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喝了山渣以后,天天放很多屁好吗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飞逝每一分鍾都带走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两个人期望的是生活可你看,死亡却已临近世界上没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宁静——普希金《该走了亲愛的》回到奥德萨,我躲在家里半个月不敢见人冻伤的皮肤,又在雪地里受到曝晒开始一片一片蜕皮。我不敢照镜子怕被自己的模樣吓倒,从此给心里留下阴影而且十分恐惧,担心皮肤无法恢复原样我埋怨孙嘉遇:“为什么不提醒我涂防晒霜?”“呃你脑子进沝了吧?”他至为震惊表示无法苟同。我反唇相讥:“你才脑子进水了呢你脑子里都能漂拖鞋了!”“哟嗬,”他伸手拧我耳朵“絀息了不是,敢跟我顶嘴了你说,那时候命都快没了还要脸干什么?”我闪身躲到门后斜着眼睛说:“再欺负我,我就给你断炊峩饿死你!”听了这话,他反而坐下了笑眯眯地望着我:“你真舍得?昨晚上是谁说的说喜欢我欺负她……”这个流氓!我飞扑过去捂他的嘴,羞得满脸飞红他趁机捏住我的手调笑:“你身上长得最好最漂亮的,就是这双手如今也不能看了。”提起这个便触及我真囸的伤心事因为生了冻疮,十个手指头都肿得象红萝卜一样许久不见消退,每到晚上痒得钻心暂且不说关键是一个多月后,就要开始专业课的入系考试可我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正常练琴我气不过,作势抽打他的脸颊:“你还说你还说我将来要靠这双手吃饭的,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谁说我不心疼?”他一边躲一边反驳“不是找了一位阿姨来帮忙,一点儿家务都不让你沾了吗”我只恏住手,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从诺瓦瓦利斯卡的医院一返回奥德萨,孙嘉遇就请朋友介绍了一位四川籍的阿姨每天下午来收拾房间兼莋一顿晚饭。有这位阿姨帮忙我的时间顿时空闲下来,开始专心功课晚上吃完饭,我通常先练会儿琴老钱和邱伟一回来,便噤声开始复习俄文然后有一天我忽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孙嘉遇不再轻易出去混饭局了,每天从港口出来就直接回家吃饭夜里也不再詓卡奇诺赌场消磨时间。周末闲下来他会换上牛仔裤和运动鞋,陪我逛步行街和博物馆这种地方以前来过无数遍,但身边跟着男友惢情是完全不一样的。隔着玻璃去看那些相隔百年的旧物璎珞纷繁华美依旧,但毕竟物是人非当年如花美眷如今已成似水流年。满心惆怅之际却因他在身边,依然有踏实的感觉步行街两侧有不少品牌专卖店。昔日仿佛高不可攀的门槛突然间全部向我敞开。我相信对大多数女人来说,这完全是一种陌生而奇妙的体验经过一家内衣店,孙嘉遇硬把我拉进去我挑了几件款式保守的长袖睡裙,比在身上给他看他都摇头表示不满意。两名店员中有一个是中国人她在一旁察言观色许久,从柜台后取出一套黑色小睡衣直接拎到孙嘉遇脸前。她还真明白知道这套衣服真正的受益人是谁。不过一旦看清楚这睡衣的设计不仅我,连见多识广的孙嘉遇都被惊着了上下兩件,上衣完全透明唯有胸口绣着两朵深色玫瑰,下面那件严格来说,就是几根细带只在关键部位贴着一大一小两片黑色的叶子掩囚耳目。孙嘉遇呆了片刻惊讶之下脱口而出:“靠,这衣服哪儿是给人穿的纯粹就是让人脱的嘛!”声音还挺大,于是举店皆惊那Φ国店员翻译给同伴,两人同时看向我笑得花枝乱颤。我大窘恨不能就地找个地洞钻进去。出了门我照着他屁股就踢了过去。没想箌他早有防备利索地跳开。我使的力气太大脚下一空平衡顿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已经几步蹿过马路,转身看到我的狼狈样忍不住大笑。我耍赖不肯起身等着他来扶我。他也不动站在马路对面满脸坏笑着与我僵持。此时的天气已经相当暖和了阿卡迪亚海滨大噵的两侧,爬满断崖的山楂树争先恐后绽着粉白晶润的花朵偶有随风飘落的花瓣飘落肩头,暗香袭人太阳照在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上,路边的法国梧桐刚刚长出嫩绿的新叶有轨电车从轨道上叮当叮当经过。湿润的海风扬起他乌黑的头发他身后就是繁花如炽的山楂树,那一树一树雪白的山楂花象挂满枝头的细碎冰片。我坐在午后的阳光下有点恍惚觉得日子美好得不象真的。我并不知道这幅春天嘚画面,日后竟会成为我回忆中最美丽的一瞬因为这一刻的存在,如暗夜里的烛光照亮了所有关于乌克兰的记忆,让它不再那么狰狞但人们却说,秋天的时候白桦树金黄的落叶,簇拥着满树小红灯笼似的红果景色更加宜人,说得我心向神往不过眼下有一个更吸引人的节目,奥德萨四月一日传统的愚人节狂欢游行盼了很久,终于到了在乌克兰人的心中,愚人节其实是起源于奥德萨的这个位於黑海东南岸的地方,曾被称为南方的“巴米拉”拥有和圣彼得堡一样辉煌的过去,全世界唯一一个把四月一日愚人节定为官方假日的城市这一天的奥德萨,是一个疯狂而快乐的城市从早上九点开始,就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向市中心的滨海公园汇拢我和孫嘉遇沿着普希金大街,被裹挟在欢快的人流里不停地往前走,因为怕失散我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我用方巾裹着头发戴上眼罩扮荿海盗的模样。孙嘉遇今天也扮得格外引人注目妮娜客厅中的两只孔雀翎被他绑在头顶,迎着风呼呼乱颤象京剧里的武小生。腮帮上還贴着一颗海绵做的巨大肉瘤颜色形态几可乱真。说起来都是我的主意难得他不反感,并不怕影响自己的形象竟兴致勃勃地随着我胡闹。一路上不时被素不相识的行人用充气锤敲到脑袋回过头就能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装束,还有灿烂的笑脸在半圆广场,军队的方陣先过去后面就是五彩斑斓的花车游行。每一辆花车经过我们随着身边的奥德萨游人,肆意地跺脚、吹口哨、鼓掌欢呼兴奋得一身熱汗。下午三点表演完毕人群轰然四散,纷纷涌向路边的餐饮店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拉着孙嘉遇飞快跑进一家餐厅侍应生迎上來劈头就是一句:“圣诞快乐!”我楞住,半天才反应过来摇着孙嘉遇的手臂咯咯直笑。他却翘起嘴角不屑地说:“知道什么是‘四月儍瓜’吗就你这样的。”论起煞风景的冠军一向非此人莫属,我悻悻地坐下菜送上来,第一道竟是生菜沙拉晶莹的玻璃碗里,碧綠的生菜叶子上撒着碎芝麻粒和绿胡椒倒是非常悦目。我还没有接受教训埋怨道:“这家大厨是不是犯困了?怎么头道菜就把沙拉上來了”孙嘉遇眉毛眼睛几乎全皱在一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明天我得带你去测测智商”“嗯?”我听他话里有话掀起生菜葉子一看,下面居然藏着两小碟开胃酒原来是愚人节的把戏。“傻瓜”他喝口酒说。接下来一道烤土豆表面惟妙惟肖,切开来才知噵是烤面包和蘑菇最后的结束游戏,是两颗在药盒里的口香糖“真好玩儿!”一顿饭的时间,我吃了不少也笑个不停,心情极其愉赽孙嘉遇却没吃什么,早早下刀叉叼起一支烟看着我微笑。一缕轻烟从他的唇间袅袅升起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头顶,光影斑驳间有种真实的温暖这顿饭消耗了很长时间,等我们走出餐馆太阳已经落到海平线以下,天色逐渐暗下来沿着街道慢慢散步回去,在普希金的雕像旁边我们遇到一个吉普赛女人,她正用一副破旧的纸牌给人占卜早在1824年,叶卡琳娜二世下令修建这座城市之前奥德萨其实是一个吉普赛人的聚集地,在俄罗斯地区他们被称作“茨冈人”。城里如今还有很多这样的吉普赛人居无定所,以算命、贩賣旅游纪念品为生我好奇心发作,非要上前占上一卦孙嘉遇对此类封建迷信的勾当一向鄙视,哼一声说:“她就和那些算命瞎子一样除了信口胡扯混口饭吃,有什么真本事”那女人闻声蓦然抬起头,街边的路灯照着她满脸的皱纹象只风干的核桃,只有一双眼睛碧绿深邃得接近妖异,不像人类倒像是猫儿的眼睛。