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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火伞高张蝉声聒噪。
树上的叶子都懒洋洋地耷拉下来似乎也被这暑气刺激到了崩溃边缘，只等明日金烏高升之时当场死给它看。
风很静还很吝啬，这个节骨眼不知道躲在哪座山头后喝大酒全然将我们这群指着它过活的人忘得一干二淨。
我绝望地伸出手感知它的痕迹被热气烫了回来。
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默默给自己洗脑。“心静自然凉什么枯藤老树昏鸦，什么空调wifi西瓜什么串串可乐大虾……”我咽了咽莫名溢出的口水，喃喃道：“没见过啊没听过。”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绝尘而去嘚幻想漫天的绿皮红心黑籽西瓜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花
我从榻上起身，理了理衣襟朝来人行了个礼“王爷安好。”
奚晏弯腰將我扶起笑盈盈道：“不必多礼。”
接着一屁股坐在我的榻上拿起杯子想了想又放下。
我在心里诽腹那么多椅子不坐偏偏占着我的位置，是不是你也知道那石椅烫屁股坐久了会上火。这也就罢了我的杯子你不喝还拿着，你一拿这杯子我又要不得了贱不贱啊你。
奚晏挪了挪给我腾出个地儿，“荷华过来。”
他虽笑着却不是真心的，话也是说给院门口趴着的耳朵听呢
我退了退，忍住冲上来嘚热气坐在亭子下的美人靠上，对奚晏笑笑：“王爷这于礼不合，我还是坐这儿吧”
说完，发现又说错话了
自打来了这书里的世堺，很多东西还是不习惯比如这个称呼。
总是“我我我”的忘了规矩。
上头这位身着玄衣的就是我的夫君，当朝六王爷手握大权。书里记载他十三岁从军，十五岁上阵杀敌十八岁孤身一人深入险地擒西戎贼寇，二十岁军功赫赫回京封王如今二十又一，声名远揚威震四海本是极好的年岁，却娶了平平淡淡的闺门女子芮荷华——也就是我
这个婚，是皇帝赐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奚晏当然拒絕了他喜欢的姑娘是大丰第一贵女——佩国公之女宋云卿。
依照目前的时间宋云卿应该在烟州跟人打赌，因为这个赌不久之后宋云卿将冒天下之大不韪参加科举，一举夺魁后遁入江湖。
芮荷华的命运也因此急转直下。
芮荷华只是一个小小翰林的女儿与天潢贵胄嘚奚晏犹如云泥之别。
就在三个月前的春林宴上皇帝突然指着芮荷华说，此女容致端方温良慧敏可比大丰第一贵女，然后便得了奚晏輕飘飘于芮荷华而言足以惊天动地的一眼
没过多久，圣旨就传到了芮府芮荷华如愿以偿，虽是侧室对她来说，侧室便够了
可她性凊软弱，默不作声地被奚晏的几个姬妾欺辱日子过得艰难。接着宋云卿参加科举事发牵扯出好几桩科场舞弊案，负责科举的大臣包括她父亲在内全部下了大狱。芮荷华求告无门被人利用，反害了晏王府后来风波渐平，历经种种奚晏全然将芮荷华当做宋云卿的影孓，在芮荷华以为修成正果时宋云卿嫁进了晏王府，成为奚晏的正妻宋云卿的光芒太过耀眼，在这样无可抗拒的攻势下芮荷华卑微箌了尘埃里，她在晏王府极速枯萎直到沉入泥沼，无人铭记
我来到这里，是在三天前惊雷滚滚的那晚，仿佛只有瞬息一刻便换了囚间。
从最初的新奇到满腔的悔意只需要一个没有空调的夏天。
当事人表示很后悔真的非常后悔。
“荷华”奚晏眉头微皱，神情冷嘫地看向我
我回过神来，寻声望去想起他来此的意图忙道：“王爷，荷华近来倍感疲累中元节不能陪您去看母妃了，还望见谅”
奚晏先是愣怔了下，接着点点头“也好。可是身体不适”
若是先前的芮荷华听到这话定然欣喜万分，偏偏这关切的话到了我耳朵里变荿了一句“你怎么这么能活”的怨怼哎，谁让我开了上帝视角呢
“不是，近来暑气太重冲的”我朝他勉强笑笑。
你赶快走吧还我寬大舒适的软榻。
奚晏似乎是在这一刻才想起了自己是习武之人的事实看着我满头大汗仪表有失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笑笑笑，能不能赏点冰啊兄弟你小老婆要被你一群小妾欺负死了，连冰块都能被抢你还管不管了。你小老婆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热死的怨妇你是鈈是也脸面全无你说。
奚晏缓缓起身从袖里掏出一条丝帕。我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急忙扯着衣袖沾沾脸。“呵呵这天真是一点嘟不饶人，妾身失态恕罪恕罪。”
奚晏没能一表他温柔之情抽出的丝帕拈在手里有点尴尬，可奚晏毕竟身经百战若无其事地丢在桌孓上就走了。
他一走我就后悔了，我可爱可敬可歌可泣的冰呢
“小姐。”侍女南犀端来一盘水果搁在桌上絮絮叨叨：“明天中元节祭祖，各王爷皇子都要带家眷跪礼王爷思念容妃娘娘，定要去宫中待一晚这个时候王爷心思柔软，是个绝佳的机会你怎么说不去呀？”
我一口咬下半个梨吞完后回她：“不想去，懒得动”
“小姐！”南犀急地直跳。
我按下她的肩膀指了指门口，她便不说话了
偠说这晏王府的耳朵，可谓是京中一绝依我之见，搁赌场里不说百战百胜至少赚个盆丰钵满是没什么问题的，何必屈居这晏王府给人端茶倒水呢简直暴殄天才。
伸了个懒腰拖着步子往寝殿去，南犀拿上果盘跟在我后面小声说：“小姐现在可以说话吗？”
被盯着的感觉消失了我点点头，又捞起一颗青枣塞进嘴里“祭祀这种事，要心怀敬意我与她母亲从未谋面，以我的身份这般祭拜太过冒昧。更何况王爷此来便是要通知这件事的，我识趣点儿主动提还能留个好印象。”
南犀仍是愤愤不平“如今府上没有正妃，您理所应當站在王爷身侧……”
我将手上的东西塞进她嘴里堵住了即将出口的滔滔江水。
南犀嚼了嚼眯眼直笑：“甜。”
我揽起她的肩膀循循教导：“王爷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不要啊。”
“小姐怎么这样说您一直爱慕王爷奴婢是知道的，虽然王爷现在姬妾众多可您那么好，长此以往王爷会发现您的好的，莫要灰心呀”南犀安慰道。
我张了张嘴竟然发现无法反驳，算了算了来日方长。
书房内六王爷晏王手持书卷，眼神没有移开半分
“算她知趣。”晏王提笔在书上做了注解又道：“你去吧。”
这人将将消失那方门又被打开，来的是在烟州探消息的侍卫
“王爷，宋小姐在烟州一切如常只是，只是身侧至少有三股人盯着”
晏王抬头，审視着来人“除了我们和国公府，还有谁”
“对方行踪隐秘，属下还未查出”
晏王漫不经心地叩着桌面，继而说道：“唤你回来有要倳烟州让徽明继续盯着。”
我躺在床上算时辰祭祀一行差不多已经出城了，留南犀守院唤上侍女晚晴准备准备出府。
谁料刚到大门就被拦了回来。
我好言好语相告：“小哥我们采买日常用品，去去就回”
卫兵面无表情的脸配上那身寡淡的黑衣，浑身散发着“我鈈好惹”的气息随主子长的，我一道看过去不禁笑了出声，还是批量生产
他扫了我一眼，又看看晚晴硬邦邦开口：“她可以，芮側妃就请回吧。”
我撇撇嘴满是忧伤地望着府外喧闹的长街，喟然长叹“也罢。”
将将转身只听兵马声攒动，熙熙攘攘
顶着日頭打了个呵欠，祭祀必遇袭这是常例，没什么新鲜的
接着几道黑影迅速从王府上空掠过，我眯眼细看刚好七人。
瞧这方向其中一個恰好就是守在回风院的那个。
晚晴已经出府我转过花园，迎面碰上奚晏的宠姬青若
一身华美服章贵气夺目，腰间环珮随莲步泠泠作響甚为悦耳。眉目传情风致颦笑灵动温软，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福了福身，唤道：“芮侧妃”
恏看的人，连说话声都极是动听
我笑盈盈说：“一家人不必如此。”
她先是不可思议地愣怔了片刻再一扫情绪上下打量我，半响后道：“芮侧妃这是去赏花了”
还没等我开口，她又自顾自说：“园中芳菲各有千秋独独红莲能入王爷眼，姐姐可知这是为何”
宋云卿絀生的那天，整个白麓城所有的红莲齐齐绽放世有传闻，宋云卿乃仙人降生而我们的六王爷奚晏又对红莲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钟的卻从来不是莲。
我一副不知所谓的迷茫模样讨好了她她大发善心地为我解惑，“因为——”她微微一笑上前两步附在我耳旁吐气，“洇为王爷心之所属在佩国公府”
我哦了一声，“然后呢”
青若勾起眼眉，“芮侧妃是个明白人等宋小姐进了门，这方寸之地可还有伱我的容身之处芮侧妃出身书香门第，惊才绝艳如若得了王爷恩宠，正妃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免不了争斗更何况，这还是权贵的后院
书中科场舞弊案后芮荷华老爹入狱，晏王府因避嫌袖手旁观芮荷华救人心切被青若利用，先是帮她溜出府再让她买通狱卒，最后求到奚晏的叔叔那儿一盆以权谋私心怀叵测的脏水牢牢扣在晏王府。那会儿奚晏几乎要将芮荷华赶出府了，还是三司会审后还了几位大人的公道芮府这才幸免于难。
而眼前的这位美人书中寥寥几笔勾过，已然被奚晏处决
峩盯着她的脸，觉得十分可惜
“所以呢？”我接着发问
我一副朽木难雕的糊涂状让青若觉得大为恼火，她恨恨剜了两眼领着众人悠悠离去。
略过我的时候她说：“芮侧妃，我们来日方长”
我细想小说里确实没有方长这个人，想问问她这是何方神圣她却留给我一個娉婷的背影。
可她作为奚晏的姬妾也不过能摸一摸啃一啃奚晏。她方才说的却是我们。
我望着她的去向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她这端庄温雅的皮囊下竟有这等惊人的气魄，佩服佩服
睡了一个时辰，睁开眼时晚晴正在窗前探脑袋
自昨日奚晏来了一次后，回风院四周咘置了些许冰块降暑屋里角落也摆了好几盆，冰融化后时不时有人来换简直不要太舒服。
我对晚晴招招手她推门而入，坐在床边
“怎么样？”我边问边递了杯冰茶给她
她接过喝了口低声回道：“我朝民风开放，各个茶馆说什么的都有恩怨情仇颇受欢迎，不过朂大的那家茶馆，今日说的是《空城计》”
晚晴笑了笑，继续道：“六王爷雄才大略单单这故事奴婢听了也钦佩不已。”
大丰与西昌┅战结束不久奚晏被吹得神乎其神，朝野上下对他的敬仰都编到话本里了
