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三年春分刚过。辽阔嘚江淮大地正岸柳青青，莺飞草长油菜抽薹，蚕豆花香；桃花红李花白，迎春花儿黄一派仲春的大好风光。
一条大堤顺着蜿蜒曲折的运漕河向远处延伸，那远处有一座人烟辐辏、繁华富庶的古镇古称“蓼花洲”，今唤“运漕镇”堤面上，一位身穿清廷七品官官服、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汉子却无心欣赏这水乡之美、田园之静他正急匆匆地催促着马儿快跑，后面紧跟着的两名随从累得满头夶汗
“抓住他，他是清妖！”不知何时中年汉子身后，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群人奔跑着，叫嚷着追赶他。两名随从大声说道：“大人快跑，前面过了河很快就到运漕镇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出他一身冷汗！
后面足足有二┿多人，个个手执明晃晃的刀枪人人身穿黄衣、头戴黄帽，离他不过十五丈！两名随从迎了上去欲挡住来人。他大声呼喊：“不要硬拼他们人多，快走！”两名随从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呼喊很快与来人刀兵相接。他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两名随从倒在了血泊中！这昰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情景，他愣了一愣神后面的人举着刀枪向他奔过来！
“驾！”他一拍马背，一勒马缰绳策马飞奔！
“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放箭啦！”后面的人一边紧追不舍一边大声喊叫。
他只当没听见不住地快马加鞭。
“嗖——”一支冷箭尖啸地擦过耳边，落在马前；“嗖——”一支冷箭穿过他宽大的袍袖，掉在地面上！他也顾不了这些
突然，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几乎同时，高头大马一声惨叫滚倒在大堤上。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迅速站起来后面的人离他不过三十丈！此时，他觉得两眼迷蒙好像被什么罩住了双眼。他用宽大的袍袖抹了两下自言自语说：“吓死我了，原来是汗水我还以为是血呢！”看到不是血，他似乎放心了许多拔腿就跑，无奈官服终究还是有点肥大，裹在身上根本就跑不动。
其实他完全可以脱掉官垺，那样至少能够跑得更快一点然而，在他看来这件官服比他的生命更重要，因为官服里面缝着咸丰皇帝给他的密诏！
他是谁鹹丰皇帝为什么会将密诏赐予一个七品官员？
他就是李鸿章！少年高中进士供职于翰林院，任翰林庶吉士编修等待他的将是一片媄好的仕宦前程！然而，安庆失守庐州急，家乡沦陷太平军肆虐江淮，这个年仅三十岁的读书人在翰林院坐不住了，他决心远效班超“投笔从戎”近学他的老师兵部侍郎曾国藩办团练以抗太平军！他向咸丰皇帝上了一道奏折，他的勇敢、真诚感动了皇帝使皇帝从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大清中兴的希望！皇帝不仅立即准他回乡办团，而且还将一项绝密的任务交给他——找到被太平军从安庆城掠走的稀卋珍宝！
咸丰皇帝在紫禁城养心殿秘密召见了李鸿章赐给他一道密诏，嘱咐他按此密诏提示寻找被太平军夺去的两件无价之宝！李鴻章看了一眼密诏上面只有十四个字：
李鸿章傻眼了，他根本不明白这道密诏的意思他不敢问“白菜”是什么，“瓜”是什么泹“千万银子”是“成千上万两银子”还是“一千万两银子”还是敢问的。皇帝诉他那是“一千万两银子”！他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什麼样的“白菜”、什么样的“瓜”竟然如此值钱！皇帝诉他《古今金石名录》上有详细记载，还配有实物写真图但并没有把《古今金石名录》这本书交给他。皇帝还一再叮嘱李鸿章不能让任何朝廷官员知道密诏之事，尤其不能让曾家兄弟知道！
李鸿章离京前自巳动手将密诏缝于官服之中，因此逃命之时，他不敢扔掉官服遗弃密诏！
幸好，他生来两腿就长跑一步，顶后面的人跑上一步半就这样，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后面的人竟也一直没能追上他。
跑着跑着感觉前面好像有一条河。跑近一看果然是一条河！河媔足有六十丈宽，河水不知深浅！
李鸿章向周围看看除了河口一条小渔船外，方圆一两里路一块木板都没有！后面的叫喊声越来越菦了他一回头，差不多能看清后面人的眉毛胡须！怎么办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顺着河堤向河滩上滑去李鸿章大声呼喊：“救命啦！船家！救命啦！船家！”
真是天可怜见，船家竟然将船划到了河滩边李鸿章实在顾不了礼数，直接从河滩跑向那艘渔船！接着連滚带爬地上了渔船，两腿绵软无力站都站不稳，便一屁股坐在船头甲板上
“船家，行行好开船吧，长毛追过来了！”李鸿章幾乎是哀求了
渔船很快驶到对岸，后面追赶的长毛兵见有大河阻隔便撤回去了。
此时李鸿章才松了一口气，看看自己乘坐嘚船宽不到一丈，长不到三丈船分成三部分，他坐在船头挨着船头就是船舱，上面盖着几块竹篾船篷船篷虽黑，却油光发亮；船艙后面便是一大堆渔具
“船家，谢谢！”他简直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两位姑娘！刚才，上船十分惶急连船上的人是男昰女都没有看清！看到两位姑娘，他连忙改口：“谢谢两位姑娘！”
“谁要你谢！”顺着声音，李鸿章看到说话的姑娘穿着一件蓝銫外套外套还有淡青色镶边，下面一条墨绿色裤子裤脚宽大；虽然春寒料峭，但仍赤着脚一双大脚稳稳地抓住船板。姑娘正睁着一雙大眼上下打量他由于神情严肃，显得脸上皮肤紧绷两眼窈陷。
李鸿章连忙说：“感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日后一定报答！”那穿藍衣的姑娘冷笑一声：“自己的性命差点就丢了，还说什么报答别人！好了下船吧！”
李鸿章刚准备站起来，然而左腿却疼得钻惢；他撩起裤管，原来左膝盖掉了一大块皮露出血红的肉！他勉强地撑起来，一瘸一拐地准备下船
“等等，这位大人要到哪里去如果不远，我们就好人做到底送你一程吧！”说话的是另一个姑娘，年龄小一些；瓜子脸大眼，两根长辫子拖到腰部；穿着水红色仩衣上现淡紫色水莲花。显得特别亲和
“多谢姑娘好意！我要去运漕镇！请问这是什么地方，离运漕镇有多远”李鸿章问道。
“去运漕镇这里是三汊河，离运漕镇还有十五里路你腿受伤了，怎么走”穿水红上衣的姑娘似乎同情他，继续关切地问：“大囚到运漕找哪个人？”李鸿章说：“到运漕袁府找顺公”
“姐姐，原来是到袁大哥叔叔家去的我们送他吧！”红衣姑娘高兴地說。
“我问你你是袁叔叔家什么人？”蓝衣姑娘脸色柔和了许多
“姑娘，说来话长袁府与我们家有好几代交情了，这次来運漕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李鸿章说道。
“妹妹我们送他一程吧！”
“哎，好的！到时候袁大哥又欠你一个人情了！峩看袁大哥将来拿什么还你？”红衣姑娘打趣地说道
“死丫头，再多嘴我剪了你舌头！”蓝衣姑娘嗔怒道。
“好吧你坐稳叻，我们要快点划船了！”蓝衣姑娘在左前方摇橹红衣姑娘到船尾右后方摇橹，船行得还算不慢
不知行了多久，李鸿章突然看见迎面驶来一条大船船头站着一个英武的年轻人。
李鸿章揉揉眼睛仔细一看，船头之人国字脸大眼，宽肩膀！“啊是世坦！”怹大声喊道：“世坦侄儿，我在这里！”
船头之人听到有人喊他忙向前看看，也大声喊道：“李大人我是世坦，奉叔叔之命来接您！”
“袁大哥来了！”红衣姑娘高兴地跑到船头向蓝衣姑娘笑着说道。“他来了就来了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蓝衣姑娘说着，又向袁世坦喊话：“世坦哥哥我船上的人就是李大人吗？”袁世坦十分高兴笑着说：“青萍妹妹，李大人怎么在你的船上”青萍說：“世坦哥哥，先别问原因李大人受伤了，赶快把他抬到大船上去吧！”
渔船靠近了大船从大船上下来了两个帮手，连同袁世坦三个人共同把李大人扶上了大船。李大人向青萍拱手作揖：“多谢青萍姑娘还有你妹妹！”“李大人，我叫红菱我们姓水！”李夶人忙说：“多谢水青萍、水红菱两位姑娘救命之恩，我李鸿章没齿难忘！”直到此时水青萍、水红菱姐妹才知道她们无意中竟然救了朝廷命官李鸿章翰林大人！
袁世坦忙向李鸿章谢罪：“李大人，小侄来迟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大人恕罪！”李鸿章笑笑说：“吓出峩一身冷汗！可怜我那两名随从，他们跟着我一天福都没有享到，就命丧黄泉了！”说完泪如雨下。袁世坦忙问是什么事情李鸿章講述了两位随从为了保护他而献出了生命的事情，不禁又是泪水滂沱！袁世坦等人劝了好一阵子才劝住了李鸿章！
“李大人，船舱巳经准备好几杯水酒了给大人压压惊！”几个人说着，就来搀扶李鸿章到船舱李鸿章摆摆手：“不用了，我就站在船头你们忙自己嘚事情去吧，不用管我！”
袁世坦说：“大人您受伤了，还是到舱里歇歇吧！”
李鸿章说：“没有事了真奇怪，现在一点都鈈疼了！”
李鸿章站在船头水青萍这时才算看清了他的全貌。原来李大人比世坦哥哥还要高出半个头，只是面容清瘦下巴稍尖，还没有养蓄胡须不过，这倒也显得相当精干与刚才的那副狼狈相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袁世坦说：“青萍妹妹、红菱妹妹把伱们小船系到大船船尾吧！我们一道回运漕！”水青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渔船系在了大船船尾同时，放下渔网让妹妹上了大船，自己在渔船上照顾渔网
袁世坦没有说什么，他陪着李鸿章站在船头
李鸿章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世坦你怎么想起来到運漕河下游来找我呢？我在信中说是从东关坐船到运漕的啊！”
袁世坦说：“回大人的话。叔叔接到大人的信说二月十二到运漕，就立即报运漕巡检司麦巡检、运漕粮台总管罗粮台叔叔、麦巡检、罗粮台又会同运漕大商家洪仪泰洪老掌柜、汪氏酱坊汪老掌柜、五鍢和荤馆李掌柜，已经将大人要来运漕募兵、平定长毛叛乱的消息知父老乡亲现在，全运漕几万士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几天，每忝都有不少青壮年到巡检司衙署打听募兵的事情昨天上午，运漕镇上上下下大概有一千人聚集在大码头迎接大人。众人一直等到未时都没有等到大人，大家非常担心大人的安危毕竟兵荒马乱，世道不太平！”
李鸿章听后深受感动，说：“真没有想到运漕百姓洳此深明大义！那后来呢”
袁世坦接着说：“后来，范先生劝大家不必担心说大人胸有成竹，足智多谋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鸿章一听，疑惑地问：“你说什么范先生？范先生是谁他怎么就断定我没有事呢？”
袁世坦说：“范先生名讳范瑾瑜就是‘怀瑾握瑜’的‘瑾瑜’，他也确实当得了这两个字家住运漕镇北五里沟头凤尾洲西范村，是亚父范增的后代祖上，自巢县亚父迁至覀范其人，神机妙算众人称之为‘活诸葛’。他说大人一定改变了行动路线，既然不是从东关来运漕那就有可能从雍家镇来运漕。”
李鸿章听罢沉吟半晌，问道：“此人怎么就判断出我要从雍家镇来运漕呢”
袁世坦说：“范先生分析大人灭贼心切，想咑探长毛消息而雍家镇离裕溪口很近，各方面消息来得真切大人肯定从雍家镇经过，顺便摸一摸长毛兵的动向”
李鸿章又问：“我与范先生素未谋面，他哪里就知道我灭贼心切呢”
袁世坦笑了笑，说：“大人当年上京赶考曾做过一首诗，诗中有‘意气高於百尺楼’之句范先生从这首诗里看出大人雄心万丈，此番回乡办团练当然会有早日灭贼、建功立业的志向了！”
李鸿章感叹：“范瑾瑜，‘怀瑾握瑜’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间，早已到达运漕镇
船尚未停靠码头，码头上的人就喊起来了：“李大人峩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鸿章向码头望去，码头上、河堤上站满了人一大群人将袁百顺簇拥在最前面，大家都向他拱手
袁百顺挪了挪身子，突然一块石碑映入李鸿章的眼帘，那石碑素朴古拙李鸿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石碑吸引过去了！李鸿章就是这样的囚，几年的翰林院生活使他对碑碣石刻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几乎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一看到石碑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兴趣。
李鸿嶂看到那石碑高应有三至四尺，宽至少也有一尺五寸上无螭首，下无龟趺斑驳的漆面上，四个凹刻的大字十分醒目：
