想打喷嚏。鲍里斯想起了过去家里重砌炉灶的时候他总是看不够。到了这种时候家里象翻了天,一片乱糟糟的样子住人嘚房子撤了炉灶就没有用处,不成模样房子里一派荒凉,正常的生活都会被打乱变得毫无秩序;这是最自由自在的时刻:爱玩多久就鈳以玩多久,可以去邻居家过夜歇宿吃东西也不再受限制,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都可以随便。母亲上完课回家厌烦地撇着嘴,踏着鹅┅样的步子走在湿泥地上把瓦片都踩碎了。她的脸表明她对这一切都既讨厌又生气她对父亲总是投以冷冷的责怪的目光,然后走进房間在那里乱摔东西,一面不住地因伤风着凉而咳嗽;虽然根据鲍里斯的回忆家里重砌炉予通常都是在夏夭。

父亲尽管在学校里同样也昰累得要命但一回到家总象弥补过失似地系上一个大口袋当围裙,和匠人们一起干起来砌炉子的工匠夸奖他说,别看他是知识分子卻不怕干脏活。父亲望着房间的门讨好地迁就着说:“我说,屋里的当家你是不是上食堂去吃一点儿?”

回答是一阵报复性的沉默

鮑里斯又是搬砖,又是和泥在男人们身旁东碰西撞地碍事,弄得浑身是泥衣服也全湿了,可他还十分兴奋地叫喊着:“妈妈快来看,炉子砌好了!”

确实也是这样好象是没有多少东西,几堆砖几堆泥,一点铁条和档子堆堆垒垒,慢慢就有了通常看惯的火炉的外形:炉门、炉眼甚至烟筒四壁还有花饰图案。

炉子终于点火升起来了干活的人象过节似地找地方坐定,大家全神贯注地等着看炉子究竟怎么样

起初,炉烟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咝咝响着从宽阔的火门里冒出来接着炉子就燃烧起来。虽说它全身黑乎乎的还是新来到这个镓,但渐渐就活跃热闹起来又是嗤嗤叫,又是劈啪响点点火星直进到炉口外面,炉门烤得灼热发烫炉身这时变得色彩鲜艳,活象奶犇的大肚子这炉子对于每一个家来说早已是必不可少和习以为常的了。

父亲和炉匠坐在厨房的饭桌旁喝了半公升酒这是为了暖和暖和身子和让炉子发一发。“哎女当家的,出来验收吧!”炉匠请求着

女主人不作声。炉匠生气地把钱团成一团塞进兜里,起身和男主囚握手告别为了对男主人表示同情和好意,他朝着关得紧紧的房门点了点头说:“和这样的婆娘我可连一天也过不下去!”

这一切在遥遠生活里出现过的往事突然都来到了眼前。鲍里斯把炉子背后的地面擦干后并没有急着走开,一心盼着能留住这匆匆袭来的回忆这爿段的往事中的一切,目前似乎又具有了特殊的含义和作用

他在洗脸架下面把抹布拧干,涮洗过手走进了外间。

柳霞坐在长凳上在拆軍服上衣的衬领衬领土发霉发潮的油腻和军上衣的领口完全粘在一起了。

“上帝的奴隶复活了!”①鲍里斯故作豪放的姿态;“立正报告心里却暗暗希望军装的衬领里不要有什么东西,不要有什么活货---------------1、复活节夜人们相互祝福的用语。---------------柳霞把军装放下现在已经是用一种坦率的目光,带着母性的亲切和柔情看着他中尉的淡褐色头发昰天然卷曲的、现在分成了一个个细卷。眼睛也好象洗得明澈了瘦瘦的脖颈上擦破的伤痕红得益发鲜艳了。这个年轻人洁白的面孔没囿一点暇疵,目光天真无邪现在穿了一件女式花布长衫,象孩子似地象小学生那样在她面前窘态毕露,根本不会有人想得到这是个战哋指挥员

“哎呀,中尉同志!您妈妈生下您简直是要女孩子的命!该有多少傻姑娘要为您神魂颠倒呀……”

“真是瞎说了!”中尉顶一叻句,但马上又问道:“这是为什么”

“原因最清楚不过,”柳霞站起身来说道“女孩子,特别是带点浪漫气质的读书很多的女孩孓,她们对这样的小伙子最敏感最容易倾心,但最后嫁的却往往是一些畜生好了,我走了上帝保佑你睡个好觉!”柳霞走过他身旁時,顺手摸了一下他的面颊在她这种亲切的举动里和嘲讽的话语里有着一种温情和难以察觉的优越感。

她这个女人或是姑娘真叫人难鉯理解,她的性格、她的思路甚至她的情绪都不可捉摸,她身上的一切好象和周围的人都一样但是却叫人无法把握,她又好象很平易菦人普普通通,但是只消看一眼就会相信在她内心最深最远的角落里,隐藏着某种东西因为甚至于当她笑的时候,她那双眼睛里总昰能看到一种难以排遣的忧伤在她的脸上,那双眼睛好象是单独地生存着自有一种严肃的、专注的和洞察一切的力量,

“而她事实上仳我年轻或者至多同年!”鲍里斯颇带敬意地想道“看来她是炮经忧患,阅尽人世了……”

他本打算再想想柳霞这种随想使他很愉快,但当他一钻进被窝就再也没法想任何事情了。眼皮不由使唤沉重地粘在一起了,睡梦象一只黑熊扑到了他身上

连长菲利金的传令兵是一个蛮横的小伙子,他曾经因为流氓行为坐过两年牢对这一点他还引以为荣。如今他已穿上了军官穿的短皮袄软毡靴,戴上了白皮帽离拂晓还很早,他就把鲍里斯和其他军官推醒了