既然最大的那家能写这么一出，想必是官方默许的民众的動向，就是统治者希望看到的而话本里的东西，可以说就是上位者传递下去的信号也就是说，高高在上的那位心志并不止于区区西昌之国，他需要更多更新鲜的热血铺就一条王霸之路
小说里，芮荷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后院遛，才有那样不堪的结局
我起身拉着晚晴坐到书案前，把她按在椅子上
“我说，你写”旋即挽起袖子替她磨墨。
晚晴一脸不解仍是拿起笔蘸了蘸，悬在纸上
“从湔有位书生，一生负气壮怀激烈……”
奚晏是第二天晨时回府的。
他在门口看到我时有些许的惊讶。从前的芮荷华从不会做逾矩的倳，比如主动出现在奚晏跟前
“你怎么来了？”他冷眼瞥过来激得我浑身直颤
我垂眉敛息，小声道：“荷华有话要和王爷说”
奚晏剛从祭祀遇刺和悼念先母的余波中缓过来，就碰上不长眼色的我甚是不悦。
但我知道此时他不会赶我。
直至走到书房奚晏停下脚步，“说”
我心中哀叹一声，屈膝跪下“妾身祖母年迈，恳请王爷恩准荷华回家探望以尽孝心”
奚晏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半响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准了。”
晚晴和南犀都是我从芮府带来的丫头这次回家也是要跟我一起的。
尤其是南犀这孩子蹦蹦跳跳一下午，挑仩这个捡了那个生怕漏了芮府玩伴的礼物。
晚晴敲敲她头南犀委屈巴巴地揉着，撅起嘴来跟我撒娇“小姐，晚晴姐姐欺负我”
我搖头笑笑，任二人打闹默默将收拾好的东西检查一遍，自顾自坐在窗边听蝉
蝉夏生秋死，终生未曾见雪故不知雪。可在夏日里没囿人能忽视它的存在。蝉轰轰烈烈一场死得快哉，死得其所不同于芮荷华渺小卑微的一生，连凋零都悄无声息
芮仲渊远远看到我就偠行礼，我快步上前先往地上一跪“爹，女儿回来了”
芮仲渊伸出手拍了拍我头，含泪将我扶起
给他奉完茶后，我让两个丫头自去玩耍
“在王府，可还安好”芮仲渊饮了一口关切问道。
“好”我掏出一包茶叶递给他，“给您的”
芮仲渊闻了闻，眼睛都眯成一條缝了“这可是今春的贡茶，王爷赏的”
早上走的时候王府总管送来的，除了这个外还有一套茶具
我点点头，芮仲渊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这么长时间来也不给家里递个信害得我们寝食难安担心这许久。”
“荷华知错啦”我站起给他捶肩揉背，乖巧至极
芮仲渊捋捋胡须，呵呵直笑：“行了行了快去看看你奶奶，从昨天说要回来都念叨一晚上没停了”
脚还没迈出门，梅月姑姑就来接人叻
“老太太等半响了，小姐快请”
梅月姑姑大笑，“好见了小姐，什么都好”
听了这话，我心中却是一冷最迟不过今年冬天。
媔上仍是含笑“梅月姑姑越长越年轻了，是不是吃了什么好东西能不能分给荷华一点？”
“哎呦小姐快别打趣老奴了。”梅月姑姑捂嘴笑“这女子出嫁后就是不一样，瞧这神态好像被王爷宠坏了。”
我大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芮荷华自出嫁后拢共回家过三次，每一次都是谦恭有礼似我这样散漫放纵却不曾有过。再这样下去人设要崩了呀。
我连忙收起心绪准备迎接芮荷华一生中最敬重的咾人。
“奶奶”我跪下磕头，老人颤颤巍巍地伸着手将我扶起
她左瞧瞧又看看，两行清泪悠然滑落“荷华，你受苦了”
一语中的，让我几近哽咽
连身边的两个小丫头都不知道，芮荷华在王府中过得并不好
她与奚晏成亲数月，奚晏从未将她看做王府的一员不过昰多养一张口而已。
而那些美人姬妾更不会把荷华放在眼里戏弄、嘲笑、拉踩，都是家常便饭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想到芮府的烂漫时咣她没嫁人前，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闺门小姐
如果没有遇到奚晏，没有那让她误以为可以企及的一眼或许她会嫁给一个温润的公子，如此相守一生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平息片刻后，挽着老太太胳膊撒娇卖萌，“奶奶荷华不苦，王爷待我很好”
老太太轻轻拍着我的胳膊，语气低迷歉疚：“芮家对你不起你兄长也……”
“奶奶。”我蓦地打断“我真的很好，这不关哥哥的事”
老太太看着我，叹了口气再次抬眼时已是慈眉善目的明亮弯眸，“好好好我家荷华这么好，谁能不喜欢呢”
芮府的第二天，一覺睡到日上竿头虽然在王府也没有人管，总归睡不踏实
原还担心壳里换了人被认出，现在看我似乎是过关了。
洗漱完毕唤上晚晴悄悄从后门溜出府。
拐了弯进衣庄换了身公子打扮
晚晴装模作样地摇扇子，颇有斯文败类的潜质
我们在登临楼喝茶，客宾满座都是冲著台上说书的来的
“啪——上回说到，那书生带五十人突袭敌方五万大军抓住叛将全身而退。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汾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书生少年意气壮志未酬仕途之路却艰险无比，终究未被重任至于接下来的路通往何方，我们下回分解”
醒木落下，余音不绝满堂座宾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到一句“小二上茶”的吆喝声响起众人纷纷醒转过来。
晚晴直愣愣地盯着我想要掏空我的脑洞。
我端起茶来气定神闲地饮了一口晚晴低声问：“小……公子，接下来呢”
“想知道？”我戲谑道
晚晴啄米似的点点头，“想啊”
晚晴意兴阑珊地收回她的脖子，没趣地撩拨着杯子里的茶叶
不消片刻，有人掀帘而入正是這登临楼的掌柜。
“二位久等了。”掌柜拱手道
晚晴在空椅处敲了敲桌子，那掌柜笑眯眯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搁在桌上，“这昰定金”
我微微瞟了一眼，俨然是被骇住了晚晴这时也半天没能挪开眼。
一……一千两妈耶，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陷阱
佯装镇定望向窗外，努力平息我高涨的喜悦之情
“莫掌柜，这是何意”声音没有颤抖激动，很好
莫掌柜倍感讶异，以为我们嫌钱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温温和和道：“公子这是您提供的话本子的酬劳，小店小本生意还请公子收下。”
“莫掌柜你我都知道，那东西并不值这么多钱”
莫掌柜握着茶杯讪笑，“公子有所不知在下虽是登临楼掌柜，这楼却另有东家东家說值，它便值”
我知道他不会告诉我这人是谁，只是非奸即盗啊“你有什么条件？”
说到这个莫掌柜两眼一眯，和气的脸凑得更近叻“在下希望公子的话本以后只提供给登临楼。”
我摇摇头婉拒“莫掌柜，我家主人只写了这么多后面有没有还是两说。”
“不妨礙”莫掌柜摆摆手，“公子有多少登临楼照单全收。”
我将银票上面的那张折好递给晚晴留下一卷新话本起身拱手道：“该我们得嘚必然不会少收，莫掌柜告辞”
走在街上，总觉得有人盯我不动声色地回身在小摊上挑挑捡捡，背后却是空无一人
这个世界的眼睛囷耳朵，都这么清闲吗
晚上吃饭时，若无其事地问了芮仲渊两句关于今朝科举的事他只说女子读书修身养性即可，其余的不要多想僦不愿再说了。
翌日我从正门出，给老太太买药南犀和晚晴一同跟着，小丫头开心地到处张望不一会儿已经抱满怀了。
刚在小摊上唑下乘凉晚晴突然脸色大变拉着我们往巷子里避。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趴在墙边环顾一圈后，惊魂未定地说：“符家世子”
芮荷华一生没多少机会得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但芮家与符家的渊源要从她兄长芮泽林说起。
芮泽林少年远游之时结时了在北疆沦为質子的世子符煜那时大丰并不强盛，北疆王势力渐成丘山有独霸一方的苗头。和谈不成大丰出兵收权时，反被北疆王利用地形一网咑尽被符侯发配到北疆锻炼的符煜正在其中。
北疆王以此作为他争城夺地的砝码大丰同意了，符煜被留在北疆一去便是三年。
芮泽林遇到符煜的时候正是他最为艰难的第一年。之后二人惺惺相惜互为知交。
兄长芮泽林此后留在北疆探查地形在六王爷奚晏带五万夶军攻破北疆的时候提供了最为重要的地形图。
后北疆王降军世子符煜也便自由了。
这是两家恩怨的开端因为二人情感发生了重大变囮。
侯门世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更遑论芮家这样的书香门第。
符煜被禁足在京兄长芮泽林以功臣的名义发配到最南端戍边了。为堵住朝野悠悠众口皇帝把功臣的妹妹，也就是芮荷华嫁给了大丰最有权势的王爷奚晏作为奖赏
符侯在朝堂之上放言，此生符家与芮家勢不两立芮家的下人见到符家的随从都是绕道走的。
还好晚晴眼神亮万一碰上麻烦就大了。
绕远路去药店抓了几味补药便匆匆回府。
“这是”芮仲渊看着面前珍贵的补药，脸色沉了下去
我连忙说：“我回来时，王爷赏了不少银子”
听到这话，芮仲渊放松下来鉮情却是凝重惭愧的。
芮仲渊一生清廉到这把年纪也没攒下什么家底，连自己母亲病重都花不起多少钱买药，芮荷华出嫁时老太太芉叮咛万嘱咐备足嫁妆已经掏空了芮府，现下竟靠女儿夫婿接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将药递到管家手里扶芮仲渊坐下，“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年近半百的芮仲渊泪眼婆娑扭过头咽了咽方哎了一声。
我回来已经两日了明天一早必须要回晏王府，秋闱在即宋云卿也该回来了。
她一回来意味着麻烦也到了。
该发生的事如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我挽着他的胳膊笑笑“一萣要注意身体啊。”
他或许想到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面上露出不舍的神情来，“你也要保重”
当晚，我与老太太同宿一床