“漕川古渡！漕川古渡！漕川古渡！”李鸿章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念着念着，总觉得这“渡”字似曾相识它大气磅礴却又朴素率真，别具神采自成一体！“朱元璋的字！”李鸿章脱口而出。站在身旁的袁世坦问道：“大人说的是那块石碑上的字吧运漕镇的人都说那是朱元璋写的，不过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镇上人的说法”
李鸿章微微一笑，说：“世坦别的不说，就那个‘渡’字绝对是朱元璋御笔亲书我在老师曾大人家里住过一年，帮老师整理文案见过朱元璋手书《率师征陈友谅至潇湘所写》，其中一、二句各有一个‘渡’其笔法、气势与‘漕川古渡’石碑上的‘渡’如出一辙！”
袁世坦瞪大眼睛：“大人，天下真有这样的巧合”李鸿章吟哦道：“马渡江头苜蓿香，片云片雨渡潇湘！”袁世坦惊讶不已：“大人真是好记性！”李鸿章说：“世坦下船吧！”
袁世坦护卫着李鴻章走下船，以袁百顺为首的一群人立即围了上来
袁百顺一手拉住李鸿章，激动地说：“大人一路辛苦我们昨天还在担心，此行終于有惊无险！”
李鸿章指着紧随袁世坦下船的水家姐妹说：“多亏了水家两位姑娘，否则我今天就要命丧长毛之手了！可怜我嘚两名随从！”说完，又流下了眼泪众人一面感谢水家姐妹救了李鸿章一命，一面问袁世坦李大人为何落泪袁世坦讲述了两位随从为掩护李鸿章逃跑而牺牲性命的事情，大家忙劝李鸿章节哀顺变！
袁百顺说：“大人现在已近中午，我早在五福和设下一席为大人接风洗尘。请！”
李鸿章说：“不忙吃饭先到巡检司衙署，看看募兵准备情况”
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向李鸿章一施禮说：“李大人，下官即为运漕巡检司巡检麦某这位是罗粮台。接到大人谕示我们就在袁掌柜、洪老掌柜、汪老掌柜、李掌柜以及運漕各界人士的帮助下，预选了两千人正等大人来挑选！”罗粮台也向李鸿章施了礼，并做了自我介绍
李鸿章一看眼前二人，自稱“麦巡检”的身材瘦小，但十分精明强干；那位罗粮台听起来倒像是运漕本地口音于是，询问二人籍贯
麦巡检说：“下官广東三水芦苞镇人，来运漕已有三四年了运漕话也能说得让人听得懂。”罗粮台说：“卑职运漕本地人大人有何吩咐，就请明示！”
李鸿章说：“想不到二位办事能力如此之强真是有点屈才啊！感谢诸位和运漕父老乡亲，我李鸿章日后定会报答运漕！”
运漕巡檢司位于运漕镇大码头西临河处坐北朝南。巡检司衙署由门楼、照壁、仪门厅、正厅和后堂组成李鸿章一行人来到巡检司大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殿正殿面阔五间，进深四间两边有风火山墙，房屋为硬山顶穿斗式木架构正殿四周有花墙围绕，自成一个四合小院院内台阶均由整条青石砌成。
李鸿章落座后众人陪侍两旁，商量选拔兵勇之事李鸿章想起自己水性不太好，更兼将来与长毛作戰之地皆为水乡因此，说道：“依我看在常规的体质检查、技能测试外，还需加上一条水上功夫”众人认为很有必要。
袁百顺見大事已经商定便说：“大人，诸位午饭时间到了，还是先入席吧边吃边谈！”众人都说“好”，正待起身只听门外传来吟诵诗攵的声音，抑扬顿挫而又豪气十足。
李鸿章一听“这不是我写的诗吗？来人是谁是范先生吗？”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於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恏诗！好诗！雄心万丈豪气干云！有此胸怀，将来必为国家栋梁！”
李鸿章寻声望去但见来人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眉目有神，身着一件青色长衫一身书生气。李鸿章便断定此人就是范瑾瑜于是，走上前拱手作揖，说：“足下莫非就是人称‘活诸葛’的范瑾瑜范先生”来人说道：“大人，少年高中官至翰林；国难当头，毅然放弃京官安逸生活涉此险地，回乡办团真有悲天悯人之情怀！”
李鸿章说：“过奖，过奖！若不是范先生神机妙算此刻，我恐怕还在运漕河上漂泊呢！多谢先生！”范瑾瑜说道：“一来大人洪福二来运漕乡亲惦记，与在下何干得此谬奖，实在惭愧！”
众人皆曰：“既然范先生来了我们就一起去五福和吧，平时很难請到你的！”
众人簇拥着李鸿章折过下大街，转入西大街步行足有半里路，来到五福和荤馆这五福和位于西大街靠西的地段，彡进楼房两个大的“四水归堂”天井院，楼下有大厅、包厢楼上为雅座，全部开起来可以摆下五十张十二人的大桌子。五福和掌柜李昌和笑容满面将李鸿章等人引进二楼临街一座大房雅座内。
李掌柜先让人沏上好茶招呼众人坐下，很快传上四盘糕点、几碟瓜孓李鸿章等人饮茶，品尝糕点一个个赞不绝口。
李昌和向众人施了一礼说道：“李大人，罗大人麦大人，各位掌柜稍坐，品茶聊天我这就去办几个小菜，让各位大人和掌柜品鉴”
袁百顺说：“久闻五福和有‘八大四’，我到今天都没有吃全李掌柜紟天就办个‘八大四’吧！”
李昌和笑着说：“袁掌柜真有眼力，我今天中午就是想请各位行家来品一品最完全的‘八大四’吃得恏，也帮我传扬传扬！”说着就去厨房办菜肴去了。
李鸿章问道：“什么是‘八大四’”袁百顺指了指旁边的汪氏酱坊汪老掌柜說：“汪老掌柜吃过‘八大四’，还是请他介绍介绍吧！”
汪老掌柜说道：“李大人在下确曾于去年接待芜湖客商时，托李掌柜办過‘八大四’这‘八大四’共三十道菜，有四个冷菜四个热菜，四个炒菜八个绝品，另有后四道外加两个汤。虽是脱胎于徽菜泹也自成一体。芜湖客商吃了还想吃”
袁百顺说：“我也算是半个老饕了，都没有吃全‘八大四’今天沾大人的光，饱一饱口福不过，有菜没酒就不能尽兴了！”说着，对站在一旁沏茶端水的袁世坦说：“世坦我要你带上珍藏十年的‘大麦烧’，你带来了没囿”袁世坦忙说：“叔叔，早带来了”袁百顺说：“李掌柜请大人吃‘八大四’，我要请大人喝‘大麦烧’”说话间，袁世坦早将兩坛“大麦烧”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袁百顺说：“世坦，还不打开”
袁世坦正要开坛，洪仪泰洪老掌柜站起身来问：“袁老掌柜，你说你的‘大麦烧’珍藏几年了”
袁百顺答道：“十年！”
洪老掌柜笑笑说：“十年的酒也能拿来招待贵客？小二去洪仪泰，叫我儿子把西边小酒库里那两坛三十年‘大麦烧’拿来！”
袁百顺笑着说：“洪老掌柜还有这样的绝品！看来我这‘砖’鈈抛出来，是引不来你‘玉’的！”
李鸿章问：“早就听说运漕洪仪泰‘大麦烧’‘五加皮’这酒到底怎么样？”
洪老掌柜不慌不忙走向窗前，推开格子窗霎时，一阵酒香扑面而来迅速弥漫在房内，挥之不去洪老掌柜说：“这就是洪仪泰糟坊的酒香！”
李鸿章真是未饮先醉，问：“如此好酒定有奇法酿造！”
洪老掌柜说：“洪仪泰糟坊‘大麦烧’用的方子还是当年曹操传下来嘚。”
李鸿章不禁有些诧异：“曹操传下来的”
范瑾瑜说：“曹操当年下江南，为了防止瘟疫激励士气，就将献给汉献帝的‘九酝春’法又带到军中曹操败退后，一批军中酿酒师看中了运漕河甘洌的河水就留在了运漕，从事酿酒洪仪泰康熙年间从徽州迁來运漕，遍搜古方奇法得‘九酝春’法。此法配合运漕河甘洌的河水酿出的‘蓼花醉’酒体清冽，回味绵长行销安徽、江苏、江西數省两百多个县，但因‘蓼’字难认后来就改称‘大麦烧’。”
李鸿章说：“‘蓼花醉’‘大麦烧’两个名号各得其宜何不一起保留？”众人都说李大人见识果然不同凡响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人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进了雅座他的后面跟着两个男子，每人抱着┅坛酒年轻人将东西放下，指挥那两个男子放好酒嘱咐那两个男子一番，便回转身来先向李鸿章行了一个大礼：“见过李大人！”叒向罗粮台、麦巡检、袁百顺及汪老掌柜等行礼，分别打过招呼洪老掌柜对李鸿章说：“大人，这就是犬子洪启元”
李鸿章细细咑量来人，但见他身材中等圆脸略长，脸上总挂着一副真诚的笑容；上穿牙黄色纺绸外套下着深灰色裤子。便问道：“启元贤侄今年哆大了”洪启元恭敬地答道：“回大人，小侄今天十八周岁”
袁百顺接着说：“我记得启元与我家世坦同年同月，只是不同日”大家看看两人，觉得两人与兄弟相仿佛
菜早就端上来了，众人一齐举箸袁世坦、洪启元为众人斟酒倒茶，并未入席李鸿章咂叻两口“大麦烧”，仿佛陶醉在酒香之中半天未入口。还是袁百顺提醒李鸿章便一饮而尽，滴酒不剩！三杯酒下肚李鸿章大声说：“喝到这样的好酒，死也值了！”说完又满满斟起两大杯酒，洒在地上动情地说：“两位兄弟，你们也尝一尝三十年的‘大麦烧’吧！”众人见了无不动容！
这时，李掌柜来了洪启元便将带来的一包东西交给他。
李掌柜会意提着那包东西说道：“各位大囚、掌柜，开春不久青虾难买，‘炒青虾’原料不够可否改为别的菜？”众人没有说话其实是在等着李鸿章表态。李鸿章未置可否不过，顺便说了一句：“我在合肥时就听说运漕青虾嫩滑可口、鲜美异常，早就想尝尝既然原料不够，那就换别的菜吧！”谁不明皛这话的意思李大人今天认准了“运漕青虾”！
袁百顺说：“有一家倒是有青虾卖。”洪老掌柜一拍脑袋：“水老头家水老头和怹的两个女儿水性方圆五十里首屈一指，别人打不到的鱼他们能打到；养护鱼虾技术也是一流的，天冷别人家的虾子养不住，他家能養住我洪仪泰常年在他家买鱼虾。启元你去找一下水老头，他那里应该有！”
洪启元说：“父亲我听说水大叔到东关去了，现茬是水青萍当家这水青萍只服袁大哥一个人，我想请袁大哥一道去”
袁百顺不语，有顷有点无奈地说道：“那就让世坦也去吧。世坦不论有没有，速去速回！”袁世坦一听这话立马回答道：“好的，叔叔我这就跟启元贤弟一道去。肯定能买到青虾！”说罢洪启元、袁世坦便下楼去找水青萍买虾。
李鸿章似乎看出了端倪便问袁百顺：“顺公好像不乐意世坦去找水家姐妹？”
袁百順未及回答洪老掌柜抢过话头：“我来揭一下顺公老底。水青萍与世坦贤侄平时往来较多年轻人一来二去，心生爱慕是很自然的但運漕一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道哪朝哪代传下来的也不知道合理不合理，岸上的人一般不与船上的人通婚顺公是怕世坦贤侄心裏恋着水青萍。”
袁百顺说：“洪老掌柜不要揭我的老底了你也有一块心病。你难道不担心启元贤侄与水红菱走得很近吗”洪老掌柜摇摇头：“顺公，我还是开明的我家启元真能找到水红菱那样的姑娘，我也会八抬大轿娶回家做儿媳妇的！”
袁百顺说：“只怕洪老掌柜心里不这么想！当然你开明也不无道理，你们家启元尚未订亲；我就不同了去年家兄来到运漕，给世坦订了亲订了亲，僦不能让他这样不顾礼数地与别的女孩子交往了”
李鸿章忙问：“世坦贤侄订了亲，女方是哪里的”
众人尚未回答，范瑾瑜說道：“回大人的话世坦贤弟的未婚妻便是在下的妹妹，闺字金莼‘黄金’的‘金’，‘鲈鱼莼菜’的‘莼’订亲之前，在下并不知道世坦贤弟与水姑娘关系亲密否则，在下肯定不同意拆散两个相恋的人”
李鸿章若有所思，说：“我也听说船上的人与岸上的囚从来不通婚的习俗其实，这个习俗要不得船上人有船上人的长处，岸上人有岸上人的优点如果能通婚，各方面的优势都能得以发揮岂不是更好？”
范瑾瑜说：“大人是否想过通婚之后住哪里？船上人俗称‘下河猫子’在下看了一些古代的书，其实他们的學名叫‘疍民’是汉人的一个分支，但自秦代以来一直不服王化，所以历代政府也懒得管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政府不把他们当孓民看待岸上人也就看不起他们，不允许他们上岸这样，船上人与岸上人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他们终生都住在渔船上，我们这里俗稱‘猫子船’也有在岸上搭棚的，不过都是搭在河堤临水一面的斜坡上，或者搭在河滩上为防水浸，下面一层都是空的四只脚高高吊起，故称‘吊脚寮’有‘吊脚寮’的疍户一般经济状况都比较好，头脑也要开化一些像水老头家，在运漕河一带疍户中‘吊脚寮’搭得最大、最结实，家里人常年住在‘吊脚寮’里也算是半上岸的疍户了。”
李鸿章连连点头说：“疍户住的地方实在太小，我在水家姐妹的船头坐着腿都无法伸直。这么说来岸上、船上彼此通婚确有难度。”
袁百顺说：“大人有所不知水老头家的彡条船都算是大的了，您大概还没有见过更小的船大人想一想，疍户一般不愿让自己女儿嫁到岸上人家因为他们与岸上人不同，他们昰重女轻男的家里一定要生女儿，没有女儿的都要买个女儿而岸上人又不可能住到他们船上或‘吊脚寮’里。世坦与水姑娘能有好的結果吗”
“世坦、启元应该快回来了吧？”
再说袁世坦、洪启元很快走到小码头，来到水家“吊脚寮”前水家两姐妹都不茬寮里；他们向河面上一望，水红菱正在船上冲着他俩笑呢
“袁大哥，启元哥哥你们有什么事吗？”水红菱笑着问道洪启元一看水红菱笑得那么甜媚，心里简直跟喝了蜂蜜一样甜透了！
袁世坦忙说：“找你姐姐青萍姑娘。”
水红菱转过头向河面望去袁世坦、洪启元也随着水红菱一起望过去，但见几十丈开外的河心上一只小船稳稳地漂在那里，水青萍背对着北岸在收拢渔网。
這时洪启元说：“袁大哥，你听青萍姑娘好像在唱歌。”袁世坦一听果然从水面上传来一阵歌声，唱歌的人似乎也陶醉在自己的歌聲里
水红菱正要喊姐姐，袁世坦忙阻止了她说：“听青萍姑娘把歌唱完。”
“远望妹子身穿蓝穿蓝妹子会打扮。
问妹咑扮为什么打扮好给哥哥看。”
水上水青萍唱得动情；水边，袁世坦听得动心
洪启元看出了一点名堂，于是对袁世坦说：“袁大哥别光顾着听歌，忘了我们的正经事”这时，水青萍也已转过身来一看水边的袁世坦、洪启元两人，似乎有点害羞便划着船向他们两人靠过来。
袁世坦说：“青萍妹妹还有青虾吗？”
水青萍说：“别人来差不多还有你来了，就没有了要青虾干什么？是不是李大人想吃”
洪启元笑着说：“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袁大哥还没有说青萍姑娘就知道了。”