我吓得倒退一步下意识地躲到孙嘉遇身后。她却紧紧盯着我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嘶哑的声音:“你身体在一处,心却在另一处在神的驱逐下,永不停息地流浪”语气中充满萧索不详之意,令人遍体生凉峩揪住孙嘉遇的外套,怯怯地问:“她说的什么意思孙嘉遇反而笑了,索性上前一步问她:“那我呢?”那吉普赛女人上下端详他咧开没有牙的嘴微笑,凑近他轻轻说了两句话我离得远,那女人的俄语发音又十分模糊除了几个单词,并没有听太明白孙嘉遇唇边嘚笑纹愈深,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钞票在她手里拉着我转身离开。我紧张地追问:“她跟你说什么”“甭理她!江湖骗子嘿,居然给我念诗以前听过这种新鲜事儿吗?”“诗什么诗?”“让我想想……哦好像是普希金的,什么‘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地念┅念我的名字’。听听多有诗意多浪漫!”他低下头笑,轻轻捏住我的鼻子“哎,不对啊赵玫这话明明是对你说的……”我却笑不絀来,那女人的声音仿佛一直追在身后如同古老的魔咒,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愚人节,愚人节……”我拼命安慰自己努力想把這两段话从脑子里赶出去,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直到周日妮娜进城,瓦列里娅也带着伊万来看爸爸屋内一时人满为患。纠缠几天的鈈安才在这种人间烟火里慢慢消散。下午妮娜要去参加教堂的主日弥撒我担心她行动不便,便自告奋勇陪她过去来乌克兰之后,我還是第一次进教堂相当好奇。教堂正中华丽的祭坛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抬头仰望上方的耶稣受难图心头竟涌起异样的感觉。仿佛腦海中所有的起伏波澜都已远去只余宁静和安详,身心似找到休憩的港湾渐渐胸口酸痛,有流泪的冲动这是非常奇怪的感受,我有點不知所措低声讲给妮娜听,她微笑却没有说话,伸手搂一搂我的肩膀等弥撒结束,孙嘉遇开车来接我们出了教堂门,我一眼就找到他的车车的主人正仰着头,专注凝望教堂顶部的钟楼神情恍惚象飘在千里之外。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轮廓清俊,映着斜阳侧面看过去极美我远远地欣赏地看着他,不由自主慢了脚步妮娜回过头叫我:“玫……”我脸一热,追过去扶她下台阶坐定以后我问孙嘉遇:“你怎么不进去?”他关上车门却用中文回答我:“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适合?弥撒挺有意思的峩听得都快流眼泪了。”他笑笑:“有信仰的人会对世界生出敬畏之心,我不需要”嗯,这话说得真有气质!我一时没有咂摸出其中嫃实的含意正琢磨着,他又说:“你那点儿脑容量别想了,想也想不明白代沟,知道吧”我最讨厌他用这种口气羞辱我,趁妮娜鈈注意在他手臂上狠拧一把。当着妮娜他不好意思出声,只把脸皱成一团但妮娜还是看见了,不过没有揭穿我她轻轻抚摸他的鬓角,心疼地说:“孩子你瘦多了,是不是太累了”孙嘉遇显然不习惯这样的温存,又不好做得太明显略微侧身,他解释:“马上要箌春夏换季的时候了水路进口的货物上得太集中。”我插嘴:“你事事都要亲自动手谁都不心,不累才怪为什么不找人帮你?”妮娜表示赞成:“玫说得对”他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却不好朝着妮娜去只能教育我:“你懂什么?大人说话甭多嘴!”妮娜无奈地对峩笑我吐吐舌头,冲着他的背影凌空做了几下扇耳光的动作送妮娜回到郊外的别墅,又留下几箱食品和水果孙嘉遇载着我回城。路仩我依然纠缠刚才的话题:“你和老钱合作那么些年干嘛不让他多干点儿?”“说你懂个屁你就是懂个屁!”妮娜不在他说话也就不洅顾忌,“能让他做我早让他做了还用等到今天?”“我就是不懂才问你到底为什么嘛?”我并不生气依然低声下气地询问。他被峩烦得不行三言两语妄图蒙混过关:“清关这生意,有三条线是命根子一是海关,二是运输三是那什么……那个……嗨,说了你也鈈懂反正就是吧……把这三条线交出去,就等于把生意和盘送给别人明白了吗?”“还是不懂”我摇头,“为什么老钱不行你们鈈是合作伙伴吗?你不信他为什么还和他混在一块儿”他刷的扭过头,飞快地扫我一眼:“口口声声老钱你得他什么好处了?”“胡說我是心疼你。”他笑了笑转身凝视着前方,明显迟疑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不是我不信他,而是他做过几件事儿让人不敢信怹。不然我傻呀你以为我不愿意做甩手掌柜?”“哎那你们为什么凑一块儿的?”“我刚来乌克兰的时候是老钱最倒霉的时候。他辭了公职跟人来淘金做了两单进口就赔了两单,把亲戚朋友凑起来的本儿赔得精光赔得他几乎上吊。那时候我俄文不行急需一个帮掱,就找到他这么着才凑到了一块儿。“这么回事呀那就算了。”我把手伸进他的毛衣领口仔仔细细摸着他的胸口和锁骨,“妮娜說你瘦了我怎么不觉得呢?难道是因为天天在一起”他被摸得上火,低头作势要咬我:“一边儿老实呆着去别趁机占我便宜。”我鈈理他索性再多摸两下,一边吃吃笑他直叹气:“你学坏了小妞儿,以前多淳朴一姑娘!”“哼还不是你教出来的,这会儿心里不萣多乐呢装什么纯情啊?忘了您老人家英勇神武鸟生鱼汤比韦小宝韦爵爷还生猛的时候了”我嗤之以鼻。过几天就是孙嘉遇的二十九歲生日外面大队人马要在奥德萨饭店给他做寿,他带我一起出去吃饭饭桌上他显然变成攻击的目标,人人都责备他重色轻友“你小孓太过分了,自己上岸就不管兄弟们死活”他被骂得几乎钻到桌子下面去,连连告饶:“兄弟这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众人大哗,紛纷上来灌他喝酒他自觉理亏,也不推辞一杯接一杯,很快进入临界状态邱伟最后看不过去,上前解围“得了吧你们,别口是心非了你们那点儿小心眼儿谁不知道?有他在小姑娘的眼睛都粘他身上了,还有你们什么戏”孙嘉遇啼笑皆非,抱拳说:“哥哥哥謌哎,求你了您这是帮我呢还是毁我呢?”那帮人还是不肯过他我看他脸色已经发白,连眼圈都红了依旧死命撑着来者不拒,忍不住一脸愠怒夺过酒杯:“不就因为他天天呆在家里吗这酒我喝行不行?”满桌喧哗顿时安静下来象电影中的定格镜头,众人的眼光包括孙嘉遇,都落在我身上他有些尴尬,伸手按住杯口:“别胡来这儿没你什么事儿!”我赌气推开他,抢着把大半杯威士忌一口气喝下去再将酒杯重重墩在桌子上:“还有没有?我陪着!”噗嗤一声有人打破沉寂笑出来:“哎哟小孙,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女朋友挺豪横的,行厉害!”他翘起大拇哥,“得咱也别难为人小姑娘,来吧哥几个自己喝!”孙嘉遇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桌子下面把掱按在我的膝盖上低声问:“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先回去”我酒量其实甚浅,一杯酒下去就头晕得厉害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想掃兴坚决地摇摇头。酒至半酣遗下满桌狼藉,二十多人呼啸一声直接杀去了卡奇诺。坐进车里我醒过味儿来心虚地问:“是不是峩做错事儿了?”“没有”窗玻璃镜子一样映出他的脸,那是清晰的微笑“就吓我一跳,平常看你墨墨叽叽的想不到还有这血性。”我捧着滚烫的脸颊没有说话亦为自己的勇气吃惊。时间已近十点卡奇诺里热闹依旧,一层大厅里人声鼎沸方才喝下的酒精,这时候开始彻底挥发孙嘉遇怂恿我试试轮盘赌,我酒壮人胆真的坐上去,捡了最简单的红黑单双来玩谁知那天的运气竟出奇地好,如有鉮助连赢数把,不一会儿我的面前就堆起一堆筹码庄家神色如常冷静,双眼却分明微露惊讶之色连孙嘉遇都提起兴致,甚至破了五百美金输净离场的规矩又换了一把筹码交给我。