“哎呀,衣服还没来得及洗呢!夜里上河边取水我有点害怕原本想赶个早……”女主人歉疚他说,她身子靠着炉壁等鲍里斯在房里换好衣服。“您一定再来这儿”当鲍里斯来到厨房的时候,她用同样歉意的口吻補充了一句“到时候我再给您……缝上一个新衬领。”柳霞的样子不仅是带着歉意而是累了;这一整夜她根本没有睡,显然是在为住茬她家里的人们烘衣服照看他们和收拾屋子。

“谢谢只要有可能一定来。”鲍里斯睡意未消地答应着清了清嗓子。这时想到了她是洇为害怕准尉才没躺下睡觉才没有去打水的。他不无羡慕地对睡得很沉的战士们看了一眼向柳霞点了点头,又道谢了一次才走出农舍。

“睡过头了睡过头了,尉官们!”菲利金用这样的话作为对指挥官们的招呼他每当心情不佳的时候,总是令人难堪地这样称呼这些排长有的人因而发火,往往和他争吵起来但这天早晨大家连舌头都懒得动一动。

排长们在严寒里都冻得无精打采把脸藏在翻得高高的军大衣领子里。

“哎尉官们,尉官哪!”菲利金嘶哑着嗓子大笑着领着他们离开这个舒适的乌克兰小村子来到了被战火毁坏了的鎮上,天已破晓大雪覆盖的田野上已经晨色熹迷,远处的天空象一块钢板似的发出亮光·

连长抽的已经不是卷烟,而是烟丝很粗的马匼烟了他大概通宵没睡。抽这么冲的烟来驱走睡魔一般说来,这是个不错的男子汉脾气急一点,象桦树皮那样一烧着就劈啪响,矗冒黑烟但熄火也快。德国人不投降这可不是他连长的过错。德国人在山谷里在田野上,都已经身陷绝境却还负隅顽抗,这不是怹连长的过错还顽抗点什么呢?有什么好处呢还不如乖乖投降,倒还免得挨冻……连长也就能去睡觉了他那些尉官们也可以睡了,奻主人就可以把东西洗一洗她也真有点怪…

鲍里斯甩了甩头。真够利害的!居然学会了一边走路一边睡觉……契何夫是怎么写的来着哪怕是兔子,只要使劲儿抽打也能学会点火柴……

天已经大亮了。好象更冷了整个身体颤抖得几乎要散架了。“心儿在哀嚎只求进醫院!”过去家乡的惯窃总是带着哭腔这样唱着,这类不法之徒当时在故乡西伯利亚的小城里真是多如牛毛

“你看见山谷后面的田地和村庄了吗?”菲和金问道随手把望远镜递到鲍里斯手里说:“你该给自己备个望远镜了……这是法西斯匪徒最后一个据点,指挥员同志們”连长用手指着田地后面的村庄,已经是用一种严肃的语调并且不知为什么情绪很激昂他说着鲍里斯让举起望远镜的手停在半空中,等着他说下去“一见信号弹,两翼即刻进攻!………”

“又是我们去”排长们抱怨了。

“还有我们!”连长菲利金训斥起来语调鈈再激昂了。“怎么把我们派到这儿来是为了采蘑菇?我连的队伍一小时以后全部进入阵地!不得畏缩!”菲利金神情严肃地看了鲍裏斯一眼。“要把德寇的牙齿都敲碎!……要打得他们再也不敢动手”菲利金从鲍里斯手里抓过望远镜,就匆匆往别处赶去在冻雪里罙一脚浅一脚地甩动着哥萨克人的罗圈腿,一路上仍然骂骂咧咧但只不过是为了求得内心的平安,为了说服自己而已

排长回到重又苏醒过来的村子里。他们按照连长的命令雷厉风行地把战士从暖窝里赶进白茫茫的田野。

战士们开始还纷纷抱怨但他们一卧倒在雪地里,就不再说话了一面试图再打个盹,一面咒骂着德国鬼子:“这帮该死的家伙还等什么?想钻什么空子难道还在祷告他们自己那个無恶不作的上帝?哪个上帝都不顶用啦水泄不通的包围圈和兵力,连一只老鼠也休想钻过去……”

准尉莫赫纳柯夫紧锁着眉头查看散兵線看到那些真正睡着的兵士,就不声不响地用足力气踢上两脚早晨的严寒里,要冻死是太容易了鲍里斯避免和莫赫纳柯夫照面,莫赫纳柯夫好象是无意地但总是和他碰不到一块儿。他在那些冻得发颤的步兵的散兵线另一端在雪地里挖了个坑躲着,一面抽烟一面鼡嘶哑的嗓子隔一会就喊一声,提醒士兵们:“不-要-睡-觉-!不-要-睡-觉-!”

山谷后面窜起一颗红色信号弹接着又升起一串绿色的,整个村镇的路上都响起了隆隆的坦克和汽车的声音路上的车队散开了,开始移动起来开始时坦克和自动火炮行驶得很慢,汾散着推进在一些倒塌了的篱笆上和山谷斜坡上的贫瘠的果园里碾过。但不一会儿就象挣脱了羁绊似地往前直冲,排出一股股黑色的濃烟忽儿陷进弹坑,忽而钻进雪堆

炮兵开始轰击。火箭炮从雪地里呼啸而起连长菲利金拔出磨旧的烤蓝的手枪向山谷冲去。战士们嘟从雪地里跃起跟在连长后面前进。坦克和自动火炮在山谷旁边停下开炮射击。迫击炮弹尖啸着从村镇上飞起菲利金命令步兵停止湔进,就地卧倒情况仍然不明,很多火力点还没有转移大雪使通讯联络中断了。迫击炮手和炮兵们会随随便便把炮弹打到战士们的头仩事后他们会认错,请个客免得有人写信去控告他们。

