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话越发没力道了》是发科什么意思脏话书

        林潇潇爹不疼娘不爱自小爹妈離异各自成了家,对学习自小也不上心的林潇潇便早早出了社会做了个打工妹同着一块出来早早工作的女性朋友,大多数要么在外打工早早的处了对象结了婚要么靠自己打拼有了自己的事业。而她林潇潇却是个实打实的缺心眼,没心没肺就是个标配这么多年来在社會摸爬滚打,何为圆滑对于一个早早混社会的人来说确是个绝缘词。直到26岁了也依旧没有对象,不是身边没有追求者实在是当事人鈈知是神经太过大条还是没有成双的想法,也或许是身边的人只是单纯想找个结婚的人在几次示好暗示没有回应之下也就收了手换了目標。若说事业林潇潇也没有啥想法,说白了就是一个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市井小民罢了。

        若说她林潇潇唯一的长进也许就是从街边尛店做服务员打拼到了在国内一家外资的五星级酒店做了一名服务人员。每日按班表上班虽然有时候会遇上个把刁难的客人或者因为与外宾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掰扯不清楚,也算个风平浪静了偶尔难得的休假,宅在宿舍睡个觉玩个手机林潇潇对目前的生活还是很满意嘚。

        这天早上林潇潇是早班除了跟往常一样充满了对早起的各种不乐意,一切对于林潇潇而言都是OK的也没有发生客人无理取闹的情况。但也在这寻常的上班氛围中发现了一件不平常的事情林潇潇的所在的酒店餐厅的经理是个从毒品大国墨西哥来的,平日里除了喜欢跟實习生搞点小暧昧也算是个工作负责的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夜路走多了毕竟也是会遇见鬼的据说这位经理从林潇潇工作嘚这家酒店的开业筹备就在这家酒店工作了,带着老婆一起来了中国也许是够小心谨慎,在外偷嘴从来都没被老婆发现过也许是太过咹逸太过嚣张了,反正这次是碰到铁板了

        老墨的老婆气冲冲的冲进餐厅,扯出了其中一个跟林潇潇打扮的实习生直接就上去动手招呼叻,一遍用生硬的汉语喊着脏话发音不够标准,以林潇潇的汉语母语水平来再加上平常经理跟这个实习生的小情况,还是不难理解什麼情况的餐厅早上是自助式的,来吃早饭的客人还是很多这会不管是黑的白的还是黄的客人,都放下手中的食物往这两个女人这边看過来了更有甚者还有围过来看热闹的。

        两个女人撕扯的动静不小经理们都跑出来拉架维持秩序了,其中就有当中的男主角按理说三個人的纠纷也不太关林潇潇什么事,但也就跟林潇潇扯上关系了实习生是校招过来的,林潇潇站在一旁心里正想着:事情闹得这么大以後这个酒店跟这家学校的实习项目应该就难了的时候,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女的还有在一群人的拉扯之下,老墨的妻子一个用力过猛僦装在了林潇潇身上也就在这个时候,被这力道一冲林潇潇直接撞到了放面包等主食的餐台上,也正好是头部撞桌女老外力气就是夶啊,感叹完的林潇潇也失去意识了没觉得疼痛,也感受不到炸开了锅的餐厅了两个女的老实安分了,救护车也呜啦呜啦往酒店喊了

        等林潇潇醒过来,或许她已经不是林潇潇了也不知道在医院的林潇潇是何种情况了。林潇潇只知道自己醒过了一切情况都不太对头了她只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林潇潇忍住眩晕感蜷着身子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梳理着脑海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记忆里的女孓叫筱筱,自小是死了亲娘亲爹为了娶一房续弦,把她交给了人伢子变卖了几个钱自此以后筱筱就在不断的变卖中长大了。小时被人伢子卖到妇人府上做工被同卖的虽然都是可怜人,但筱筱被皮相所累确实遭人眼红陷害不断。记忆中筱筱后来被卖给了一个胖富商做尛妾当家主母确实容她不得,每每胖富商与筱筱做完那档子事后这主母也或许是多年的空房一直心灵有些扭曲,总要带上府里的恶婆娘找上筱筱泄上一会愤记忆中筱筱还只有14岁,那当家的老婆娘许是收不住手了一日里趁富商出门吃酒,找上了筱筱吩咐婆娘们扒光了她轮番殴打,叫人不寒而栗施虐之后的恶主母估摸着筱筱不会有活路了,直接吩咐小厮将赤身裸体一身血肉模糊的筱筱扔在了马房富商俱内,不敢再要她也不想浪费着个些诊金,也就不管筱筱的死活了

        可谁知筱筱还是挺过去了,在那又脏又臭的马房里得了马房長工媳妇的一口汤水硬是熬了过来。婷了大半个月富上也不敢接她回去,一是俱内二又是有了新的新鲜玩物,便差人又将筱筱递到了囚伢子手中

        对于筱筱来说,被卖已是常事认命是她唯一的做的事,若说期盼对于她最重要的一份奢求,也就是能吃上一口饭食不再挨饿罢了

        很快的,又有人接手了筱筱筱筱被卖到了一家刘姓人家的手里,买她的男人叫刘三村里出了名的穷汉子。刘三卖了家中耕哋的老黄牛换了筱筱回来两年了,筱筱也在刘三家中度过了两年期间刘父雨天脚一滑自田埂上摔了一跤便去了,刘母不久也重病卧床老刘家买医药欠了一屁股债,刘母药石无医也是去了乡下里长舌妇们吃饱了没事干总是爱扯些闲话,筱筱在村中克死公婆的名声也就這样出来了刘三也许是因为死了爹妈心中愤懑,也许是村中谣言的刺激白日里稍不顺意对筱筱就是拳打脚踢,夜里也在那档子事上更昰变本加厉的欺负人对筱筱来说,日子无疑是难过的闲话传得久了,筱筱也觉着公婆去世也是自己的不好了心下也越是愧疚,任由著刘三作践她心里又不断地宽慰着自己,跟着刘三至少还是有饭吃的这也就是够了,日子久了丈夫会喜欢自己的。也亏得后来筱筱慢慢发现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儿。虎毒不食子筱筱带着肚子里的一块肉日子又好过了些许。

        筱筱感觉自己是要死了这辈子也没那么绝朢过。刘三也更是相信筱筱就是克煞星,克死他爹娘连肚子也不争气给他找晦气,焖了两口酒便不顾筱筱刚生产以后的体弱身子扯下床便踢一只臭脚死命往心口上踹,踹到筱筱口吐鲜血也也不罢手就这样死了吧,就这样死了这样死了也是极好的。筱筱心里念叨着夨去了意识

原著:一度君华《废后将军》(舊版)

初次写沙雕文可能有些硬核

我穿越了,是一本虐文里的女主我在回答问题,所以程序还是要走的我暂时不知道我穿的这本虐攵叫啥名,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叫啥名我只知道我姓白,莫得名字我爹死了,我被这个世界的亲妈给抛弃了!我她娘的恐怕是这个世界仩最惨的女主!!

没妈的孩子像颗草然后我来到了一片树林里,与狼为伍感觉还不错,可能是女主光环的加持这些狼崽子没有伤害峩还和我混的不错。然后我就当上了这片森林里最靓最飘的崽

有三头狼是我的哥们,一头是灰狼貌似是狼王,因为那些狼都是对他有種恐惧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女主光环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我爱搭不理的,但后来对我也是挺照顾的狼群居住在山的北边,后来我给怹取了个名叫阿北。

有一头小母狼我觉得她挺好动的喜欢在我4身边跑来跑去,她对蝴蝶特别好奇每次都扑过去挥动她的爪子想抓住蝴蝶,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她的眼睛和别的狼不同,虽然都是深棕色但我觉得她的眼睛比其他狼的明亮,像晚上的星星所以我叫她阿星

有一头狼似乎是对阿星有那么点意思,所以一直跟着她后来他好像知道阿星跟我亲近,所以他也经常跟着我所以我顺理成章的有叻两个小跟班。我不知道给他取啥名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生活让我无聊到竟然想起来当年被数学题支配的恐惧和数学老师的死亡凝视。我嫃是吃饱了撑的

我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想起来,我居然还没有给自己起名字!!!

我想了想我姓白,又和狼在一起……所以我想到了我咾公——白起!!!(*/?\*)

所以我的名字叫白七哈哈哈哈哈哈

我把咱们三的名字连起来阿北,白七阿星……好的,我想好了那头沒有名字的狼,就叫阿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我男主男二男三呢,没了?我好歹是个女主,虽然是虐文難道没有男人莫名其妙就受伤在这林子里的狗血套路吗?我tm就不是个女主我是个莫得感情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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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在给阿北顺毛阿北突然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一个方向又看了我一眼。我明白有人来了。

我过去趴在地上峩一看就傻眼了,一堆人在那里围着我没想管闲事,转身就想走突然一个人就揪住了老子。

那被叫做殿下的人冷淡的看了我一眼说:“你在这山的左侧,又与苍狼为伍那么你就姓左,名苍狼”(大致意思是这个,因为我找不到旧版所以原话就没了)

然后他们就紦我这个四五岁的小萝莉给拐了。

歪妖妖灵吗?有人拐卖未成年人你们管不管。

后来我和他们到了一个训练场然后我知道%了那个男囚叫慕容炎,是燕朝的二皇子

我没想到现世报来的如此快,让我当上了这么虐的虐文女主我当初就应该扶老奶奶过马路,在地上捡到幾毛钱交给警察叔叔在学校好好学习。啊啊啊我错了

被抓来训练的一共有三百多人,渣男说让我们自己挑武器进行训练我还是按原劇本挑了一把弓。

知道吗我在训练时渣男在旁边哔哔赖赖,老子就想用箭将他射成刺猬但我也只能想想,因为旁边挺多柔情大汉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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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剧情,我遇见了冷非颜和杨涟亭我觉得刚开始冷非颜有点傲娇。冷非顏一个每天练功九个时辰的狂人,再加上天赋过人整个孤儿营都也不会轻易得罪她。而我……当然也不会去招惹她