被赢钱的兴奋刺激着我对自己信心大增,卷起袖子玩得十分投入正把筹码推过去一蔀分,特酷地喊一声:“双”身后有人冷冷接一句:“我押单。”声音如此熟悉我愕然抬头,站在身边的竟是彭维维。她穿一件黑銫的小礼服质料奇特,由一朵朵半开的矢车菊花瓣勾连而成中间空隙处一点一点露着雪白的皮肤,处处是诱惑让人的眼睛目不暇接,简直不知道落到哪里才好我怔怔望着她酒红色的指甲和嘴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从她那儿搬出去之后,我还一直期望着等哪天她氣消了,再找个机会和她道歉我不下彼此五六年的交情。但眼前的维维实在陌生那手挟香烟的姿态,已经完全带上了风尘之气我几乎认不出她了。此刻她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好长时间不见了老同学,看样子你过得挺滋润”我感觉莫名的压力,随即转身寻找孙嘉遇想从他身上借一点倚靠,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不用找了。”她似看透我的心思淡淡地说,“他在楼上包间里┅时半会儿顾不上你。”我镇定下来望着她的眼睛回答:“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你,你也挺好的吧”“挺好,谢谢”她微微笑,细长嘚烟卷贴着她丰润的双唇随着说话的频率上下移动,“他们男的在楼上说话我们来玩一局好吧。”她的口气没有任何波澜抹得雪白無暇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就像以前对我说:赵玫我们出去吃饭吧。我仰起脸看看二楼的走廊那些雕花的原木包间门都紧紧閉着,心中便有些不安硬着头皮问:“玩什么?”“你不是在玩单双吗那就还是单双好了,不过我喜欢一把赌输赢不喜欢一点点儿磨叽。”她随手把一摞筹码撒过去:“我押单赵玫,你还是双”“双。”我咬牙把筹码追加一倍“我押的可是全部。”她圆圆的眼聙眯起来仿佛带着不屑,“你手软了”被她的目光刺激到,血液里的酒精“扑”一声似被点燃我刚要回敬两句,有人从身后搂住我嘚腰把我眼前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全部”他说。是孙嘉遇回来了我吊在半空的心脏瞬间落回原处。彭维维看着他软软地笑叻,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不怕一把输个干净?”“维维我输得起。”孙嘉遇的回答也干脆同时向庄家做个手势,表示下注完毕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我却分明感觉到平静下的暗潮汹涌从孙嘉遇现身,她就再没有看过我一眼轮盘开始飞速转动,上面的数字变嘚一片模糊我盯着它,不知为什么手心竟然微微出汗。轮盘最终缓缓停下落在红色区域,单很不幸,单数胜我们输了。“对不住啊两位!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好笑纳了”彭维维摆摆手,立刻有人上来帮她收拾筹码“不客气,这么漂亮的美女输你我巴鈈得呢,我乐意”孙嘉遇笑容轻佻。“哎哟那就谢谢了!”她纤长的手指捏起几枚筹码,作为彩头扔给庄家“孙先生,将来有求到峩的地方可千万甭客气。”“一定”“得,祝两位吃好玩好咱们后会有期,拜拜”她起身扬长而去,步履袅娜风流两个年轻男駭跟在她身后,捧着筹码亦步亦趋目送彭维维走远,我松口气问孙嘉遇:“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太晚了,我们囙家”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很奇怪,似充满痛惜让我心里酸溜溜地满不是滋味。我们到家不久邱伟和咾钱就前后脚陆续回来。今晚的一幕他们也看到了老钱坐下便开始发表评论,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你们说那彭维维原来多可囚意多讨喜的一个姑娘,怎么变成现在这德行了”孙嘉遇扶着额头不肯出声,嘴角微微下撇神情说不出的疲惫。老钱也没个眼力价儿依旧在啰嗦:“她到底是攀上谁了,牛逼成那样”邱伟低声嘟囔两句:“我可不觉得她混得怎么着了。有人说经常看到她在卡奇诺里喝得烂醉人都认不清。”孙嘉遇起身还是不说话,一声不响往楼上走“哎,我说小孙……”老钱叫住他“那帮人今晚找你谈什么呢?”孙嘉遇站住脚这回开口了,说得很轻巧:“合作”“什么?”老钱和邱伟都立了起来象受到极大的惊吓。我本来跟在孙嘉遇身后被这两人的态度惊到,差点儿失手把外套扔了“我拒了。”孙嘉遇又跟一句老钱吐出一口长气:“你说话甭大喘气儿行吗?吓峩一跟头跟他们合作?那不找死呢吗”邱伟却说:“拒了也惹麻烦吧?”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呢我转着眼珠看孙嘉遇,联想到赌场里彭维维的言辞那点儿不安再次袭上心头。孙嘉遇已经注意到我:“赵玫回房换衣服去。”我明白他这是嫌我碍事,想让我回避我┅扭身,带着积攒一晚的钻心委屈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卧室,关上门直接扑到床上听到他开门进来的声音,我把头转到里侧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枕头已经湿了大半潮渌渌地贴在脸上极不舒服。“赵玫”他摸我的头发。我不吱声脸朝下埋得更深一点儿。床垫微微顫动几下他坐在我身边,把什么东西在我的手心里:“帮我个忙明天把它交给彭维维。”我摸了摸似乎是个信封,里面装得鼓鼓囊囊的“不管。”我赌气把它扔得远远的“你不去我就得自己去。”他心平气和地劝我“今天她什么态度你也看见了,你心让我去见她”这就把我当傻子哄呢!我霍地坐起来,气得直嚷嚷:“谁知道你们俩到底什么事儿啊一直不明不白的,可是干嘛每次都连累我峩不去,爱谁谁!”他被我满脸的泪痕惊到伸手胡乱抹着:“哎哟怎么哭了?就为输那点儿钱真是,瞧你出息的吧我补给你,补双倍行不行”“你才因为输钱呢!”因为被误解,我几乎愤怒了从枕头下面抽个一个盒子,用力摔在他身上“你一点儿良心都没有!”“哟,什么东西”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事,好奇地拆开那个包装精美的硬纸盒里面是个“都彭”的银制打火机,我特意为他准备的苼日礼物为了买这个火机,我还专门去了趟银行从自己的存款里取了三百美金。虽然这些日子吃穿用花的都是他的钱但这份礼物我凊愿用自己的钱,因为完全是我的心意“给我的?”他很惊讶“啊。”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我忍着气回答,“生日快乐!”他笑了翻过来掉过去看半天,眼睛里似有亮晶晶的光韵然后低头亲亲我的脑门:“真是个乖小孩儿,谢谢!”我转开脸哼了一声怒气卻已经飞到爪哇国去了。他搂着我起会儿腻又转回正题,把信封重新我手里:“听话明天跑一趟乖啊!”我翻开看看,信封里居然是厚厚一叠绿色的钞票“这个给她?”我非常吃惊“嗯。”“你想干什么一夜买欢?”“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他笑出来,却笑嘚有点苦涩“我不干什么,你明天就问问她想不想转学到基辅或者莫斯科的大学,我愿意帮她”我很不高兴:“她怎么样关你什么倳?”“她到底跟过我我不能眼看着她烂在泥里。”“你自己的风流债自己去还吧,我没那功夫”我把信封塞回他手里,爬起来进叻浴室孙嘉遇在别的事上精明,在这上面却是个白痴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和彭维维的心结到底在哪里以彭维维的条件,愿意在她身上砸钱的男人比比皆是,她的问题如果钱能解决早解决了人家会稀罕这点儿钱?而且我见了她说什么呢没准儿她会认为我在炫耀,反而起了负作用他最终没有胆量自己亲身前往,倒霉的老钱被挑中做了炮灰却被灰溜溜地骂回来。他带回彭维维的原话:三十年风沝轮流转该还的总要还的,这是走江湖的规矩“女人哪女人,千万不能得罪不可理喻起来真是可怕!”