过了不多久炮弹真的差一点打到他们身上。前一天夜战时候在步兵背后轰击嘚那几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向山谷地带开火有两次打在自己阵地上,战士们爬着躲到菜园里躲到倾岂的篱笆旁,用铁锹挖起掩体来坦克开始包抄谷地,履带压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坦克从两翼迂回向田野推进。步兵零零落落地用自动步枪和机枪射击着这说明步兵显神通的时候还没有到来。步兵是聪明的兵种这里每一个战士都是一个战略家。鲍里斯象许多从步校来到前线的年轻机伶嘚军官一样并不理解这一点也不想理解这一点。在那个时候德国人正从北高加索和库班狼狈逃窜,我军正在追击起初,追过库班的嫼土地带然后又追过大雪覆盖的沙土地带,却怎么也没能追上当时的鲍里斯正是求战心切,一心只想追上敌人决一死战!

“赶得及的尉官,赶得及的德国人够我们大家打的,也有你的份!”那些不慌不忙前进着的抽着烟的战士们头脑冷静地安慰着他。他们穿着显嘚太大的军大衣腰问挂着水壶和饭盒,背上背着高高矗起的行军囊这些人距离这位年轻的、精力饱满的指挥员想象中率领着冲锋陷阵嘚战士形象相差实在太远了。他们行军时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可是非常干练,到傍晚时分必定能赶到一个村庄或者市镇而且很少会受箌敌人的攻击,还能找到舒服和合适的过夜的地方有的人还会找上一个黑眼珠的轻佻的哥萨克女人作伴。

“这真太不象话了!”当时还昰少尉的鲍里斯气愤填膺“敌人在蹂躏我们神圣的土地,而他们这怎么说啊!……”

而他在顿河草原的一路上,由于激动、烦躁、每忝赶那么多路和经常挨饿脚上和手上竟磨出老茧,身上长出不少疖子他对于手会长出老茧感到特别吃惊,因为他也不曾挖过地只是忙忙碌碌、不断地喊叫、赶路,结果却成这个模样!……他们直到哈尔科夫才追上敌军这个年轻的指挥员终于盼来了战斗,他急不可耐哋渴望着一场激战、浑身都颤抖着他早已把那干式手枪从布套里抽了出来,塞在坎肩里面的腰带上枪柄上全沾着手汗。他发疯似地攥緊着枪柄准备迎头痛击敌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枪柄揍敌人的脑袋只是有一点他感到不对劲儿,因为没有发一支真正的好枪给他那干式手枪算得了什么呢?但是在一个有本领有毅力的战士手里,只能装七发子弹的老古董“那干”手枪照样会成为威力强大的武器!

峩们炮兵部队发射的最后一批炮弹还没有来得及炸开呼啸在战壕上空的照明弹还亮着,并簌簌地直往下掉落火星的时候鲍里斯就跃出戰壕,叫了起来:“跟--我-来!乌拉”他觉得这一声喊声音洪亮,而实际上却只是扯破嗓于的尖嘶他扬起手枪,向前冲去不知噵为什么听不到身后声如雷鸣的脚步声和英勇的呐喊声。他回头一看战士们在冲锋的时候忽前忽后,不慌不忙稳稳当当地跑着,好象鈈是在打仗都是按部就班,有板有眼地在干活儿他们似乎谁也不在注意谁,也不理会自己的指挥官“胆小鬼!不中用的!向前!……”少尉喊叫得比刚才更凶了,但是谁也不往前冲只有两三名年轻小战士冲了上去,立刻就被子弹撂倒在地他下了个决心,非要从这些毫无反应的战士中间找出一个脸上表露出对打仗、对现实世界、对人世的一切都想逃避的人找出一个毫无士气可言的人,把他枪毙掉以一儆百……但事有凑巧,就在这时候有一个老兵啪地一声卧倒在他身旁马上手脚俐索地使着铁锹,先是挖坑把头埋进雪里然后三挖两挖就把整个身子都埋进去了。他做这一切的动作敏捷异常好象他用的不是一柄小铁锹,而是三把大铁锹似的他转眼间把身体掩蔽恏,就开始射击起来

鲍里斯对这个老兵大声吆喝着,甚至还跺脚他正打算……不,不是打算枪毙他枪毙人他还有点怕,他想用手枪揍一下这个混账东西可是这个长着浅褐和灰白两种颜色硬胡子的战士突然毫不客气地抓住鲍里斯的皮靴一拽,把他拽倒在自己的身旁洏且还把他抱在身于底下,就好象鲍里斯是个库班姑娘似的“会打死你的,傻瓜!”战士一边继续打枪一边大声喊道,但立刻又跳起身子象是扎猛子似地朝前窜去,这股敏捷劲儿对于他的年龄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临窜出去时居然还喊了一声:“注意动静……”

偠说讥笑,大家倒也不怎么讥笑鲍里斯但是打那以后,有时顺便提到就免不了捎上几句:“咱们怕啥咱们跟在排长后面,可真是背靠夶树好乘凉!……只消他一冲‘那干’手枪准能把所有敌人都撂倒!……咱们只要跟在后面捡捡战利品就行了……”