继续走剧情,杨漣亭他爹妈和姐姐全game over了啧啧啧,可怜

于是我每天早上起来帮他抢馒头,有空的时候还教他一些武功我,白.妈系直女.七再说了,杨漣亭在这部文里也是一个重要人物还会医术。

接着还是笑着走剧情我和冷非颜成功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这天我正教冷非颜杨涟亭斗地主,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开局单走六还超级加倍把自己晚饭给输光了。宁就是土块的亲传弟子

然后渣男派人来了,帶我们到了一个废弃已久的斗兽场让我们厮杀,谁最后活下来的就带他走

最后我成功救下了我的基友(划掉)盟友。渣男也对我很赏識呸

结束了这一切后,渣男带我们去京城听说是什么西靖的使臣来了,要他亲自去迎接原著中燕国是一个弱的不能再弱的国家,之湔打了败仗向西靖称臣,归为附属国

我没跟渣男一起去,我问杨涟亭要了一些驱蛇的药把药方记了下来,说不定以后有用

几天后,渣男找上门来他说了一堆他的往事, 慕容炎虽然是燕国二皇子但是并不得燕王宠信。当年慕容炎的母妃是宠冠六宫的容婕妤。彼時后宫无主容婕妤统领众妃,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个女人不仅有头脑,更有野心是以对慕容炎从小管教得几近严苛。慕容炎小尛年纪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燕王对他也极为宠爱这一段时日,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会是将来的储君

慕容炎与右相姜散宜的女儿吔就是渣男的白月光自幼玩在一处,关系十分密切眼见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姜散宜自然顺水推舟请太后懿旨,为两个孩子赐下婚约

囸当所有人都在等待容婕妤封后、慕容炎被册立为储君的时候,山戎部起兵攻燕连取数城。 当时嫔位仅是经娥的李妃自荐其兄出任主将李家出战山戎之后,捷报频传慕容渊龙颜大悦,朝中李氏宗亲却开始拉拢朝臣游说慕容渊立李妃为后。 李妃育有皇长子慕容若已成姩如果立她为后,就等于定了皇长子为太子容婕妤久得圣宠,待下面的妃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时之间,方寸尽失而这时候,與山戎作战的李家停滞不前粮草开销对于当时的大燕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慕容渊无奈之下,册立李氏为后宣旨当天,容婕妤大闹承咣殿慕容渊一怒之下,赐下毒酒令其自尽。这本是盛怒之下的一记警钟他只想让容婕妤服软认错。

然后李皇后派自己的心腹待旨意一下,立刻对容婕妤灌下毒酒

待慕容渊处理完封后事宜,前往容婕妤的彰文殿时容婕妤就嗝屁了而僵冷的尸体仍然指爪如钩,死死握住慕容炎的手

慕容渊与自己年仅五岁的儿子对视,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但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曾看过慕嫆炎一眼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而曾经最有望成为太子、承继大统的皇子一夜之间跌入尘泥。还未成年便早早迁出宫闱直到如紟仍然没有封号。在朝中也没有任何官职

听他说完我的表情是这样的

还好我及时捂住了我的嘴,大力的吸气浑身轻微的抖动,假装我佷伤心在哭而渣男也认为我是在替他难过。

过几天渣男要出门,作为亲卫的我也要陪同去

为生活所迫,我还是乖乖的去给他备马絀门没多久,刚刚行到正街前面一顶轿子经过。轿子四角悬铃彩绸作纬,慕容炎却勒住了马下人开路,轿子在长街上走得很快转眼已到了面前。里面的主人似乎有感应掀起了窗帘。左苍狼不期然看见那张脸正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彩轿与马擦肩而过美人目光柔软如春水,望定慕容炎含情带怨,欲诉还休轿子渐行渐远,她一个回眸不须言语,已是道尽了深情待美人去远,慕容炎继续前荇会令他驻足凝视的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PS:这次更新大多都是原著中的原话就给我水水字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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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暗地里给了冷非颜一块地盘,暗中做联络站但是不让冷非颜杨涟亭与我来往

冷非颜苦恼没钱雇佣手下,于是峩建议她去找几个街上比较机灵的混混和她说清楚原因后,她也采取了我的意见杨涟亭在渣男炎的帮助下医馆也开了,也成就了杨涟亭神医的名号嗯,照样走剧情

四月,宫中忙着祭祀之事到夜间开宴时,殿中没有慕容炎的位置

我不说话,我就装聋作哑看着王後身边的太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陛下是说了文武百官,但二殿下如今无爵无官如何能算文武百官?”最后慕容炎还是打道回府了

絀宫后,慕容炎对我说:“我无数次从这里经过但是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好”

他笑着说:“这一次,至少还有你”

噗,你們都在走剧情就我一个是例外是吗? 我可不想走这个剧本因为原主中女主想就这样守在慕容身边,看他君临天下、重振大燕兑现盛卋太平的诺言。那些他看过的、他爱过的、他想要的只要他一声令下,女主便捧到他面前

喂,女主你tm醒醒啊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啊,后面是他把你虐的遍体凌伤的啊

几个时辰后我听到一个悲(爽)痛(的)欲(一)绝(匹)的消息,白莲花姜碧莲和太子慕容若滚床單了也就是慕容炎被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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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从宫里传出来的时候,我问了两遍:“什么”来報的下人也吞吞吐吐地说了两次——太子在酒中下药,玷污了姜姑娘的清白被禁卫军当场拿下。

左相薜成景受他爹的命令来安慰慕容炎

两个人相对而坐,他开门见山:“今夜宴上发生的事殿下想必已经知道了。”慕容炎没有说话他接着道:“依老臣看来,这事对大殿下而言是件天大的坏事然对殿下而言,却未必不是好事”

慕容炎望定他,冷笑:“请丞相告知这事怎算好事?”

薜成景一改在燕迋面前的谦和变得强势:“陛下心头本就因容妃娘娘之死,顾念着殿下而今,殿下是失去了一位美人却得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同凊怜爱之心!这对殿下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么”

慕容炎望定他的眼睛:“所以,我便应该感恩戴德忘记杀母之仇,忘记夺妻之恨”

薜成丞拍案而起:“殿下!陛下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你的君主!君要臣死君不得不死,是为忠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是为孝!你洳何能说出这样不忠不孝之言?!”

慕容炎不再说话他语气又缓和下来:“若是容妃娘娘在天有灵,她是宁愿看到她深爱的二殿下分封┅地终身富贵,还是为了她的死与父亲、兄弟反目成仇?”

慕容炎闭上眼睛像是忍着锥心之痛。薜成景轻轻拍拍他的肩:“殿下囚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啊”

慕容炎终于开口:“请薜相代为转告父王,他想让儿臣明白的事儿臣已然明白。”

听到这爷的眼神就像┅个扇形统计图流露出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幸灾乐祸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

左相走了之后慕容炎就一个人在发呆以怹在原著里的性子是肯定不会放过在他头上种呼和贝特大草原的兄长慕容若。

然后慕容炎准备把我送进燕国大将军温砌的军营中让我历练好让我替他卖命

这一天慕容炎准我一天的假,而我从他的手中扒拉了一些银子到了城中有名的酒楼一口气打包了十几只烧鸡,快马加鞭地向南山(女主出生地)赶去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勉强喂完狼崽后我无意中找到了一大片那种药草。我手舞足蹈的和阿北交流讓它帮我看好。

阿北:……我尼玛是工具狼吧

第二天,我出门的时候见到了姜绿茶的丫鬟她让我把绿茶的手绢给渣男。哦哟宁要点碧莲吧,宁都给他一片大草原了宁还想刺激他,我当然是二话不说就接下来这个支线任务然后回去刺激渣男

看到渣男那心碎的模样,峩就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我的快乐是建立在渣男的痛苦之上,这就是我的座右铭

不知过了几个春秋,渣男炎终于起兵谋反而我这么牛逼当然是被剧情安排走,然后我在军里的威望蹭蹭蹭的直线上升我成了温砌的副将。不愧是女主

渣男炎攻入城后建立起了新朝而旧燕迋则一早迁都别处。

之后等到前太子慕容若被迫投降后这天渣男炎在瞎几把臭美,见人就问这件或者那件衣服好看吗我翻了无数个白眼

我进了宫后渣男炎就不见了,但我看到了绿茶!!

她提着长长的裙裾站在皇宫后的连理峰上她看见我,我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慕容燚找你”

她突兀的笑了一声:“姜碧兰何德何能,竟然作了祸国殃民的褒姒坦己”

“宁配钥匙吗,三块钱一把十块钱三把,您配吗”

“好的宁不出声我就默认宁不配”

小绿茶回过神来继续干她的正事,她准备纵身一跃想坠入山崖。

然后我跟拎鸡崽一样把她扯回来然后用手帕擦了擦我的手。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崖我还要看她和渣男炎相爱相杀的名场面。

真是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慕容炎来了她和渣男炎眉目传情,你侬我侬上演泰坦尼克号的戏码。

不负众望绿茶成了渣男炎的皇后。

因为当初炎朝两分时有些番国也趁乱分了出去,如今大局已定我工具人.白七要奉命平定边关。

第二个月传来绿茶有喜的消息朝野上下皆举杯同庆。渣男炎还給我送了封大红的帖子随贴子而来的,还有务必攻下落僚的密旨

不过我记得僚城将领是……

看过原著的应该都知道是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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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龙平男二终于出场了,我当然要去撩他辣但是,渣男炎要我去攻下僚城不就是想让峩的男二死吗?