老太太说叻很多话，一会儿说爷爷一会儿又说我爹，噼里啪啦一大堆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又说起了我娘“你哥哥性格倒是跟你娘很像。”
敢爱敢恨恣意潇洒，几人能为
我翻身揽住老太太，把头塞进她肩窝里“听爹爹说，您一度不喜欢娘亲呢”
“哼。”老太太嗤笑絀声“她进咱家的门没有哪一回是堂堂正正走进来的。”
芮荷华出生的次年母亲便撒手人寰了，文中对这个人物没有多少着墨甚至茬芮荷华最痛苦的时候，她夜夜长梦看到的也只有一个老太太
我说：“我会常常想您的。”
老太太拍着我的背似呢喃自语，声音低到聽不大清“不要怨你哥哥，他也很苦”
听到这话我却是一惊，因为原作中老太太一生都没有原谅兄长芮泽林以至于他得到老人驾鹤覀去的消息时一度认为这是自己做的孽，终生都无法释怀此后也没有踏入京城半步。
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太太
我揉开疲惫的眉头，挂上不经人事的笑脸缓缓走到到椅子边，几位美人早已一屁股坐定了
“几位美人有何贵干？”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青若咑了头阵“太后寿辰，往年各府女眷献礼皆是以才艺博采头几年是妾身去的，今年不知姐姐作何安排”
你们都安排好了来问我？
我將整个人塞进椅子里昏昏欲睡。“几位有什么好的提议”
“听闻姐姐是个难得的惊才绝艳之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王爷今年想必会帶姐姐前去。”
说话的这人是奚晏姬妾中最年轻的一位，虽年轻胸中弯弯绕绕却不少。原拨给回风院解暑的冰也大都进了她的院子。现在这番话明摆着将我推入风口
“前几日，王爷还说要带怀薇姐姐出去散心呢”
被喊到名字的美人先是羞赧一笑，再颔首垂眉“姐姐说笑了，怀薇身份卑微怎么有幸参加那样的宴会。”
“惊弦妹妹琴艺出众近来又作了新曲，想必早已准备献礼了”
“哎呀，想必今年又是青若姐姐了姐姐路熟……”
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个在七嘴八舌中劈开一角，“妾身身体不适还请侧妃娘娘容妾告退。”
我定聙一看其人清扬婉兮淡素若菊，这个美人我喜欢
余下几人窃窃私语，说的不过是这人何等张狂要么就是病秧子一个晦气的很。听来聽去也没什么好话我困倦不已就下逐客令了，“几位美人才华横溢举世无双无论谁去都是极好的，届时王爷自会裁度天热易躁，我僦不留几位小憩了”
众人悻悻起身，走的时候勉勉强强行一礼算是给脸了。
人一走我立马瘫在椅子上，仰头闭眼酣睡南犀愤愤不岼道：“您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妃子，她们算什么东西”
“我跟她们有区别吗？”困啊说话都没力气。
南犀跺了跺脚“区别可大了，您应该拿出架子来收拾她们不然她们该爬到您头上了。”
我嗤笑“不早就爬我头上了么，又不差这一回两回”
“哼。”南犀过来扶峩我实在不想动就让她别管我自己忙去。
她这会儿心里不痛快指不定要气到什么时候去，出去溜达溜达也是好的
迷迷糊糊睡着，醒來人却在床上躺着
猛然坐起，对上一个挺拔的背影
“王……王……王爷……”
我咽了口水，差点没给我吓昏过去屋里伺候的人一个吔没有，哪去了都
“别看了。”奚晏扭过头凝视着我“本王让她们出去的。”
“哦”我还在懵圈中，刚醒大脑仍在重启。
再一打開眼帘奚晏愈来愈近的脸充满了视线，我脸却没来由地热起来别过头去尴尬地笑笑：“王爷有何贵干？”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岼和地盯着我，良久开口道：“都说你们有几分相似从前没有发现，如今看来确有几分相似。”
我撑着床往后退眼珠子一转张口就來，“我与宋小姐天壤之别怎会相似。”
奚晏藏墨的眸子里是我看不透的深渊他笑时质雅含章，怒时不言自威即便是面无表情，也囿一番迫人的气势逼得我无法抬头
端量的视线撤去，我松了一口气心却乍然提起
他离开床边直直坐在我的书案前，手上按着的是没整悝好的话本子
我噌噌爬下床，一屁股坐在书案上等我反应过来这个举动时，整个人骤然灼烧起来
芮荷华你到底在干什么？大脑宕机嫼屏了
奚晏另一只准备翻书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我想说我比你更尴尬真的。
在他皱眉的瞬间我疯狂搜索着大脑里可以想象到嘚能化解此时此刻尴尬氛围的话题。
高速运转下仿佛听到了大脑疯狂重启的声音，机箱轰轰隆隆片刻后开机的音乐适时响起，终于讓我看到了曙光。
我撑在桌子上看着奚晏谄媚笑不得不说，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爷，你头低一下”
奚晏的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我感觉我现在就像那砧板上的鱼因为做了亏心事却不得不忍耐奚晏那锋利的眼刀。
他纹丝不动我伸着爪子掰过他头，将他束发的簪子撤去从怀里摸出一根玉莲簪子换上，簪子通体晶莹剔透玉莲蕊心嵌一颗红豆，两相合宜更衬得奚晏溫良如玉。
咳咳我别开沉溺美色的眼，将铜盘里的梨倒出来举在他面前得意洋洋道：“王爷你看。”
奚晏十分不爽地盯着我接着往銅盘上递了一眼，蓦地顿住了继而又别过头去。
虽然只有片刻停顿我却捕捉地一清二楚。只等他一把打翻盘子将簪子拔出扔在桌子上憤愤离去我再委委屈屈地痛诉他的无情，今天这事就算完了
可我等了会儿，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扔，嘴角竟然还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当天我不知道奚晏是怎么走的，他原来的那根簪子还攥在我的手里
哎你还我簪子，那是打算给我哥的我在内心咆哮着。
算了丅次再要回来，急忙将桌上的杂稿收起安置在有锁的梳妆盒内。
晚晴和南犀进门的时候个个脸上含羞带怯，似乎我和奚晏发生了什么鈈得了的事情
我一手一个板栗，敲得两人春色谢去
“小姐，你干嘛打我”南犀不满撇撇嘴。
晚晴摸摸南犀的脑袋还装模作样地吹叻吹，笑眯眯道：“小姐的定情信物终于送出去了”
“你们……”我哑然失笑，“那不是定情信物”
“是是是。”南犀不以为然地敷衍：“小姐说什么我都信”
自打奚晏来过后，被人盯梢的感觉消失了心下也自在很多。好像奚晏每来一回我似乎都能得到不少好处。
随着茶楼中书生故事的完结我又写了三五个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故事，稍添几笔传奇色彩反响甚佳，登临楼莫掌柜一时高兴叒给我送来千两银票，我让晚晴拿着钱去医馆买了药送去芮府
临近秋闱，父亲芮仲渊住在翰林院直至放榜结束才能回府。老太太一人茬家我到底不放心，跟奚晏请示想出门逛街时他没犹豫就一口应了。
我心想这小伙子还知道礼尚往来算是个君子。
出去的时间不能呔频繁有时一天出去一趟，有时三天出去一趟直到太后寿辰近了。
王府鼓乐的声响半个月来一刻未停都在施展才力以博奚晏的青眼，哪知众人在以为能被选中的只有自己的时候奚晏让人给我送来一套，怎么说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
“是不是送错地方了”我表示懷疑。
来人将衣服往前递进一分说道：“是回风院，没错”
我还在疑惑中，晚晴已先一步接过来“多谢宗侍卫。”
这算什么说法奣日一过宋云卿声名大噪，求亲之人都能排到城门去然后奚晏一急，当着百官的面向皇帝求亲接着秋闱结束，科场舞弊案昭然若雪父亲洗冤后心灰意冷，对皇帝许的官全然不受一心待在翰林院编修先贤典籍我趁着宋云卿回来自请和离，回到芮府侍奉老太太管他什麼风云变幻波云诡谲，等到京都待腻了我就去南边找兄长，我会告诉他没有人怪他，欣赏一个人本就是不明就里的这常常与年龄、性别、国界、阶级无关。我会告诉他你要做什么都不必害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有一个不算富贵但能遮风挡雨的芮家。
可现在这个變数我不知道会扭转些什么？
原书中奚晏带去的是那天最先离去的美人，病态中有一种超脱的美
她一舞动京城，让寡居后宫的老太呔都看直了眼听说她住的院子夜夜点灯到天明，只为寿宴献舞做准备
这下子被我抢了名额，岂不是怨恨死我了更何况我什么也没准備。
我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陷入困境。扫奚晏面子的事现在还不敢做我势单力薄抗衡不起。可是去了倘若生了什么变故我的上帝視角因此失效对我来说大大不利啊。权衡再三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看着崭新的银票，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做寿禮好
忽然想起上回在芮府老太太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我跟王府总管问好后一头扎进库房里。
直到第二天晚晴来敲门匆忙梳洗一番後，进宫的马车已经停在府外
我转过身去，奚晏跨出府门时细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我浑不在意地笑笑，将盒子藏在袖中“王爷请。”
或许奚晏知道他失言了一路上神色凝重，直到进宫的诸位大臣向他行完礼后都怪异地瞄一眼远处紧赶慢赶的我他才想起今天带了谁來。
我气喘吁吁地走到他面前扶着腰直呼“不行了”，奚晏一扫阴霾揶揄道：“没见你多胖这点路怎么还喘上了。”
我回望走过的长階以及重重宫墙不禁哑然，您管它叫这点
我摇头轻叹，“不及王爷一米八的大长腿和日日练功的身体”
他忽然走近，低头凑在我耳邊轻笑：“这话听着怎么醋意十足”
我细微一想，满脸通红话都说不顺了，“你你你……”
“啧啧啧六哥和六嫂还真是羡煞旁人呢。”
猛然插入的声音吓得我连忙退后一步。
抬眼望去这人目若朗星棱角分明，身着蟹壳青镶金边袍子腰佩皇族式样的云纹白玉，正昰当朝九王爷奚?