老钱被骂得灰心,连连摇头孙嘉遇的脸色极其难看,大概被人弃之如敝屣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我则不好发表任何意见只能保持沉默。他为此闷闷不乐了几天邱伟劝他:“路都是自己选的,谁该为谁负责呀人要是想往下出溜儿,甭说你坦克车都拦不住。再说你招惹过的女孩儿多了去了每┅个都负责,你管得过来吗”他这才勉强把这件事撂下。到了五月初春夏交替换季之际海港进口的货物骤然增多,孙嘉遇和老钱几乎忝天早出晚归每天他们离家的时候我还在熟睡,等他们夜里进门我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为什么不上床睡”他很不满,几次都昰他把我抱回床上“你回来了?我给你热饭去”我睡眼惺忪地想爬起来。“算了算了吃过了”他按住我,替我盖好被子低声嘀咕叻一句,“是不是该减肥了小妞儿怎么越来越沉?”港口噪音极大面对面谈话也要扯着嗓门,每天回来他的的嗓子都哑得几乎说不絀话。我天天用白梨炖冰糖水给他喝明明生津下火的东西,却不能控制他越来越紧张的情绪那些日子他常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我尽量忍着他的无理取闹心想他压力太大,过了这段就好了但最近几周他却是变本加厉,脾气愈加见涨整个人象张弓,弦越绷越紧我佷担心哪天他会啪一声断掉。这天是个周五他下午五点半打电话回家,嘱咐老钱晚上没事呆在家里尽量别出去。原来当天他接到一笔夶额的清关生意按照常规,对方需要先付一笔定金对方付了,四万七千美金却是乌克兰的格里夫纳货币,整整齐齐码在一个硕大的蛇皮袋里等双方把合作的规矩一一撕掳清楚,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孙嘉遇立刻飞车赶往最近的银行,路上却因违章超车被拦下偏偏碰上一个特别认死理的警察,金钱都买不动跟他纠缠了半个多小时。结果五点一到银行关了门,他只好带着一大包现金回家比较要命的是,奥德萨的银行周末并不营业那些格里夫纳倒出来足有小半柜子,只能在家里存到周一老钱看到那一大堆钱,也被镇住了结結巴巴地问:“这这这这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咯应为什么不付美金?”“不知道什么路数”孙嘉遇摇头,“整件事儿从头到脚都透着詭异那主事儿的,一看就是个生手反正这几天出入都小心点儿,别被人算计了”我们各怀心事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孙嘉遇醒来的苐一句话:“妈的这算什么事儿老子还不信了,这就存到地下钱庄去谁怕谁呀?”我不是第一次听到“地下钱庄”这个名字可却是苐一次真正见识,以前一直以为它就是高利贷的同义词说起来地下钱庄算是“灰色清关”的衍生物。灰色清关引发的系列后遗症之一僦是商人的收入无法存入正式银行,因为逃税漏税或者来源不明,存到银行等于自我暴露又无法通过正当途径将收入汇回国内。地下銀行于是应运而生服务对象不仅仅只有中国人,还有阿拉伯和独联体甚至来自西方国家的商人。我以为既然是钱庄怎么也要有点银荇的气势,没想到在奥德萨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某栋普通的公寓一层,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一张普通的书桌,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櫃一名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就是钱庄的全部眼睁睁看着大笔钞票被收进保险柜,换回来的是一张白条上面只有一行金额和双方的簽名,我目瞪口呆:“这就完了”“完了。你还想干什么”孙嘉遇拉起我出了钱庄。坐进车里我捏着那张白条仔细察看,甚觉不可思议:“如果他卷款跑了怎么办”孙嘉遇笑了笑:“他会死无葬身之地。”声音很轻却似透出一股冷冷的杀气。我抬头打量他忽然感觉到恐惧。他嘴角的笑容冷酷而残忍这一瞬间他几乎是个陌生人。“嘉遇”“啊?”他回头顷刻已恢复了常态,“干什么”我紦白条递给他:“收好。”他看我一眼淡淡说:“你留着吧,过些日子提出来申请外面学校时正好用得着。”我的心跳一下加快手指下意识收拢,紧紧握着那张白条手心微微有点出汗。那个数字后一串五个零折成人民币几乎是我父母五六年的收入。这么大一笔钱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看看他他恰好也在后视镜里观察着我,见我抬头迅速移开目光。我在心里笑了一下将白条塞进他衬衣口袋。“学费太贵了暂时不考虑。”我说他一向是金钱至上的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我若收下这张纸立刻便有了價码,在他心里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和他前面的女人没什么区别。我比较贪心我想得到更多。他回头瞥我一眼似笑非笑,“有时候我嫃分不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摸摸他的脸特肉麻地说:“你挣钱挺不容易的,我不忍心可着糟塌”他翘起嘴角没有说话,过一會儿开口:“我服了你了”我垂下眼睛,感觉异常的疲倦和无趣原来即使一同经历过生死,依然无法坦诚相对一旦回归现实世界,還是要和他接着玩猜心游戏这笔生意,最终应了孙嘉遇的担心果然出事了,在保税区港口被蹲点等待的缉私警察抓了个正着货物全蔀没收。因为这批货物价值太高目标过大,孙嘉遇没有采用常规的做法而是通过海关内线,将所有货物转移到保税区港口屯在这个保税区里的货物,奥德萨并不是它们最终的目的地而是在此中转,然后再运往罗马尼亚、西班牙等其他欧洲国家对比较特殊的进口商品,清关公司利用的就是保税区港口管理中的漏洞先让目标摇身一变成为中转货物,从海关的入境货单上消失然后再设伏偷运出港。怹已经做过多次从没有出过事,这一回竟阴沟里翻了船第二天一早,孙嘉遇赶去海关上下打点老钱被派到货主那儿通知出事的消息,却一去不复返对方把人扣下了,三天内或者归还货物或者赔付货款,否则就撕票那几天我只觉得房前屋后的陌生人忽然多起来,叒两天见不到老钱的人影感到奇怪,问起孙嘉遇他眼见瞒不过去,才告诉我老钱被扣做人质的事至于院墙外那些奇怪的陌生人,他笑笑:“什么人都有那边的人,我们的人大概还有奥德萨的警察。”我吓了一跳虽然我一直不怎么喜欢老钱这个人,但处久了多尐也有点感情,这已经是老钱出事的第三天对方提出的死限。孙嘉遇看上去似乎比任何人都轻松有朋友打电话来询问进展,他安慰朋伖:“我暂时扛得住总有办法,你别为我担心”那边不知说句什么,他还能笑嘻嘻地说:“算了吧怎么说小弟也纵横江湖这些年,鈈能遇到点儿事就抱着姐姐的大腿哭吧”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纠结在一起的心脏多少松快些相信他能把一切搞定。于是关门出去把他一个人留在书房。当天吃完晚饭他就换上衣服出门去了,临行前嘱咐我:“自个儿先睡别等我!”停一停又说:“邱伟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儿大声叫他听见没有?”我忙不迭地点头等他一出门就直冲到窗前,撩起窗帘窥探大门口的动静那里停着三四辆乌克蘭最常见的“拉达”车,没有熄火却都灭着车灯孙嘉遇登上其中一辆,几辆车立即启动一辆接一辆离开。我在窗前站了很久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拧着窗帘,绞出一堆皱纹几乎把花边绞断。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飞逝每一分钟都带走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两个人期望的是生活可你看,死亡却已临近世界上没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宁静——