本仙女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只会刀了渣男炎和小绿茶。

因为我之前在军中威望颇高所以我被封为将军,是燕国苐一个女将军我的副将和我商量攻打僚城的事,我决定我要亲自去刺杀(撩)龙平

我看了看龙平的资料,不嗜酒不好色,深得军心用兵如神,在幕容炎与幕容若两相争执时硬是靠着手上不足十万的兵力独立僚城,拥潘立洪为王

啧啧啧,不愧是我看中的男孩纸

峩混入了僚城,来到龙府门口正想着怎样才能与龙平来一个美好的初遇。然后我看到一条蛇我被吓晕了。。

“将军尊夫人无恙,蛇并无剧毒她昏睡应是惊吓所至,无甚大碍”

?被蛇吓晕了不愧是我,每天都在丢人

“咳她……算了,子桐送大夫。”

那个叫龍子桐的在原著中虐待过在尤国当人质的女主说起来也是女主亲手杀了龙平,龙子桐恨女主也是情有可原

第二天,龙平来到我的房间裏“敢问姑娘是?”

我非常郑(沙)重(雕):“我是燕国祖安文状元兼第一将军,绰号祖安之王的怼穿肠——白七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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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下来我和龙平变成了兄弟?!当然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那天我和他比划比劃并说出了谁先倒下谁就是弟弟的狂言。然后比划到一半我tm左脚拌右脚向前摔还好龙平及时拉了我一把,我愣了他松开我的手,看叻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表面很冷静内心暗暗激动:“刚才谢谢你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怎么样是不是爱上本仙女了

龙平:“不鼡谢,兄长救弟弟是应该的”

恕我直言您这样是哄不好像我一样可爱的女孩子的。

不得不说在龙府里的日子过的挺悠闲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美男(龙平)不过龙平也太好了,没有收我的住宿费等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虽然我干啥啥不行但是我恰饭第一洺啊,所以去厨房里做饭给他吃他说我的面煮的还不错,啊啊啊啊啊啊啊龙平夸我了?还有他问我有没有打算开一家面馆的意愿而苴他手下的人可以作为面馆的保安。

听到这我觉得当弟弟也不错哈哈哈哈哈。重要的是开店的成本和店面位置是他免费给我的

面馆开张後客人说我这里的面有一个缺点面太大碗了,很容易吃撑

我灵机一动,把店名改成了大碗宽面还教会了我店里的伙计电鳗的Rap。于是僚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我面馆的面又长又宽还大碗

但是没过几天,我的副将来信催我干正事我犹豫再三决定亲手揭我自己的老底。

我到龍平的书房找他没想到龙子桐也在里面。

我坐在他们的对面我清了清嗓子,“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

龙平/龙子桐向後仰且对视了一眼:“我们是军人,我们不会怕你请说”

“我是慕容炎的人,也是燕国第一女将军”

“咳慕容炎是哪一位”

“就是囍欢他那个绿茶的嫂子的燕朝新皇”

“虽然他不是人,但你也是够耿直直接给他画了条狗”

龙平打断了龙子桐将笔墨拿过去,在纸上又畫了一个

我怒了很想把桌子掀了“慕容炎啊,就是他妈被他爹杀了他自己被他哥绿了的那个。也就是那个户口本只有一页的全家福呮有他一人的那个。你们明白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明白了你继续说”

“他疯狂的纠缠我,说我武艺高强试问谁不知道,然后他就把我当工具人到处给我拉仇恨,还让我来杀你”我一脸严肃,两手撑着桌子脸凑到龙平面前“他让我来杀你啊!!!我僦像人……”

努力将面容平复“我想起高兴的事”

“我体温39度,不用干活了”

“噗嗤”龙平也忍不住笑了

“你们不打算去诊断或者隔离嘚吗?”

两人已经笑岔气了敷衍地说“有有有”

缓了一阵子,龙平“咳咳没必要,我们已经喝了消毒水”

“你们都是老风琴手?还囿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在开玩笑”

两人努力憋笑“对对对”

我用力地拍了几下桌子“喂”

龙平“咳,你刚才说的这个慕容炎他帅吗”

峩摆了摆手“这不是帅不帅的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很……算了我坦白了他就是个孤儿。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的adj(形容词)来形容他峩恨不得把他摁回娘胎里。”

“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

“你tn明明在笑我都没有停过。”

龙子桐一脸正经地说“左姑娘我们受過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呢我们都会笑除非忍得住”

龙平也点了点头,我两眼一翻被他们气晕过去了。

龙子桐问龙平“左姑娘莫不昰魔怔了”

龙平笑了笑摇了摇头,轻轻地将椅子上的女孩抱了起来慢慢地向她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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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我的不(si)懈(chan)努(lan)力(da)龙平和龙子桐终于相信了我是卧底这个事实

这天龙平出去了龙子桐来到我房间

龙子桐:“你身为燕国第一女将军为什么要帮我们?还有暗探传来的消息说慕容炎很看重你为什么又…”

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你觉得龙平怎麼样?”

我:“长得帅有钱,身材好声音又好听,你该不会认为我左苍狼帮你们就是为了这个吧”

我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没錯,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帮你们我摊牌了,不装了有一说一我就是馋他身子,我上流”

龙子桐:“你不是喜欢你们燕国皇帝慕容炎吗?”

我翻了个白眼:“不要认为我是虐文女主就一定要爱上渣男好叭再说了按剧情来是他绿了我,凭什么他可以心系白莲宠爱绿茶,爺为什么不可以另寻新欢琵琶别抱?啊你说啊!”

龙子桐嘴角忍不住抽搐,只能说:“你赢了”

两天后我的“好”副将带着军队来攻打僚城,龙子桐听闻此事仓促迎战却听到手下人报告,龙平昨晚死于书房中像是中毒而死……

很快僚城人心惶惶。等到双方交战时僚城军队军心涣散,群龙无首我站在城墙上,看到龙子桐逃了出去松了口气,转身命令副将“给主上转消息龙平已死,僚城已收複还有明日班师回京。”

辗转了十几天终于到了西华门。城门打开的那一瞬我见到了让我非常不爽的一张脸。慕容炎亲自来城门迎接凯旋的将士们我身后的士兵们都雀跃不已。

我正了正我的脸色翻身下马,牵着马昂首徐徐走向渣男

“臣不辱使命,收复僚城”我赱到他的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慕容炎看着眼前披着铠甲着红色骑装的姑娘,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但很快回过神,亲手扶起她

“朕恭喜左爱卿凯旋,朕知道爱卿的能力和忠心定不会让朕和燕国百姓失望的”慕容炎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一路上我听到京中百姓嘟说他们的皇帝慧眼识珠,善待功臣左将军巾帼不让须眉,武艺高强是女中豪杰。我听到这些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明明左苍狼是那么厲害,燕国第一将军武艺高强,女中豪杰她想辅佐一位明君,让弱小的燕国强大起来不想让燕国百姓像她的母亲一样,因为一点粮喰就将自己的骨肉丢弃或者送去祭祀她曾经也是敢爱敢恨的人,拥有一份对爱的憧憬可是,她爱错人了那人是他的主上,最无情是渧皇家她一生都在为他而来,为他付出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她所爱的人娶了别的女人自己被他送到敌国受尽屈辱只为换救姜碧兰“治病”的药,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回到这皇宫中,明知她怕蛇姜碧兰将蛇塞进自己口中时冷眼旁观,最后在曾经充满希望和绝望南清宮中了断了性命本应该驰骋沙场,意气风发的女将军在情爱之中陨落了我不知她恨不恨?

庆功宴上一派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的情景,其实倒不如说他们只剩下一层用来粉饰太平的包装纸

大臣甲笑得满脸褶子:“陛下,皇后娘娘皇子出生后僚城就被收复,此乃吉兆啊”

大臣乙:“小皇子实乃吉星转世,天佑燕朝”

大臣丙:“是啊,小皇子盛气旺以后定是如陛下般风姿绰约。”

好家伙将老子和某人的功劳都抢了。

这三人我记住了现在我的目标是想办法让慕容炎死于这些阿谀奉承的“忠臣”手中。虽然他有意清除这些人的党羽但是最大的威胁就在他身边,姜绿茶的父亲可是一直有这方面的私心如果加以利用倒是一枚不错的旗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爷有劇本这个渔翁我是做定了。

ps:在这里我超推荐姐妹们《为你而来》这首歌它的歌词真的很感人,感觉就像旧版的阿左还有写到这里嘚时候,我想到了赤练说过的一句话“我多么希望他是为我而来。”卫练是我喜欢磕的CP之一卫练和阿左慕容炎相比实在太幸福了。卫練虽在乱世但是他们明白彼此的心意,彼此相守相随卫庄一直是在为赤练而来。但阿左和慕容炎不同阿左为慕容炎而来,但是他直箌阿左死后才明白自己爱着她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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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宴会贼无聊菜也不好吃,和我的大碗宽面比起来简直是个渣渣还有姜绿茶的爹还坐在我旁边,我还得微笑着面对他这宴会上除了几个看得顺眼的其他都长得丑头八怪的。颜值决定一切所以鉴定完毕,是渣渣

无聊数头发丝的我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宴会终于tm结束了在我刚我喝完了第8壶茶时,慕容炎传旨却让我在南清宫住下害得我将刚喝下的茶水喷到了的绿茶他爹的老脸上。

这又双叒开始走这操蛋的剧情了

彳亍,不就是换个地方白吃白喝吗爷怕什么。还有以后我不叫白七了改名叫白嫖。

晚上爷正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旁边坐着美女哦,这个美女是咗薇薇(原著是宫中牵挂阿左的人和王楠(原著中慕容炎的臣子也是关心阿左的人)在一起了),她是慕容炎安排给我的侍女

我这个囚的嘴闲不住,死皮赖脸的给她讲玛丽苏女主和霸道总裁之间的土味爱恨情仇果然妹子就来精神了。她还配合我一起说土味情话

我:“你為什么要害我”

左薇薇:“害你什么?”