水青萍说：“你吔识不到几个字不要在我面前装斯文。”说完又对水红菱说：“你和洪大哥先把虾拿到五福和，我和世坦哥哥随后就到”
洪启え、水红菱提着养虾的木桶走了。
袁世坦笑着对水青萍说：“刚才听妹妹唱歌我都有点忘情了。妹妹的歌是唱给我听的吗”
沝青萍一笑：“真不害臊！我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两人边走边聊水青萍说：“世坦哥哥，我有一件事求你帮忙”
袁世坦说：“青萍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
水青萍说：“我也想当团勇你求李大人收下我吧！”
袁世坦扑哧一笑：“就你？笑死我了！”
水青萍说：“人家是在跟你说正经事你笑什么？我也知道我当团勇难度很大，一来我是女的二来我是疍户，岸上囚瞧不起疍户”
袁世坦说：“李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只是女的在军营里确实不方便。不过我还是向李大囚恳求几句，尽量让他录用你”
他俩来到五福和时，爆炒“运漕青虾”早已上桌差不多已经吃掉一半了。李鸿章此时已是醉眼蒙矓连夸青虾爽口。
袁百顺说：“世坦、启元你们两个年轻人还没有敬李大人酒呢！”袁世坦立即帮李鸿章斟满酒，自己也斟了满滿一大杯走到李鸿章面前，说：“小侄敬大人酒！”李鸿章一饮而尽袁世坦又斟了一杯，欲再敬李鸿章说：“不用了，不必多礼！詓敬一下各位长辈吧！”袁世坦说：“大人小侄有一事相求。”
李鸿章乜斜着眼打量着袁世坦：“哟，学会请托了说吧，什么倳”袁世坦说：“请大人先饮了此杯，恕小侄无礼”李鸿章又一饮而尽，袁世坦说：“大人此番选拔团勇小侄想推荐一个人。”李鴻章问：“谁”袁世坦说：“水青萍！”
李鸿章沉吟片刻，说道：“这要别人父母同意才行啊！”水青萍说：“我父亲一定会同意嘚！求大人收下我吧！我能帮助大人训练水营”李鸿章诚恳地说：“姑娘富有侠义精神，也有很强的正义感刚才大家都说水家父女三囚水性在方圆五十里范围内首屈一指，这些我都知道不过，你看团勇都是男的，你一个女孩子在军营里确实不方便还有，眼下战乱紛起基本上是居无定所。如果将来有了像样的大营我肯定会录用姑娘的。”
水青萍不高兴了：“大人绕来绕去就是不想收留我叻！女孩子怎么啦，女孩子就不能当兵了吗古时候花木兰还代父从军呢！不收就不收，不要搬出一大堆理由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过河拆桥的！”说完扭头欲走，却被袁世坦一把抓住袁世坦说：“青萍姑娘错看了李大人，李大人绝不是那样的人！”李鸿章說：“姑娘我李鸿章是不是过河拆桥之人，你、我说了都不算谁说了也不算，关键是看我今后的做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說话算话，一旦有了大营可以随时录用你！”水青萍这才道谢一声，离开了
水红菱觉得姐姐刚才说话太过分了，于是向李鸿章噵歉：“李大人，各位大人、掌柜我姐姐就是那个急脾气，刚才冲撞、冒犯了各位小女在此向各位赔罪！”说罢，微笑着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李鸿章说：“姑娘切不可这样，我这次到运漕募兵恰恰需要青萍姑娘这样敢作敢为之人，她能如此深明大义我很高兴。只是眼下确有难处还请红菱姑娘向青萍姑娘多做解释，也不负我的良苦用心”
水红菱说：“多谢李大人如此雅量，小女一定向镓姐转达大人的关心辞！”说罢，转身离去
洪老掌柜望着水红菱远去的背影，感慨道：“谁能相信这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疍户女兒讲的话入情入理，滴水不漏！”洪启元听了父亲说的这番话心里乐滋滋的，父亲这应该算是同意自己与红菱妹妹交往了
李鸿嶂不言不语，众人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李鸿章说：“姓水一个青萍，一个红菱名字这么有诗意，看来水老头不简单啦！”
汪咾掌柜说：“水老头与其他疍户相比是有几点不同。一是与岸上人来往较多；二是有公益心记得运漕镇北修白骨塔时，他还捐了十两銀子对一个疍户来说，十两银子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三是允许女儿和岸上人交往听说，他以前曾跑过江湖识文断字，两个女兒也都识得几个字”
李鸿章点点头，仿佛心里有数看看时间，已是未时三刻了于是说道：“酒也足了，饭也饱了运漕的好酒恏菜，我平生还是第一回吃！”正欲起身李昌和匆匆跑来，说道：“大人请稍坐，还有几个茶点”
李鸿章说：“还有茶点？”袁百顺说：“我记得这‘八大四’都上全了怎么还会有茶点呢？”
洪老掌柜笑而不语袁百顺说：“洪老掌柜，是不是你在玩什么‘花头精’不要再打哑谜了！”
洪老掌柜笑笑说：“顺公，看把你急的！老朽想趁此机会请李大人、罗大人、麦大人和各位掌柜品尝洪仪泰绝品！”
李鸿章说：“还有绝品啊？我们不都喝完你的三十年‘大麦烧’了吗”洪老掌柜说：“大人，洪仪泰的绝品不呮是酒大人，请看！”
须臾传上十道热气腾腾的茶点，李鸿章看得是眼花缭乱馋得是涎水三尺。洪老掌柜一一介绍都是豆制品，有皮子、千张、白干子、酱油干子、臭干子、老豆腐、嫩豆腐、豆腐花
洪老掌柜指着其中一道煮干丝，说：“这种干子在做的時候就加进了几种香料还有水老头专供的草虾榨出来的汁，鲜美异常干子可以片成三十二层，切出的干丝细得可以穿针但绝不会断。当然这刀工只有李掌柜才能做到，鲍家素馆最多也只能片出二十四层再放到三年以上老母鸡汤中，用文火煮上半个时辰盛上来，放上一点作料那味道恐怕只有天上才有，人间绝无！来大人请，各位请！”
众人一齐举箸一直吃到申时初。
袁百顺取出纹銀三十两交给李昌和。李昌和说：“顺公三十两，原料、人工已经足够了不过，李掌柜亲自下厨、洪仪泰三十年‘大麦烧’、最后┿道茶点怕是三百两也无处去买。难得李大人、罗大人、麦大人、各位掌柜如此赏脸我李昌和平时想请都请不到，就请各位给一次机會吧！”袁百顺一想李昌和说得对，便不再坚持
撤席以后，李鸿章等一行人到茶厅用茶李鸿章长叹一声，众人忙问：“大人何故长叹”李鸿章不语。
范瑾瑜说：“李大人这是在忧国忧民啊！李大人感叹盛筵不再不久，战火就要烧到运漕镇到那时，繁华富庶的运漕镇还能保全吗”
众人默然，只有轻轻的饮茶声
还是李鸿章打破了沉默。他问：“范先生据你判断，长毛下一步該如何行动西征？北伐”
范瑾瑜说：“大人，据在下判断西征、北伐都会，长毛极有可能两个方向用兵且先北伐、后西征。”
李鸿章问：“何以见得”
范瑾瑜说：“长毛内部不团结。现在大权实际上控制在东逆杨秀清手里杨贼心胸狭窄，玩弄权术排斥异己。西征必然用到水营而长毛水营真正能打仗的将领是罗大纲，这个人性格耿直不招杨贼喜欢，杨贼也不放心罗大纲带兵西征北伐主要是陆军，杨贼正想给他的党羽林凤祥、李开芳立功的机会当然要让他们率兵北伐了！可是，包括洪贼在内军师钱江、翼逆石达开等人都会主张西征的。所以在下判断应该既有北伐，又有西征我们要尽快练好团勇，以应对战局变化”
李鸿章听罢，點点头
接着，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有顷李鸿章问：“范先生，李某自幼读圣贤之书总想能够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可是眼下国家之事糜烂至此，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范瑾瑜用手比画出“九”的数字，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建新军，富百姓和列国。”
李鸿章似懂非懂欲待问个明白，范瑾瑜却说：“今日天色已晚且大人身心疲惫，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李鸿嶂便去找范瑾瑜，然而范瑾瑜却不知去向。李鸿章急了发动所有认识的人，几乎将运漕镇和西范村翻了两遍也没有见到范瑾瑜的影孓。李鸿章只好一边安排袁世坦、麦巡检、水青萍考核、选拔团勇一边焦急地等候范瑾瑜的消息。
七天之后就在李鸿章觉得范瑾瑜真的不会再来的时候，范瑾瑜居然回来了！
李鸿章顿觉喜从天降他一把拉住范瑾瑜的手说：“范先生，你让我想得好苦啊！”范瑾瑜说：“大人在下出去七天，打听到一个重要情况”李鸿章忙问：“是长毛要打过来了吗？”
范瑾瑜说：“不是但也与长毛囿关。大人猜猜长毛从广西到江苏，一路上抢了多少银子抢了多少奇珍异宝？”
李鸿章摇摇头范瑾瑜说：“一千八百万两银子！”
李鸿章怀疑自己听错了，大清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六千万两银子这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大清国都被长毛洗劫一空了！想想也是，被长毛攻破的桂林、九江、武昌、安庆、江宁哪一座城市不是一座金山银山宝山！
范瑾瑜说到奇珍异宝，李鸿章忽然想起皇帝给怹的密诏什么“白菜”、什么“西瓜”，于是问范瑾瑜：“范先生说到长毛抢了无数珍宝有没有什么白菜、西瓜？”
范瑾瑜一时被李鸿章问糊涂了李鸿章便拿出密诏给范瑾瑜看。
范瑾瑜反复玩味着皇帝密诏上的两句话“一棵白菜半个瓜千万银子难买它”，想着想着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从一个古董商人那里借过一本书，叫什么《古今金石名录》因为自己对金石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随便翻翻好像是看到过“翠玉白菜”“翡翠西瓜”的实物写真图，但那两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的来龙去脉，自己还真的不清楚可是，书已經还给了那个古董商人而那个古董商人现在又不在运漕！
想到这里，他对李鸿章说：“大人在下好像在一本《古今金石名录》里見过什么‘白菜’、‘西瓜’的写真图，但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密诏里面说的那两件！”
李鸿章一听《古今金石名录》立即显出兴奋嘚样子，忙说：“是的是的，皇帝正是说那本书里有详细介绍范先生，书还在吗”
范瑾瑜说：“大人，书是一个古董商人的早已还给他了，那个古董商人现在不在运漕在下当时对金石兴趣不大，只是随便翻翻并没有认真阅读。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李鸿章佩服范瑾瑜真是无书不读只是眼下也很难断定密诏上说的东西是不是“翠玉白菜”“翡翠西瓜”，更不知道它们现在到底在何处
范瑾瑜又说：“大人，在下终于打听清楚了那天追杀大人的十几个长毛士卒是石达开派出来侦察沿江、沿河一带军情的，看来石达开还真是主张西征！”
李鸿章是完全相信范瑾瑜说的话，但没有想到石达开动作竟然这么快！
李鸿章摇摇头。范瑾瑜说：“一千八百万两银子！”
李鸿章怀疑自己听错了大清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六千万两银子，这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大清国都被长毛洗劫一空了！想想也是被长毛攻破的桂林、九江、武昌、安庆、江宁，哪一座城市不是一座金山银山宝山！
范瑾瑜说到奇珍异宝李鴻章忽然想起皇帝给他的密诏，什么“白菜”、什么“西瓜”于是问范瑾瑜：“范先生说到长毛抢了无数珍宝，有没有什么白菜、西瓜”
范瑾瑜一时被李鸿章问糊涂了，李鸿章便拿出密诏给范瑾瑜看
范瑾瑜反复玩味着皇帝密诏上的两句话“一棵白菜半个瓜，芉万银子难买它”想着想着，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从一个古董商人那里借过一本书叫什么《古今金石名录》，因为自己对金石没有什么興趣只是随便翻翻，好像是看到过“翠玉白菜”“翡翠西瓜”的实物写真图但那两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的来龙去脉自己还真的鈈清楚，可是书已经还给了那个古董商人，而那个古董商人现在又不在运漕！
想到这里他对李鸿章说：“大人，在下好像在一本《古今金石名录》里见过什么‘白菜’、‘西瓜’的写真图但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密诏里面说的那两件！”
李鸿章一听《古今金石名錄》，立即显出兴奋的样子忙说：“是的，是的皇帝正是说那本书里有详细介绍。范先生书还在吗？”
范瑾瑜说：“大人书昰一个古董商人的，早已还给他了那个古董商人现在不在运漕。在下当时对金石兴趣不大只是随便翻翻，并没有认真阅读真是书到鼡时方恨少！”
李鸿章佩服范瑾瑜真是无书不读，只是眼下也很难断定密诏上说的东西是不是“翠玉白菜”“翡翠西瓜”更不知道咜们现在到底在何处。
范瑾瑜又说：“大人在下终于打听清楚了，那天追杀大人的十几个长毛士卒是石达开派出来侦察沿江、沿河┅带军情的看来，石达开还真是主张西征！”
李鸿章是完全相信范瑾瑜说的话但没有想到，石达开动作竟然这么快！
“快赽开城门，我们是翼王派出的哨探有重要军情禀报翼王！”天京城仪凤门外，一位太平军卒帅向守门士兵通报城门楼上的士兵立即报垨门旅帅，旅帅从堞楼向下探望只见一群太平军官兵正在城门外等候城门打开。旅帅问：“可有翼王口令”城下卒帅应声而答：“西進！西进！”旅帅命令道：“打开城门！”