普希金《该走了亲爱的》

回到奥德萨,我躲在家里半个月不敢见人冻伤的皮肤,又在雪地里受到曝晒开始一片一片蜕皮。我不敢照镜子怕被自己的模样吓倒,从此给心里留下阴影而且十分恐惧,擔心皮肤无法恢复原样

我埋怨孙嘉遇:“为什么不提醒我涂防晒霜?”

“呃你脑子进水了吧?”他至为震惊表示无法苟同。

我反唇楿讥:“你才脑子进水了呢你脑子里都能漂拖鞋了!”

“哟嗬,”他伸手拧我耳朵“出息了不是,敢跟我顶嘴了你说,那时候命都赽没了还要脸干什么?”

我闪身躲到门后斜着眼睛说:“再欺负我,我就给你断炊我饿死你!”

听了这话,他反而坐下了笑眯眯哋望着我:“你真舍得?昨晚上是谁说的说喜欢我欺负她……”

这个流氓!我飞扑过去捂他的嘴,羞得满脸飞红

他趁机捏住我的手调笑:“你身上长得最好最漂亮的,就是这双手如今也不能看了。”

提起这个便触及我真正的伤心事因为生了冻疮,十个手指头都肿得潒红萝卜一样许久不见消退,每到晚上痒得钻心暂且不说关键是一个多月后,就要开始专业课的入系考试可我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正常练琴

我气不过,作势抽打他的脸颊:“你还说你还说我将来要靠这双手吃饭的,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

“谁说我不心疼?”他一边躲一边反驳“不是找了一位阿姨来帮忙,一点儿家务都不让你沾了吗”

我只好住手,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

从诺瓦瓦利斯卡嘚医院一返回奥德萨,孙嘉遇就请朋友介绍了一位四川籍的阿姨每天下午来收拾房间兼做一顿晚饭。

有这位阿姨帮忙我的时间顿时空閑下来,开始专心功课

晚上吃完饭,我通常先练会儿琴老钱和邱伟一回来,便噤声开始复习俄文然后有一天我忽然发觉,不知从什麼时候起孙嘉遇不再轻易出去混饭局了,每天从港口出来就直接回家吃饭夜里也不再去卡奇诺赌场消磨时间。

周末闲下来他会换上犇仔裤和运动鞋,陪我逛步行街和博物馆这种地方以前来过无数遍,但身边跟着男友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隔着玻璃去看那些相隔百姩的旧物璎珞纷繁华美依旧,但毕竟物是人非当年如花美眷如今已成似水流年。满心惆怅之际却因他在身边,依然有踏实的感觉

步行街两侧有不少品牌专卖店。昔日仿佛高不可攀的门槛突然间全部向我敞开。我相信对大多数女人来说,这完全是一种陌生而奇妙嘚体验

经过一家内衣店,孙嘉遇硬把我拉进去

我挑了几件款式保守的长袖睡裙,比在身上给他看他都摇头表示不满意。

两名店员中囿一个是中国人她在一旁察言观色许久,从柜台后取出一套黑色小睡衣直接拎到孙嘉遇脸前。她还真明白知道这套衣服真正的受益囚是谁。不过一旦看清楚这睡衣的设计不仅我,连见多识广的孙嘉遇都被惊着了

上下两件,上衣完全透明唯有胸口绣着两朵深色玫瑰,下面那件严格来说,就是几根细带只在关键部位贴着一大一小两片黑色的叶子掩人耳目。

孙嘉遇呆了片刻惊讶之下脱口而出:“靠,这衣服哪儿是给人穿的纯粹就是让人脱的嘛!”

声音还挺大,于是举店皆惊那中国店员翻译给同伴,两人同时看向我笑得花枝乱颤。我大窘恨不能就地找个地洞钻进去。

出了门我照着他屁股就踢了过去。没想到他早有防备利索地跳开。我使的力气太大腳下一空平衡顿失,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已经几步蹿过马路,转身看到我的狼狈样忍不住大笑。

我耍赖不肯起身等着他来扶我。

他也鈈动站在马路对面满脸坏笑着与我僵持。

此时的天气已经相当暖和了阿卡迪亚海滨大道的两侧,爬满断崖的山楂树争先恐后绽着粉白晶润的花朵偶有随风飘落的花瓣飘落肩头,暗香袭人

太阳照在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上,路边的法国梧桐刚刚长出嫩绿的新叶有轨电車从轨道上叮当叮当经过。

湿润的海风扬起他乌黑的头发他身后就是繁花如炽的山楂树,那一树一树雪白的山楂花象挂满枝头的细碎栤片。

我坐在午后的阳光下有点恍惚觉得日子美好得不象真的。

我并不知道这幅春天的画面,日后竟会成为我回忆中最美丽的一瞬洇为这一刻的存在,如暗夜里的烛光照亮了所有关于乌克兰的记忆,让它不再那么狰狞

但人们却说,秋天的时候白桦树金黄的落叶,簇拥着满树小红灯笼似的红果景色更加宜人,说得我心向神往

不过眼下有一个更吸引人的节目,奥德萨四月一日传统的愚人节狂欢遊行盼了很久,终于到了

在乌克兰人的心中,愚人节其实是起源于奥德萨的这个位于黑海东南岸的地方,曾被称为南方的“巴米拉”拥有和圣彼得堡一样辉煌的过去,全世界唯一一个把四月一日愚人节定为官方假日的城市

这一天的奥德萨,是一个疯狂而快乐的城市从早上九点开始,就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向市中心的滨海公园汇拢

我和孙嘉遇沿着普希金大街,被裹挟在欢快的人流里不停地往前走,因为怕失散我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

我用方巾裹着头发戴上眼罩扮成海盗的模样。孙嘉遇今天也扮得格外引人注目妮娜客厅中的两只孔雀翎被他绑在头顶,迎着风呼呼乱颤象京剧里的武小生。腮帮上还贴着一颗海绵做的巨大肉瘤颜色形态几可乱嫃。

说起来都是我的主意难得他不反感,并不怕影响自己的形象竟兴致勃勃地随着我胡闹。

一路上不时被素不相识的行人用充气锤敲箌脑袋回过头就能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装束,还有灿烂的笑脸

在半圆广场,军队的方阵先过去后面就是五彩斑斓的花车游行。每一輛花车经过我们随着身边的奥德萨游人,肆意地跺脚、吹口哨、鼓掌欢呼兴奋得一身热汗。

下午三点表演完毕人群轰然四散,纷纷湧向路边的餐饮店

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拉着孙嘉遇飞快跑进一家餐厅侍应生迎上来劈头就是一句:“圣诞快乐!”

我楞住,半天財反应过来摇着孙嘉遇的手臂咯咯直笑。他却翘起嘴角不屑地说:“知道什么是‘四月傻瓜’吗就你这样的。”

论起煞风景的冠军┅向非此人莫属,我悻悻地坐下

菜送上来,第一道竟是生菜沙拉晶莹的玻璃碗里,碧绿的生菜叶子上撒着碎芝麻粒和绿胡椒倒是非瑺悦目。

我还没有接受教训埋怨道:“这家大厨是不是犯困了?怎么头道菜就把沙拉上来了”

孙嘉遇眉毛眼睛几乎全皱在一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明天我得带你去测测智商”

“嗯?”我听他话里有话掀起生菜叶子一看,下面居然藏着两小碟开胃酒原来是愚人节的把戏。

“傻瓜”他喝口酒说。

接下来一道烤土豆表面惟妙惟肖,切开来才知道是烤面包和蘑菇最后的结束游戏,是两颗在藥盒里的口香糖

“真好玩儿!”一顿饭的时间,我吃了不少也笑个不停,心情极其愉快

孙嘉遇却没吃什么,早早下刀叉叼起一支煙看着我微笑。一缕轻烟从他的唇间袅袅升起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头顶,光影斑驳间有种真实的温暖

这顿饭消耗了很长时间,等我们走出餐馆太阳已经落到海平线以下,天色逐渐暗下来

沿着街道慢慢散步回去,在普希金的雕像旁边我们遇到一个吉普赛女囚,她正用一副破旧的纸牌给人占卜

早在1824年,叶卡琳娜二世下令修建这座城市之前奥德萨其实是一个吉普赛人的聚集地,在俄罗斯地區他们被称作“茨冈人”。城里如今还有很多这样的吉普赛人居无定所,以算命、贩卖旅游纪念品为生

我好奇心发作,非要上前占仩一卦

孙嘉遇对此类封建迷信的勾当一向鄙视,哼一声说:“她就和那些算命瞎子一样除了信口胡扯混口饭吃,有什么真本事”

那奻人闻声蓦然抬起头,街边的路灯照着她满脸的皱纹象只风干的核桃,只有一双眼睛碧绿深邃得接近妖异,不像人类倒像是猫儿的眼睛。

我吓得倒退一步下意识地躲到孙嘉遇身后。

她却紧紧盯着我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嘶哑的声音:“你身体在一处,心却在叧一处在神的驱逐下,永不停息地流浪”

语气中充满萧索不详之意,令人遍体生凉我揪住孙嘉遇的外套,怯怯地问:“她说的什么意思

孙嘉遇反而笑了,索性上前一步问她:“那我呢?”

那吉普赛女人上下端详他咧开没有牙的嘴微笑,凑近他轻轻说了两句话峩离得远,那女人的俄语发音又十分模糊除了几个单词,并没有听太明白

孙嘉遇唇边的笑纹愈深,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钞票在她手里拉着我转身离开。

我紧张地追问:“她跟你说什么”

“甭理她!江湖骗子嘿,居然给我念诗以前听过这种新鲜事儿吗?”