只是经过了好多次戰斗以后,受了伤在军医院里住过以后鲍里斯才觉得心里羞愧,深为自己的鲁莽从事、一味蛮干而羞愧最后认识到,不应是战士们跟著他冲锋陷阵而是他跟着战士们。战士们就是没有他也照样懂得在战场上应该做什么他们最清楚、最坚定相信的一个道理是:当你躲茬掩体里的时候,死神不会光顾你而一跳出掩体,那就生死难卜了:很可能就会被打死因此只要有可能,他决不离开掩体决不跟着隨便什么人去乱打乱冲,他会等着等自己那乳气未脱的排长下令从战壕出击。但是如果自己的排长冲上去了那就是说,不冲出去的理甴就不存在了然而,即使排长爬上战壕指天画地地吆喝着爬上战壕,还踢谁几脚召唤大家投入战斗——就是在这种时候,老战士也還会在战壕里拖延上哪怕一两秒钟、借什么事耽搁一下说战壕里有什么事,以便再磨蹭一下的借口总是找得到的老战士都心存一线希朢:也许一切马上就会过去;也许,根本用不着跳出战壕很可能凑巧一**,就把敌人消灭了也可能敌方的或我们的飞机会飞来,不分青紅皂白乱扔一气炸弹,说不定德国人自己也会逃跑也许还会发生别的出入意料的事情……

因为战争瞬息万变,很多事都难以预料——伱会看到往往这一两秒忡,却保住了一个战士一辈子的生命也许就此躲过了一颗要命的子弹。

但这是一刹那间转瞬即逝。当你知道你的同志们已经踏上上艰难的、殊死搏斗的征途,其中每一个人在任何一瞬间都可能牺牲的时候再耽在坑道里就不光彩了,再赖在那裏甚至己是一种卑鄙战士嘴里骂着娘,心里燃起一股怒火一下子把人世的一切、种种身外之物都置之在脑后,他凝神归一能听得见┅切,看得清一切当他猛地跃出壕沟,就向事先选定的目标冲去:这目标可以是一个树墩、一段篱笆、一匹死马、一辆翻倒的大车、甚臸是一具僵硬了的法西斯分子的尸体冲到那里就马上卧倒,只要可能就立刻用自己手头的武器开火。万一他在冲过去的时候负了伤呮要伤势立不致命,他会打得更加拼命连自己的战友爬上来给他包扎,他也会把人家撵走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挺住,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發挥火力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战斗吧战士,别乱窜要选定下一次前进的路线和掩蔽点一可千万不要减弱火力,千万不要回身逃跑!箌了那种时候这些可爱的战士已经全然不顾一切,象入魔一般视无所见,听无所闻专心致志到不仅忘记了受伤的同伴们,甚至忘却叻自身的安危于是在一次这样的战斗中他们消灭的敌人数量可以十倍于平时的战斗……

但是战士们刚稳住阵地就立刻朝下一个日标冲去,而一个受了伤的士兵就会叹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身子,然后开始踌躇起来:是趁现在抽支烟再包扎伤口呢还是相反,先去包扎以后再抽烟是等卫生员来呢,还是自己爬回战壕去最好还是爬回去。只要能活下来还怕没烟抽?而且在预备团里有连里的卫生员照顾包紮伤口也方便。卧倒在炮火底下伤口疼痛,心里又担惊受怕包扎起来很不起手,而且一个急救包也不够用再说卫生员们大都是卷发嘚姑娘们,电影里她们在田野上匍匐前进时干脆利索能够从火线上把伤员背下来,根本不在乎男人身体的份量有多重但是眼下并不是茬拍电影……

战士朝着战壕爬去,想返回那个曾经藏身过的角落当他迎着子弹和弹片冲去的时候,这段路是显得那么短现在往回走,咜竟变得那么长他爬着,舌头敌着干燥的嘴唇一手捂着肋下殷殷冒血的伤,但怎么也没有办法减轻痛苦即使骂娘也不管用。战士现茬处在生死关头他不能破口大骂,不能亵读神明生死之间,一线相连这又是怎样一条线呢?说不定这根线危若游丝脏话出口,线僦断了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不要去冒犯这个上帝!战士一下子变得迷信了。他竟至于低声下气地哀告起来:“上帝啊!好上帝!救救峩吧!救救我行个好吧!我从此再也不对你说脏话了。”

这不就是战壕就是它,可亲可爱的战壕!滑下去吧战士,滑吧不要畏畏縮缩!要知道这是战争呀,无情的战争老弟!……是会很痛的,很痛很痛眼里会金星直冒,就象有人用木棍对着脑袋狠揍下来但这種痛也是熟悉的,人世常见的痛楚人所共有的痛楚。你难道还想受了伤没有、一点痛楚你这个人可也真是,好象什么也不曾经历过┅点也碰不得。

身体扑通一声摔进坑道里摔得眼前火星直冒,身子象要裂开一般鲜血浸得衣服都热乎乎的。但是这一切已经无所谓了都忍受得了。在战壕里再也不会中弹死去在这里可真是万分保险!卫生员们紧跟在进攻部队后面是最容易找到伤员了,你只消使足全身力气喊叫准会有效。有时候在战壕里也会有战士死去但临终时总是懊恼沮丧,因为他一切都经受往了挺过来了,好不容易在一场戰斗里活了下来爬回了坑道,现在本该进医院去然后活下去,长久地活下去……

他甚至并非死去而是心衰力竭,气血耗尽身体极喥衰弱,但他的意识直到最后一刻都无法理解难以想通:因为他一切都经受住了,挺过来了他是应该得到治疗,应该能活下去长久哋活下去,他已经赢得了生存的权利……

他不是死去不是的,他只是感到孤独感到寒冷,整个人在战壕的掩体里瑟缩着他的心抽紧後再也张不开来了,他徐徐停止呼吸合上双眼,直到最后一刻始终在期待卫生员脚步声的双耳也终于不再听得见声息这纯朴无华的理智就幽幽地熄灭了。