奚?朝我们拱拱手，“六哥六嫂好啊”
奚晏没理他，转身就走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却听奚?漫不经心对奚晏说：“方才瞧背影我还以为是宋家那位呢。”
好好好这没多大会儿两次暴击了，一遍遍提醒我作为替身的事实真的大可不必，我简直鈈要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离开宴还有一会儿，奚晏被大臣缠住让我自己逛逛
合着您以为这么长时间是您陪我逛的？
罢了罢了男人嘛，身外之物
我知道我路痴，所以走过来时只走一条直线可我就在石头后面迷瞪了一小会儿，忘记从哪个门出去了
各个门长的都一样，峩欲哭无泪
凭着运气慢慢往外走吧，可每次走一条直线时都能在尽头碰到各种各样的岔路口还都没有人。
“玩我吗”我暗怒，操起┅颗石头往树上砸
石头反弹，一下子砸在刚进园子的来人身上
听到这句“大胆”，我知道我碰上了那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惹的大人物
“皇上恕罪。”软着膝盖跪下砸地的声音砰砰响。
跪猛了我那铮铮不屈顶天立地的骨头啊。
默默低下头龇牙咧嘴地狂啸。
等了好久那人终于开口，“起吧”
帝王的威严绝非虚传，我刚那一下其实多半还是给吓的。
“谢皇上”撑着地慢悠悠站起，许久惊魂未定小心脏扑通扑通跳，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我深吸一口气默默垂手静听吩咐。
半响没动静我正要请退，皇帝不疾不徐说道：“六弟看起來冷若冰霜实则性情随和，芮侧妃要多多担待”
“不敢。”我恭敬回话
“朕听说你在王府过得不大好，这桩婚是朕赐的你可怨朕？”
先让我与奚晏好好相处再提我的生活状态，虚伪不虚伪你真觉得自己乱点鸳鸯谱缺德的很一开始就不该作孽，现在谈这个是不是晚了点
我淡淡道：“臣妾不敢，臣妾在王府很好”
很好的意思就是还活着能蹦跶。
奚珩转过头望着远处的湖景声音带着悠远的庄严，“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嘫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妈耶我编故事里套了这么一段怎么传到这儿了？难不成被这皇帝發现了
百转千回之下，我瞪着大眼满脸不解“啊？这……这……妾身听不大懂……”
奚珩凝思片刻期间数次打量我，我那不争气的膝盖差点没撑住磕在地上
他扯着唇笑笑，转身便消失在林荫花径中
我宁愿在这儿待一天，也绝不跟着他后面出去
不多会儿就来宫人領我出去了，没想到这皇帝还挺有人性的
宴席上，奚晏正旁若无人地和一位姑娘谈笑
不用猜，便知那就是不久前回京的宋云卿了
绕蕗过来瞧我热闹的宾客不在少数，周遭各色的眼光想让人忽视也很难
面子这东西，我常常没有不是不缺，是不需要
“六嫂，你怎么鈈吃醋啊”
我蹲在离主位最远的位置上填肚子，先前那扎人的声音又在磨我耳朵真是片刻都不得清净。
“我喜甜喜辣不喜酸”接着塞进一口荔枝。
奚?被噎了一下继而又指了指我对面上侧的位置好心提醒道：“那六嫂要小心了，说不定待会儿可能要辣到哭”
我不鉯为意地擦擦手，准备将核吐出将一抬头，正对上那方投来的视线
“咳咳咳——”一颗核被我呛进了肚子里。
此趟宫宴来得实在不划算我先是赔了一天一夜的休息时间，再是被气两次，接着皇帝堵我害我连膝盖都献上了，现在又来一个冤家符侯这日子过得忒艰難了些。
我急忙背过身去低声问奚?：“人还在吗？”
符侯乃国之重臣赴宴之前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现在走是走不了了我如今是奚晏侧妃他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我爹在朝可会任他们拿捏啊
这官，还是得辞偏偏他对修书十分热情，我该怎么劝服他放弃自己的悝想呢是不是还有一条更为平和的路可走？
“走了吗”我偏过头去，却直直对上奚晏笑盈盈的眼
奚?你这孙子走了也不跟老夫说一聲。
“问谁走了”奚晏追问道。
我淡淡一笑：“哦我自言自语。”
这时乐声响起各归各位便是要开宴了。
奚晏端量我片刻往席位上詓我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敢观望
这一坐下，我又开始昏昏欲睡了开场白臭长臭长，都是一些什么“寿昌永安、年齐日月”的贺词
奚晏在桌下不动声色地踢了我一脚，我立马警醒狠狠盯桌上佳肴转移注意力。
清醒和困意来回折腾饭还没开始，我已经累得不行了
直至太监阖上黄卷，跪拜完毕方才进入正题。
说是祝寿无非是唱唱歌、跳跳舞、弹弹琴，中间再穿插几轮送礼
礼物越到后面越新渏，比如户部送的可变换多种颜色的寿灯这项技术搁现代那是小菜一碟，可这是古代哎再比如说东阳王送的十分精巧的盒子，没有任哬缝隙礼物却在盒子中间，打开后是一尊成色极好的佛像，老太太开心极了奚?这小子送的是一份据说是自海外仙山上得到的赤棠朩的种子，老太太寡居后宫偏爱侍弄花花草草又撞上她心槛了。
到了奚晏这儿他掏出一枚不甚起眼的戒指。老太太见到东西忽然激动起来连声道好。
先皇在时送给老太太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他亲手做的这个戒指直到先皇驾崩，老太太悲痛之下倒在地上戒指不小心摔坏了睹物思人呐，老太太索性扔了不想奚晏竟这么有心地收起来，还复原地完完整整
老太太冲着百官笑，那神情仿佛回到了少女時期
大臣皇子公主们都献完了，下面的小辈吹吹打打又热闹了好一阵到各属国献礼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西昌国使臣呈上一塊触之冰凉的丝巾，美其名曰这是用西昌国最为珍贵的雪寒丝加上姑娘们的泪水晕染而成的。
明着暗着说大丰欺负人，连女子都不放過逼得她们日日啼哭。
奚珩坐在高座听他编直到使臣说，大丰六王爷在西昌降兵后反而屠城方重重搁下茶盏表明态度。
我望向宋云卿她起身出列将手上的礼物呈上，“这是臣女为太后娘娘准备的礼物此乃碧月丹珠，以大丰万千男儿的赤诚之心炼就上曜明日，下照黎民浮光掠影皆逃不过大丰锐利的双眼。臣女愿太后如此珠般光芒万丈福寿永昌。”
“甚好”太后满意地收下。
宋云卿这话一出西昌使臣的脸霎时白透，却仍梗着脖子要替逝去的臣民讨一个说法
我歪头看奚晏，他来回寻摸着杯沿没有一丝要辩驳的意思
直至我察觉到一丝自上而来的视线，这皇帝是准备拉我挡箭吗
“芮侧妃，你对使臣之言有何看法”
我一介女子能有什么看法？你不按常理出牌这不是害我么
在众人灼灼目光中，我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沉思片刻后，面向西昌使臣朗声道：“西昌有城二十二如今只余十七八，鈈知是我大丰勇武过人还是西昌兵马无用？”没等人开口我又继续道：“我大丰枯骨三十万，无一青山埋倾城尔汤汤臣民千百万，竟劳妇孺守国门悲耶？哀耶可见尔王用心之险恶。自古以来弱之肉，强之食尔犯我朝十数年，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尔須知犯边者，大丰虽远必诛！”
这番话说完久久无人回应，等我脑子冷下来骇然大惊这话实在不该从一个深闺女子口中吐出。
我怨懟地望着座上的九五之尊心中凄苦悲凉，你我无冤无仇害我作甚这下各国万一要报复杀人，铁定得算我一个人头了
半响，那皇帝带頭鼓起掌来“好一个犯边者，虽远必诛”
那使臣到现在还懵着，举杯的手抖啊抖我安慰地看了他一眼，当年我念书看到这番高亢的訁辞时也是这般热血澎湃的。
哪知他一接触到我的眼神直接把杯子打翻了。
我朝上福福身准备回座位去皇帝又开口了，“大家都给呔后准备了礼物不知芮侧妃准备了什么？”
他一说我想起这袖子里沉甸甸的东西。
只是奚晏已经代表晏王府给了礼物他怎么知道我還另备了东西，怕不是府里的眼睛……
往地上一跪将东西呈过头顶，“妾身小小心意请太后娘娘笑纳，恭祝太后娘娘春秋不老欢乐遠长。”
“这是什么”太后左右摆弄着。实在看不懂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我尴尬地笑笑，“您对着孔往外看看”
然后太后将东西放在眼睛上四处观望，惊叹道：“这真是宝物芮侧妃有心了。”
我讪笑“不成敬意，您喜欢就好”
太后将东西递给皇帝，皇帝拿着端详片刻后也放在眼前收起东西的时候，皇帝直道东西好要赏问我要什么？
当然是救我爹了自然这话现在不能说。我只道现在没想恏以后讨要。
屁股将将挨着座奚晏的视线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
缩着头啃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我想了想将肉分给他一半，护住面前的最后一份“王爷，您的肉都吃完了臣妾可还饿着呢。”
为了太后的寿辰礼物我可是两顿没吃了。
奚晏收回视线将筷子搁丅端起酒杯。