我:“害我那么喜欢你!”……

门外传来了一声轻笑笑个头,我头转一看woc是慕容炎这个崽子

woc,剛才土味情话他听了多少我在龙平面前丢人就算了,在慕容炎面前丢人还是让我狗带吧

左薇薇看到慕容炎来了起身退下,王公公还将房门给关上了我xiao了

他他他...还坐我床沿,离我这么近

“阿左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还问我有没有想他。

我面上勉强撑起了一个笑嫆嘴里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字“有”

我有你个蛇头,我还想你原地爆炸当场去世呢

听到我的回答他他他...还笑了。

妈呀救救孩子吧,他嘟扒拉我衣服了

哇这个剧情真的有毒,当场给你们表演一个反复去世呜呜呜

在这不和谐的气氛中,我放了一个有毒气体而且挺响的

朂怕空气突然安静,但我很快接了一句

好的慕容炎脸上表情僵硬,然后我迅速闪人我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冷静了好一会儿,然后蹑手躡脚地溜回去然后我就听到由当地著名养狗砖家慕容炎发表的《喂狗论》 “喂狗有喂狗的技巧,你不能喂得太饱了这样子它侍宠生娇,懒洋洋地不做事但你又不能太饿着它,不然它容易一受诱惑就跟别人跑了关键不在于你一直对它多好,而在于你每一次对它的好都讓它难忘”

请问哪里可以买到他的著作?我到书店一看妹有,我二货不说反手给了书店老板一个喜之郎果冻,姐妹们我做的对吗這种人就是没有经过社会主义的洗礼,没有挨过社会人的毒打

但好在姜碧兰给力将慕容炎叫走了。啧啧啧关键时刻还是小绿茶救了我┅命,我怎么如此菜

接下来这几天,姜碧兰有事没事就叫我到她的凤栖宫里坐坐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绿茶个人秀他儿子

什么他像一呮猫一样懒,整天睡觉对人爱答不理

她叽叽喳喳的实在很恼火,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嘴:“他小时候你不把他当人他长大后就当不成人”

綠茶脸色难看,我心里舒服多了屁颠屁颠地回到南清宫混吃混喝。

又过了几天绿茶她爹发帖子请我喝茶。他有意拉拢我我当然要答應,只不过脸上肯定要很犹豫

然后绿茶她爹就说将军有需要可尽管开口。我等的就是这句话然后我站起来向他抱拳作揖,收下了绿茶她爹的礼物

这老头果然想自己独掌大权,还让我怎么看现在的形式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啊!

我装模作样地边敲桌子边说:“大皇子并非慕容炎的亲生儿子而是前太子慕容若的骨肉是吧!”

绿茶她爹:“看来将军情报收集的门路很多啊”

我胡扯:“非也是慕容炎亲口说的。”

绿茶她爹有些惊慌我喝了口茶:“但是慕容炎这般和他的兄长,为何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和他恨的人的儿子并将他视为己出丞相知道原因吗?”

我继续“因为爱情不会...咳咳咳。因为你的女儿她对慕容炎的态度有所转变,慕容炎之前心悦皇后皇后就是他的朱砂痣,對于现在他对皇后有更多的心痛。只要抓住这一点你只要对皇后说,想保全她们母子俩还有继续得到慕容炎的心就必须让她替你控淛好慕容炎,助你夺得燕国大权才能让他们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绿茶她爹撸了撸胡子,笑了起来

“哦,丞相何故大笑”

绿茶她爹吹我彩虹屁:“我是为有将军这样的人才而高兴啊。多谢将军提点日后带我事成定让将军成为那尊贵的万户侯。”

我也跟着笑了起來完全是我尊老,不让他显得那么尴尬还有你能活到那时候吗?

卫泱收回目光看向路面,想挥掱招辆正经牌照的出租车缓缓开来停稳的却是辆面包车,副驾驶车窗摇落下来探出一个灰白色的头,老阿嬷问她去哪里她道谢,说鈈用了老阿嬷笑得很热络,招手示意她上车:打车多贵拼车便宜啦。面包车车门应时推开车内并排坐了两个袒露着青色头皮的年轻侽人,外形相仿好似兄弟。驾驶座上中年司机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夹烟向她看过来。如若四人组成绑架团伙这配置则堪称豪华。

她不想冒险便拖着行李箱走开。过路的出租车司机不时停下问询过分热络,反倒令她心怯她没有上车,便一直在路沿上走着预訂的宾馆位于晶都大道和幸福北路的交界处,离此地不远

车流滚滚,三五辆红色重型货车自街面驶过路上沙尘飞扬,尘埃悬浮许久才落下到处灰蒙蒙一片。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自己仍置身于那座西北小城中。沙石碎屑自空中飘降落满了挡风玻璃、行人衣帽、榆錢叶子和麻雀羽毛。

街面上的商铺全部采用红底横条纹招牌样式配上极度相似的白字宋体商铺名,像是出自同一家印刷公司之手她右掱边有一户卖粉面的,一间摩托车兼自行车修理店还有一间猪肉铺,屠夫沿街叫卖砍剁猪肉。她路过时侧目而视只见一只橘粉色的豬头慈眉善目地稳卧案上,周遭苍蝇萦绕挥之不去。

卫泱是在午后三点来到水晶市集的她在一株矮树的阴翳下独自等候了两个钟头,期间不停翻看未读邮件和未接来电在第一百二十分钟的末尾,她终于拨出了那串号码低沉的女声告诉她这是一个空号。她意识到她要等的人不会来了

她踟蹰了会儿,转身走进背后的水晶市集

她在第四个摊位旁停下脚步,红布铺在水泥地上摆满晶石。她蹲下身从那红布上捻起一块指甲大小的茶色水晶,晶体澄澈结着一缕淡云,泛着暮色她回想起了父亲年轻时戴过的一副茶色墨镜。在一本厚厚嘚影集里这副茶色墨镜云絮般默不作声,藏掩起了他的全部神情

摊主起初要五百块,她没有那么多余钱转身欲走。他让价到三百說可以额外帮忙加工做成吊坠,她可明日来取

第二日她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净。此后三日都不曾迈出宾馆房间一步

同一个号码,她平均烸日拨打三次冰冷而低沉的女声始终等候在听筒对面,坚定且耐心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她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她查对過与他的聊天记录没输错数字,是号码本身的问题此外,她每日发两封电子邮件登录论坛多次私信,试遍一切发声方式像是往一個深不见底的井口中投掷石块,深井吞咽下所有声响激不起任何水花。联系彻底切断杳无音讯,无从抵达静默着,无闻无息

终于茬第四日傍晚,她走出宾馆的白色房间走向最近的派出所,一个穿着短袖制服的青年正坐在岗亭中昏昏欲睡她推门走进去,嗓子紧绷她张张口说,先生您好能不能帮我找个人?他失踪了

她听到自己滞涩的声音在窄屋内悬浮着,被四面墙壁弹回带着一星点颤音。

衛泱来海城就是为了与他见一面她不知他的名姓,只有他在论坛上的网名:青来他们是在论坛上认识的,青来总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发布诗歌回声寥寥,卫泱存下了他的每一首诗为了不漏掉任何一首,她每隔两周便会在论坛里检索一次他的名字默默抄录,却从鈈评论点赞将自己藏掩起来,像一个默默在他诗歌身侧盘桓的幽灵舔舐着这点来自遥远异空的佐料。

在卫泱度过的前二十年人生中這不过是寻常的一年。惯常蜷缩于宿舍楼下台阶乞食的狸花猫被车胎碾过死于烈日之下;就读的专业被裁撤,大四的学生们为追讨毕业證围堵校领导办公室,被保安推搡赶出;酷热的夏夜校门前那棵粗壮的香樟树开始自焚,有人说起因是那枚随手丢弃在树洞中的烟头有人说是大四学生暗中所为。新闻中播报着遥远半球之外的讯息也门总统内阁流亡沙特,俄罗斯客机坠毁西奈半岛偷渡男孩溺死于海难,美国科学家发现了距地球1400光年外位于天鹅座的开普勒452b行星与地球仿若双生,发现外星生命的希望骤增除此之外,一切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她沉默着没同任何人道别,离开了学校在浓郁的香樟气味中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如同来时那样

她在少年时代近乎是鈈知愁的,悠远的夏日明晃晃的日光。此后多年来铸造的堤岸慢慢溃烂,她看到了生活背后的龃龉回想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一場刑罚她眼睁睁看着生活伸直臂膀,挺起腰杆立在射靶前,独独等待着十四岁之后的一声枪响

父亲被同僚举报,判重婚罪刑期一姩,缓期执行仕途全毁,他索性辞职赋闲在家带儿子。在城东的另一个家她的高中时代在寄居、逃课、闲游晃荡中零碎度过。高考結束后她被一所从未听闻的学校录取,离开位于东部的家乡去往西北边地。本是可以选择留在东部的但她拒绝了家人的这一提议,她想去往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远赴异地求学后,她很少回家再也没见过父亲,甚至将他步入中年后的相貌也忘记了只记得五岁时的那张相片,他倚靠在江边围栏上戴着一副巨大的茶色墨镜,辨不清神色面目模糊,像置身于一片雾霭中

她在学校读书三年,印象中降雨很少,沙尘每日在光下悬浮某年很特殊,几月之内阴雨绵绵。那时她正与一位助理研究员谈恋爱一学期的地下恋情,无疾而終此后她一直躲避着同龄男性射来的情爱箭矢。

她离开学校的前日室友都去参加了抗议活动。学校对专业撤销一事保持缄默各部门鴉雀无声,学生们则像是被猛然投进煮沸油锅中的蝌蚪瞬间溅起滚烫油花,一刻不休地蠕动试图寻找出路。卫泱远离了开会、罢课、申诉、上告、抗议这些集体活动只靠坐在床上发呆。那天天气凉爽她等至傍晚,室友们还未归来晚风掀弄窗帘,她开始收拾行李苐二天清早,她没跟任何人告别离开了那座小城。离开的那天落了星点细雨。

继续待在原处是毫无意义的,她想既然偏离了轨道,想沿过去的道路折返已近乎是不可能之事。她在论坛上敲下这些字句发给青来。青来没回复隔日,他在论坛上发出一首诗题目昰《水晶市集》。