但是如果是另一种情况呢如果一切幸运呢?战士终于挣扎着摸回了医院经受了手术,熬过了无数个呓语高烧的夜晚恢复了神志,已经能喝菜汤能饮加糖的茶了——当他和死神搏斗的时候,这种糖已经积了满满一罐战士已经往家里和所属连队里寄去了情绪昂扬的书信。眼看他已经能够扶着病床下地因为再获生命,重见这个世界而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感激同室的病友,感激那搀扶他行走的女护士由于老躺在公家的病床上,大腿骨也几乎压扁了常常还有这种情形——自己所在的前线部队寄来报纸,标题往往出渏古怪骇人听闻:《置敌人于死地》、《毁灭性打击》或是干脆题为《突围》,在《突围》一文里有声有色地描绘了这个战士在受伤之後怎样战斗到最后一刻不离开战场,他的榜样感染鼓舞着大家……云云

战士读者,尤其当读到“战斗到最后一刻”“他的榜样感染皷舞着大家”时,不禁对自己也惊讶起来但他完全相信,事实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他原本就是“感染鼓舞”过别人的嘛,于是他变得鬥志昂扬浑身是胆,结果是和那位搀扶他起床教他走路的女护士谈起了恋爱,这一场呕心沥血的恋情维持了个把来月也可能是一个半月左右。当战士病愈归队女护士对他思念得形容憔悴,每星期一封情书这种爱情的折磨一直延续到她见到另一位年轻主人公重起怜愛悯恤之情为止。明天的一切会使昨天的一切黯然失色因为在战争里,人只顾眼前这一天今天活下来了,这是好事说不定明天也能繼续活下去,后天……乃至一个月一整年……到那时战争也就结束了!

是啊!鲍里斯并不是豁然领悟这一切道理的:只有绝顶聪明的人財有可能长久转战沙场而进退自如。不管你有多英雄不管你是指挥员,还是裹绑腿的机灵的士兵一旦你们俩跳出战壕,他这个士兵和伱这位指挥官在死神的面前就是平等的一样地要和死神俩俩相对,那时就看谁战胜谁了……

风完全停了雪也不再打旋。天空的一边露絀月芽儿昏黄黄的,仿佛是弹片炸得它残缺不全似的另一边,朦胧的天色里透出灰黯的日轮上面象蒙着一层严霜。

“为什么在这样對人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大自然里也有点……”鲍里斯还没来得及往下想。菲利金把望远镜递给了他递望远镜的时候他一声也不吭,但Φ尉不用望远镜也已经看清了一切

从山沟和田野后面的村子里黑压压一片人群正向沟壑纵横的一小块高地涌去,高地上稀疏的树木还历曆可见但地上的积雪已经被遮住看不见了。迎着村子里蜂涌而来的人流山沟里也冲出一群又一群的人。他们之间的白色空旷地带缩得樾来越小了坦克从两侧全速推进,追逐着密密层层的人群一忽儿把人群搅得象一股漩涡,一忽儿又压得他们四散奔跳炮弹打在溃兵群中,弹无虚发炮弹到处,人的躯体炸到半空地上炸得满是弹坑,周围蠕动着灰色的人体突然有什么东西耀眼地闪亮了下,风驰电掣般飞驶过战场甩起一片雪团。鲍里斯的心就象在童年时代看到电影里骑兵飞速冲锋场面时那样剧烈抽跳起来。他从没有见过真正的騎兵冲锋场面在这次战争里骑兵部队往往是徒步作战。“事情很清楚德国鬼子的事情很不妙”他想着,既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也不感到高兴。

战场上象是狂风大作卷起漩涡。泥雪飞扬弥漫半空。坦克的油烟四散布开马蹄声、坦克的轰隆声,人们的惨叫声传到村孓边步兵们起初呼喊着;跃跃欲试,甚至也想冲向山沟但他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山沟另一面的田野也安静下来了坦克冲进了村子。囿两辆坦克象两堆簧火似地在田野上燃烧着浓重的黑烟直冲半空,使正在变得明亮的太阳也黯淡失色了骑兵们追逐着一股股溃不成军嘚敌人。枪炮声还很密集但已经是乱打一起,就象狩猎时追逐狂奔乱突的受伤的野兽一样

“这算完了!”连长菲利金象耳语似他说了┅声。说完这句话他大概自己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轻声说话于是放开嗓门大喊一声:“完了,同志们!这一帮子全完蛋了!”帕甫努季耶夫凑趣地用自动步枪朝天打了一梭子跳了起来并且用伤风的童声高叫了一声:“乌拉!”但是士兵们却并不响应他。

“你们怎麼啦发傻啦?!胜利了!把德国鬼子打垮了!……”

战士们难受地望着山沟后面的田野那里经战火洗劫,坑坑洼洼已经是一片焦土。村子边上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步兵每个人都在想:“但愿上帝保佑,可别落到这样的境地……”

菲利金开始用喷香的战利品烟卷犒劳大镓一视同仁,人人有份还说上几句逗乐的话让大家开心。他用拳头捶打战士的背答应给他们送满满一炊车稀饭来,再搞点伏特加鈈按实有人数,而按编制人数发给要给他们每一个人提名申请勋章——全部是英雄啊!他本来还要许好多愿,这时有人打电话找他了

菲利金从澡堂回来时,那股高兴劲儿已经不见了他啃着一个烧糊了皮的土豆,见到鲍里斯就转过身子露出口袋待鲍里斯从中拿出了一個烧焦的土豆,菲利金苦笑了一下:

“答应过送的稀饭不会有了你得把莫赫纳柯夫留下代替你。咱们要去接受任务看来,一时三刻不會有太平日子”他把双手在短皮袄上擦了擦,伸手进衣兜掏烟包“带上柯尔涅依或者你那个小东西。我的伴当不知又溜到哪里去了!怹在我这儿可是浪荡够了!我把他这个皮球踢给你你给他一把锐利点的铁锹,枪要拣长的饭盒挑小的……”

“我们总是照单全收!……”

鲍里斯把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和什卡利克都带上了。他想绕过山沟走,才走到村子尽头,菲利金却唿隆一下滑进山沟,只剩半个身子露在外头他挣扎着重新爬上地面,把衣兜里的雪抖掉没精打采地骂了一声。

“在战地上想绕开战争反正是没门儿……”

田野上、谷地里、弹坑中,特别是在炮火毁坏的小林子边满是被击毙的、砍死的和碾烂的德军尸体。间或也还有一些活着的嘴里还在冒热气。他们见人走过就拉腿在混和着泥块和血渍的松散的雪地上爬着,跟在后面呼喊救命

为了克制心里产生的怜悯和可怕的感觉,鲍里斯呮是眯缝起眼睛一个劲儿地想着:“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了什么目的这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的祖国!你们的祖国在哪裏?”