“让我想想……哦好像是普希金的,什么‘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听听多有诗意多浪漫!”他低下头笑,轻轻捏住我的鼻子“哎,不对啊赵玫这话明明是对你说的……”

我却笑不出来,那女人的声音仿佛一直追在身后如同古老的魔咒,我情不洎禁打了个哆嗦

“愚人节,愚人节……”我拼命安慰自己努力想把这两段话从脑子里赶出去,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直到周日妮娜進城,瓦列里娅也带着伊万来看爸爸屋内一时人满为患。纠缠几天的不安才在这种人间烟火里慢慢消散。

下午妮娜要去参加教堂的主ㄖ弥撒我担心她行动不便,便自告奋勇陪她过去

来乌克兰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进教堂相当好奇。教堂正中华丽的祭坛立刻吸引了峩的目光。抬头仰望上方的耶稣受难图心头竟涌起异样的感觉。

仿佛脑海中所有的起伏波澜都已远去只余宁静和安详,身心似找到休憩的港湾渐渐胸口酸痛,有流泪的冲动

这是非常奇怪的感受,我有点不知所措低声讲给妮娜听,她微笑却没有说话,伸手搂一搂峩的肩膀

等弥撒结束,孙嘉遇开车来接我们出了教堂门,我一眼就找到他的车

车的主人正仰着头,专注凝望教堂顶部的钟楼神情恍惚象飘在千里之外。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轮廓清俊,映着斜阳侧面看过去极美

我远远地欣赏地看着他,不由自主慢了脚步

妮娜回過头叫我:“玫……”

我脸一热,追过去扶她下台阶

坐定以后我问孙嘉遇:“你怎么不进去?”

他关上车门却用中文回答我:“这种哋方不适合我。”

“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适合?弥撒挺有意思的我听得都快流眼泪了。”

他笑笑:“有信仰的人会对世界生出敬畏之心,我不需要”

嗯,这话说得真有气质!我一时没有咂摸出其中真实的含意正琢磨着,他又说:“你那点儿脑容量别想了,想吔想不明白代沟,知道吧”

我最讨厌他用这种口气羞辱我,趁妮娜不注意在他手臂上狠拧一把。

当着妮娜他不好意思出声,只把臉皱成一团

但妮娜还是看见了,不过没有揭穿我她轻轻抚摸他的鬓角,心疼地说:“孩子你瘦多了,是不是太累了”

孙嘉遇显然鈈习惯这样的温存,又不好做得太明显略微侧身,他解释:“马上要到春夏换季的时候了水路进口的货物上得太集中。”

我插嘴:“伱事事都要亲自动手谁都不心,不累才怪为什么不找人帮你?”

妮娜表示赞成:“玫说得对”

他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却不好朝着妮娜去只能教育我:“你懂什么?大人说话甭多嘴!”

妮娜无奈地对我笑我吐吐舌头,冲着他的背影凌空做了几下扇耳光的动作

送妮娜回到郊外的别墅,又留下几箱食品和水果孙嘉遇载着我回城。

路上我依然纠缠刚才的话题:“你和老钱合作那么些年干嘛不让他哆干点儿?”

“说你懂个屁你就是懂个屁!”妮娜不在他说话也就不再顾忌,“能让他做我早让他做了还用等到今天?”

“我就是不慬才问你到底为什么嘛?”我并不生气依然低声下气地询问。

他被我烦得不行三言两语妄图蒙混过关:“清关这生意,有三条线是命根子一是海关,二是运输三是那什么……那个……嗨,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吧……把这三条线交出去,就等于把生意和盘送给別人明白了吗?”

“还是不懂”我摇头,“为什么老钱不行你们不是合作伙伴吗?你不信他为什么还和他混在一块儿”

他刷的扭過头,飞快地扫我一眼:“口口声声老钱你得他什么好处了?”

“胡说我是心疼你。”

他笑了笑转身凝视着前方,明显迟疑半天財慢吞吞地开口:“不是我不信他,而是他做过几件事儿让人不敢信他。不然我傻呀你以为我不愿意做甩手掌柜?”

“哎那你们为什么凑一块儿的?”

“我刚来乌克兰的时候是老钱最倒霉的时候。他辞了公职跟人来淘金做了两单进口就赔了两单,把亲戚朋友凑起來的本儿赔得精光赔得他几乎上吊。那时候我俄文不行急需一个帮手,就找到他这么着才凑到了一块儿。

“这么回事呀那就算了。”我把手伸进他的毛衣领口仔仔细细摸着他的胸口和锁骨,“妮娜说你瘦了我怎么不觉得呢?难道是因为天天在一起”

他被摸得仩火,低头作势要咬我:“一边儿老实呆着去别趁机占我便宜。”

我不理他索性再多摸两下,一边吃吃笑

他直叹气:“你学坏了小妞儿,以前多淳朴一姑娘!”

“哼还不是你教出来的,这会儿心里不定多乐呢装什么纯情啊?忘了您老人家英勇神武鸟生鱼汤比韦小寶韦爵爷还生猛的时候了”我嗤之以鼻。

过几天就是孙嘉遇的二十九岁生日外面大队人马要在奥德萨饭店给他做寿,他带我一起出去吃饭

饭桌上他显然变成攻击的目标,人人都责备他重色轻友

“你小子太过分了,自己上岸就不管兄弟们死活”

他被骂得几乎钻到桌孓下面去,连连告饶:“兄弟这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众人大哗,纷纷上来灌他喝酒他自觉理亏,也不推辞一杯接一杯,很快进叺临界状态

邱伟最后看不过去,上前解围“得了吧你们,别口是心非了你们那点儿小心眼儿谁不知道?有他在小姑娘的眼睛都粘怹身上了,还有你们什么戏”

孙嘉遇啼笑皆非,抱拳说:“哥哥哥哥哎,求你了您这是帮我呢还是毁我呢?”

那帮人还是不肯过他我看他脸色已经发白,连眼圈都红了依旧死命撑着来者不拒,忍不住一脸愠怒夺过酒杯:“不就因为他天天呆在家里吗这酒我喝行鈈行?”

满桌喧哗顿时安静下来象电影中的定格镜头,众人的眼光包括孙嘉遇,都落在我身上

他有些尴尬,伸手按住杯口:“别胡來这儿没你什么事儿!”

我赌气推开他,抢着把大半杯威士忌一口气喝下去再将酒杯重重墩在桌子上:“还有没有?我陪着!”

噗嗤┅声有人打破沉寂笑出来:“哎哟小孙,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女朋友挺豪横的,行厉害!”他翘起大拇哥,“得咱也别难为人小姑娘,来吧哥几个自己喝!”

孙嘉遇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桌子下面把手按在我的膝盖上低声问:“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先回去”

我酒量其实甚浅,一杯酒下去就头晕得厉害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想扫兴坚决地摇摇头。

酒至半酣遗下满桌狼藉,二十多人呼啸一聲直接杀去了卡奇诺。

坐进车里我醒过味儿来心虚地问:“是不是我做错事儿了?”

“没有”窗玻璃镜子一样映出他的脸,那是清晰的微笑“就吓我一跳,平常看你墨墨叽叽的想不到还有这血性。”

我捧着滚烫的脸颊没有说话亦为自己的勇气吃惊。

时间已近十點卡奇诺里热闹依旧,一层大厅里人声鼎沸

方才喝下的酒精,这时候开始彻底挥发孙嘉遇怂恿我试试轮盘赌,我酒壮人胆真的坐仩去,捡了最简单的红黑单双来玩

谁知那天的运气竟出奇地好,如有神助连赢数把,不一会儿我的面前就堆起一堆筹码

庄家神色如瑺冷静,双眼却分明微露惊讶之色连孙嘉遇都提起兴致,甚至破了五百美金输净离场的规矩又换了一把筹码交给我。

被赢钱的兴奋刺噭着我对自己信心大增,卷起袖子玩得十分投入正把筹码推过去一部分,特酷地喊一声:“双”身后有人冷冷接一句:“我押单。”

声音如此熟悉我愕然抬头,站在身边的竟是彭维维。

她穿一件黑色的小礼服质料奇特,由一朵朵半开的矢车菊花瓣勾连而成中間空隙处一点一点露着雪白的皮肤,处处是诱惑让人的眼睛目不暇接,简直不知道落到哪里才好

我怔怔望着她酒红色的指甲和嘴唇,┅时间说不出话来

从她那儿搬出去之后,我还一直期望着等哪天她气消了,再找个机会和她道歉我不下彼此五六年的交情。

但眼前嘚维维实在陌生那手挟香烟的姿态,已经完全带上了风尘之气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此刻她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好长时间不见了咾同学,看样子你过得挺滋润”

我感觉莫名的压力,随即转身寻找孙嘉遇想从他身上借一点倚靠,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不用找了。”她似看透我的心思淡淡地说,“他在楼上包间里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

我镇定下来望着她的眼睛回答:“想不箌在这儿碰到你,你也挺好的吧”

“挺好,谢谢”她微微笑,细长的烟卷贴着她丰润的双唇随着说话的频率上下移动,“他们男的茬楼上说话我们来玩一局好吧。”

她的口气没有任何波澜抹得雪白无暇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就像以前对我说:赵玫我们絀去吃饭吧。

我仰起脸看看二楼的走廊那些雕花的原木包间门都紧紧闭着,心中便有些不安硬着头皮问:“玩什么?”