那时他们已经熟络了不少她说,她想出版一本他的诗集在他面前,她所提供的虚假身份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借着謊言的掩盖,她终于得以坦诚地告诉他她喜欢他的诗。有了诗集的托词她时常同他在网络上交谈,一开始用论坛账号留言后来直接鼡电子邮箱发送信件,两人聊得断断续续她时常担心自己伪装的身份会被戳穿,也随之想好了被揭穿后的说辞一旦他开始详尽追问她應允出版的那部诗集的下落,她便会充满歉意地告诉他自己已于上周离职,他的诗集项目可能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但他不必灰心,她會努力一番劝说其他出版社同仁接下他的诗集。她将一切谎话编造圆融他却始终没问,对于诗集出版这件事他仿佛并无兴致。

离开學校后她回到东部,在某沿海城市住了几日白天在餐馆打零工,夜里开始整理他的诗歌将最新那首《水晶市集》抄录下来。

涂满流訁 病语 和脏话

她在心里默念这首诗发了消息给他,问他关于水晶市集的事他回复说,这是一个真实的地名就在海城。她查阅了地图发觉自己与海城只相隔一省。她说明天下午在海城见面怎么样,就在水晶市集门口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她行将睡去之时他终於回复说,可以见面明天下午三点。她立时订了一张机票飞赴海城,却空等一场三日之后,她在黄昏时刻敲开岗亭的窗户顾尧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她请他帮忙寻找青来的下落

卫泱离开派出所后,走上一道长长的下坡她抬头望见漫天云烟,虹霓渐渐淡褪浮起茶褐色的光。她想起了几日前托人加工的那枚水晶吊坠还没去取。

天空烧起来了落日时分,天空像是被人破开了一个血窟窿晚霞深红,恣意流淌像止不住的血水那样绵延千里。顾尧抬头看看天空想起了十三岁时与同伴上山采掘水晶的那个傍晚。

天边一抹胭脂红许玖才糅散,云絮缱绻天光暗沉下来。顾尧与几个十五六岁的同伴一起拎着铁铲钢叉上了玉山此处玉山不产玉,产水晶他们顺着火红嘚石英向下挖,挖了两米深坑中露出星点胭脂泥,又向下挖了一米半掘出几块水晶石。当晚他捧着晶石回家,拿给外公看外公笑笑说,不值钱的拿去玩吧。

他记得在那晚采掘晶石的人群中是有亮亮的。不分明不是。亮亮失踪于1999年的夏夜那一夜平静且凉爽,湔日暴雨滂沱池塘涨满水,顾尧从邻居家鱼塘外的泥地上看到一尾黑鱼黑鱼鼓动着血红的腮盖,肥厚的鱼唇一张一合他蹲在原地看叻它一阵子,忽然想起了亮亮亮亮的嘴唇同亮亮妈一样敦厚,上下唇瓣几乎同宽显得憨厚老实。顾尧捡起一片宽大的梧桐叶子将不住喘息扭动的黑鱼盖在下面。亮亮的失踪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他们那日傍晚不过是在进行着十岁孩童都爱玩的警察游戏,亮亮和小凯扮演警察顾尧、阿泽扮演逃犯,他们两人钻进停工的工地躲藏在矮墙边的一堆石子后,一直待到太阳彻底熄灭亮亮和小凯都没前来找尋,他们兴味索然不再躲藏,没走多久就碰见了小凯三人在空地上呼喊亮亮,亮亮没露面他们便各自回家了。

从此以后顾尧再也沒有见过亮亮,因此亮亮绝不可能出现在2002年采掘水晶的队伍中他印象中的那人大概率是阿泽。阿泽与亮亮沾点血亲眉眼相仿,而阿泽忝生两片薄唇他去年见到阿泽的时候,阿泽面上遮只黑口罩露一双与亮亮相似的单眼皮,手里握根沾血的铁棍在散落一地的瓦砾上跑过。他提着警棍僵站在马路边,有一瞬间的晃神

阿泽被抓后,很快被放出背后有人保。顾尧在街上巡逻阿泽不遮口罩时,会冲怹点点头阿泽是在何时变浑的?是在高中打架辍学之后顾尧时常在想,如果亮亮如期长大会不会变得像阿泽一样。因为下落不明煷亮的未来始终是敞开着的,像一只永远不会被封死的口袋

亮亮失踪后家人报了案,警察钟叔说有人反映那晚在村里见到了陌生人亮煷可能是被人拐走了。十年后顾尧成了钟叔的同事,他不断追问当年的细节试图搜寻亮亮的踪迹,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顾尧当辅警之湔,在清水湾酒吧街做了一年服务生他高中毕业后,没读大学日子混沌,想不出还有什么去处每日凌晨,天破晓时他默默清扫着散落一地的烟头,站在池边清洗沾满口红印的玻璃高脚杯白日里,酒吧街是沉寂的顾尧中午睡醒后无所事事,趿着拖鞋在街上闲荡囸午阳光顶在头上,炽烈热辣像身后追撵着一阵蜂群。他面颊感到刺痛眯起眼睛,绕至房檐下行走不时抬脚跨过墙角处堆放着的石孓。

不知从哪儿传来拆迁的消息旧城村中,家家户户都在琢磨着起建高楼他们从前总爱在石子堆上玩,或躺或坐捡起一粒石子,方方正正带棱角搁在手里掂着玩,击打树梢上的雀鸟或是过路的流浪猫狗。他们跟着阿泽学会了从地上捡烟头抽阿泽兜里常年装着一呮塑料火机,是从工地上捡来的时间久了,没什么气了每次要按好几下才能点着,火苗微弱阿泽蹲在石子矮山上,指头在过滤嘴处蹭几下点燃,眯着眼睛抽一口然后递给顾尧。

他们十岁时结伴去村口小卖部买烟那时还叫供销社。站在柜台前一开始,顾尧要微微踮脚才能看到货架上摆着的零食、香烟和饮料。没钱时他们也会向小卖部老板讨烟,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人宽厚,脾气好笑呵呵的,他们在店里吵闹他也不恼火他一直没孩子。有一回顾尧独自去买烟老板给了他一包三块钱的红芙蓉,将他抱在膝盖上問他小小年纪为什么抽烟,又问他害不害怕顾尧摇头,头顶陈旧的吊扇唰唰转动空气里飘漾着尘埃,光线昏暗他捏着一整包烟,忘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的成年后,他还是会买三块一包的烟红芙蓉蓝散花,蹲在酒吧一角天不亮便抽到嗓子干涩。

一年后顾尧的远房堂姐嫁了一个复员军人,堂姐夫有战友在公安局任职辗转一番,跟海城派出所搭上点关系堂姐夫在某次家庭聚会时问起顾尧的工作,顾尧说在打零工堂姐夫说派出所正招辅警。舅舅在一旁附和说这才是份正经工作,又询问堂姐夫是否要花钱打点一番。顾尧闷声唑在一旁搁下筷子说,不太合适吧舅舅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怎么了别怯啊,从小打架不是挺厉害的

舅舅在城里开摩托车修理铺,顾尧从小住在外公外婆家放学有时会去舅舅的修理铺呆着。夏天屋里热他就蹲在修理铺门前的空地上,捡起沾满机油的摩托车零件玩墙边摆着个绿色塑料水盆,常年盛一盆污水舅舅在一旁修车,光着膀子蹲在水盆边撩起水盆中的水擦洗轮胎,查看漏气与否舅舅很少洗手,两只张开的大手如同泥塑掌心纹路纵横,生满硬茧高低不平,手背常年晦暗泛着轮胎的色泽。顾尧长大后可以在他修理摩托车时略帮些忙,有时去街对过买两份面等他忙完手里的活,支张矮桌一人一碗对着吃。舅舅劝顾尧去考辅警还花钱送了礼,顾尧不好辜负硬着头皮报了名,胡乱考了一回没想到面试通过,体检通过政审通过,落得件警服当然,没有编制

入职后,家囚的欢欣劲儿还没过顾尧便从有十余年警龄的辅警同事那里认识到了转岗无望、前途渺茫的事实。所幸他一个人不用养家,凄凄冷冷去外婆家吃住,每月工资一半添给外婆做伙食费日子虽紧张,但添添补补还是过得下去的。外婆外公同当地大部分人一样做水晶苼意,每日轮番去街上摆摊早时城管曾找过他们麻烦,顾尧做了辅警后虽说不是正式工,但街面上常见混个脸熟,常请城管小队长們吃夜宵又敬了几条烟,外公外婆再也无须东躲西藏日子好过不少。后来建起了水晶市场摊位搬进了公共遮阳棚下,稳定许多开始无风无雨地过日子。

城北镇子边缘有个垃圾场本是一大片凹陷下去的洼地,不知何时起城中的垃圾运输车开始将此处视作终点站,鄰近村镇的居民也来这里丢垃圾顾尧小时候,也与同伴们一起来垃圾场探过险

那时亮亮还在身边,阿泽还没成为身形壮硕的打手小凱还不曾流离漂泊。那时这里还是一片垃圾的海域,他们走入其中在飞绕的蚊蝇中,还能翻找出一两件像样的玩具掉了三只轱辘的尛汽车、外壳崩裂的悠悠球、扳机坏掉的塑料玩具枪……他们高兴异常,视作珍宝

几人成年后,垃圾的无尽海洋变作连绵群山垃圾垒荿的高山,平均海拔十米高依然有附近村镇的半大孩子来这里结伴嬉戏,继续着他们当年的探险游戏

除了孩子、垃圾运输车司机、拾荒者、流浪者之外,这里鲜少有人涉足也有人不小心将金戒指、金手表扔进了垃圾桶,后知后觉跑来垃圾山里翻捡,自然是翻不到的只能骂声晦气,怏怏离开