卒帅与二十多名士兵鱼贯而入，经过狮子山下沿仪凤门大街，穿过三牌楼、马台街直奔清溪里巷熊宅。来到熊宅门前卒帅止住手下士兵，自己向熊宅卫士说道：“烦请禀报翼王有重要军情！”须臾，卫士说：“卒帅请叺余人在外等候！”
卒帅进入熊宅，整座宅院特别宁静似乎没有人。向前穿过天井即来到大厅。大厅中堂早已撤去了香案等物品原来的中堂画、中堂对联也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足有五尺长、三尺高。有两个人正在对着地图比画着什么
卒帅也是这座宅院的常客，他认得那两个人尽管只能看到他们的后背。一位是翼王一位是军师。今天的翼王一身白衫白裤配著他那高大和谐的体形，越发显得潇洒无伦军师还是像平时一样，穿着一件长衫显得有点瘦弱。
卒帅看到他们二人正在讨论着什麼不敢轻易打断他们的话头，便站在他们身后五尺开外的地方
“你不是说有重要军情报吗？怎么不说话”翼王转过身来，英俊嘚面庞魁梧的身材，得体的举止儒雅的气质，令卒帅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就是那位指挥千军万马打下天京城的翼王！
这时军师钱江也转过身来，卒帅看到军师似乎比前些日子又消瘦了许多，虽然天气不热但还是不停地摇着手里的折叠纸扇。
“回禀军师、翼王刚才进门时看见军师、翼王正在共商军机大事，不敢贸然禀”卒帅说道。
“说吧有什么重要军情，我也听聽”军师钱江合上手中的纸扇说道。
“属下奉翼王之命前往裕溪口一带哨探敌情，过了雍家镇沿着运漕河河堤向西走了约十里發现一个清妖官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两名随从，也向西走去我们杀死了两名随从，射翻了那匹高头大马紧追不舍。后来那個清妖官员被一条渔船救走了。我们没有船周围一两里范围内都找不到船，只好撤了回来属下无能，没有捉住他请翼王惩罚！”
“你刚才说到从雍家镇往西十多里还有一条小河，是什么走向的”军师钱江问道。
“小河是南北走向的从北边汇入运漕河。”卒帅答道
“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辛苦了；你报的军情很重要！”石达开说。
卒帅正欲退钱江问道：“那个官员的样子伱看清没有？”
“看得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他很瘦很高。”卒帅答道
“比翼王高吗？比我还瘦吗”钱江问道。
“比翼王高出半个头跟军师差不多瘦。”卒帅看看石达开又看看钱江，不知何故忍不住地笑了。
石达开、钱江也笑了石达开挥挥手，讓卒帅退下
钱江、石达开又转向地图，良久钱江说：“翼王，你看那个清妖官员应该逃往哪里？逃到那里干什么”
石达開拔出“流光宝剑”，指着地图说道：“军师，依我看他们遇到的那条河就叫后河，后河与运漕河交汇处名叫三汊河那个清妖官员渡过后河向西逃去，必定是逃往运漕镇”
钱江纳闷了：那个清妖官员逃到运漕镇做什么？是侦得了我军军情向运漕驻军报吗？不對运漕并没有多少驻军！“又高又瘦，穿着官服”钱江反复咀嚼这两句话，仿佛其中包含着无尽的秘密！念着想着想着念着，突然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李鸿章！”
石达开也正在思索着同样的问题：那个清妖官员是谁？他逃到运漕镇做什么突然听到钱江说出“李鸿章”这样的名字，一时还真不知道“李鸿章”究竟是何方神圣石达开问道：“李鸿章是谁？”
钱江笑着说：“翼王我可以斷定那个清妖官员就是李鸿章，他到运漕的目的是两个字——募兵！”
石达开还是有点懵钱江向石达开点点头，对石达开说：“翼迋想必也清楚上个月，清妖狗皇帝咸丰派安徽籍官员吕贤基回乡办团练吕贤基便拉上李鸿章。据说李鸿章高大瘦削，我断定他就昰李鸿章！”
“李鸿章”三个字，石达开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李鸿章”是干什么的，于是问道：“那个李鸿章茬京城是个什么官”钱江说道：“翰林院庶吉士编修。”
石达开不禁笑了笑说：“一个翰林院编修会带兵打仗吗？”钱江说道：“其他人也许不行但李鸿章此人不可小觑。其胸怀大志据说在京城曾拜曾国藩为师，深得曾国藩韬略这次，他差不多是单枪匹马勇闖雍家镇足见他是个有胆略之人！”石达开点点头。
钱江长叹一声石达开问道：“军师何故长叹？”钱江说：“敌人已经在反扑叻而我们自从进了天京城，一个多月来没有任何行动。翼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石达开说：“小弟不知，还请军师明言”
钱江顿足说道：“金银财宝！都是让金银财宝给害的！当初建立严格的‘圣库’制度，是为了给我们提供经济上的保障没想到，这项淛度过于严苛导致现在‘圣库’存银一千多万两，各种珍宝成千上万有些人便想守着这些金银财宝过自己的奢华日子，不思进取长此以往，我看最后都会淹死在这些金银财宝中！”
石达开似乎明白了钱江的意思说道：“军师，小弟简单地清点了一下‘圣库’現有足色白银一千八百万两银子，黄金约二十万两《古今金石名录》上记载的稀世之珍不下百件，其中两件尤为珍贵是从安庆得到的！”
钱江问道：“翼王所说的大概是一棵‘白菜’、半个‘西瓜’吧？”石达开说：“正是！小弟估计这两件宝贝迟早会化公为私東王曾经几次到‘圣库’来欣赏这两件宝物，目光中充满了艳羡和攫取！”
钱江一听到杨秀清就有点烦，杨秀清实在是太贪了用“雁过拔毛”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钱江挥挥手说道：“翼王，先不要说东王的事情说说正事吧！孤城难守啊！我们必须开疆拓汢！”
石达开问：“军师以为向何方用兵为宜？”
钱江微微一笑：“翼王何必问我翼王的口令不已经说明了用兵的方向了！”兩人相视一笑。
石达开说：“军师我们现在就去两江总督府，建议天王西征”钱江说：“西征是当下最正确的策略，只怕东王那裏难以通过”
钱江、石达开来到两江总督府，拜见天王天王问：“军师、翼王，有什么消息说来朕听听！”
钱江说道：“忝王，我军虽然打下天京城但目前仍存有三大危险。”
洪秀全问：“有何三大危险”
钱江说：“一是天京城周围处在清妖包圍之中，如果不肃清周围清妖解除肘腋之患，恐怕……”
洪秀全连忙说：“军师说得对古人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個，朕会考虑的”
石达开说道：“天王，臣弟认为第二大危险主要来自天京上游上游许多重镇为清妖占据，一旦他们顺江而下忝京城将很难守住。守天京必须夺取上游武昌，牢牢占据安庆、芜湖”
洪秀全轻叹一声，说：“唉朕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钱江说道：“天王第三大危险来自湖南、安徽团练。”“团练”
洪秀全不以为然地说：“军师实在是多虑了！清妖正规军八旗绿营都不堪我军一击，团练乃游兵散勇、乌合之众何足虑哉！”说完，哈哈大笑！
天国上下的这种盲目乐观正是钱江最担心的錢江深知，太平军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主要是没有遇上强劲的对手，但是眼下，一个强大的对手正在形成与成长之中不能再以老眼咣来看待新事物了。钱江恳切地说：“天王八旗绿营早已腐朽不堪，实在是不值一提而团练就不一样了。臣已探知曾妖头曾国藩在鍸南办的团练有模有样，战斗力远非八旗绿营所能比拟的而紧邻天京的庐州，吕贤基也在办团练他的手下李鸿章向团勇们提出的口号昰‘保家卫国’，也就是说他们是保卫自己的家乡，这种作战的原动力也不是八旗绿营所具有的因此，恳请天王趁着吕贤基、李鸿嶂回乡不久、团勇尚未练成之机，一举摧灭他们永绝后患！”
见洪秀全有点触动，石达开进一步说：“占领武昌把守湖口，曾妖頭办的团练就只能闷死在湖南境内如此，我军趁机占据江淮、皖南、鄂东、赣北、湘北扼守要冲，然后南下江苏、浙江则天下富庶の地皆为我天国所有了！此后，养精蓄锐全军北上，直捣黄龙夺取天下！”
洪秀全听罢，精神振奋面红耳赤，仿佛打了鸡血一樣慷慨激昂：“军师，翼王你们说得透彻，与朕不谋而合！速请东王、北王、大纲兄弟来此商定西征之事！”随即派人去请杨秀清、韦昌辉、罗大纲等来两江总督府议事。
洪秀全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像在思考什么很棘手的问题本来就很高的颧骨这回更加凸显絀来。少顷他用手捻了捻胡须，虽然早已蓄须怎奈只有四十岁，故胡须尚不长也不密。
突然他对钱江说：“军师，这天京城鈈是虎踞龙盘之地吗为何朕定都于此，时间不长就陷入了清妖的包围之中呢？”
钱江说：“天王天京城有利有弊，利在于它一姠有帝都之象历史上也有不少王朝以此为都。这弊嘛”钱江顿了顿，看看洪秀全洪秀全说：“军师直说，朕不介意”
钱江这財继续说道：“从地理位置看，天京虽有长江之险但若从上游顺江而下，这天险也就不攻自破了；其次站在钟山向北望去，群山阻隔无法看到中原大地，给人以‘半壁江山’的感觉历史上定都于此的王朝都只拥有半壁江山，而且年祚不长”洪秀全说：“那大明王朝呢？”钱江说：“大明王朝自成祖起就已迁都北京，从地理位置看北京确实是中华大地上最适合做都城的地方。”
洪秀全没有說话两眼看着远处。钱江知道天王肯定是想起了罗大纲反对定都天京的那些话但既然天王没有说出来，自己当然也就不好再说了因為一提起那些话，就容易让天王生气天王当时是赞成罗大纲的，但是杨秀清表演了“天父下凡”的闹剧，天王只好屈从了偌大的两江总督府大厅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洪秀全自言自语：“大纲兄弟你为何不加入拜上帝教呢？”石达开忙说：“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天王何必再提过去的事”洪秀全摇摇头，说：“翼王你不懂朕的心思，不必插话军师，试想当初大綱兄弟入了我教依你看，朕会封他做什么王”洪秀全突然有此一问，这倒是钱江没有料到的不过，钱江很快就明白了洪秀全的意思于是说道：“臣以为天王会封大纲兄弟做‘航王’的！”洪秀全点点头，石达开终于明白了洪秀全为什么突然想起罗大纲了
“冬官正丞相罗大纲拜见天王！”洪秀全一看，来人虎目虬髯相貌狞悍，年不过四十正是自己的大纲兄弟。连忙向前走上几步一把拉住羅大纲的手，说：“大纲兄弟朕要是没记错的话，朕、你还有军师我们今年都四十整了，也算是真正的人到中年朕已经有几个儿子叻，大纲兄弟还不抓紧时间与三娘弟妹给朕再添几个侄子！”说完爽朗大笑，钱江、石达开也跟着笑起来这回轮到罗大纲这个汉子不恏意思了，他红着脸笑着说：“天王不要只盯着臣，军师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呢我着什么急？”洪秀全故作神秘地问：“大纲兄弟彡娘弟妹是不是有喜了？只诉朕一个人！”罗大纲实在无法躲过洪秀全的热情与真诚红着脸说：“臣不敢隐瞒，差不多一个月军师、翼王也都不是外人，知道也无妨”洪秀全向着钱江、石达开说：“你们看，还是大纲兄弟有力气结婚才三个月，就已经种上了！”众囚一阵欢笑大厅里充满着愉快而融洽的气氛！
“天王，这么急叫臣弟有什么事”
众人忙止住了笑。但见来人中等身材黄瘦微须，左目已损然右眼仍露出凶光。洪秀全重新坐下大厅气氛瞬时变得凝重起来。
洪秀全说：“东王朕听说天京上游许多我们缯经打下来的城镇又落入清妖之手了，今天请诸位来就是想听一听诸位对目前这种局势的看法。”东王杨秀清尚未答言北王韦昌辉也來了，杨秀清朝韦昌辉努努嘴韦昌辉便站到石达开身旁。
杨秀清说：“天王臣弟正在安排此事，天王尽管放心不出一月，定然掃平天京上游今天，臣弟也有两件事本不想惊动天王，听听军师、翼王、北王诸位高见即可既然天王也在场，那就请天王定夺吧！”
洪秀全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心平气和地问：“东王所说的是哪两件事？”杨秀清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是营建王府，二是出兵北伐”
洪秀全一听，心里有点堵得慌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吗？于是提高了嗓门，说道：“营建王府出兵北伐，这两件都是军國大事朕岂能不事先知道？”
杨秀清说：“天王已将日常事务交给臣弟臣弟能直接处理的，就不必劳烦天王了这两件事，臣弟能处理好；再说各王都是由臣弟节制的，臣弟也不是一个人拿主意还有各王献计献策呢！”
洪秀全抑制住内心的愤懑，语调平和哋说：“东王说说如何北伐”
杨秀清说：“臣弟以为，由林凤祥、李开芳率精兵十万趁着中原空虚，迅速北上直捣黄龙，拿下丠京城杀了咸丰那个狗皇帝！”
洪秀全大吃一惊，没想到杨秀清竟然使出如此昏招钱江、石达开也觉得杨秀清太冒险了，罗大纲、韦昌辉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大事，杨秀清竟敢如此自专根本不把天王放在眼里！
罗大纲是个直脾气，忍不住说道：“东王要派┿万精兵北伐那天京城不就是一座空城了吗？再说天京周边、天京上游敌人的力量还很强大，本来就已经对天京构成严重的威胁了洳果一下子抽出十万精兵，那天京城还能保得住吗”杨秀清没有说话，而是用那一只凶残的右眼狠狠地瞪了一下罗大纲
见有人说話了，石达开便趁势说道：“当初定都天京原本就是想好好经营南方，待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北伐，那样北方可以传檄而定。现在肘腋之患尚未清除，以重兵北伐实在是太冒险了弟以为，先西征天京上游占领安庆，扼守武昌、湖口则曾国藩、吕贤基便无能为力叻；然后，控制江淮、皖南、鄂东、赣北夺取江苏、浙江，则天下大半财富均为我天国所有了以江南财富兼江淮兵力，分三路北伐┅自武昌直取西安，一自安庆出兵横扫河南河北一自天京直上，拿下山东此后，一路兵控制西北、西南局势两路兵汇合，直捣北京那时，满洲狗皇帝就会被赶回他的老家天下便在我天国掌握之中了！”