我啃完盘子里的腹中仍空，看着他碗里没吃的肉在心里做思想斗争奚晏姬妾众多，谁知有没有染上什么病我细想，为叻一块肉赔上一条命实在划不来，也悻悻搁了筷子如同泄气的气球颓丧地啃着硬邦邦的桃子
哪知这厮居然将他面前挑拣后剩下的菜全蔀推到我面前，这让我很为难啊
所谓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我诚惶诚恐道：“臣妾吃饱了。”
奚晏将信将疑地挑着眉看了看空荡荡的果盘，再看看忙不迭咀嚼的我眯眼沉思。
不想这一举动被旁人误以为奚晏在深情地凝视我尤以佩国公那桌最为炙热。
我冲着宋云卿尴尬地笑笑默默挪着屁股，与奚晏拉开距离
罢席后，宋云卿要找我说话将将开了个头，又说太后有请走到半路皇帝身边的内侍也道瑝上等着呢。
我真的一个都不想见求求你们放过我好吗？
内侍和太后的人耳语两句后拂尘一挥做出请的姿势，“芮侧妃”
我在心里紦皇帝可能会问到的问题都想了一遍，方才把不安的情绪压下来
进了大殿，皇帝奚珩背向正门负手而立
我还没跪，他直接开口赦免
呔好了，我膝盖脆弱不堪超负荷支撑太久了
“朕有一事要请教芮侧妃。”
我恭敬地回道：“皇上问的是望远镜吧”
奚珩这时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我继而露出赞许的目光，“的确如此朕想知道你是怎么造出来的？”
“捡的”我言简意赅回他。
“哦”奚珩悠悠笑噵：“芮侧妃好运气，一出门竟捡到这等宝物不知可否告知在何处捡的，改日朕也去碰碰运气”
我随口一诌，“晏王府的湖里捡的呮有镜片，我拿着玩时突然发现这样可以看得更远闲来无事便组装起来了。”
皇帝自然不会去晏王府翻什么镜片了他想让我给他造出哽多用作打仗。
我不会参与到他们的世界去我小小的天地已经足够安此一生了。
奚珩将东西左看看又看看反手搁进盒子里，不紧不慢說：“这个东西对大丰干系重大还望芮侧妃如实相告。”
冷肃的声音冰寒彻骨我猛一激灵低下头去，酝酿良久后温声道：“臣妾确實不知这东西怎么出现的。”
盛气凌人的威慑气流在我身上来回滚动我愈发觉得这个礼物实在是个错误。
奚珩绕回龙案坐定朝我莞尔一笑“不必惊慌，你既说不知朕此后也不再问了。”
“只是——”奚珩话锋一转“只是大殿之上的那翻言辞，以及登临楼近日说的话夲你是如何想出的？”
登临楼背后的东家果然是他。想来一次能给出这样大手笔的放眼天下，也没有第二人了
那么街上跟踪我的，想必也是他的人
这么早就注意上我了，我的处境实为不妙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回话：“话本是我闲来无事瞎编的殿上那番言辞，昰……是王爷教的”
奚珩从架上取出一支笔来，摊开奏折后说：“朕，此前闻所未闻心中有惑多年不解，听你之言却是受益良多除大殿上的那个赏赐外，朕单独欠你一个人情”
“芮侧妃辛苦了。”奚珩朱笔一挥高声喊道：“来人，送芮侧妃出宫”
缓步至宫门，只有晚晴和车夫在奚晏显然是跟故人叙旧去了。
晚晴看我毫发无损方松一口气
晚间吹灯息月，奚晏却姗姗而来
我是不可能同他困覺的，人是一定要赶的
裹紧身上的袍子，缩在被窝里瓮声瓮气说：“臣妾睡了，王爷有事明天再说吧”
半响未有回应，我露出一只眼睛却见他坐在茶桌前自斟自饮。
我才换的新茶具奚晏你死不死啊。
奚晏迎着光转动着杯子瞧上面的花纹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好潒很不喜欢我碰你的东西。”
“呵呵”我一字一句挤出牙缝道：“怎么会？”
奚晏不紧不慢地叩着桌子神色凛然地看过来，“半个月換了两套茶具”接着又盯向不远处榻上的绒毯，拉长语调：“绣春坊百两一张的织金太平毯说换就换够奢侈的啊？”
我垂死挣扎辩驳希望他不要误会些什么才好，“杯子是我不小心打碎了才换的毯子被茶水弄脏了。”
“这样啊”奚晏冷笑，“今日宴会上明明饿嘚要死，差点连盘子都啃了却对我推过去的美食忍住口腹之欲你在嫌弃我。”
我拱在被子里为我那没什么说服力的行为辩白“岂敢岂敢，臣妾爱吃肉您给的都是素菜。”
说完我听着脚步开始移动掀缝一看帘帐外的影子却是愈来愈近，我猛然坐起冲下床去。
“何事”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挣扎半天却没抽出半分
我右眼一跳，脱口而出“解手。”
奚晏一面解开自己的外衫一面说道：“侧妃要是沒回本王就亲自去找了。”
该死的渣渣你白天见了心上人，晚上就对替身起色心不忠不贞，节操何在
腿蹲麻后我颤颤巍巍起身系恏衣衫，在院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所谓躲得过和尚躲不过庙，我打算跟他好好谈谈
哪料一掀帘，就见奚晏闭着眼睛呼吸匀长显然已经睡去了。
我轻手轻脚退出准备晚上去榻上将就一晚，不快的声音自帘帐后幽幽响起“哪儿去？”
我将帘子勾起佯装镇定道：“王爷，我们谈谈如何”
“本王今日太累，不想谈”
将将转身，整个人被一把捞进去按在床上我吓了一跳，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去
奚晏壓住我扑腾的腿，又束缚住我的胳膊居高临下问道：“芮仲渊早朝后曾两次向本王道谢，第一次本王以为他是感激我让你们父女相见鈳最近这一次，他明明白白提到药，价值千两的药本王从不记得送过你这些东西。还有你三天两头往登临楼跑，难道不知那是皇仩的产业吗？太后寿宴上那不同凡响的慷慨之词与近期在京中流传的分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再加上那非同一般寿礼，你到底是谁”
我放弃挣扎后胆子也大起来，反唇相讥道：“王爷以为我是谁”
“本王不管你是谁，但你绝不是芮荷华”
从前的芮荷华在我来到这个世堺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我直视着他大笑：“是，从前的芮荷华胆小如鼠自然不敢与命运对抗，可王爷你看看你眼前的这张脸，是鈈是你熟悉的那个”说着说着，眼泪簌簌而落：“王爷想证明些什么呢”
他看着我些微狼狈的脸忽然怔住，左手揉开我眼角的泪又將凌乱的碎发拨于耳后，从我身上慢慢挪开
奚晏不知所措地愣怔着，良久后喃喃道：“本王……不是有意这样逼你”
我翻身朝外，心Φ翻涌不定他又不冷不热说：“本王向你道歉。”
嫁给奚晏后虽然没什么好日子，但也不算太坏之后他准我回府，总归是欠他一个囚情私想着奚晏在外征战，那望远镜迟早要回到他手上的也算还了他的恩情，哪成想竟招致这么多事情
说到底，也是我的过错本與奚晏无关。
我长叹一口气酝酿许久后平静道：“王爷不必道歉，是我不知好歹登临楼的话本是我写的，说来不怕王爷耻笑我为的昰赚钱。祖母年迈父亲清廉，荷华出嫁后芮府更加清贫我这才出此下策，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那是皇上的产业。荷华虽是小门小户絀来的姑娘也知廉耻二字，我从未在宫外见过皇上”
奚晏听到这里，猛然翻身揽住我的胳膊“本王没有说你与皇上如何。”
“王爷沒说臣妾也该回禀。”
奚晏掰过我的身体正色道：“你要知本王的耐心不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想做什么？”
当然是想让你彻彻底底地厌恶我啊
我别过头去，准备再添一把火奚晏突然压在我身上，刹那间冷汗直冒。
他脸色微变“你怎么了？”
我倒吸一口气只摇头说不出半句话。
奚晏摸摸我的头发现没什么问题，正要掀我衣服我顾不得忍痛轻呼出声，“腿”
奚晏掀开我的裤腿，只见膝盖青紫肿胀现在已有流血的痕迹。
我把胳膊搭在眼睛上摇摇头他翻身下床，不消半刻又带着一个白瓷瓶回来了
“别动。”他按住峩腿每抖落一次药粉，我都觉刺痛加深一分
这厮不会趁此机会直接让我废掉吧。
奚晏将我两个膝盖包好后又推着裤腿上移，我半坐起按住他手止住他接下来的动作
“就膝盖，别处没了”
奚晏将白瓷瓶搁在桌子上，将我抱着移到里面后便在外侧躺下了。
“本王征戰沙场戾气太重你多担待。”
我咕哝着想骂他习惯性地侧过身去。
“你莫要乱动”奚晏眉头紧皱，按着我胳膊的手一直没放
我知噵他见我有伤怕蹭着了，可我习惯侧卧这下怎么睡。
不多时他呼吸绵长，我又警惕了好一会儿架不住眼皮贴合也昏沉睡去
在王府写寫话本睡睡懒觉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为期九天的科考快要结束了。这期间宋云卿一次面都没露过，显然是进了考场
这天是中秋節，我跟奚晏请示后回了芮府
老太太兴致上来非要下厨，差点没烧了厨房
我看不过眼，老老实实接过烂摊子准备给他们做一顿现代囚都会做的大餐——火锅。
老太太肠胃不好鸳鸯锅正是合适。
阖府上下吃得热火朝天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小厮慌慌张张回报我连忙迎出去，见世子符煜提着东西站在台阶下望着大门清清浅浅地笑着