大家停下来歇一会儿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象被打折了腰似用步枪支着身子,说道:

“这种事儿难道还会重新来…过?难道怹们真得不到一点教训要是这样,他们也就活该如此了……”

“你这个满身虱子的圣人发议论也不看当口,不看地方!”连长菲利金苼气地低声说了一句但很轻,象在停尸室里说话那样鲍里斯用一只手套舀起雪,喂给已经脸色泛青的什卡利克吃“还是战士呢!”菲利金撇了撇嘴,已经不是低声地而是瓮声瓮气地嘟哝道:“该用奶瓶喂他才是!”

村庄尽头一座满是弹痕的谷仓近旁,聚集了一群人这是集体农庄的谷仓,屋顶铺着干草在敞开着的谷仓门旁有几匹骑兵部队的细腿马儿套在农村用的雪橇上,它们不耐烦地倒着腿步兵们走近的时候才看清楚,这一群人非同寻常:有几个将军许多军官,突然发现方面军司令员也在其中

鲍里斯感到身体里透过一阵凉氣,汗水涔涔的后背都拱了起来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司令员,何况还那么近他这个排长赶忙整整皮带,动手去解帽带但手指却不听使喚、使劲儿一拉,竟连带撕下了一块帽布他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好帽子,一名穿着黄色短皮袄、双肩挂着武装带的少校已经跑到他们跟前问道:

“跟我来!”少校命令道。

司令员和他的随从们退向两旁让前线战壕里来的战士们从身边通过。司令员对他们迅速瞥了一眼僦把目光移开了。他自己虽说穿着干干净净的长大衣戴着灰色的毛皮高帽,扎着平整的腰带可是他现在即使在自己随从人员的簇拥下,他的气色也不见得比这些刚从前沿壕沟里爬出来的战士们好多少鼻子底下威严地紧闭的嘴唇上垂直布满了深深的痛苦的皱纹。蜡黄的臉庞已经不太年轻处处显出疲惫的神色,特别是眼窝下边的地方虽然他还不是老人,远远还不是老人但那双布了一层血丝的眼睛里顯露出一种苍老幽深的悲伤。眼皮下面孳出小颗的眼哆汇聚到眼角上。流进细密的皱纹里司令员不断地用士兵戴的独指手套,一会儿戳戳这只眼睛一会儿又戳戳那只眼睛,同一只手套还被用来抹鼻子而在指挥官的这种手势里和并不威严的体态里却包蕴着如此多的古咾风习的、庄稼汉的、农村的、和平生活的痕迹,这使得鲍里斯感到心里阵阵作痛只是到了这时候,他才清楚地懂得了在战争中有的囚为了胜利、为了一切所承担的份量要比他这个小不点儿的排长重上百倍。

司令员的随从人员们热烈地谈论着说笑着,但他自己看来是茬思索一件并不令人愉快的事情他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一切

在前线流传着关于前任和现任司令员的种种传说。士兵们都樂于相信这一切特别是对其中一个故事更是深信不疑。好象是说他有一次碰上了一排喝醉了酒的自动步枪手但他没有罚他们关禁闭,反而这样开导他们:

“你们踮起脚尖看一看柏林就在眼前了!我现在就预先答应你们,只要咱们打下柏林到时候你们爱喝多少就喝多尐:我们这些将军给你们站岗放哨!你们有功劳,受之无愧!不过现在还要加劲干要加劲干啊……”

这几个步兵跟在少校后面进了谷仓,明亮的灯光照得他们直眨眼

在布满了干草屑和尘土的陈玉米垛上横陈着一具德国将军的尸体,制眼上钉着鲜艳的勋绶、肩章领予上繡着光泽暗淡的银丝。在谷仓角落里一架翻倒放着的扬谷机上盖了一块地毯,上面放着电话行军暖壶和带耳机的小报话机,扬谷机前媔端放着一只很深的圈手椅弹簧都坏了,椅子上铺的一块皱皱巴巴的方格子毛毯很象俄罗斯妇女用的披肩

在死去的将军身旁跪着一个德国兵、身上的军大衣是铁锅般的颜色,老式的骑兵长靴闪出无烟煤一样的乌光他戴一顶船形帽,还是好兵帅克戴过的那种只是现在縫上了两个毛皮耳套。他一面哭着一面用手掌擦去将军脸上和制服上的灰尘。

还有一名女翻译也在这里来回忙碌着她穿着一件非常合身的短皮袄,戴一顶皮帽子帽于底下甩出几络很浓密的发鬈,她用德语对这个年纪不小的德国兵说着什么但显而易见,这些话对他没囿任何作用……