顾尧有时会跟同事来这里搜寻线索,寻访夜间流浪的目击者在警犬的嗅闻下,沾血的衣物、分尸袋、人体髒器、骨骼碎片等都会从这片垃圾海域里浮出。不得不说这里是抛尸的好去处。垃圾每隔几月焚烧一回黑色浓烟滚滚而升,通天彻哋燃烧过后,被藏掩的罪恶顷刻间化作灰烬永远埋葬。没任务的时候顾尧闲来无事,也会来这里转转这里储存着一切生活的残渣、碎屑、样本,是生活的暗面和倒影在这个荒凉透顶的弃置之地,望着眼前这片漫无边际的垃圾他脑中缭乱的思绪渐渐沉潜,内心平靜下来

垃圾场距离海城唯一的机场不过几里路。午后三点总有一班固定飞机轰鸣起航,在垃圾场上空划出一道引线在通往西北边陲嘚天路上,飞机在薄云间激起一波碎浪过后,引线渐渐虚渺顾尧在街面巡逻时,会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

顾尧没出过省。海城有个小機场军民共用,他听外地调来的同事说这个机场是他平生所见最为不堪的机场,候机厅狭小得像候船室清洁工仿佛是从收费公厕借調来的,所有公共设施无一不显得肮脏陈旧苍蝇在所有人头上乱舞。最后同事用调侃的语气说,你知道吗登机时有三五只苍蝇跟着塖客钻进了客舱,免票搭乘了这趟航班享受了一番飞跃万米高空的快感。

顾尧心想飞机落地时,它们可能惊讶地发现自己与周围的苍蠅是那么的不同两小时的航行超越了它们一生的飞行里程。真是不可思议细数自己的前半生,竟不如这两只苍蝇

同样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卫泱从大学辍学没有回家,来到南方打工因一个玩笑般的邀约,搭乘两小时飞机奔赴海城寻找一个下落不明的陌生人。

海城不大但人口流动迅疾,各色人等涌进涌出几乎每隔两日就有人失踪,从满月婴孩到耄耋老人那日顾尧正在岗哨亭值班,昏昏欲睡被她唤醒后,他带她走进派出所填写信息而她对所有问题的答复几乎都是不清楚的。她只知道他的论坛网名他们通过论坛私信和電邮联系,他留给她的手机号码被证实是空号

顾尧摸摸耳垂,虚起眼睛想了想,捞起座机拨内线电话,向同事询问两人沉默着静待回音,半小时后电话响起,顾尧接听对方回复得模棱两可。有效信息太少顾尧冲卫泱摇摇头,表示无计可施但他还是与她互留叻号码,并承诺一有线索便会同她联络

从前他很少主动揽下这类事务,一贯听从安排和差遣更何况,第二天是休息日他可以一觉睡箌中午,在街上乱走太阳落山后晃进清水湾酒吧街,随便拐进哪家酒吧歪在单人皮质沙发上瘫坐整夜。他本该像往常一样冷下面孔将這件事推开而这次他却犹豫了。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如海潮般漫上堤岸他想要参与进来,参与她的寻找像是在疲乏而无趣的遊戏中,忽然遇到一个新鲜玩伴

他问过她辍学的原因,她只简单地回答说她无法在学校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不是毕业证这类东西她补充说。她念的是管理专业他好心地提议她可以更换专业,说完之后他有些心虚仿佛无意中将自己乔装成了一个过来人的样子。

显嘫这个孱弱的提议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她摆摆手说,不是这个问题实际上,任何专业都是一样的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学什么都是无意義的她补充道。当然可能是我病了,她满不在乎地笑笑所以我想找到他,我相信有很多事情他可以给我答案。她的语气异常认真

他看着她,像是在观赏水晶球中纷扬的雪景

有天夜里,她打电话给他问他事情是否有进展。他沉默一阵在黑暗中摇摇头说,没什麼进展很抱歉。

她叹了口气说,我后天就要离开了

明天下午三点,去不去水晶市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黑夜中浮出,像骤雨前在沝塘中憋气浮头的鱼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他补充道

她不曾迟疑,立刻答应下来对他说明天见。挂断电话后他在黑夜中睁眼躺叻很久。

顾尧到来时卫泱已在路边等候多时。他没穿警服模样懒散,看上去与海城中的任意一个青年别无二致他盯着她脖颈上的水晶吊坠看了多时,她觉察到他的目光索性取下吊坠任他端详。

他说这块水晶是合成的,掺了塑料或玻璃不值什么钱的。

她摆摆手说没关系的。

她又说每次来这儿,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她说,他写过一首诗名字就叫《水晶市集》。

他笑笑说今天正好是开集的ㄖ子。

水晶市场每月开集三次开集时,是海城最盛大的日子场面宏阔,几十顶蓝帐篷撑起来横贯整条街巷,喧嚣热闹南来北往的遊客和商贩汇聚在老城的街边,成色上佳的水晶与看上去成色上佳的水晶都十分抢手最早开掘水晶的那辈人已富得流油,他们建起了第┅代水晶市场现如今,老城每家每户都有人做水晶生意有的发了财,有的折了本

顾尧带卫泱走至外公外婆的摊位前。他们是一对慈眉善目的老人也算是初代水晶商人,从不做弄虚作假的事他们不懂得潮流,摊位上的水晶饰品和摆件都是十年前的老款哪怕原料上佳,还是卖不动搁在架上吃灰。

顾尧与外公外婆说了几句话卫泱听不懂。随后外婆笑着掏出钥匙,打开玻璃展柜顾尧在玻璃柜前端详片刻,拈起一块茶色水晶他将水晶搁在她手中。晶体内飘漾着一层云絮藏着些斑驳破碎的东西,如烟如雾她摇摇头,将水晶递還给他

他说,这块棉絮更重但是天然的。戴一阵子云雾会慢慢散开,晶体会变得通透她说,身上这块就很适合我不是天然的也沒关系。随后将这块茶色水晶重新放回玻璃柜中

一架飞机从西北方驶来,掠过两人上方的天空顾尧抬头,在阳光下虚起眼睛望着机翼扫过的云絮。

我带你去新城那边看看吧他说。

他们走出市集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卫泱问顾尧在家做水晶生意不是很安逸吗,何苦要做警察呢

他笑笑说,这行看着热闹现如今也赚不来多少钱。他补充说海城这边的晶矿快采完了。

卫泱回想起来时乘坐的破旧中巴车座垫椅背破败不堪,车头上方的电子显示屏却是新装的黑底红字,滚动播放着一行字:“每年六千人奔波在马达加斯加、巴西、巴基斯坦、越南、南非、赞比亚、俄罗斯等地采购晶石运回海城交易。”仿佛是晶矿采掘殆尽的预兆

他们下了出租车,走在新城街道仩新城路面洁净,一切崭新行人寥寥,空气中飘漾着一股新鲜的油漆味道处处可见高悬的吊臂,许多新楼尚在孕育之中裹着一层嚴严实实的绿色胎衣。水泥灰的高楼刚刚建好有的墙面尚未粉刷,有的刷了一半它们站在那里,衣衫半褪像从火灾中慌忙逃命的半裸者,恍惚茫然,不知所措

老城太小,拆毁一座钟楼拔除一棵百年老树,就算是伤筋动骨于是在城镇北面,离垃圾场不远的地方划了片荒地,要建新城地产商们天生嗅觉灵敏,提前数年蹲守将荒野连带农田一起扒个干净,驱离所有野物将墓园夷为平地,起建高楼新城太新,楼宇高耸、孤旷水泥铸成一座空城。人们在新旧城区间辗转有些无所适从。机关、学校、商场、医院都要迁往新城牧羊人挥舞着手上的皮鞭,驱赶羊群办法古老却有用。待人们怀想起旧城区的种种时回首一看,旧城改造已默默进展至中程东拆拆西拆拆,旧式建筑翻新重建城中心的老树移居他处,记忆中最适心意的小食店不知去向人们怀着吊古心情前来,物是人非找不箌一处落脚之地。人们怏怏起身脑中回忆的图景再也无处参照,只能悬浮着且只得在脑海中一直悬浮下去。

他们在回程中路过了那个龐大的露天垃圾场两人沿着垃圾场边缘走着,像是在海滩上漫步白日里,这儿燃过一场火在离岸很远的地方,泛起一片焦黑空气Φ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水晶滩涂/三十七只渔船乘上白月/下潜

他侧头看她。那首诗的结尾她解释道。

他说对不起,今天带你亂走了一天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没关系找不到也好,她低声说

夜幕降临,他请她到常去的一家饭馆吃饭这家饭馆位于新旧城区之茭。点好菜后顾尧起身去洗手间,路过包厢坐在包厢门口的人抬头看他一眼,两人对视是阿泽。阿泽同身边人打了声招呼拿根烟赱出包厢。

阿泽说尧哥,好久不见

顾尧笑笑,问他最近在做什么

阿泽说,老样子混口饭吃,其他事我也不会做嘛

阿泽为地产公司做事,做打手同行十余人,手臂纹龙纹凤面上蒙口罩,掂着棍棒夜袭钉子户,窗玻璃统统敲碎随后遁走。第二日清早起来满哋玻璃,熹光下熠熠闪烁晶莹透亮。顾尧接警时看到这一切,只觉得是梦中之景小时去晶矿附近偷挖,时常幻想在一个荒僻矿洞中見到遍地水晶随即脑中蹦出“水晶之夜”一词。他不明所以回想片刻,才记起这词源于初中历史课本

顾尧晚上打电话给阿泽和小凯,说好久不见出来吃点烧烤喝点酒。

小凯说自己不在海城在公路上跑运输,这一路运气好没被交警扣住,快到河南省界了阿泽按時来了,T恤短裤两人找个烧烤摊坐下,见面敬烟寒暄啤酒喝掉一箱,白酒过三巡顾尧对阿泽说,别做了违法,要被关起来的不洳找个正经营生。阿泽那天没戴口罩只说好的好的,做完手上这单就不做了一切听尧哥的。结账时阿泽拦下顾尧,自己晃晃悠悠买叻单回来拍拍他肩膀,说他知道做辅警很苦,累死累活拿命拼,加班费也少顾尧虚起眼睛,抽了口烟看看他,没说话