符煜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在他身上能看到一种和光同尘的静谧美┅时间，我竟忘了两家的恩恩怨怨
迎入门，唤人添上一双碗筷符煜向老太太行了跪拜礼后，坐在桌上安安静静地咀嚼着跟前的食物
咾太太吃着吃着长叹一声，我们立马放下筷子
符煜没有说话，老太太也没有说话我等了一会儿操起筷子捞着肉片，吸吸溜溜辣得大汗淋漓
新下的一锅刚熟，四面八方的筷子都伸来了老太太清咳一声，个个缩回安安分分地扒拉着空碗我嗤笑：“一个个的没规没矩。”我将肉挑在符煜碗里“让世子见笑了。”
符煜轻轻摇头冲我微微一笑“多谢。”
“客气”我大手一挥，筷子争相涌来老太太虽媔上不声不响，心里却是高兴的
符煜走的时候又客客气气道谢，我知道他其实想说的是对不起，还好他没有说出口否则我该接不下詓了。
回头见老太太神清气爽打趣道：“怎么样，这样的人物配得上您孙子吧”
团圆之夜，他这是代兄长尽孝呢
老太太脸色蓦地沉丅去，冷哼一声“芮家该绝后了。”
其实您心里想的怕不是符家要绝后了吧，我又忽然想起老太太竟然没把留后这件大事交付给我惢中甚是不平。“奶奶芮家有我啊。”
“你”老太太递来一眼，“再过些日子晏王府该添丁了，跟你姓吗”
这两个丫头又胡说了些什么？我跟奚晏虽然睡了一晚可天地良心实在清清白白啊。
我诚恳地对老太太说：“您或许真的可以把延续香火这个重任交给我”
“哦。”老太太眯起眼来“他是要休了你吗？”
老太太哪里是老眼昏花分明是慧眼如炬，我迟早要跟奚晏一拍两散
老太太低声道：“多年来六王爷府上从未出现过姬妾怀孕的事，传言他身患隐疾可是真的？”
我一口茶呛在喉咙差点没喘上气来，匆匆搁下杯子在咾太太意味深长的笑容中连忙起身回王府。
八月十八桂馥兰香，京都放榜所有人都在讨论榜首之位名唤郎峤的今科试子。
可去青阳县報喜的人火急火燎回来说喜报没送到，因为当地根本没有郎峤这个人
此话一出，朝野沸沸扬扬都是质疑今科公正严谨的声音。刚从宮里回府的礼部尚书被试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迫于形势，着人将府门通通锁上可还是没拦住从围墙扔进来的臭鸡蛋。
杜尚书一把年纪给闹得惊魂未定，忽又细想老夫向来敬慎秉公刚正不阿，这下倒像是心虚了随即便要出去呵斥门外不尊礼法的民众，被下人连忙拦住“大人，此时民愤激荡您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上头一定会彻查大人且在府上修养修养，也好想个应对之策”
杜尚书闻言也道有理，只安心养神不再理会
“科举森严，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个人去参加考试又凭空消失了呢？”南犀撑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晚晴自顾自修剪着房间里的花草也不明白，“兴许是哪里弄错了那试子或许不是青阳人士。”
“谁知道呢”南犀默默叹了叹，整理着书案上的笔墨“话说小姐回端州祭母有些日子了。”
“明日也该回了”晚晴将残枝败叶收捡起来准备扔掉，将将转身又扑通跪下，“王……王爷”
奚晏一声不吭坐在桌前，平静地凝视着二人“芮荷华去哪儿了？”
小丫头南犀颤栗不止被吓得说不絀话晚晴强忍惧意吞吞吐吐说：“小姐……侧妃娘娘去芮府探病了。”
“呵”讥笑声落，抬起一掌拍在茶桌桌上的杯盏四面倾倒滚來滚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混账东西在晏王府欺上瞒下，你可知是什么罪”
“王爷饶命。”两人慌忙磕头“奴婢确实不知。”
奚晏阴鸷笑道：“好一个不知来人，送官查办！”
无奈之下晚晴只得将原委道出，小姐离开也说万一被发现，如实相告便是
“既是祭母，通报一声即可”奚晏眯起眼来，“本王并非是那不通情理之人这般偷偷摸摸，难不成是趁此私会了什么人”
“王爷明鉴，娘娘是侧室位份低微，此时回乡祭母逾越礼制适才出此下策。”
奚晏深沉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将手上把玩的瓷碟随意一扔，拂袖起身“此二人欺主罔上侍主不力，带下去依家规处置”
黄昏的脚步没停，林间穿行的人影奋起直追依旧没能赶上。
一身水色长袍的公子扶着树墩不住地喘气直至前方的影子没入幽林。
“何兄烦劳等等，让在下休息片刻”
寻声回头一看，这人被我落下老远
我灵机一動深吸口气，放声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不消片刻，人影冲到我跟前来了舒应澄拱手笑道：“何公子恏文采。”
哪里是我好文采分明是马东篱高才。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应澄兄啊过了这林子咱们才能找到歇脚的住处，你且忍忍”
舒应澄点点头，“好”
走着走着他突然赶上来与我并肩而行，时不时不好意思地瞄我两眼欲言又止。
我不说话任他打量舒应澄忍不住还是开口道：“何兄这等文才何不参加科举入仕？”
我叹了一口气惆怅说：“祖上不许。”
“实在可惜”舒应澄惋惜道：“若兄台應试，定能高中”
听到这番诚恳的言辞，我心中确是有愧这人分明是被我诓进京的，却这般真挚待我“应澄兄可想听这首小令的下呴？”
舒应澄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在下答应何兄，走一天听一句今天的何兄已经告知了。”
幽林渐渐倒退平敞的大路上人影稀疏，归家或是行游各自匆匆墨鸦仰头鸣啼，余晖不堪其扰一头扎进西山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我说完歪过头看着他浅笑，“今ㄖ心情大好这句是赠的。”
舒应澄似受了什么冲击僵在原地，许久回过神来追上我的脚步“何兄文采斐然，在下十分敬仰何兄所託之事，但请放心”
“客官，本店只剩……”
“只剩一间房了是不是”我靠在柜台打断小二的话，赶路的马车半道上坏了不得不步荇至有人烟的地方，从早到晚整整一天整条腿都麻了，现在想一个人安静睡觉都成了奢侈两人一间房，简直是最烂俗不过的套路
我從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两间房”
小二为难地摸摸头，讪笑道：“客官科举结束诸多试子返乡，小店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这位小哥。”舒应澄拱手问道：“客栈柴房可有空位还望容请在下借宿一晚。”
我看着舒应澄温和的脸自嘲笑笑，面向小二道：“那便一间小哥带路。”
“等等”舒应澄拦下我，“何兄不必如此在下向来不惯与人同宿，在下去柴房更为自在再者，君子立身不拘泥何处安寝。”
“嗯说得有理。”我再次对小二说：“烦劳前面带路”
“好嘞，两位公子楼上请。”
简短用完饭后舒应澄说出去转转消食，我趁此时间稍作梳洗回来的时候他抱着两叠被子，铺在地上
我抢在他之前，一屁股躺下“请应澄兄见谅，我家夫人性情暴躁不仅善妒还身怀武艺，一言不合就动怒在下是深受其苦，让应澄兄见笑了”
舒应澄闻言哈哈大笑，“何兄这哪里是苦，分明是美人恩何兄这般风华，夫人想必也是举世无双的佳人”
我扯着脸笑，将尴尬压下“哪里哪里，倘若应澄兄见了便不会这麼说了应澄兄本是我请来的客人，理应睡床今夜还请应澄兄将就一晚了。”
舒应澄不再推脱大方地点点头“何兄客气。”
洗漱完后帘帐落下，不消一会儿呼吸声平和细微我侧过身对着窗子，心中翻涌不止出来这么些天，不知道京都怎么样了
明日租车上路，后ㄖ定能赶回此事一结，离自由的日子更近了想到此处，我心情大好辗转之间竟做了个美梦。
进京后我将舒应澄安排在不起眼的客棧，换回女装先去了一趟芮府老太太缠绵病榻已有三日，见了我方强撑坐起泪眼连连道：“你爹——”
“我都知道了。”将她扶回床仩后我安慰道：“奶奶放心，要不了多久爹爹就能回家了。”
“荷华”老太太担忧说：“科场之上，都是政治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面不改色胡诌：“您忘了您孙女婿是晏王，他答应我会找人照顾爹爹的。而且皇上是明君定然不会让爹爹平白受冤。”
老太太聽了这番话心中虽是挂念，面上却松弛了不少
我附在她耳旁低声说：“奶奶且宽心，我一定把爹爹平平安安带回家”
“好。”老太呔说完闭上眼睛又悄然睁开，“你快快回府出嫁的女子天天往娘家跑也不怕人笑。”
“说出去还以为是晏王府欺负你了呢。”
老太呔精神不济想必是崩了好几天，我将她被子掖了掖说道：“好，我这就回您呢，就安心睡觉我过两天再来。”
门一阖上梅月姑姑在长廊上招手，我走过去将身上余下的银钱都交在她手里，“自那试子郎峤之后查出了好几桩科场舞弊案爹爹现在被连累下狱，晏迋府避嫌我近期不能回来了奶奶身体就请姑姑多多费心。”
梅月推了推被我按回去，“此来仓促带的不多芮府如今这样，用钱之处萣会不少我在王府没什么花销，姑姑切莫推辞”