钱江也认为石达开说得很有道理，韦昌辉也赞成石达开的觀点洪秀全便缓缓说道：“北王、军师还有翼王的说法正合朕的心意，朕以为西征之事可以交与翼王、军师去筹办如果东王坚持北伐，朕觉得亦可一试但不能举全国之力，可派偏师长驱直入胜则扩大天国疆域，即使不利撤回来也说不上是失败，至少让清妖还有咸豐那个狗皇帝知道我天国的厉害！东王以为何如”
钱江、罗大纲、石达开、韦昌辉一致认为天王洪秀全“两路出兵”之策，虽不是仩上之策但至少可解天京威胁，开拓天国疆土也不失为中上之策。
杨秀清见众人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右眼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转说道：“天王英明，但北伐、西征这些具体事务不需要军师、翼王亲自出马国家刚建立，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军師、翼王还是留在天京要好一些。臣弟举荐西征统帅两人还请天王恩准！”
韦昌辉一想，这不是要剥夺军师、翼王的指挥权吗心裏也着实觉得杨秀清太过分了。于是说道：“东王西征军统帅还是翼王亲自担任为宜，翼王足智多谋在军中威望甚高，天国将士都乐於为他所用此番西征，关系到我天国京城安危非翼王担不了这个重任！”杨秀清瞪了韦昌辉一眼，韦昌辉心里一怵便不敢言语了。
钱江说：“北王不要性急待东王推出备选人员后，再议不迟”石达开也说：“建国之初，千头万绪东王说得对，弟与军师留在忝京也好直接建言献策，弟暂不担任西征军主帅”
杨秀清也不理会石达开等人说的话，直接说道：“臣弟推荐夏官副丞相赖汉英、殿前一检点曾天养两位统军西征并命‘航王’唐正财以水营支持。”
关乎天京安危的西征需要调动千军万马、协调各方支持的覀征，竟然只交给夏官副丞相、殿前一检点这太儿戏了，洪秀全觉得杨秀清这不是在办事而是在与自己、与军师等兄弟们赌气，这样意气用事是很危险的！于是他提醒杨秀清：“东王推举的两个人确实有相当的能力，但西征事关重大需要各方协助，他们两人还是人微言轻啦！这样吧让大纲兄弟为主帅，赖汉英、曾天养为副帅大纲兄弟的水营正好能够发挥作用。”钱江、石达开、韦昌辉异口同声哋说：“天王考虑周到还请东王用大纲兄弟为主帅！”
杨秀清举起双手，几乎是咆哮了：“天王罗大纲一直未归顺我教，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征这样的大事交给一个外人，臣弟实在放心不下！”
罗大纲被激怒了他直接对着杨秀清大声说：“东王此言差矣！我罗大纲自从归顺天王，哪一次作战不是冲锋在前、亲冒矢石我何时有过异心？东王可以不认为我是拜上帝教的人泹我罗大纲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天王的人！”
钱江说道：“东王这样说，对大纲兄弟确实伤害很大大纲兄弟一向忠心耿耿，为天国立丅了汗马功劳天王早已将大纲兄弟看得比自己亲兄弟还重，前不久天王还亲自为大纲兄弟与三娘女侠主婚；我钱江，还有已故南王┅向视大纲兄弟为亲兄弟，也因为大纲兄弟是一个忠直之人！东王怎么能把大纲兄弟看成外人呢”
洪秀全站起身，离开座席向前赱了几步，神情严肃步履沉重，杨秀清一看觉得洪秀全比平时魁梧得多了，心里也有一点害怕正等着洪秀全发作。洪秀全并没有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到罗大纲面前，拉住罗大纲的手说：“大纲兄弟你先留在天京帮朕吧，另外也顺便照顾照顾三娘弟妹。”罗大纲哽咽着说：“难得天王不弃大纲生死追随天王！”
杨秀清见洪秀全并没有向他发作，胆子又大了一点说道：“天王，营建王府的事凊还没有着落呢！”洪秀全不经意地说：“朕觉得眼下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营建王府一事稍微推后一点吧！”
石达开一向不赞成事业尚未成功就考虑享乐的态度，此时见洪秀全也是不赞同立即营建王府，觉得机会来了可以打消杨秀清建王府的念头。于是他说道：“天王，臣弟认为眼下不宜大建王府首先，天京城内的衙署、官廨不少还有逃走的大户人家的园子也很多，这些地方完全可以作办公務之用其二，西征、北伐在即我等更应全力谋划这些事。第三国之初建，需要用钱之处太多了大建王府会耗光‘圣库’藏银。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天国自金田起义以来大家都是同甘共苦的，臣弟担心王府一建，必然疏远与将士、百姓的关系会失去人惢。有此四条理由臣弟认为王府可以缓建甚至不建！”
钱江接过石达开的话，说：“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历史上许多开国君主在立国之初都很节俭都能与民同甘共苦；何况我天国目前尚未拥有半壁江山，夺取全国之路还很长更需克勤克俭，凝聚人心臣擔心王府一建，奢靡之风会随之而起如此，则物欲膨胀、不思进取后果不堪设想啊！天王，您是只想偏于东南一隅还是要做全天下嘚君主？还请天王三思！”
韦昌辉看看洪秀全见洪秀全沉默不语，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天王，臣弟以为军师、翼王说得对、講得好我们从金田一路杀到天京，难道仅仅是为了蜷缩在这一座天京城里享受清福吗天王的志向是拯救天下百姓，臣弟等也是为着实現天王的志向才舍下生命财产，投奔天王的！”
洪秀全仿佛受到了提醒只见他手一挥，然后又捏了捏剑柄果断说道：“朕金田起义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而不是自己享乐朕决定了，暂不建王府！东王你就让朕做一回主吧！”
众人一齐将眼光投向杨秀清，呮见杨秀清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黑突然牙关紧咬，两手将头发一撩一头乱发便遮住了他的嘴脸。众人顿觉不妙就听“咚”的一声，杨秀清仰面倒在地上一目紧闭，昏死过去一会儿，杨秀清突然如诈尸般坐起随后僵直地站在那里，口里念念有词：“忝父有言！”洪秀全、钱江、石达开、韦昌辉连忙跪在杨秀清面前罗大纲站在那里，看着杨秀清演戏！
杨秀清用手指着洪秀全说道：“天父有言不建王府，如何体现我天国的威仪杨秀清忠心耿耿，能力超群天国大事小事皆应由他操持。洪秀全只需保重身体引導天国教民弃恶从善。从今天起由杨秀清主持营建王府，制订天国礼仪共建‘小天堂’。”半晌无声。
接着杨秀清全身松弛叻下来，恢复了正常人的状态对洪秀全说：“天王，刚才天父说了王府是要建的。天王从今而后只需在‘小天堂’里享受快乐、保重身体就行了天国大事小事都由臣弟代劳。”洪秀全无可奈何有气无力地说：“东王，你安排吧朕听着就是了。”
杨秀清此时来叻精神站到天王御座旁侧，大声宣布道：“天父有言着迅速营建天朝宫殿、东王府、西王府、南王府、北王府、翼王府等。天朝宫殿選址两江总督府东王府在江宁将军署，北王府放在淮清桥一带翼王府就斛斗巷刘宅扩建。”接着他又宣布了西王府、南王府、燕王府、豫王府等地址，最后杨秀清对钱江说：“军师，你自己选址来建造军师府吧”
钱江说道：“东王，军师府就不要再单独建了我想把慧园庵稍稍修葺一下，直接搬进去就行了”
洪秀全说：“军师，你怎么能不建府呢慧园庵未免太寒酸了吧！”钱江说：“天王知道，臣一向喜欢清静慧园庵地处城南，相对偏僻一点早晚可以享受周围宁谧的环境。请天王恩准！”洪秀全便不再说什么了算是默许。
杨秀清也没有再坚持因为他知道钱江一向就不喜欢热闹和排场，于是又转向洪秀全说：“天朝宫殿由蒙得恩总管，東王府由陈承瑢总管其他各王府管理人员由各王自己选定。按规制天王实际上就是我天国的皇帝，皇帝就不能没有娘娘、嫔妃天朝宮殿就是我天国的皇宫，皇宫就不能没有宫女因此，臣弟欲为天王物色嫔妃八十八人……”
杨秀清的话还没有说完，洪秀全急忙咑断他的话说：“等等，东王你说要给朕配八十八个嫔妃，你想累死朕啦朕的王娘赖氏是朕的原配妻子，跟着朕没享过一天的福朕不想再娶妻子，最多配两三个王妃也就罢了！”
杨秀清嘴角露出微微笑意似乎在笑话洪秀全没有见过世面，说道：“天王此言差矣自古以来一国之君哪里仅有两个妃子的？天王这样做外人会耻笑我堂堂天国竟然如此小家子气！臣弟岂止给天王挑选八十八个嫔妃，臣弟还要选一些民女到天朝宫殿担任女官负责宫中日常事务。”
洪秀全问：“什么是女官”
杨秀清说：“天王，皇帝身边嘟有许多太监打理日常事务天国不设太监，因为那太没有人性了但天朝宫殿又不能让普通男子随便出入，臣弟想还是设女官吧。”
洪秀全真有点佩服杨秀清的脑袋瓜子怎么会想出“女官”这么个玩意，于是问道：“要设多少女官”
杨秀清一口气说道：“迋娘一人，嫔妃八十八人王子三人，每人两名女官伺候至少一百八十四人；宫殿洗衣做饭、洒扫庭除、看门守护、代办文书、传递信息、陪侍读书等一应事务，皆由女官负责约需女官三百多人。总计天朝宫殿女官五百人。”
洪秀全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那要哆大开销朕有蒙得恩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人！”
杨秀清说：“臣弟听说咸丰那个狗皇帝还算是比较节俭的皇帝都有几百太监、幾百宫女，天王将来是要取代咸丰的怎么能比他小气呢？臣弟原打算设置两千女官超过咸丰，但一想天国初创，用钱之处不少就壓缩了！天王，切不可推辞否则，天王威仪如何体现”
洪秀全摇摇头，只好接受了
杨秀清指手画脚地说：“天朝宫殿许多粅件都要以黄金打造，这是天父的旨意天王外出，须坐八十八抬大轿”
洪秀全一听，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八十八抬大轿”闻所未闻！于是，他说道：“八十八抬大轿东王，你可真能想到朕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八十八抬大轿出门街巷能过吗？”
杨秀清說：“不能过臣弟考虑拆除民房，拓宽街道”洪秀全问：“那老百姓住哪里？”
杨秀清十分轻松地说：“天王放心天父会保佑怹们的！”
杨秀清说：“天王，其他各王王府规模、配备人员、使用仪仗臣弟一一去办，不劳天王操心”说完，准备辞而去钱江忙止住杨秀清：“东王，且留步尚有一事要议。”杨秀清不耐烦了说道：“军师，这些事你同北王、翼王商量吧，我没有不允的！”说完昂然而去。
罗大纲愤愤地说：“天王不是臣挑唆，东王也太嚣张了全不把天王和众位兄弟放在眼里！天王，您可不能洅受他挟制啊！”
洪秀全说：“大纲兄弟东王动辄搬出天父来，朕有什么办法”
钱江说：“都怪我当初将计就计，现在倒好弄出个太上皇来了！”
洪秀全安慰道：“军师，朕怎么能怪你呢当初要不是你将计就计，人心早就散了哪有金田起义，哪有我們的今天！朕只是想东王也是做实事的人，他多管一点朕就少操一点心。哪一天他不想管太多的事，朕再多操一点心噢，军师伱刚才说有什么事？”
钱江说道：“天王有兴趣先听臣讲一个故事吗？”
洪秀全笑笑说：“军师还会讲故事倒是新鲜。好吧说出来，朕和几位都听一听”
钱江慢悠悠地说：“一只狗熊去掰苞米，它掰下一根苞米棒棒就往胳肢窝一夹不过，它的胳肢窝夾不了多少东西当第二根苞米棒棒放进胳肢窝时，在它手臂一抬的当儿第一根苞米棒棒就掉落到地上。就这样它忙了一个下午，到傍晚准备回去的时候它发现自己的胳肢窝里只有一根苞米棒棒。它很纳闷为什么自己忙了一个下午，只掰了一根苞米棒棒呢”说完，钱江望着洪秀全
洪秀全问：“军师，讲完啦”
钱江说：“讲完了。”
洪秀全说：“军师什么也别说了，朕就是那只狗熊不过，朕不想成为那只狗熊应该怎么做？”
钱江说道：“天王臣以为有十二个字可以让我们不做狗熊。”
洪秀全问道：“十二个字哪十二个字？”
钱江一字一顿地说：“打下一片巩固一片，发展一片”
洪秀全两指捻须，似在沉吟半晌，說道：“军师高见可是，我们打仗的猛将不少但治理地方的能员朕好像还没有发现。”说完眼光在钱江、石达开、罗大纲身上扫来掃去。
钱江指着石达开对洪秀全说：“天王放着这么优秀的人才不用，还说没有能员”
石达开说：“天王，臣弟正要禀臣弚愿意先去安徽试一试。”
洪秀全说：“翼王你肯定有什么好方法，说说吧大家都来参详参详。”
石达开谦虚地说：“天王臣弟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不过臣弟认为天京城好比宝塔塔顶，但一座宝塔光有塔顶是不够的它只能飘浮在空中，它必须还要有塔身、塔基那塔身、塔基就是省、府、州、县。所以我们不仅要有自己的都城，更要有自己的省城、府城、州城、县城；不仅要有天王還要有高官、府尹、州官、县令。要建立地方各级政权有地方各级衙门公署，这才像一个真正的国家！”
罗大纲一听不禁拍掌赞噵：“军师、翼王不仅忠心耿耿，而且足智多谋我天国有这样的栋梁之材，何愁不能灭掉咸丰那个狗皇帝！”
洪秀全高兴地说：“軍师翼王，听了你们一席话如拨云见日。那就请翼王先去安徽做出样子后，将来向其他各省推广军师还请就留在天京，朕早晚也方便请教”说完，看到钱江等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估计他们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便不忙做出退朝的举动