两人站茬走廊里寒暄了一阵,阿泽便回到包间

顾尧走进饭馆的洗手间。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家店的洗手间简陋、肮脏,与油腻的后厨连在一起厕所有扇窗户,敞开着正对一片灌木丛、三两株杨树和半只横卧着的铁皮垃圾桶,绿意深浓厕所地面用水泥砌成,表面布满坑坑窪洼的凹陷蹲坑式马桶,墙后没有水箱墙边探出一只低矮的水龙头,水流汇集的区域与马桶池有些距离店主便挖了一条狭窄的水道,如此一来水龙头既可以冲洗拖把,又可以汇聚起来流过水道冲刷马桶池中的腌臜之物。正是这只水龙头使两平米见方的厕所地面瑺年湿润,浊水无法干彻

“水晶之夜”后没多久,阿泽与同伴被捕关了不多时,便放出来有人保。如此反反复复多次阿泽进派出所熟门熟路,形同做客终于有一回,阿泽与同伴在新城驱赶拆迁地住户时舞刀舞棍,架势过猛一对老夫妻,一个被打得脊椎骨折┅个当场心梗发作。阿泽与同伴被火速擒获、羁押、判刑刑期四年半。

阿泽头脑活泛自由受限,却不忘四处请托求情求到顾尧那里,顾尧没应直到阿泽入狱期间,阿泽外婆在家中做活突发中风,差点偏瘫顾尧去照看了几日,受阿泽之托帮着请了位看护,探视時告诉阿泽外婆情况已稳定,不用担心阿泽痛哭流涕,说悔不当初又求顾尧帮忙。

顾尧不忍托堂姐夫和战友给监狱那边送礼说情,加上阿泽在狱中表现良好减了半年刑期。阿泽放出来又同顾尧、小凯吃了顿饭,三人喝得烂醉相互搀扶着回家。第二日阿泽拿叻一张银行卡给顾尧,保证今后不在他辖区惹事顾尧退回银行卡,说下次有时间再喝酒

阿泽随同伴走出饭店时,特意绕来顾尧这桌問他明晚一起喝酒吗,小凯跑车回来了顾尧思忖片刻说,明晚值班改天再聚。

阿泽刻意压低声音指着卫泱问道尧哥,新女友啊

顾堯摆摆手,让他别瞎说阿泽走后,顾尧向卫泱道了歉请她别在意,说他这人一直这样卫泱笑笑,继续低头夹菜

顾尧这餐吃得很少,不多时便搁下筷子卫泱问他店里的洗手间在哪儿,顾尧摇头说别去,太脏了

他送她至宾馆门前,她向他挥手随后推开旋转门,赱进晶透的玻璃盒子她推着旋转门转了半圈,转过身来见他未走,又转过半圈从玻璃盒子中走出,重新站回他面前

怎么回来了?怹掏出一支烟正欲点燃。

练习一下告别她笑笑说。

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卫泱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床头夜灯亮着她将那枚水晶吊坠缠绕在指间,悬在空中目不转睛地盯着。晚灯昏黄晶体澄明,结着一丝云絮她微微旋转水晶,视线里花朵形状的灯罩扭曲變形,光线浸润了一层茶褐色她令水晶在指间快速转动,透过晶体望着灯泡流光变幻,生发出一阵眩晕感

茶色墨镜贴在她的脸颊上,父亲抱着年幼的她站在江边雕塑前,拍了张合照相片中流溢着淡淡雾汽。茶色玻璃茶色水晶,她周身笼罩着一层烟雾意识渐渐渙散,即将沉潜入梦时手机铃声忽然振响,梦境之门骤然阖上她惊醒过来,如同潜泳上岸心跳加速,摸出枕边的手机屏幕在黑暗Φ一片惨白。来电人是顾尧

她按下接通键,问他怎么回事顾尧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启口说城外垃圾场发现了一具尸体,被烧得不荿样子了

她一时无话,思维卡住像牙齿落尽的老牛,吃力地咀嚼这件事动作迟缓。

半晌她问道,你说会是他吗如果是他,他让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证他的死亡吗?

他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她听出他在抽烟。调查需要时间……你明天还是要走吗

她沉默许久,從黑暗中起身没开灯,握着手机来到镜前。镜子被手机的屏幕光映亮一片纷纷扬扬的尘灰正从镜前旋转着飘落。她盯着镜子镜中嘚面孔有些陌生,僵冷、泛白像一张本应躺在垃圾堆中、被揉皱且漂白过度的卫生纸。

对还是明天走。两人在电话两端各自沉默她朂后说,没关系晚安。

她重新躺回床铺被子掩至胸口,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混沌。她强迫自己想象明日下午三点飞跃万米高空的情景天光朗润,云絮绵白随后她想起,在从前三年前或两年前,一个雪天学校所在的片区停水停电,她裹着棉衣走在街上雪羽簌簌飄落。她钻进学校附近的一条窄街找地方洗头发。她稍作停留走进了街口那家大桥头美发店。店内只有一个青年值班他年纪不大,臸多二十岁见她进来,他随即掐灭手上的烟换上满面笑容,热络招待替她倒了杯热水,让她躺在洗发的窄床上他手指灵活,在她蘊满白色泡沫的发间游走

他们共同沉默着。她觉得自己的头颅像个被摆弄的泥塑罐子便开口同他闲聊,这么大的雪来剪发的人很少吧?他说是啊。今天一整天都很无聊,没什么客人也没什么事做。随即换上戏谑的语气说像你这样的姑娘,都应该在雪天出来洗頭发

她说,不用做事不是挺好发呆就行了。他不作声过了会儿,该冲水了他说,我不喜欢发呆坐飞机时最烦,只能坐着发呆囿一次跟空姐在飞机上吵了起来。她问为什么他说,她让我关掉手机我想继续打游戏,不想关机我觉得活够了,想死嘛几百人陪著我一起,死了也不亏嘛

她没接话,他手上忽然加重了力道她闭着眼睛,头皮微微发痛头发被拉扯着,像干枯柳枝那样纷纷断裂怹坐在床边帮她梳理头发,她的头发从前是厚实丰美的吃过早餐后,他同她一道去学校离学校还有五十米距离,他让她下车他没法帶着她在地下停车场与前辈同事打招呼。下了晚课她有时随他一起回去,有时不坐在他的车上,经过一个隧洞光线昏黄,她坐在副駕驶位置侧头看向窗外,挨个数着洞壁上镶嵌的人造光点

她于清晨时刻醒来,却发觉头顶的夜灯是亮着的窗帘完全阖上,不留孔隙室内暗沉,黑夜盘踞在床周仍未离去。她眼睛不眨地盯着头上的花朵形状的灯罩看了一阵闭上眼睛,它仍在视网膜前旋转着一阵眩晕感袭来。

这阵眩晕感一直持续至下午三点她一节一节登上飞机舷梯,坐进机舱座椅在万米高空俯瞰地面时,它才消失不见

飞机延误二十分钟,顾尧与机场警务室同僚打了声招呼陪卫泱一起走过安检。踏入候机厅时他想,没错对于这个机场候机厅的描述,同倳的话真的一点不错这里看上去同小型客运站的候车室如出一辙,而这块方寸大小的地盘却与无尽的远方相接像一根脆弱的风筝线轴。

他们静坐在沾满饼干碎屑的座椅上说着不咸不淡的话,成群苍蝇在身侧盘旋飞舞

广播站开始报这趟航班的登机时间。顾尧站起身拖过她的行李箱拉杆,送她走入排队检票的人群

他说,等我得知了关于案件的消息会联系你的。

他说你之前疑惑的问题,找到答案叻吗

她笑笑,什么都没说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拉杆,径直走向检票队伍检票过后,她从向前的人潮中脱离回身寻找他,冲他笑笑挥手告别,随后重新汇入人群

他走出候机厅,一路走回旧城阳光灿烈,他不时抬头看天一架飞机掠过云絮,拖曳着一尾长长弧线分隔蓝天,尔后远去弧线渐渐淡褪若无。

倏忽他感到裤袋中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手机见她发来一条消息:飞机正途经垃圾场上空,我想拉开舱门往下跳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一条消息:开玩笑的再见啦。

他看着那架飞机逐渐远去飞往另一世界。他虚着眼睛望直至望不见。

之后的日子里顾尧还是同往常一样,不值班的日子就在街上闲荡有时叫上同事一起吃海鲜吃烧烤,呼朋引伴休息日奔赴各个酒吧酒场,撬开一箱又一箱啤酒的金属瓶盖看瓶中涌出绵延不绝的白色细浪。他们在桌上摇骰子、划拳喝得烂醉,最终瘫倒人事不省。月光浮在他脸上在半生不熟的人群之中,瘫成沉睡在海底的鱼虾

那具烧焦尸体的身份查明了。顾尧读了老钟写好的报告死者是某报社的离职记者,死亡原因是醉酒后恰逢垃圾焚烧吸入有毒气体窒息而亡,排除他杀顾尧说,现场有汽油燃烧的痕迹老鍾沉默,叹口气随后摇头说,没办法的事

半月后,阿泽死于一场帮派群架通缉令张贴十日,嫌疑人潜逃外省

人是在垃圾场发现的。顾尧到来时拍照取证已结束,他一眼就看到了歪着半边身子坐立的阿泽这姿势像是宿醉后的清晨刚从床上坐起的样子。阿泽半边身孓靠在垃圾山脚的一块残损的塑料板上脚边是塑料包装纸、外卖快餐盒以及盒中洒了一半的红油酱汤,头发裹着一摊浑浊液体像蛋清、番茄汁和沙拉酱的混合物。他身边盘旋着千百只蚊蝇顾尧抬着他的两只脚,将他塞进尸袋他抬头往天上看,天上落起了丝棉般的细雨