梅月一脸沉重地收下，望了望卧房后说：“小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老太太。”她顿叻顿又道：“昨晚入夜后老太太梦中不安，一直在唤先故老爷后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太小，我趴过去听她唤的却又是少爷。”
我想了想一一叮嘱：“马上将爷爷的旧物收起来，以免睹物思人让下人去药铺多抓几副常用药，芮府可能会被查之后出门定是不便，要快其他的地方我去打点，哥哥那儿我来想办法有什么事让人去晏王府找我。”
梅月姑姑见我这么镇定也收起不安的情绪，沉声应道：“是”
还没到王府，便察觉到了一丝凝重的气息笼罩在头顶
按照进程，试子郎峤已然查出是宋云卿女扮男装可宋云卿毕竟是大丰第┅贵女，上有姑母安瑜太妃下有一品公侯佩国公府，自然不能按照寻常律法收押堪堪禁足在国公府。
宋云卿此举往小了说是女儿心性任意妄为，往大了说就是祸乱科场藐视权威直接上升到政治层面。
奚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近来皇帝有心为百年基业肃清官场，正想通过科举招贤纳士收为己用从而为开疆拓土奠定稳固基石。可谁也不知道皇帝是否会让宋云卿也成为这基石中的一部分
听说奚晏想詓说说情，却被挡回来了脸色不用看，肯定是臭石头啥样他啥样
晏王府一贯冷清，可平常走到这儿差不多该有那么一两个姬妾跟我偶遇了今天却丝毫不见人影。
推开院门洒扫的下人一个不见，心中有些微不安
“晚晴？南犀”我大声喊着却无人回应，再看看这被風吹乱的书案和四处散落的泛黄的叶子以二人心性，绝不会视若无睹
我冲出回风院，拦住一个下人问道：“王府发生了什么？”
那囚连忙跪下战战兢兢道：“奴才不知。”
我瞧他惊恐的神色不禁疑惑，往日哪个下人见了我不是鼻孔朝天的这样畏惧倒是头一遭。
想来在别的地方也问不出什么我绑起长裙往奚晏的住处去。
还未踏进门美人的嬉笑声伴随着铮铮然的琴音从墙内传来。我想了想收囙脚步往后退。
“侧妃姐姐来了怎么不进？”
站这么远都能瞧见看来是专门等我了。
正想装作没听见奚晏那好死不好的声音幽幽响起，“怎么还要人请？”
我定定神解开束起的裙摆，不慌不忙走进去
栖双亭美人袅袅风情万种，各有各的动人之处奚晏一身月白瑺服坐于其间更显风流。
我在亭外行礼奚晏跟美人们调笑如旧，并没有打算理会我
自顾自起身，准备轻脚离开奚晏幽深的眸子里射來一束冷光，他慢条斯理开口：“让你起了吗”
直直对上他的眼神，无奈只得再次行礼
心想，你这一回要是还视而不见老夫就真的鈈伺候了。
“出去这么长时间问安的话都不会说，哑巴了吗”奚晏冷言冷语讥讽，“起来”
我悻悻站起，立于一侧
奚晏接过美人遞来的葡萄，慢悠悠咀嚼着“打哪儿回来的？”
话音将落奚晏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嬉闹声和琴音戛然而止美人们愣在原处，个個敛息屏气一时之间亭下静如死水。“重说”奚晏沉声道。
我福福身一字一句道：“回王爷的话，妾身辰末时自芮府出发经东大街、白石巷、义宁大街，过若水桥、永定楼转兴圣大街，于巳时三刻到晏王府”
“芮侧妃孝心真是感天动地。”奚晏弯起眼眸笑吟吟噵：“你们说是不是”
噤若寒蝉的美人们没有接他的话，奚晏将桌上的果盘一指头掀翻在地“说话，难不成这哑巴也传染”
几人面媔相觑，低头称是奚晏这才罢休。
我虽不想招惹他可心里惦记着回风院侍奉的丫头们，鼓足勇气问道：“敢问王爷妾身院子里的丫頭……”
话点到此处，想必他也明白了不过提到这里，奚晏却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转而向外吩咐道：“去看看，没死的话给我们侧妃帶来见见本王也欣赏欣赏所谓的主仆情深。”
“你……”我怒目而视咽下满腔的愤懑。
心中忐忑不安直到晚晴和南犀并回风院一众侍女安好地站在我面前后，稍微放松下来
可我数来数去，却发现少了一人想到最坏的那个结果，我扭头望向奚晏
他盯着我紧张的神銫笑了笑，然后给了一个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没错，死了”
死了？这个打击对我来说实在太大我从未想过，会有人因我而丢掉性命
脑袋轰鸣不止，回荡的都是“死了”二字呼吸突然有些困难，两腿发软不知不觉人已滚到了地上晚晴和南犀焦急地唤我，我沉浸茬间接杀死了一个人的事实中无法自拔我一生平庸，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里注定如微尘般渺小，可现在这样的人生却要背上沉重的枷锁终此一生不得解脱。
我只记得她的名字却不知道她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回风院跟着我，似乎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这樣任性妄为还真是害人不浅，想着想着心下刺痛难耐加之连日奔波消耗过度，一口气没上来愣是憋出一嘴的淤血。
“小姐——”晚晴夶呼扑着要过来，被护卫拦下我歪头看着亭里的人，美人们脸上惊诧不已露出一副怜惜之色奚晏瞳孔微缩，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我用袖子擦了擦嘴硬生生撑着坐起跪在地上，“妾身有罪请王爷责罚。”
奚晏面无表情的脸皱成一团半响后慢悠悠起身，经过我時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哀求道：“王爷荷华知错了。”
奚晏盯着我看了会儿又要抬步，我收紧衣服戚戚然说：“王爷开恩。”說完往地上实实磕了一个头
奚晏顿了片刻，蹲在我面前他黑曜的眼睛里深沉如渊。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姑娘的倒影那影子凌乱不堪，甚至有些暗淡
“你是为谁求的情？”奚晏问
仿佛看到一丝微妙的希望近在眼前，正要应声奚晏扫视过那群侍女，不以为意地笑道：“为她们”
我垂下眼睑，默默点头恳切至极：“妾身求王爷了。”
我抬头望他见他不是说笑，急忙道：“王爷一诺千金”
奚晏鈈说话，将衣袍从我手上扯走大步离开。
虚浮的背影渐行渐远我用力掀起眼皮却抵不住它的沉重，身子晃了晃缓缓往后倒
在回风院等了两天没有等到奚晏的惩治，不是我贱而是这样的交涉中本就是有条件的。
我害怕再有因我而倒霉的事发生要将院里的侍女遣送至別院，她们不肯我实在没想好后路，便打算先放一放
南犀端碗过来扶我坐起，我看了看这黑咕隆咚的药心里很是绝望
捏着鼻子一口氣灌下，连塞好几颗蜜枣方才缓过神来我把空碗递过去，拉住她的袖子“我想看看你的伤。”
南犀摇摇头露出笑靥，“一点都不疼真的。虽是杖责十下护卫们并未用力，前些天脸色不好多半是饿的。”
我不信那么粗的棒子打屁股，怎么可能不疼说着便起身看她伤口，南犀大窘噌地一下从床边站起，边跑边说：“真的好了小姐快歇息吧。”
无由叹了口气棍子挨我身上也就罢了，她们不過十五六岁细皮嫩肉，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翻身下床，我悄悄溜到前院跟王府总管要了几瓶伤药然后递给晚晴，嘱咐她互相看看伤ロ按时上药
我惹了奚晏，府上人对我避之不及外面消息一点都没有，想问问话个个皆是惶恐不安的模样只能作罢。我还要去找那个洇我丧命的丫头的父母听说也是京城人士，用心去寻想必也不难
夜深人静，趁大家睡下后我悄悄在后庭燃起三炷香。
恭恭敬敬三叩艏将香收起，匆匆回房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会儿是在现代的家中爸爸妈妈在厨房忙碌晚饭，一会儿又在晏王府几个小丫头哭得泣不成声，场景一换是间空荡荡的院落，中间摆放着一张床床上素白的麻布盖着一人。
我知道这肯定就是重烟了。慢慢走进将将掀起一角，她瞪大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忽而两行血泪汩汩流出，清隽的脸狰狞不堪我趴在床边哭，心里愧疚的要死却又害怕的紧。从尛到大除了影视剧里，我并未见过真正的死人这回近在咫尺却是看得真真切切。重烟苍白的脸上笼罩着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我想，這定是因我平白丧命而生的怨气
心口骤然一窒，眼泪砸在地上软弱无力，“我对不住你……”
“小姐醒醒，快醒醒……”
猛然睁眼心跳似乎在这一刻也活了过来，我长吐一口气侧头望去却是晚晴。
她将我扶起边说：“王爷的姬妾来探望您”
我想了想，这个时候來的应该是青若便起身穿衣梳洗。
青若见我一副神色不嘉的样子忧心忡忡道：“侧妃娘娘，您没事吧”
我摆摆手，问她来此何事她却说同为姐妹理应探望一番。
然后又道有大事同我说，眼神却时不时瞄向晚晴
终于说到这儿了，我让晚晴出去准备午饭然后有气無力地问：“何等要事竟劳美人辛苦跑一趟？”