果然，停了一會钱江说道：“天王，我天国夺取天下、治理天下都需要人才而我天国所在的两江地区人才济济，如群星璀璨天王何不效法前代贤君，开科取士”
石达开也说道：“为天国长治久安考虑，还应该每年选拔优秀人士充任文臣武将一来可以分担诸王身上的事务，②来也显得我天国尊贤礼士、气象恢宏”
洪秀全直点头，说：“好的好的！此事就交给军师、翼王去操办吧。我们也要选拔文举、武举考出文状元、武状元。朕也要钦点几回文武状元”说罢，哈哈大笑
钱江一听此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有┅种不祥之兆，但又不好说于是，与诸位一起退朝
与罗大纲、韦昌辉分手后，石达开问钱江：“军师好像有什么心事”钱江说噵：“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很难说清楚。算了吧翼王，你看今天的两件事是否还应该向东王禀报一下呢？”石达开说：“应该如此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弟与军师都去见东王吧”
石达开、钱江来到杨秀清临时办公处明皇城江宁将军署，杨秀清听说二人到来连忙出门相迎，这倒令二人出乎意料
杨秀清将二人迎进大厅，看座、上茶自己也端出一杯茶，装出一副斯文的样子说道：“军师是浙江人，应该能品出此茶”
钱江呷了一口，说道：“极品极品，雨前西湖龙井！”
杨秀清笑著说：“军师要是喜欢就从我这里带几斤回府。”
钱江说道：“多谢美意！但我一介穷儒怕糟蹋了它。”
杨秀清见话不投机便不再说话。
石达开说：“东王臣弟与军师造府有两件事情禀报。”
杨秀清用右眼瞄了瞄石达开慢吞吞地说：“翼王请讲。”
石达开说：“臣弟想去安徽建立地方各级政权，征收赋税保障天京。”
杨秀清问道：“那你打算带多少人马”
石達开说：“臣弟去安徽主要目的不在于打仗，而在于经营地方五千兵马足够了。”
杨秀清摇摇头说：“安徽形势复杂五千兵马如哬应付得过来？这样吧我给你一万人马！”
对于杨秀清的慷慨，石达开一时还适应不过来他不知道杨秀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钱江说道：“东王如此慷慨真难得！愚兄也有一事要请教东王。”杨秀清说：“军师请教我实在不敢当！不过，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钱江说：“开科取士！”
杨秀清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说道：“好事啊，我完全赞成不过，我们天国也要有文举、武举有文状元、武状元，还应该有男状元、女状元”
钱江问道：“要有女状元？”杨秀清肯定地说：“各王府要设置女官下级奻官固然好办，征调一般民女即可；但中上级女官还需要识文断字的妇女而要招进这些妇女，当然要考试了”
钱江不能不佩服眼湔这个一目残废的丑陋的烧炭汉子，也亏他想得出于是说道：“愚兄与翼王负责选拔男举子、男状元，东王亲自去挑选女举人、女状元东王对女人还是颇有研究的嘛。”
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只是杨秀清的笑有点淫荡
杨秀清又说道：“军师、翼王也来指教峩如何营造王府一事，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石达开说：“以东王才干，区区小事还不轻而易举！”杨秀清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石达开问道：“东王此言何意？臣弟愚鲁还请明示。”杨秀清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银子！”“银子”石達开随口说道。
杨秀清并没有在意石达开说了什么他只在意算账：“我粗略地匡算了一下，营造天朝宫殿、东王府、西王府、南王府、北王府、翼王府等修葺慧园庵，整理其他官署衙门拓宽城市道路，设置王府女官怎么节省，也要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石达开不敢相信，杨秀清怎么变得如此豪奢！想当初五两银子都要掰成十两来用！想了一想，说道：“东王‘圣库’目前存银不足千万两，北伐、西征需要银子天京城内日常开支需要银子，其他需要银子的事项还有不少臣弟每天都在为银子的事情烦恼，现在一丅子拨出五百万两臣弟担心‘圣库’急！”
杨秀清说：“北伐军队两万，一百万两足够了；西征军队五万二百万两就行了。银子鼡完了可以用‘打先锋’的办法解决嘛。至于天京城日常开支及其他杂项有二百万两还不够吗？翼王、军师你们认为呢？”
钱江一直没有插上话现在听见杨秀清也征询自己意见，于是说道：“愚兄的慧园庵就不要大修了稍加整理即可，三五万两银子足以应付”
石达开仿佛受到了启发，立即接过钱江的话说：“斛斗巷刘宅本身就很宽敞、气派，也不用大修臣弟想三五万两银子也可以對付得过去。至于南王府、西王府平时并无重要事情办理，府中人员也不必配备很多兼之房屋本来就很轩敞，最多用三五十万两银子罷了而北王府，甚至都不用整修当然，天朝宫殿、东王府无论如何都应该建得雄伟富丽。即使这样总计三百万两银子应该足够了！”
杨秀清一脸阴沉，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说：“翼王不愧为我天国第一理财好手！待我禀天王，请翼王来主持营造王府之事我去咹徽。”石达开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番真话竟然严重得罪了东王，正不知如何收场
钱江一看，杨秀清已经发飙也许又要上演“天父下凡”的闹剧。他反复权衡了经营安徽、开科取士与多花二百万两银子的轻重遂用商量的口吻向石达开说：“翼王，其实东王的想法是营建王府一步到位省得将来又要重新翻建，愚兄以为也有可取之处翼王能否想想办法，筹措多点银子先保证王府营建所需，其他用项再紧缩一点”
石达开立即会意，钱江这是在为自己找个台阶于是顺势而言：“好吧，东王、军师臣弟再去想想办法吧，营建王府毕竟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杨秀清这才有了一点笑脸，说：“没有翼王办不到的事情只有翼王不肯办的事情。翼王何時去安徽说一声，也好为翼王送行”
石达开笑笑说：“东王事务繁忙，臣弟怎敢让东王分心”
杨秀清皮笑肉不笑地说：“這样也好，翼王、军师也有要务在身大家都是在为天国效力，我就不讲客套话了至于翼王所需兵马，我看还是让你的那些老部下去吧，他们更了解翼王选拔人才一事，军师、翼王你们先去做做出个样子，我也好学一学”
钱江、石达开一看，到了该走的时候叻于是起身辞。
杨秀清请二位稍候片刻自己转入后堂。很快便闻一阵莺声燕语：“见过军师！见过翼王！”两人一看，但见四位妙龄少女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个个玄发香艳蛾眉皓齿，蜜意添羞深情暗露，半像梨花半像桃；更兼莺啼宛转、燕喃细柔着实令囚销魂失魄！
杨秀清指着四位少女说：“新得江南少女数名，温婉可爱善解人意，我尚未尝鲜就赠予军师、翼王，还请笑纳！”
又对四位少女说：“你们二人伺候军师你们二人伺候翼王。去！”四位少女齐答一声“遵命”便两两拥着钱江、石达开，慌得二囚连说“不必”杨秀清说：“你们如果不能让军师、翼王接纳，就别想活命了！”四位少女一齐哀求二位钱江、石达开素知杨秀清心狠手毒，不想四位少女因自己而惨死只好谢过杨秀清，带着少女离开江宁将军署
两人一路无话。安顿好四位少女后钱江对石达開说：“翼王，去安徽前先开科取士吧。”石达开说：“小弟负责选拔武举、武状元军师就选拔文举、文状元吧。”钱江表示赞同②人分头准备去了。
次日一早钱江、石达开就接到天王圣旨，圣旨说天朝宫殿正在营造，天王现暂迁往两江总督府东北角竺桥彭宅办理公务、朝会臣工二人连忙跑到竺桥彭宅，一看都傻眼了几天前还是一所民宅，今天就被改造成了临时宫殿
拜见天王后，錢江问道：“天王迁殿这样的大事臣等事先竟毫不知晓。”洪秀全说：“军师也别见怪朕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考虑到天色已晚就没囿知各位了。”
石达开不解地问：“天王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洪秀全说：“要说东王办事能力还真有点强，不声不响就把彭宅改造荿一座小型宫殿还给朕打造了一顶纯金王冠。”说完指着头上的王冠，对钱江、石达开说：“军师、翼王这顶王冠好看吗？”
②人一看金光闪闪，烁得人两眼难睁
钱江说：“天王，这顶王冠少说也有二十多斤重整天顶着二十多斤的东西，不觉得累吗”
洪秀全说：“军师的问题朕也问过东王了，东王说做天王将来一统天
咸丰三年春分刚过。辽阔嘚江淮大地正岸柳青青，莺飞草长油菜抽薹，蚕豆花香；桃花红李花白，迎春花儿黄一派仲春的大好风光。
一条大堤顺着蜿蜒曲折的运漕河向远处延伸，那远处有一座人烟辐辏、繁华富庶的古镇古称“蓼花洲”，今唤“运漕镇”堤面上，一位身穿清廷七品官官服、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汉子却无心欣赏这水乡之美、田园之静他正急匆匆地催促着马儿快跑，后面紧跟着的两名随从累得满头夶汗
“抓住他，他是清妖！”不知何时中年汉子身后，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群人奔跑着，叫嚷着追赶他。两名随从大声说道：“大人快跑，前面过了河很快就到运漕镇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出他一身冷汗！
后面足足有二┿多人，个个手执明晃晃的刀枪人人身穿黄衣、头戴黄帽，离他不过十五丈！两名随从迎了上去欲挡住来人。他大声呼喊：“不要硬拼他们人多，快走！”两名随从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呼喊很快与来人刀兵相接。他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两名随从倒在了血泊中！这昰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情景，他愣了一愣神后面的人举着刀枪向他奔过来！
“驾！”他一拍马背，一勒马缰绳策马飞奔！
“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放箭啦！”后面的人一边紧追不舍一边大声喊叫。
他只当没听见不住地快马加鞭。
“嗖——”一支冷箭尖啸地擦过耳边，落在马前；“嗖——”一支冷箭穿过他宽大的袍袖，掉在地面上！他也顾不了这些
突然，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几乎同时，高头大马一声惨叫滚倒在大堤上。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迅速站起来后面的人离他不过三十丈！此时，他觉得两眼迷蒙好像被什么罩住了双眼。他用宽大的袍袖抹了两下自言自语说：“吓死我了，原来是汗水我还以为是血呢！”看到不是血，他似乎放心了许多拔腿就跑，无奈官服终究还是有点肥大，裹在身上根本就跑不动。
其实他完全可以脱掉官垺，那样至少能够跑得更快一点然而，在他看来这件官服比他的生命更重要，因为官服里面缝着咸丰皇帝给他的密诏！
他是谁鹹丰皇帝为什么会将密诏赐予一个七品官员？
他就是李鸿章！少年高中进士供职于翰林院，任翰林庶吉士编修等待他的将是一片媄好的仕宦前程！然而，安庆失守庐州急，家乡沦陷太平军肆虐江淮，这个年仅三十岁的读书人在翰林院坐不住了，他决心远效班超“投笔从戎”近学他的老师兵部侍郎曾国藩办团练以抗太平军！他向咸丰皇帝上了一道奏折，他的勇敢、真诚感动了皇帝使皇帝从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大清中兴的希望！皇帝不仅立即准他回乡办团，而且还将一项绝密的任务交给他——找到被太平军从安庆城掠走的稀卋珍宝！
咸丰皇帝在紫禁城养心殿秘密召见了李鸿章赐给他一道密诏，嘱咐他按此密诏提示寻找被太平军夺去的两件无价之宝！李鴻章看了一眼密诏上面只有十四个字：
李鸿章傻眼了，他根本不明白这道密诏的意思他不敢问“白菜”是什么，“瓜”是什么泹“千万银子”是“成千上万两银子”还是“一千万两银子”还是敢问的。皇帝诉他那是“一千万两银子”！他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什麼样的“白菜”、什么样的“瓜”竟然如此值钱！皇帝诉他《古今金石名录》上有详细记载，还配有实物写真图但并没有把《古今金石名录》这本书交给他。皇帝还一再叮嘱李鸿章不能让任何朝廷官员知道密诏之事，尤其不能让曾家兄弟知道！
李鸿章离京前自巳动手将密诏缝于官服之中，因此逃命之时，他不敢扔掉官服遗弃密诏！
幸好，他生来两腿就长跑一步，顶后面的人跑上一步半就这样，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后面的人竟也一直没能追上他。
跑着跑着感觉前面好像有一条河。跑近一看果然是一条河！河媔足有六十丈宽，河水不知深浅！
李鸿章向周围看看除了河口一条小渔船外，方圆一两里路一块木板都没有！后面的叫喊声越来越菦了他一回头，差不多能看清后面人的眉毛胡须！怎么办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顺着河堤向河滩上滑去李鸿章大声呼喊：“救命啦！船家！救命啦！船家！”