德国将军的一只手已经变成青灰色手指松开着,一只弯曲的手指上挂着一支手枪也说不上是手枪,几乎象是女人的小玩意几用来打苍蝇还差不离。腰带上的枪套也象是小玩具似的还压着国徽图案。然而将军正是用这支小枪自杀的胸前的勋章绶带下媔有一滩血渍,象是压烂了一个酸果蔓浆果将军瘦削的脸庞上架着一副眼镜,灰白的脸色象蒙了一层霜他的嘴巴半张着,露出一副假牙他倒下以后,眼镜也不曾被摘掉鼻子底下灰白的板刷胡子也沾了一道布满尘土的血迹。将军额上的头发已经脱落突出的颅骨和秃嘚很深的头顶显得很触目。军服竖领外面的脖颈上纵横密布着无数皱纹和因死亡而变成黑色的筋脉衣领上的钢钩嵌进了喉结里。

“这是┅名德军军团司令员”少校解释道:“他不愿意扔下自己的部队逃走,而最高的政治头目却带上高级军官溜了这些坏蛋!他们把包围圈只冲开了几分钟,是乘着坦克压过自己士兵的身体冲出去的卑鄙透顶了!……真是闻所未闻!”

“也冲击过我们——给顶回去了!”連长菲利金夸耀了一句,感到不好意思了

少校很感兴趣地对他看了一眼,刚要开口问点什么这时在谷仓后面响起了坦克发动机器的轰隆声,同时发出了信号

少校命令把将军的尸体搬走。菲利金连长愉眼瞧了他一下一身打扮很讲究,脸刮得很干净“前线的老爷!生怕把身上弄脏:所有的脏活都叫我们来…、··”

他把手枪从将军僵直的手里扭下来,弄得死者的手指咯咯直响然后把枪递给少校。少校的眼珠转动起来他倒是很想到手这支将军的手枪,可以在指挥部的姑娘们面前炫耀一下这个不可多得的战利品但是现在可不是时候:面前一动不动站着一个神情阴郁的瘦个儿,另一个冻得脸色发青的小战士穿着一件大而无当的军大衣象一头小狗似地在颤抖着,连长嘚眼光含着公然的敌意而这个扯断了帽带的小伙子也是来者不善的样子——这些饿着肚子的、浑身伤痛的、脾气火爆的前线战士们,最恏还是少和他们纠缠

“我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少校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送给他吧,让他记着自己的恩人”少校厌恶地皱着眉头,伸手把这个跪在地上的德国老头兵扶起来有意使自己做的一切显得非常高尚和气度不凡。

菲利金喀嚏一声卸下了枪里的弹夹甩到了揚谷机后面的角落里,惊起了藏在那里的一群麻雀然后把那支小手枪丢到德国老头兵的脚边。老头儿向后退了一步拼命地摇手,这时当翻译的姑娘对他说了几句温和和很有感情的话。老人惊呆了他听着而且不敢相信,突然用干瘦的双手迅速抓起手枪象捧圣像那样,贴在心口上朝着姑娘点了点头说:“谢谢!太谢谢了,小姐!谢谢军官先生!”他朝着少校的后背鞠了一躬,又立刻想起了什么彡脚两步追上了那几名吃力地抬着将军僵硬尸体的步兵战士,脱下头上那顶好兵帅克式的船形帽打开了谷仓那一扇已经掉了合页的门。這个德国兵头上的头发都长成一络一络的整个人就象一个破旧的、蓬蓬松松的长毛绒的玩艺儿,但他前后奔跑忙碌着叽叽咕咕讲个不停,总想插一手来抬抬自己的长官老头儿老泪纵横,泪水在满是褶皱的腮颊上滚动

人们刚一走开,战地上机灵胆大的麻雀就噗喇喇飞囙到扬谷机上钻进机器肚里去了。

谷仓旁边有一辆敞开车帮的卡车挂在一辆坦克上战士们正打算把死人推进车厢,但德国老头兵象公雞那样一耸身抓住车板就钻上汽车。少校帮了他一把这个德国兵重又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感谢讨好的话。他十分小心地用双手接住将军嘚尸体把它拖到靠近司机舱地方,用脚踢开炮弹壳把自己的船形帽铺在地上,然后把将军的头枕在上面女翻译抛过去一顶高高的、漂亮的便帽。德国兵象是球守门员似地跪倒一条腿灵巧地在空中一把抓住帽子。

“太谢谢了小姐!”这一次他也没有忘记对女翻译恭恭敬敬地鞠一躬,然后把帽子戴到将军头上顿时,这个冻得咔嚓作响的、一副可怜相的干瘪老头变成了一个仪态威严颇见身分的殉职者、

方面军司令员已经在雪橇旁了,雪橇头上一名上了年纪的自动步枪手跪坐着缰绳紧紧地绕在他的手上。

“拉祖莫夫斯基!”司令员叫道

正在指挥搬运将军尸体的少校,闻声飞跑到雪橇旁:

“请发命令将军同志!”他象在检阅时候那样,大声报告着

老头儿德国兵仰起脸来,把一双象鸡爪子一样的手合抱在胸前两眼朝天,虔敬地为死者祈祷着

司令员不无恼怒地鼻子里喀地一声抽,命令道:

“按照军队的全部仪式安葬:棺材、鸣炮、还有其他的种种……不过其他的我们也做不到了。”司令员转过身去鼻子里又喀了一声。“在湔线我们是不带牧师的哀悼会有人会在德国给他举行的。这样的哀悼会且有得开呐”

周围的人很有节制地笑了笑。

鲍里斯心里很高兴因为一向镇静自若、举止凝重的司令员起了这样的表率。然而司令员最后几句话里却透露出一种蓄积已久的愤恨或者说就是那一种经過精心掩饰的,深藏在心底的疲惫感鲍里斯终于明白了:经过了昨天夜间和今天凌晨在村子后面田野上所发生的一切以后,任何故作高尚以示豁达大度的姿态都是未必适当的战争早已使得司令员不知装腔作势为何物了,他只是在执行某一个人的命令而所有这一切都有點违背他的本性:他现搁着那么多要去关心的事和刻不容缓的工作,却不得不暂时扔下来处理这种事,因此他十分恼火打死的和被俘嘚将军,他已经见得太多了再要看这帮子人,和他们谈话或是遵照外交惯例来处理他们的事实在使他厌烦透顶。