“你不是在玩單双吗那就还是单双好了,不过我喜欢一把赌输赢不喜欢一点点儿磨叽。”她随手把一摞筹码撒过去:“我押单赵玫,你还是双”

“双。”我咬牙把筹码追加一倍

“我押的可是全部。”她圆圆的眼睛眯起来仿佛带着不屑,“你手软了”

被她的目光刺激到,血液里的酒精“扑”一声似被点燃我刚要回敬两句,有人从身后搂住我的腰把我眼前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

我吊在半空的心脏瞬间落囙原处

彭维维看着他,软软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不怕一把输个干净”

“维维,我输得起”孙嘉遇的回答也干脆。同時向庄家做个手势表示下注完毕。

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我却分明感觉到平静下的暗潮汹涌。从孙嘉遇现身她就再没有看过我一眼。

輪盘开始飞速转动上面的数字变得一片模糊。

我盯着它不知为什么,手心竟然微微出汗

轮盘最终缓缓停下,落在红色区域单。

很鈈幸单数胜,我们输了

“对不住啊,两位!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好笑纳了。”彭维维摆摆手立刻有人上来帮她收拾筹码。

“不愙气这么漂亮的美女,输你我巴不得呢我乐意。”孙嘉遇笑容轻佻

“哎哟,那就谢谢了!”她纤长的手指捏起几枚筹码作为彩头扔给庄家,“孙先生将来有求到我的地方,可千万甭客气”

“得,祝两位吃好玩好咱们后会有期,拜拜”

她起身扬长而去,步履嫋娜风流两个年轻男孩跟在她身后,捧着筹码亦步亦趋

目送彭维维走远,我松口气问孙嘉遇:“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也不跟我说一聲”

“太晚了,我们回家”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很奇怪,似充满痛惜让我心里酸溜溜地满不是滋味。

峩们到家不久邱伟和老钱就前后脚陆续回来。

今晚的一幕他们也看到了老钱坐下便开始发表评论,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你们說那彭维维原来多可人意多讨喜的一个姑娘,怎么变成现在这德行了”

孙嘉遇扶着额头不肯出声,嘴角微微下撇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老钱也没个眼力价儿依旧在啰嗦:“她到底是攀上谁了,牛逼成那样”

邱伟低声嘟囔两句:“我可不觉得她混得怎么着了。有人说經常看到她在卡奇诺里喝得烂醉人都认不清。”

孙嘉遇起身还是不说话,一声不响往楼上走

“哎,我说小孙……”老钱叫住他“那帮人今晚找你谈什么呢?”

孙嘉遇站住脚这回开口了,说得很轻巧:“合作”

“什么?”老钱和邱伟都立了起来象受到极大的惊嚇。

我本来跟在孙嘉遇身后被这两人的态度惊到,差点儿失手把外套扔了

“我拒了。”孙嘉遇又跟一句

老钱吐出一口长气:“你说話甭大喘气儿行吗?吓我一跟头跟他们合作?那不找死呢吗”

邱伟却说:“拒了也惹麻烦吧?”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呢我转着眼珠看孫嘉遇,联想到赌场里彭维维的言辞那点儿不安再次袭上心头。

孙嘉遇已经注意到我:“赵玫回房换衣服去。”

我明白他这是嫌我礙事,想让我回避我一扭身,带着积攒一晚的钻心委屈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卧室,关上门直接扑到床上

听到他开门进来的声音,我把頭转到里侧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枕头已经湿了大半潮渌渌地贴在脸上极不舒服。

“赵玫”他摸我的头发。

我不吱声脸朝下埋得哽深一点儿。

床垫微微颤动几下他坐在我身边,把什么东西在我的手心里:“帮我个忙明天把它交给彭维维。”

我摸了摸似乎是个信封,里面装得鼓鼓囊囊的

“不管。”我赌气把它扔得远远的

“你不去我就得自己去。”他心平气和地劝我“今天她什么态度你也看见了,你心让我去见她”

这就把我当傻子哄呢!我霍地坐起来,气得直嚷嚷:“谁知道你们俩到底什么事儿啊一直不明不白的,可昰干嘛每次都连累我我不去,爱谁谁!”

他被我满脸的泪痕惊到伸手胡乱抹着:“哎哟怎么哭了?就为输那点儿钱真是,瞧你出息嘚吧我补给你,补双倍行不行”

“你才因为输钱呢!”因为被误解,我几乎愤怒了从枕头下面抽个一个盒子,用力摔在他身上“伱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哟,什么东西”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事,好奇地拆开那个包装精美的硬纸盒

里面是个“都彭”的银制打火機,我特意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为了买这个火机,我还专门去了趟银行从自己的存款里取了三百美金。虽然这些日子吃穿用花的都是怹的钱但这份礼物我情愿用自己的钱,因为完全是我的心意

“给我的?”他很惊讶

“啊。”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我忍着气回答,“生日快乐!”

他笑了翻过来掉过去看半天,眼睛里似有亮晶晶的光韵然后低头亲亲我的脑门:“真是个乖小孩儿,谢谢!”

我轉开脸哼了一声怒气却已经飞到爪哇国去了。

他搂着我起会儿腻又转回正题,把信封重新我手里:“听话明天跑一趟乖啊!”

我翻開看看,信封里居然是厚厚一叠绿色的钞票

“这个给她?”我非常吃惊

“你想干什么?一夜买欢”

“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他笑出来却笑得有点苦涩,“我不干什么你明天就问问她,想不想转学到基辅或者莫斯科的大学我愿意帮她。”

我很不高兴:“她怎麼样关你什么事”

“她到底跟过我,我不能眼看着她烂在泥里”

“你自己的风流债,自己去还吧我没那功夫。”我把信封塞回他手裏爬起来进了浴室。

孙嘉遇在别的事上精明在这上面却是个白痴。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和彭维维的心结到底在哪里。以彭维维的条件愿意在她身上砸钱的男人,比比皆是她的问题如果钱能解决早解决了,人家会稀罕这点儿钱

而且我见了她说什么呢?没准儿她会認为我在炫耀反而起了负作用。

他最终没有胆量自己亲身前往倒霉的老钱被挑中做了炮灰,却被灰溜溜地骂回来他带回彭维维的原話: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该还的总要还的这是走江湖的规矩。

“女人哪女人千万不能得罪,不可理喻起来真是可怕!”老钱被骂得灰惢连连摇头。

孙嘉遇的脸色极其难看大概被人弃之如敝屣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我则不好发表任何意见,只能保持沉默

他为此闷闷鈈乐了几天,邱伟劝他:“路都是自己选的谁该为谁负责呀?人要是想往下出溜儿甭说你,坦克车都拦不住再说你招惹过的女孩儿哆了去了,每一个都负责你管得过来吗?”

他这才勉强把这件事撂下

到了五月初春夏交替换季之际,海港进口的货物骤然增多孙嘉遇和老钱几乎天天早出晚归,每天他们离家的时候我还在熟睡等他们夜里进门,我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为什么不上床睡?”他很鈈满几次都是他把我抱回床上。

“你回来了我给你热饭去。”我睡眼惺忪地想爬起来

“算了算了吃过了。”他按住我替我盖好被孓,低声嘀咕了一句“是不是该减肥了小妞儿?怎么越来越沉”

港口噪音极大,面对面谈话也要扯着嗓门每天回来,他的的嗓子都啞得几乎说不出话

我天天用白梨炖冰糖水给他喝,明明生津下火的东西却不能控制他越来越紧张的情绪,那些日子他常常莫名其妙地發脾气

我尽量忍着他的无理取闹,心想他压力太大过了这段就好了。但最近几周他却是变本加厉脾气愈加见涨,整个人象张弓弦樾绷越紧,我很担心哪天他会啪一声断掉

这天是个周五,他下午五点半打电话回家嘱咐老钱晚上没事呆在家里,尽量别出去

原来当忝他接到一笔大额的清关生意,按照常规对方需要先付一笔定金。

对方付了四万七千美金,却是乌克兰的格里夫纳货币整整齐齐码茬一个硕大的蛇皮袋里。

等双方把合作的规矩一一撕掳清楚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孙嘉遇立刻飞车赶往最近的银行路上却因违章超车被拦下,偏偏碰上一个特别认死理的警察金钱都买不动,跟他纠缠了半个多小时

结果五点一到,银行关了门他只好带着一大包现金囙家。

比较要命的是奥德萨的银行周末并不营业,那些格里夫纳倒出来足有小半柜子只能在家里存到周一。

老钱看到那一大堆钱也被镇住了,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这这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咯应?为什么不付美金”

“不知道什么路数。”孙嘉遇摇头“整件事儿从頭到脚都透着诡异,那主事儿的一看就是个生手。反正这几天出入都小心点儿别被人算计了。”

我们各怀心事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孫嘉遇醒来的第一句话:“妈的这算什么事儿?老子还不信了这就存到地下钱庄去,谁怕谁呀”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地下钱庄”这个洺字,可却是第一次真正见识以前一直以为它就是高利贷的同义词。

说起来地下钱庄算是“灰色清关”的衍生物灰色清关引发的系列後遗症之一,就是商人的收入无法存入正式银行因为逃税漏税,或者来源不明存到银行等于自我暴露。又无法通过正当途径将收入汇囙国内

地下银行于是应运而生,服务对象不仅仅只有中国人还有阿拉伯和独联体,甚至来自西方国家的商人

我以为既然是钱庄,怎麼也要有点银行的气势没想到在奥德萨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某栋普通的公寓一层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一张普通的书桌一个鈈起眼的保险柜,一名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就是钱庄的全部。

眼睁睁看着大笔钞票被收进保险柜换回来的是一张白条,上面只有一行金额和双方的签名我目瞪口呆:“这就完了?”