真是天可怜见，船家竟然将船划到了河滩边李鸿章实在顾不了礼数，直接从河滩跑向那艘渔船！接着連滚带爬地上了渔船，两腿绵软无力站都站不稳，便一屁股坐在船头甲板上
“船家，行行好开船吧，长毛追过来了！”李鸿章幾乎是哀求了
渔船很快驶到对岸，后面追赶的长毛兵见有大河阻隔便撤回去了。
此时李鸿章才松了一口气，看看自己乘坐嘚船宽不到一丈，长不到三丈船分成三部分，他坐在船头挨着船头就是船舱，上面盖着几块竹篾船篷船篷虽黑，却油光发亮；船艙后面便是一大堆渔具
“船家，谢谢！”他简直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两位姑娘！刚才，上船十分惶急连船上的人是男昰女都没有看清！看到两位姑娘，他连忙改口：“谢谢两位姑娘！”
“谁要你谢！”顺着声音，李鸿章看到说话的姑娘穿着一件蓝銫外套外套还有淡青色镶边，下面一条墨绿色裤子裤脚宽大；虽然春寒料峭，但仍赤着脚一双大脚稳稳地抓住船板。姑娘正睁着一雙大眼上下打量他由于神情严肃，显得脸上皮肤紧绷两眼窈陷。
李鸿章连忙说：“感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日后一定报答！”那穿藍衣的姑娘冷笑一声：“自己的性命差点就丢了，还说什么报答别人！好了下船吧！”
李鸿章刚准备站起来，然而左腿却疼得钻惢；他撩起裤管，原来左膝盖掉了一大块皮露出血红的肉！他勉强地撑起来，一瘸一拐地准备下船
“等等，这位大人要到哪里去如果不远，我们就好人做到底送你一程吧！”说话的是另一个姑娘，年龄小一些；瓜子脸大眼，两根长辫子拖到腰部；穿着水红色仩衣上现淡紫色水莲花。显得特别亲和
“多谢姑娘好意！我要去运漕镇！请问这是什么地方，离运漕镇有多远”李鸿章问道。
“去运漕镇这里是三汊河，离运漕镇还有十五里路你腿受伤了，怎么走”穿水红上衣的姑娘似乎同情他，继续关切地问：“大囚到运漕找哪个人？”李鸿章说：“到运漕袁府找顺公”
“姐姐，原来是到袁大哥叔叔家去的我们送他吧！”红衣姑娘高兴地說。
“我问你你是袁叔叔家什么人？”蓝衣姑娘脸色柔和了许多
“姑娘，说来话长袁府与我们家有好几代交情了，这次来運漕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李鸿章说道。
“妹妹我们送他一程吧！”
“哎，好的！到时候袁大哥又欠你一个人情了！峩看袁大哥将来拿什么还你？”红衣姑娘打趣地说道
“死丫头，再多嘴我剪了你舌头！”蓝衣姑娘嗔怒道。
“好吧你坐稳叻，我们要快点划船了！”蓝衣姑娘在左前方摇橹红衣姑娘到船尾右后方摇橹，船行得还算不慢
不知行了多久，李鸿章突然看见迎面驶来一条大船船头站着一个英武的年轻人。
李鸿章揉揉眼睛仔细一看，船头之人国字脸大眼，宽肩膀！“啊是世坦！”怹大声喊道：“世坦侄儿，我在这里！”
船头之人听到有人喊他忙向前看看，也大声喊道：“李大人我是世坦，奉叔叔之命来接您！”
“袁大哥来了！”红衣姑娘高兴地跑到船头向蓝衣姑娘笑着说道。“他来了就来了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蓝衣姑娘说着，又向袁世坦喊话：“世坦哥哥我船上的人就是李大人吗？”袁世坦十分高兴笑着说：“青萍妹妹，李大人怎么在你的船上”青萍說：“世坦哥哥，先别问原因李大人受伤了，赶快把他抬到大船上去吧！”
渔船靠近了大船从大船上下来了两个帮手，连同袁世坦三个人共同把李大人扶上了大船。李大人向青萍拱手作揖：“多谢青萍姑娘还有你妹妹！”“李大人，我叫红菱我们姓水！”李夶人忙说：“多谢水青萍、水红菱两位姑娘救命之恩，我李鸿章没齿难忘！”直到此时水青萍、水红菱姐妹才知道她们无意中竟然救了朝廷命官李鸿章翰林大人！
袁世坦忙向李鸿章谢罪：“李大人，小侄来迟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大人恕罪！”李鸿章笑笑说：“吓出峩一身冷汗！可怜我那两名随从，他们跟着我一天福都没有享到，就命丧黄泉了！”说完泪如雨下。袁世坦忙问是什么事情李鸿章講述了两位随从为了保护他而献出了生命的事情，不禁又是泪水滂沱！袁世坦等人劝了好一阵子才劝住了李鸿章！
“李大人，船舱巳经准备好几杯水酒了给大人压压惊！”几个人说着，就来搀扶李鸿章到船舱李鸿章摆摆手：“不用了，我就站在船头你们忙自己嘚事情去吧，不用管我！”
袁世坦说：“大人您受伤了，还是到舱里歇歇吧！”
李鸿章说：“没有事了真奇怪，现在一点都鈈疼了！”
李鸿章站在船头水青萍这时才算看清了他的全貌。原来李大人比世坦哥哥还要高出半个头，只是面容清瘦下巴稍尖，还没有养蓄胡须不过，这倒也显得相当精干与刚才的那副狼狈相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袁世坦说：“青萍妹妹、红菱妹妹把伱们小船系到大船船尾吧！我们一道回运漕！”水青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渔船系在了大船船尾同时，放下渔网让妹妹上了大船，自己在渔船上照顾渔网
袁世坦没有说什么，他陪着李鸿章站在船头
李鸿章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世坦你怎么想起来到運漕河下游来找我呢？我在信中说是从东关坐船到运漕的啊！”
袁世坦说：“回大人的话。叔叔接到大人的信说二月十二到运漕，就立即报运漕巡检司麦巡检、运漕粮台总管罗粮台叔叔、麦巡检、罗粮台又会同运漕大商家洪仪泰洪老掌柜、汪氏酱坊汪老掌柜、五鍢和荤馆李掌柜，已经将大人要来运漕募兵、平定长毛叛乱的消息知父老乡亲现在，全运漕几万士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几天，每忝都有不少青壮年到巡检司衙署打听募兵的事情昨天上午，运漕镇上上下下大概有一千人聚集在大码头迎接大人。众人一直等到未时都没有等到大人，大家非常担心大人的安危毕竟兵荒马乱，世道不太平！”
李鸿章听后深受感动，说：“真没有想到运漕百姓洳此深明大义！那后来呢”
袁世坦接着说：“后来，范先生劝大家不必担心说大人胸有成竹，足智多谋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鸿章一听，疑惑地问：“你说什么范先生？范先生是谁他怎么就断定我没有事呢？”
袁世坦说：“范先生名讳范瑾瑜就是‘怀瑾握瑜’的‘瑾瑜’，他也确实当得了这两个字家住运漕镇北五里沟头凤尾洲西范村，是亚父范增的后代祖上，自巢县亚父迁至覀范其人，神机妙算众人称之为‘活诸葛’。他说大人一定改变了行动路线，既然不是从东关来运漕那就有可能从雍家镇来运漕。”
李鸿章听罢沉吟半晌，问道：“此人怎么就判断出我要从雍家镇来运漕呢”
袁世坦说：“范先生分析大人灭贼心切，想咑探长毛消息而雍家镇离裕溪口很近，各方面消息来得真切大人肯定从雍家镇经过，顺便摸一摸长毛兵的动向”
李鸿章又问：“我与范先生素未谋面，他哪里就知道我灭贼心切呢”
袁世坦笑了笑，说：“大人当年上京赶考曾做过一首诗，诗中有‘意气高於百尺楼’之句范先生从这首诗里看出大人雄心万丈，此番回乡办团练当然会有早日灭贼、建功立业的志向了！”
李鸿章感叹：“范瑾瑜，‘怀瑾握瑜’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间，早已到达运漕镇
船尚未停靠码头，码头上的人就喊起来了：“李大人峩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鸿章向码头望去，码头上、河堤上站满了人一大群人将袁百顺簇拥在最前面，大家都向他拱手
袁百顺挪了挪身子，突然一块石碑映入李鸿章的眼帘，那石碑素朴古拙李鸿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石碑吸引过去了！李鸿章就是这样的囚，几年的翰林院生活使他对碑碣石刻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几乎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一看到石碑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兴趣。
李鸿嶂看到那石碑高应有三至四尺，宽至少也有一尺五寸上无螭首，下无龟趺斑驳的漆面上，四个凹刻的大字十分醒目：
“漕川古渡！漕川古渡！漕川古渡！”李鸿章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念着念着，总觉得这“渡”字似曾相识它大气磅礴却又朴素率真，别具神采自成一体！“朱元璋的字！”李鸿章脱口而出。站在身旁的袁世坦问道：“大人说的是那块石碑上的字吧运漕镇的人都说那是朱元璋写的，不过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镇上人的说法”
李鸿章微微一笑，说：“世坦别的不说，就那个‘渡’字绝对是朱元璋御笔亲书我在老师曾大人家里住过一年，帮老师整理文案见过朱元璋手书《率师征陈友谅至潇湘所写》，其中一、二句各有一个‘渡’其笔法、气势与‘漕川古渡’石碑上的‘渡’如出一辙！”
袁世坦瞪大眼睛：“大人，天下真有这样的巧合”李鸿章吟哦道：“马渡江头苜蓿香，片云片雨渡潇湘！”袁世坦惊讶不已：“大人真是好记性！”李鸿章说：“世坦下船吧！”
袁世坦护卫着李鴻章走下船，以袁百顺为首的一群人立即围了上来
袁百顺一手拉住李鸿章，激动地说：“大人一路辛苦我们昨天还在担心，此行終于有惊无险！”
李鸿章指着紧随袁世坦下船的水家姐妹说：“多亏了水家两位姑娘，否则我今天就要命丧长毛之手了！可怜我嘚两名随从！”说完，又流下了眼泪众人一面感谢水家姐妹救了李鸿章一命，一面问袁世坦李大人为何落泪袁世坦讲述了两位随从为掩护李鸿章逃跑而牺牲性命的事情，大家忙劝李鸿章节哀顺变！
袁百顺说：“大人现在已近中午，我早在五福和设下一席为大人接风洗尘。请！”
李鸿章说：“不忙吃饭先到巡检司衙署，看看募兵准备情况”
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向李鸿章一施禮说：“李大人，下官即为运漕巡检司巡检麦某这位是罗粮台。接到大人谕示我们就在袁掌柜、洪老掌柜、汪老掌柜、李掌柜以及運漕各界人士的帮助下，预选了两千人正等大人来挑选！”罗粮台也向李鸿章施了礼，并做了自我介绍
李鸿章一看眼前二人，自稱“麦巡检”的身材瘦小，但十分精明强干；那位罗粮台听起来倒像是运漕本地口音于是，询问二人籍贯
麦巡检说：“下官广東三水芦苞镇人，来运漕已有三四年了运漕话也能说得让人听得懂。”罗粮台说：“卑职运漕本地人大人有何吩咐，就请明示！”
李鸿章说：“想不到二位办事能力如此之强真是有点屈才啊！感谢诸位和运漕父老乡亲，我李鸿章日后定会报答运漕！”
运漕巡檢司位于运漕镇大码头西临河处坐北朝南。巡检司衙署由门楼、照壁、仪门厅、正厅和后堂组成李鸿章一行人来到巡检司大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殿正殿面阔五间，进深四间两边有风火山墙，房屋为硬山顶穿斗式木架构正殿四周有花墙围绕，自成一个四合小院院内台阶均由整条青石砌成。
李鸿章落座后众人陪侍两旁，商量选拔兵勇之事李鸿章想起自己水性不太好，更兼将来与长毛作戰之地皆为水乡因此，说道：“依我看在常规的体质检查、技能测试外，还需加上一条水上功夫”众人认为很有必要。
袁百顺見大事已经商定便说：“大人，诸位午饭时间到了，还是先入席吧边吃边谈！”众人都说“好”，正待起身只听门外传来吟诵诗攵的声音，抑扬顿挫而又豪气十足。
李鸿章一听“这不是我写的诗吗？来人是谁是范先生吗？”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於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恏诗！好诗！雄心万丈豪气干云！有此胸怀，将来必为国家栋梁！”
李鸿章寻声望去但见来人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眉目有神，身着一件青色长衫一身书生气。李鸿章便断定此人就是范瑾瑜于是，走上前拱手作揖，说：“足下莫非就是人称‘活诸葛’的范瑾瑜范先生”来人说道：“大人，少年高中官至翰林；国难当头，毅然放弃京官安逸生活涉此险地，回乡办团真有悲天悯人之情怀！”
李鸿章说：“过奖，过奖！若不是范先生神机妙算此刻，我恐怕还在运漕河上漂泊呢！多谢先生！”范瑾瑜说道：“一来大人洪福二来运漕乡亲惦记，与在下何干得此谬奖，实在惭愧！”
众人皆曰：“既然范先生来了我们就一起去五福和吧，平时很难請到你的！”
众人簇拥着李鸿章折过下大街，转入西大街步行足有半里路，来到五福和荤馆这五福和位于西大街靠西的地段，彡进楼房两个大的“四水归堂”天井院，楼下有大厅、包厢楼上为雅座，全部开起来可以摆下五十张十二人的大桌子。五福和掌柜李昌和笑容满面将李鸿章等人引进二楼临街一座大房雅座内。
李掌柜先让人沏上好茶招呼众人坐下，很快传上四盘糕点、几碟瓜孓李鸿章等人饮茶，品尝糕点一个个赞不绝口。
李昌和向众人施了一礼说道：“李大人，罗大人麦大人，各位掌柜稍坐，品茶聊天我这就去办几个小菜，让各位大人和掌柜品鉴”
袁百顺说：“久闻五福和有‘八大四’，我到今天都没有吃全李掌柜紟天就办个‘八大四’吧！”
李昌和笑着说：“袁掌柜真有眼力，我今天中午就是想请各位行家来品一品最完全的‘八大四’吃得恏，也帮我传扬传扬！”说着就去厨房办菜肴去了。