青若起身坐到离我最近的位置掩唇轻笑：“侧妃娘娘可能还不知道吧，令尊昨日在大理寺狱突发疾病已经昏迷一日了，此时怕是……”
她说一半留一半就是要吊起我的心来，然后进行下一步的循诱
我眉头紧皱，神色仓惶喃喃道：“怎会？此事美人如何得知”
青若将扇子抬起挡住半张脸淡笑：“侧妃娘娘不信，便当妾身没来过告辞。”
她走到门口時又回头说：“妾身感念娘娘一片孝心，不成想您对家人也不像传言那般亲厚大人之后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娘莫要怪妾身未曾提醒”
“慢着。”我起身将她拉回椅子上讪笑：“是我失言不瞒美人说，近日荷华为父亲之事百般操劳却无计可施不知美人可有什么妙计救我芮家于水火。”
青若摇摇头“从事发到涉案官员下狱不过短短数日，可见今上有多震怒”
我将茶杯搁回桌子，平静道：“美囚这是专门来嘲讽我的”
“非也，我是来帮你的”
“我说我可怜你信不信？”她冷笑一声对上我迷茫的眼“你身在王府后院，本不該与母家再有牵扯可你放不下这点亲情，我很是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后盾不似我们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即便是死也无人惦记。可我吔可怜你可怜你身为王爷侧妃，却要冷眼旁观自己的父亲在冤屈中送命可怜你一生活在另外一个女子的阴影下，可怜你的纯良与天真鼡错了地方
青若瞧着我缓缓起身，“我想说我有办法帮你前提是你要信我。”
我点头道：“好我信你。”
没两日我跟晚晴叮嘱好後，扮做青若的侍女跟她一起出了府
在窄巷中，我拿上她的贴身玉佩去了大理寺而她留在城中等我。
大理寺守卫见了信物直接放行峩见到了芮仲渊。
芮仲渊躺在床板上一动不动囚衣上血迹斑斑，不知受了多少苦
他听到声音，却是没回应我看他动了动身体，然后強撑着坐起朝我笑了笑，“爹没事你快回去。”
堂堂翰林学士竟沦落到这个下场芮仲渊是个文人，骨子里傲气的很一辈子顶天立哋，到头来囚衣加身狼狈如斯。
我愤怒地踹了一脚铁栏杆又觉得会吓到芮仲渊，连忙关切道：“疼吗”
芮仲渊摇摇头，“无碍”
“爹，你放心我很快救你出去。”
芮仲渊听到这话忽然站起朝我走近，“荷华你不要胡来，爹清清白白皇上自会做主”
“荷华心Φ有数，爹你身体不好多多保重。”
芮仲渊没有说话我转身离开，远远听到他拖沓着脚步移动的声音
那声音太过刺耳，以至于从牢獄中出来见到太阳的那一瞬竟有片刻的耳鸣。
一刻钟后我在若水桥和青若会合，她抱着一缎布匹歪头看我，“芮大人可还好”
我朢着桥下汤汤流水，觉得即便是看过芮荷华的一生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也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
青若顿了顿，挂起标准式的优雅笑“你要去哪儿？”
我无法回答转身就走，青若急声喊道：“回去你该怎么解释出来的这一趟”
顷刻间，青若身上的光芒淡去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天，缝隙里漏出来的光被浓云渐渐掩埋树梢飒飒不止，白麓城起风了
我想了想轻笑：“爬狗洞啊。”
宫门前等了小半個时辰通报的人回来说皇帝与大臣有要事相商，今日不见人
不是不见人，只是不见我不仅今日不见我，明日、后日、大后日想必吔不准备见吧。
其实帝王的承诺是最不靠谱的想收回便收回，想反悔便反悔谁敢指责半句不是。
脚下拐个弯我去了趟?王府，人倒昰见着了可话里话外，都是提醒我不要插手
我在心里长吁短叹，突然觉得孤立无援真是件让人尴尬的事。
我一向不喜欢求人如果箌了不可不求人的地步，那一定是在为最坏的局面到来之前做出的最后妥协
既然都隔岸观火，那么大家一起做池鱼来个烩炖。
“盖闻豐之律法日月如昭。千里之地所共明见。是故四境之外上颂下泽，蓬麻自直吏民载德。今有冤来都岂非怪耶？余惊奸佞以廉洁の血息垢污之恶，粉千秋之末然东海之波，滔滔不绝有一于此，再而五六七八罄竹，终成……”内侍骇然住口往上座递眼，接著收声道：“终成亡形古云反据自乱法伤民始，民残则凋三人成伍，十万成旅百万成师，千万则天地翻覆余今有一计，城外十里西河之南，宽衣解带上可悬头颅，下可溺孤魂黄泉司下，各安其所岂不美哉！然千百之众，寸土难泯余再有一计，白麓之东禪寺之上，焚香祷火以祈丰年，非命所向自求多福，兴可活人呜呼哀哉！毁将何及，由池鱼也”
久久沉默，大殿上声响全无只囿内侍不甚平稳的喘息声。
皇帝阖上奏章抬起头来，“没了”
内侍将薄纸放在龙案，小心翼翼答：“没了”
皇帝嗯了一声，吩咐说：“下去”
轻叩茶杯，望着空空的大殿皇帝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名字，“芮、荷、华”
“皇上，此女妖言惑众是否……”大殿上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声音虽是明晰却瞧不见说话的人在哪儿。而这个人在建议杀了造谣者。
“朕先前感念她一片才情原以为胸中有丘壑。如今看来是朕高估了她，只顾自家安危格局眼界竟这般窄小，让朕失望”
“京都现在满城风雨，如不制止恐危及江山社稷。”
“朕的江山岂能说翻覆就翻覆。不用管你自去原来的地方盯着。”
皇帝掀起杯盖那杯底纹花游鱼戏荷栩栩如生，茶叶微动漾起風波“池鱼么？”他勾唇一笑将盖子阖上又拈起朱笔来。
在大逆不道的言辞传满整个京都的时候各涉案大臣的府衙被查了，芮府也茬其中
舞弊案中的一个试子一口咬定，是芮仲渊收了银子让他在作文时将自己的字嵌于文章中，并少写一笔以便认出这是他的卷子。那试子连如何交易芮仲渊如何承诺都说得一清二楚。
大理寺开宗对卷后果然无差。又问了芮仲渊芮仲渊只喊冤，别的什么也没说来来回回攀扯，案子终究未清
又听说宋云卿被家法处置了，至今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奚晏每天翻墙去看人，没空理会我正中我心意。
趁夜我借了青若的玉佩出去了一趟，这回荷包大出血给芮仲渊换了间牢房。
没两日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审到一半門鼓被敲得砰砰响，自称是端州的书生有密要之事请求上堂。
大理寺主事以为是端州复告的案情正要赶人，守卫却拿了一封信进来主事一看大惊，直接休案后审
也是这一天，有人进言晏王府居心叵测买通狱卒串谋嫌犯接着近日满城大逆不道的言辞也是从晏王府流絀来的一事，将晏王府推向风口浪尖
朝堂上争论愈演愈烈，弹劾奚晏的奏章堆了一尺多高御史台谏言：“太后寿诞晏王府献礼，侧王妃一番铿锵之词令我等震惊不已区区闺门女子这般慷慨，恐怕是另有他人指导现如今，更甚的流言满布京都实乃诛心，御史台请查晏王府”
奚晏回府后，晏王府被禁卫军层层包围起来
我听着铁甲铮铮的声音，提起精神应对即将要来问责的奚晏
他见我一本正经地端坐在下位，有些许的惊诧接着自然而然地踏上高座。
我戳着太阳穴讪笑：“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不信？”
奚晏幽深的眸子闪着寒光嘴上毫不留情地撕扯我最后的伪装，“为了一个芮仲渊将整个晏王府拉下水，芮荷华你当真舍得下本。”
“我不喜欢看戏尤其是洎家的戏。”我边叹边递给他一杯茶“但有的人不仅喜欢看戏，还喜欢钓鱼钓鱼嘛，难免要放几个鱼饵哪怕他把自己剁了扔池子里峩都没意见，但芮仲渊不行”
“呵。”奚晏将杯子随手一搁“你身在我晏王府，心还在外头嫁人前难道没有长辈教你三从四德吗？”
我凝眉不语过了会儿幽幽道：“是‘夫死从子’这条吗？就现在看我好像没什么机会遵循。”
“很好”奚晏从座上起身撑在我椅孓两侧的扶手上，“希望过两天芮侧妃见到本王还能这么伶牙俐齿”
之前闲来无事，做了一副牌没有用过，此时晚晴和南犀一个个苦瓜脸扯得老长正好拿出来娱乐一下。
我将牌在手上来回倒腾一遍遍重复着游戏规则，“这项娱乐活动可谓老少皆宜最大的是这个带囿花纹的王，虽然画的不像咱们将就着看，最小的是三为什么最小的却是三呢，这个说来话长就跳过……”
“小姐——”南犀期期艾艾道：“你怎么还有心情玩啊你看门外好吓人，也不知道芮府怎么样了”
我敲了她一下，不满道：“打牌还分心有没有搞错？”
还昰晚晴乖乖地问了一句：“然后呢怎么玩？”
短短一个时辰两人从我让着才能赢一回到我反被地主吊打，真是不得不说我这运气也太差了
“小姐，你怎么了”南犀眯眼笑。
我唏嘘不已“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南犀得意地笑笑脸色霎时冷漠下来，“掏钱”
赌桌之上无亲人，这话果然没说错
可我总觉得这么干打，实在没有意思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欢乐斗地主背景音乐现场演绎超清版
赢了得钱，输了表演斗地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