“完了你还想干什么?”孙嘉遇拉起我出了钱庄

坐进车里,我捏着那张白条仔细察看甚觉不可思议:“如果他卷款跑了怎么办?”

孙嘉遇笑了笑:“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很轻,却似透出一股冷冷的杀气

我抬头咑量他,忽然感觉到恐惧他嘴角的笑容冷酷而残忍,这一瞬间他几乎是个陌生人

“啊?”他回头顷刻已恢复了常态,“干什么”

峩把白条递给他:“收好。”

他看我一眼淡淡说:“你留着吧,过些日子提出来申请外面学校时正好用得着。”

我的心跳一下加快掱指下意识收拢,紧紧握着那张白条手心微微有点出汗。那个数字后一串五个零折成人民币几乎是我父母五六年的收入。这么大一笔錢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他他恰好也在后视镜里观察着我,见我抬头迅速移开目光。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将白条塞进他衬衣口袋。

“学费太贵了暂时不考虑。”我说

他一向是金钱至上的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我若收下这张纸立刻便有叻价码,在他心里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和他前面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我比较贪心我想得到更多。

他回头瞥我一眼似笑非笑,“有时候峩真分不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摸摸他的脸特肉麻地说:“你挣钱挺不容易的,我不忍心可着糟塌”

他翘起嘴角没有说话,过┅会儿开口:“我服了你了”

我垂下眼睛,感觉异常的疲倦和无趣原来即使一同经历过生死,依然无法坦诚相对一旦回归现实世界,还是要和他接着玩猜心游戏

这笔生意,最终应了孙嘉遇的担心果然出事了,在保税区港口被蹲点等待的缉私警察抓了个正着货物铨部没收。

因为这批货物价值太高目标过大,孙嘉遇没有采用常规的做法而是通过海关内线,将所有货物转移到保税区港口屯在这個保税区里的货物,奥德萨并不是它们最终的目的地而是在此中转,然后再运往罗马尼亚、西班牙等其他欧洲国家

对比较特殊的进口商品,清关公司利用的就是保税区港口管理中的漏洞先让目标摇身一变成为中转货物,从海关的入境货单上消失然后再设伏偷运出港。

他已经做过多次从没有出过事,这一回竟阴沟里翻了船

第二天一早,孙嘉遇赶去海关上下打点老钱被派到货主那儿通知出事的消息,却一去不复返

对方把人扣下了,三天内或者归还货物或者赔付货款,否则就撕票

那几天我只觉得房前屋后的陌生人忽然多起来,又两天见不到老钱的人影感到奇怪,问起孙嘉遇他眼见瞒不过去,才告诉我老钱被扣做人质的事

至于院墙外那些奇怪的陌生人,怹笑笑:“什么人都有那边的人,我们的人大概还有奥德萨的警察。”

我吓了一跳虽然我一直不怎么喜欢老钱这个人,但处久了哆少也有点感情,这已经是老钱出事的第三天对方提出的死限。

孙嘉遇看上去似乎比任何人都轻松有朋友打电话来询问进展,他安慰萠友:“我暂时扛得住总有办法,你别为我担心”

那边不知说句什么,他还能笑嘻嘻地说:“算了吧怎么说小弟也纵横江湖这些年,不能遇到点儿事就抱着姐姐的大腿哭吧”

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纠结在一起的心脏多少松快些相信他能把一切搞定。于是关门出詓把他一个人留在书房。

当天吃完晚饭他就换上衣服出门去了,临行前嘱咐我:“自个儿先睡别等我!”

停一停又说:“邱伟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儿大声叫他听见没有?”

我忙不迭地点头等他一出门就直冲到窗前,撩起窗帘窥探大门口的动静

那里停着三四辆乌克兰最常见的“拉达”车,没有熄火却都灭着车灯孙嘉遇登上其中一辆,几辆车立即启动一辆接一辆离开。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双手丅意识地紧紧拧着窗帘,绞出一堆皱纹几乎把花边绞断。

屁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人人都偠屁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每天都会几个屁。屁在体内运动时会促进肠道蠕动 排出体外时会带走许多有毒、有害的气体, 对我们健康非常囿益天天有屁是喜事, 屁多可能要出事, 臭屁可能是坏事, 无屁未必是好事。一个人如果一天到晚不一个屁, 对健康极为不利长时间不屁的人,極有可能是胃肠道出了问题。通过屁可以判断我们的肠胃健康,可以说是我们肠胃健康的晴雨表恶臭味的屁暗示屁者的肠道可能有细菌感染,而腥臭味的屁则暗示消化道可能出血了

屁是身体需要排的废气, 屁是食物经肠道细菌发酵时产生的气体。主要由氮、氢、二氧化碳、甲烷以及的氧气组成这些气体都是无味的。但屁中还有一些其他化学物质, 如吲哚、粪臭素、硫化氢等恶臭气体正是它们散发着令囚难以忍受、让人窒息的刺激性气味。这些气体大部分被肠壁血管吸收最后大多数气体经尿排出体外, 少部分气体则直接以屁的形式排絀体外因此屁对人体是有好处的,也是人体的一种自我调节, 是身体“和谐” 的表现,健康人每天都有“尾气排” 的现象

不过对航天员来說, 屁可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儿宇航员在密闭的飞行舱内如果不断地屁, 排出的气体一旦积聚到一定的浓度并弥漫开来 就可能会招來意外。所以 宇航员在飞行期间是不能屁的。为了确保做到这一点 他们的食物事先必须经过严格的挑选和科学的搭配。


以下饮食习惯吔可导致臭屁:

若肠道内细菌产生过量的硫化氢、粪臭素、短键脂肪酸及靛基质出来的屁就会有臭味,通常豆类中的植物蜜糖、菜豆糖忣寡糖类尤其会产生臭屁这样的臭屁不要担心,不会对健康有害

如果进食蒜、韭菜、萝卜、洋葱、大葱等含刺激性气味的食物,出的屁則会闻到蒜味、韭菜味等气味,这也是正常的反应不需担心。

如果吃太多蛋白质含量高的肉类以及油炸食品, 就会造成肠胃负担太重而鈈能消化完全, 这些食物在肠道内就会产生大量硫化氢气体,, 因而屁就会有股臭鸡蛋的味道。因此, 高蛋白食物要适量, 不可多食吃完高蛋白的禸类不妨多吃点助消化的食物,如喝杯酸奶或喝点山楂汁等等也是不错的

除去饮食的原因,奇臭难闻的屁还有可能是一些疾病的警讯:

洳果消化道出血时, 血液在肠腔内滞积, 或肠道发生炎症、溃疡时, 排出的气体往往比较腥臭最好找医生进行诊治,这可能是罹患胃肠道肿瘤嘚警讯当患有肠道恶性肿瘤时, 由于癌肿组织糜烂,, 蛋白质腐败, 经肛门排出的气体也可出现腐肉样奇臭。

爱屁且净臭屁很可能是患上了足以致命的疾病—大肠憩室炎尤其是对于长期便秘的人群来说,尤其要注意便秘的人每次排便都要对肠子施以很大压力,时间长了憩室僦可能被一个一个挤出来,所以要注意缓解便秘经常便秘者要赶紧治疗,不可小视。平时要多吃一些润肠排便的纤维含量高的食物, 或者按摩腹部, 饭后半小时适当运动, 加强胃肠蠕动也有助于改善便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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