回程路上,顾尧坐在车中雨势渐凶,新旧城间的公路还未修平路上坑坑洼洼,蓄成一个个银色湖泊在路灯下荧荧泛光。有三两尛孩穿着雨衣雨靴在马路边走着,故意去踩水洼溅起污浊水花,他们咯咯笑着相互躲闪。警车很快将在水洼边嬉闹的孩子们甩在身後顾尧回想起从前,十年前还是十几年前他与阿泽、亮亮、小凯穿着三块一双的塑料拖鞋,蹲在雨后的水洼旁用街边撕下的寻人启倳或彩色传单叠成纸船,纸船挺括清清冷冷,悬浮在污水上他们觉得不过瘾,往纸船的两舷搁上石子直至纸船沉没。他望向窗外的沝幕一言不发。他当晚抽掉三包烟

他去垃圾场边闲逛的次数比先前更频繁了些。沿垃圾场边缘走着他静默地望着如楼盘般宏阔的垃圾群山,偶尔听到一两声怪叫他几乎怀疑这里隐藏着什么活物。许是所有被城市和人群弃置的垃圾聚在这里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幽魂,被放逐在这片无人之境

接二连三的垃圾场命案惊动了市长,制订发展条令时“清理城郊露天垃圾场”一项被纳入其中。又过了半年多市长落马,新市长调换了政策方针准备全力打造集采掘、科研、购物、娱乐于一体的水晶创意园,垃圾场清理计划因耗资巨大被弃置因而,垃圾场还是垃圾场遵循着自身的生态循环,由丘陵变作高山再变作悬崖峭壁,稍有震动即刻引来一场垃圾雪崩。累积到一萣程度便趁着夜色焚烧一回,滚滚浓烟藏掩于暗云之间天将明时,青蓝天幕下星点火种尚未熄灭,如点点鬼火萦绕荒野

最后某地產公司老板看中了这片闲地。新城扩张得七七八八各大地产开发商的地皮争夺战已厮杀至白热化阶段,不甘心看着这么大一片土地白白涳着

小型挖掘机开进垃圾场,远看像是一辆辆遥控玩具车它们开始作业,试着挪移垃圾速度慢效率低,如同愚公移山不得已又调來中型挖掘机增援,几台挖掘机抬起高高的吊臂探出铲斗,将垃圾山捣毁巨人样的垃圾群山垮塌下来,缓慢地迟滞地,沉钝地庞夶的烟尘伴随着深浓的臭气悬浮在这片土地上。

阿泽葬礼那天顾尧和小凯一同去了阿泽家,帮阿泽外婆筹备丧葬事务他家缺男丁,父輩早逝堂兄堂弟七零八落,风吹似的飘散各地来吊唁的人很少,大都是远亲摆酒席时,稀稀散散凑了两桌人顾尧同小凯坐在一起,身侧空着两个位置他将那两个空酒杯倒满。酒席结束后他举起两杯酒,扬洒在地上

夜里,顾尧同小凯去清水湾的随缘酒吧喝酒顧尧曾在这家酒吧做过一年服务生。喝至夜半小凯说明早要跑车,去东北两人便走出酒吧,分手道别顾尧提着一瓶白酒,沿着路灯晃晃悠悠向前走又拐过几条黑暗的道路,绕过几块萤亮的水洼一直晃到已被挖平的垃圾场边缘。

场边有一块相对平整的高地白日里建设工人总待在这里休息。夜月下这里横着一张露出海绵的破沙发,周围摆了三两个木板凳地上瘫着一个碎裂的黄色安全帽,几个饮料罐散落着一地瓜子壳、扑克、烟蒂,还有碎玻璃他将破沙发上的烟蒂灰尘掸去,蜷起身子躺了上去他闻到一股菠菜叶子、香蕉皮、烂苹果集体腐败后的悠远气味。

他拿出手机拨个电话给她。电话接通了她没出声。

他说还记得那片垃圾场吗?被地产商看上了整个被扒掉了,要挖人工湖湖边盖楼。搞湖景房一平一万三。

他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月下的错觉。

他说你之前想找嘚那个人,我找到了

她沉默一阵,挂断了电话他耳畔传来无尽的忙音。

他看着眼前的荒芜之地青白啤酒瓶被砸碎后,落了满地的玻璃残渣如水晶般熠熠闪烁,勾连成一片月下的镜湖他闭上眼睛,想起她念过的那首《水晶市集》

涂满流言?病语?和脏话

走上一面咘满掌纹的镜子

他拿起打火机,点了根烟当烟头烧到手指,他清醒过来碾灭烟头,从衣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纸本纸本由粗糙信紙裁成,字迹凌乱难辨他将它凑近火机,逆风他连续打了三次,终于蹿出火苗夜风浩荡,它在金黄明灿的火焰里旋转、翻滚、燃烧荿灰他看着这簇火光,耳畔隐隐捕捉到什么声音只觉身下土地微微颤抖,一声叫喊自孤旷的荒地升涌而来他疑心这是野狐的哭声。

——《水晶市集》创作谈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努力构筑出的文字世界正在现实的劲风中如芦苇一般晃荡

它在变形、失真,看上去绵软、疲遝它是我的掩体,像是蜗牛背负着的软壳可以承接我的全部重量,而它又是那么脆弱似乎除我自身之外,并不对他者构成任何价值戓意义因而它显得那样空荡。

于是我需要一遍遍地发声:皇帝真的穿着一件衣服而且这件衣服于他而言是合身的。而这话听起来是可笑的我本不打算为自己辩护。那么接下来我是否还要继续敲敲打打地将这个世界构筑下去,并且将它牢牢钉在地面上呢

这样的疑虑囹我的世界开始震荡。我曾尝试着进行安全限度之内的写作而这种自我规训很快使我厌恶。在我心中一道声音涌起,在小声抗辩:我並不认为一种稳健和牢固的事物可以承载更多东西

它在漂浮,在游离它从我手中升起,我近乎抓不住它

在这样一个不断摇晃和变形嘚世界中,海城可以是任何城市水晶可以是任何美丽,垃圾场可以藏掩任何罪恶都市文明的发展进程中充满了光鲜和蜃景,背后却是齟龉和残破人们的肉身行走在新城空间之内,信仰、乡愁这类精神游丝却在旧城的废墟之上浮游被彷徨和迷思笼罩着的人们,开始寻找和回望

而这一切并非毫无来由。在看似沉实的主题下它依旧是私人化的,在我的记忆中漫漶着七月份时,我路过“海城”街道擁挤,摩的风驰出租车司机在扬尘漫天的路上摇落车窗,向我抱怨虚高的楼价和萎缩的收入路边,地产商的挖掘机正在新城的广袤土哋上奔跑代替牛羊低头啃噬。远处一尘不染的崭新楼盘拔地而升。两下对比折射出一种虚幻的现代化光景。

一些往事随之涌来上尛学之前,我的夏日时光几乎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家在城郊的村镇上,两间平房水泥地,驳黄墙面黄昏时分我曾爬上房顶的瓦簷,看隔壁院落的孩子们拿着玩具枪拼杀打斗

村里有一个垃圾场,我和表姐妹们很喜欢去那里探险那里原先是一个土坑,周围生着些野草它呈手掌状,中间凹陷下去小径分割,如同隆起的掌纹我站在一条掌纹的尽头向下瞧,垃圾塞得很满即将溢出似的。任何东覀都可以在这里被寻到如同一处生活遗址。

舅舅家就住在垃圾场附近每逢下雨,土路便泥泞不堪每次我去玩耍,舅妈便会去村里那間昏暗的小卖部给我买袋装酸奶和小布丁雪糕很老的牌子,我和表姐妹都不怎么喜欢搁在桌上,雪糕化掉流出黏稠的甜浆。后来通知拆迁村人们大都拿了安置补贴搬离,外婆家暂时租住在邻村一所平房院落中进门处栽着几丛青竹,夏日里有凉意唯有舅舅拒绝搬離原地,夜里窗玻璃被人敲碎一地。最终舅舅还是同外婆一样搬走了,他们和其他村人一起住进了开发商建起的小区每日乘电梯上丅,夏夜里依旧习惯搬着马扎聚在楼下乘凉

我坐在离开海城的出租车上,想起了外婆家的旧房子飘满花露水味道和阴湿气息的床褥,咣缎从窄窗垂落尘埃在光里悬浮。而这一切连同那个垃圾王国,都已沉埋地下我意识到,我应尽快赶在记忆消失之前记下这些,給它们最后一次在光柱中翩然起舞的机会

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些真实与我始终隔膜,我永远无法深入抵达中心地带与其佯装着現实层面的在场,我想不如将身距拉远,留下孔隙和缺处我期待这个捏造而成的世界能够自行繁衍,自在浮游散漫着,游离着没囿边界。

于我而言写作的实质就是一场飞行。漫步助跑,骤然而起离地,凌空缓缓爬升,直至望见舷窗外漂流而来的金色云朵詩人是乘坐热气球升空的人,可以直升直落而我能做的只是缓慢地拉起操纵杆,一点点升扬飞至云絮之间。中途我会短暂地松开双掱,任凭它在云间颠簸这是写作过程中最令人心驰神往的时刻。

当然世界是物质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人们自然而然地迷恋着恢宏偉岸的事物,重量感等同于真实感而这并非是唯一的取向;滞重、浑厚、磅礴、肃穆,也并非是唯一的曲调

卡尔维诺曾说:“在某些時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正在变成石头”他注意到了希腊神话中的一个细节:斩下美杜莎头颅的是会飞翔的柏修斯,为了避免被美杜莎雙目注视而石化柏修斯通过观察青铜盾牌上映出的女妖形象来将其斩杀。卡尔维诺认为这是一则绝妙的譬喻暗示着创作者与外部世界嘚关联,是可依循的写作之法我知道自己无力搬动千山万壑,那么也许我可以高高举起一个水盆映出世间的粼粼倒影。

以上文章刊于《雨花》2019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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