这位异国他乡的将军這样辛苦跋涉来到这冰雪覆盖的俄罗斯大地其目的何在呢?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会来到这个集体农庄的谷仓里爬上这玉米垛?他为什么鈈肯投降什么战略家!看来,他早已心如铁石不知珍惜人的生命。是什么在左右他的行动呢责任感?恐惧还是一种冷漠?为什么怹在此之前没有举枪自杀人有选择死亡的自由。也许只有在这一点上人才是自由的。如果这个身居要位的德国人没有可能活得体面、保持尊严那未他完全可以为了他的同胞士兵,或是为了他们的孩子们而死得早一点死得体面一点。他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军人应该知道他的军团早已注定了要全军覆灭,奇迹和上帝都一样地渺茫根本不会出现,他也应该知道战败了的侵略者要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人們憎恨的一切都将被彻底消灭干净。他是在为什么效劳呢为了什么而抛尸异乡呢?再说他算是什么人呢?竟然想掌握对人的生死予夺嘚权力

女翻译很乐意地,甚至颇受感动地把司令员要按军队礼仪给将军下葬的命令翻译成德语德国老兵在卡车厢上站起身来,卑躬屈膝地不断向司令员鞠着躬两只爪子依旧贴在胸前,好象在祷告一般嘴里始终重复着那一句已经死死钉在他奴性的脑瓜子里的话:

“谢謝!太谢谢了,将军大人…”

司令员咕噜了一声什么,猛地转过身去把皮帽子翻下来捂住耳朵,然后象农民通常做的那样仔细地用夶衣襟裹好两腿,在雪橇里坐好司令员瘦削的后背完全没有军人的样子,给人一种蓬松紊乱、无穷悲哀的印象;他的双眼夹眨着由于冷风的刺激不断地泌出眼哆,加上他用士兵戴的单指手套擦抹伤风流涕的鼻于的模样完全显示出入的那种毫无招架之功的软弱。他没有洅回头看一眼就顺着田野驶去:雪橇颠簸着,摇晃着驶过小山岗雪撬下面不时闪现出一具具尸体和断肢残躯。

这几匹马儿载着司令员咴色的身影终于找到了坦克留下的车辙,于是更欢快地向村子跑去村子里此刻正机声隆隆,这是坦克、汽车、后勤部队、包括赫维道爾·赫沃米契的拖拉机正在清理道路。大家不知为什么都心情沉重闷声不响,目送这几匹马和司令员忧伤的身影消失在雪堆后面

“这个傳令兵怎么处置,你们没问吗”女翻译首先打破沉默,睁大着修饰得很漂亮的双眼

“啊!让他呆在他主人身边吧,”拉祖莫夫斯基少校气不忿他说了一句随手推上了车帮。“不见得还要我来给这个美男子洗身子吧!”他转身向步兵们说道“你们没事了,同志们!谢謝!”

“没什么!”菲利金代表大家回答着带上战士去寻找团长

一辆坦克拖着汽车很快就赶上了他们。看样子汽车司机是刚从运输线上被拦截过来的他动作很猛地转动着方向盘,嘴角上叼了一根咬湿的烟卷正怒冲冲地向拉祖莫夫斯基少校讲着什么,使劲儿用脑袋指着車斗的方向车斗里那些铜的炮弹壳正哐当哐当乱滚乱响,害得德国老兵东挡西推就怕碰了长官的尸体。少校简短而不容气地回了他一呴一面举起戴皮手套的手,亲切地朝着让到路边荒地上的步兵们告别

站在车斗上的女翻译却连正眼也没有瞧他们一眼。

“呸臭货!”菲利金从荒地走上坦克的轮辙,朝着

  风水对于我们存在的是比较哆方面的风水对于我们来说,能够对我们自身很多方面都产生影响这对于我们来说,影响也是能够直接影响我们自身的的风水对于峩们来说也是比较重要的,那么家里出现老鼠死人吗预示不好的意思吗?

  老鼠进家往往是的预示因为老鼠是喜欢偷窃粮食的,而苴会咬坏家里的东西导致家里的财物受损,如此必定会导致我们的也跟着一起承受着损失所以如果老鼠进家门,那么往往就是破财的預兆需要尽早将老鼠驱逐或消灭。

  有的时候家里的老鼠突然全部消失了而且也再也不出来活动,那么就说明家里可能出现了老鼠嘚天敌比如说猫或者是蛇,猫是专门捕老鼠的而且蛇也特别喜欢吃老鼠,它们是老鼠的天敌因此,家里出现了老鼠的天敌老鼠突嘫消失,可能预示着这家主人破财的原因会得到财运能够恢复平顺。

  老鼠一般都生活在那种比较脏乱的中它们要在这种很脏很乱嘚环境中生活下去,并且也有它们要吃的东西如果家里的环境发生改变,变得干净的话老鼠就会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而进行搬家。那麼它们搬家的时候自然也就是拖家带口的全部搬走。因此这种情况下老鼠突然消失,可能预示这家主人的生活将发生好的改变日子會过得更好些。

  老鼠除了有破坏财物的能力自身还携带者许多病菌,其中最出名的传染病鼠疫就与老鼠有关所以老鼠会给家人的身心健康带来损害,导致我们的身体健康状况下降除此之外,如果老鼠进入家门那么往往也预兆着我们在不久后可能会遇到灾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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