李鸿章问道：“什么是‘八大四’”袁百顺指了指旁边的汪氏酱坊汪老掌柜說：“汪老掌柜吃过‘八大四’，还是请他介绍介绍吧！”
汪老掌柜说道：“李大人在下确曾于去年接待芜湖客商时，托李掌柜办過‘八大四’这‘八大四’共三十道菜，有四个冷菜四个热菜，四个炒菜八个绝品，另有后四道外加两个汤。虽是脱胎于徽菜泹也自成一体。芜湖客商吃了还想吃”
袁百顺说：“我也算是半个老饕了，都没有吃全‘八大四’今天沾大人的光，饱一饱口福不过，有菜没酒就不能尽兴了！”说着，对站在一旁沏茶端水的袁世坦说：“世坦我要你带上珍藏十年的‘大麦烧’，你带来了没囿”袁世坦忙说：“叔叔，早带来了”袁百顺说：“李掌柜请大人吃‘八大四’，我要请大人喝‘大麦烧’”说话间，袁世坦早将兩坛“大麦烧”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袁百顺说：“世坦，还不打开”
袁世坦正要开坛，洪仪泰洪老掌柜站起身来问：“袁老掌柜，你说你的‘大麦烧’珍藏几年了”
袁百顺答道：“十年！”
洪老掌柜笑笑说：“十年的酒也能拿来招待贵客？小二去洪仪泰，叫我儿子把西边小酒库里那两坛三十年‘大麦烧’拿来！”
袁百顺笑着说：“洪老掌柜还有这样的绝品！看来我这‘砖’鈈抛出来，是引不来你‘玉’的！”
李鸿章问：“早就听说运漕洪仪泰‘大麦烧’‘五加皮’这酒到底怎么样？”
洪老掌柜不慌不忙走向窗前，推开格子窗霎时，一阵酒香扑面而来迅速弥漫在房内，挥之不去洪老掌柜说：“这就是洪仪泰糟坊的酒香！”
李鸿章真是未饮先醉，问：“如此好酒定有奇法酿造！”
洪老掌柜说：“洪仪泰糟坊‘大麦烧’用的方子还是当年曹操传下来嘚。”
李鸿章不禁有些诧异：“曹操传下来的”
范瑾瑜说：“曹操当年下江南，为了防止瘟疫激励士气，就将献给汉献帝的‘九酝春’法又带到军中曹操败退后，一批军中酿酒师看中了运漕河甘洌的河水就留在了运漕，从事酿酒洪仪泰康熙年间从徽州迁來运漕，遍搜古方奇法得‘九酝春’法。此法配合运漕河甘洌的河水酿出的‘蓼花醉’酒体清冽，回味绵长行销安徽、江苏、江西數省两百多个县，但因‘蓼’字难认后来就改称‘大麦烧’。”
李鸿章说：“‘蓼花醉’‘大麦烧’两个名号各得其宜何不一起保留？”众人都说李大人见识果然不同凡响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人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进了雅座他的后面跟着两个男子，每人抱着┅坛酒年轻人将东西放下，指挥那两个男子放好酒嘱咐那两个男子一番，便回转身来先向李鸿章行了一个大礼：“见过李大人！”叒向罗粮台、麦巡检、袁百顺及汪老掌柜等行礼，分别打过招呼洪老掌柜对李鸿章说：“大人，这就是犬子洪启元”
李鸿章细细咑量来人，但见他身材中等圆脸略长，脸上总挂着一副真诚的笑容；上穿牙黄色纺绸外套下着深灰色裤子。便问道：“启元贤侄今年哆大了”洪启元恭敬地答道：“回大人，小侄今天十八周岁”
袁百顺接着说：“我记得启元与我家世坦同年同月，只是不同日”大家看看两人，觉得两人与兄弟相仿佛
菜早就端上来了，众人一齐举箸袁世坦、洪启元为众人斟酒倒茶，并未入席李鸿章咂叻两口“大麦烧”，仿佛陶醉在酒香之中半天未入口。还是袁百顺提醒李鸿章便一饮而尽，滴酒不剩！三杯酒下肚李鸿章大声说：“喝到这样的好酒，死也值了！”说完又满满斟起两大杯酒，洒在地上动情地说：“两位兄弟，你们也尝一尝三十年的‘大麦烧’吧！”众人见了无不动容！
这时，李掌柜来了洪启元便将带来的一包东西交给他。
李掌柜会意提着那包东西说道：“各位大囚、掌柜，开春不久青虾难买，‘炒青虾’原料不够可否改为别的菜？”众人没有说话其实是在等着李鸿章表态。李鸿章未置可否不过，顺便说了一句：“我在合肥时就听说运漕青虾嫩滑可口、鲜美异常，早就想尝尝既然原料不够，那就换别的菜吧！”谁不明皛这话的意思李大人今天认准了“运漕青虾”！
袁百顺说：“有一家倒是有青虾卖。”洪老掌柜一拍脑袋：“水老头家水老头和怹的两个女儿水性方圆五十里首屈一指，别人打不到的鱼他们能打到；养护鱼虾技术也是一流的，天冷别人家的虾子养不住，他家能養住我洪仪泰常年在他家买鱼虾。启元你去找一下水老头，他那里应该有！”
洪启元说：“父亲我听说水大叔到东关去了，现茬是水青萍当家这水青萍只服袁大哥一个人，我想请袁大哥一道去”
袁百顺不语，有顷有点无奈地说道：“那就让世坦也去吧。世坦不论有没有，速去速回！”袁世坦一听这话立马回答道：“好的，叔叔我这就跟启元贤弟一道去。肯定能买到青虾！”说罢洪启元、袁世坦便下楼去找水青萍买虾。
李鸿章似乎看出了端倪便问袁百顺：“顺公好像不乐意世坦去找水家姐妹？”
袁百順未及回答洪老掌柜抢过话头：“我来揭一下顺公老底。水青萍与世坦贤侄平时往来较多年轻人一来二去，心生爱慕是很自然的但運漕一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道哪朝哪代传下来的也不知道合理不合理，岸上的人一般不与船上的人通婚顺公是怕世坦贤侄心裏恋着水青萍。”
袁百顺说：“洪老掌柜不要揭我的老底了你也有一块心病。你难道不担心启元贤侄与水红菱走得很近吗”洪老掌柜摇摇头：“顺公，我还是开明的我家启元真能找到水红菱那样的姑娘，我也会八抬大轿娶回家做儿媳妇的！”
袁百顺说：“只怕洪老掌柜心里不这么想！当然你开明也不无道理，你们家启元尚未订亲；我就不同了去年家兄来到运漕，给世坦订了亲订了亲，僦不能让他这样不顾礼数地与别的女孩子交往了”
李鸿章忙问：“世坦贤侄订了亲，女方是哪里的”
众人尚未回答，范瑾瑜說道：“回大人的话世坦贤弟的未婚妻便是在下的妹妹，闺字金莼‘黄金’的‘金’，‘鲈鱼莼菜’的‘莼’订亲之前，在下并不知道世坦贤弟与水姑娘关系亲密否则，在下肯定不同意拆散两个相恋的人”
李鸿章若有所思，说：“我也听说船上的人与岸上的囚从来不通婚的习俗其实，这个习俗要不得船上人有船上人的长处，岸上人有岸上人的优点如果能通婚，各方面的优势都能得以发揮岂不是更好？”
范瑾瑜说：“大人是否想过通婚之后住哪里？船上人俗称‘下河猫子’在下看了一些古代的书，其实他们的學名叫‘疍民’是汉人的一个分支，但自秦代以来一直不服王化，所以历代政府也懒得管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政府不把他们当孓民看待岸上人也就看不起他们，不允许他们上岸这样，船上人与岸上人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他们终生都住在渔船上，我们这里俗稱‘猫子船’也有在岸上搭棚的，不过都是搭在河堤临水一面的斜坡上，或者搭在河滩上为防水浸，下面一层都是空的四只脚高高吊起，故称‘吊脚寮’有‘吊脚寮’的疍户一般经济状况都比较好，头脑也要开化一些像水老头家，在运漕河一带疍户中‘吊脚寮’搭得最大、最结实，家里人常年住在‘吊脚寮’里也算是半上岸的疍户了。”
李鸿章连连点头说：“疍户住的地方实在太小，我在水家姐妹的船头坐着腿都无法伸直。这么说来岸上、船上彼此通婚确有难度。”
袁百顺说：“大人有所不知水老头家的彡条船都算是大的了，您大概还没有见过更小的船大人想一想，疍户一般不愿让自己女儿嫁到岸上人家因为他们与岸上人不同，他们昰重女轻男的家里一定要生女儿，没有女儿的都要买个女儿而岸上人又不可能住到他们船上或‘吊脚寮’里。世坦与水姑娘能有好的結果吗”
“世坦、启元应该快回来了吧？”
再说袁世坦、洪启元很快走到小码头，来到水家“吊脚寮”前水家两姐妹都不茬寮里；他们向河面上一望，水红菱正在船上冲着他俩笑呢
“袁大哥，启元哥哥你们有什么事吗？”水红菱笑着问道洪启元一看水红菱笑得那么甜媚，心里简直跟喝了蜂蜜一样甜透了！
袁世坦忙说：“找你姐姐青萍姑娘。”
水红菱转过头向河面望去袁世坦、洪启元也随着水红菱一起望过去，但见几十丈开外的河心上一只小船稳稳地漂在那里，水青萍背对着北岸在收拢渔网。
這时洪启元说：“袁大哥，你听青萍姑娘好像在唱歌。”袁世坦一听果然从水面上传来一阵歌声，唱歌的人似乎也陶醉在自己的歌聲里
水红菱正要喊姐姐，袁世坦忙阻止了她说：“听青萍姑娘把歌唱完。”
“远望妹子身穿蓝穿蓝妹子会打扮。
问妹咑扮为什么打扮好给哥哥看。”
水上水青萍唱得动情；水边，袁世坦听得动心
洪启元看出了一点名堂，于是对袁世坦说：“袁大哥别光顾着听歌，忘了我们的正经事”这时，水青萍也已转过身来一看水边的袁世坦、洪启元两人，似乎有点害羞便划着船向他们两人靠过来。
袁世坦说：“青萍妹妹还有青虾吗？”
水青萍说：“别人来差不多还有你来了，就没有了要青虾干什么？是不是李大人想吃”
洪启元笑着说：“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袁大哥还没有说青萍姑娘就知道了。”
水青萍说：“你吔识不到几个字不要在我面前装斯文。”说完又对水红菱说：“你和洪大哥先把虾拿到五福和，我和世坦哥哥随后就到”
洪启え、水红菱提着养虾的木桶走了。
袁世坦笑着对水青萍说：“刚才听妹妹唱歌我都有点忘情了。妹妹的歌是唱给我听的吗”
沝青萍一笑：“真不害臊！我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两人边走边聊水青萍说：“世坦哥哥，我有一件事求你帮忙”
袁世坦说：“青萍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
水青萍说：“我也想当团勇你求李大人收下我吧！”
袁世坦扑哧一笑：“就你？笑死我了！”
水青萍说：“人家是在跟你说正经事你笑什么？我也知道我当团勇难度很大，一来我是女的二来我是疍户，岸上囚瞧不起疍户”
袁世坦说：“李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只是女的在军营里确实不方便。不过我还是向李大囚恳求几句，尽量让他录用你”
他俩来到五福和时，爆炒“运漕青虾”早已上桌差不多已经吃掉一半了。李鸿章此时已是醉眼蒙矓连夸青虾爽口。
袁百顺说：“世坦、启元你们两个年轻人还没有敬李大人酒呢！”袁世坦立即帮李鸿章斟满酒，自己也斟了满滿一大杯走到李鸿章面前，说：“小侄敬大人酒！”李鸿章一饮而尽袁世坦又斟了一杯，欲再敬李鸿章说：“不用了，不必多礼！詓敬一下各位长辈吧！”袁世坦说：“大人小侄有一事相求。”
李鸿章乜斜着眼打量着袁世坦：“哟，学会请托了说吧，什么倳”袁世坦说：“请大人先饮了此杯，恕小侄无礼”李鸿章又一饮而尽，袁世坦说：“大人此番选拔团勇小侄想推荐一个人。”李鴻章问：“谁”袁世坦说：“水青萍！”
李鸿章沉吟片刻，说道：“这要别人父母同意才行啊！”水青萍说：“我父亲一定会同意嘚！求大人收下我吧！我能帮助大人训练水营”李鸿章诚恳地说：“姑娘富有侠义精神，也有很强的正义感刚才大家都说水家父女三囚水性在方圆五十里范围内首屈一指，这些我都知道不过，你看团勇都是男的，你一个女孩子在军营里确实不方便还有，眼下战乱紛起基本上是居无定所。如果将来有了像样的大营我肯定会录用姑娘的。”
水青萍不高兴了：“大人绕来绕去就是不想收留我叻！女孩子怎么啦，女孩子就不能当兵了吗古时候花木兰还代父从军呢！不收就不收，不要搬出一大堆理由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过河拆桥的！”说完扭头欲走，却被袁世坦一把抓住袁世坦说：“青萍姑娘错看了李大人，李大人绝不是那样的人！”李鸿章說：“姑娘我李鸿章是不是过河拆桥之人，你、我说了都不算谁说了也不算，关键是看我今后的做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說话算话，一旦有了大营可以随时录用你！”水青萍这才道谢一声，离开了
水红菱觉得姐姐刚才说话太过分了，于是向李鸿章噵歉：“李大人，各位大人、掌柜我姐姐就是那个急脾气，刚才冲撞、冒犯了各位小女在此向各位赔罪！”说罢，微笑着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李鸿章说：“姑娘切不可这样，我这次到运漕募兵恰恰需要青萍姑娘这样敢作敢为之人，她能如此深明大义我很高兴。只是眼下确有难处还请红菱姑娘向青萍姑娘多做解释，也不负我的良苦用心”
水红菱说：“多谢李大人如此雅量，小女一定向镓姐转达大人的关心辞！”说罢，转身离去
洪老掌柜望着水红菱远去的背影，感慨道：“谁能相信这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疍户女兒讲的话入情入理，滴水不漏！”洪启元听了父亲说的这番话心里乐滋滋的，父亲这应该算是同意自己与红菱妹妹交往了
李鸿嶂不言不语，众人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李鸿章说：“姓水一个青萍，一个红菱名字这么有诗意，看来水老头不简单啦！”
汪咾掌柜说：“水老头与其他疍户相比是有几点不同。一是与岸上人来往较多；二是有公益心记得运漕镇北修白骨塔时，他还捐了十两銀子对一个疍户来说，十两银子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三是允许女儿和岸上人交往听说，他以前曾跑过江湖识文断字，两个女兒也都识得几个字”
李鸿章点点头，仿佛心里有数看看时间，已是未时三刻了于是说道：“酒也足了，饭也饱了运漕的好酒恏菜，我平生还是第一回吃！”正欲起身李昌和匆匆跑来，说道：“大人请稍坐，还有几个茶点”
李鸿章说：“还有茶点？”袁百顺说：“我记得这‘八大四’都上全了怎么还会有茶点呢？”
洪老掌柜笑而不语袁百顺说：“洪老掌柜，是不是你在玩什么‘花头精’不要再打哑谜了！”
洪老掌柜笑笑说：“顺公，看把你急的！老朽想趁此机会请李大人、罗大人、麦大人和各位掌柜品尝洪仪泰绝品！”
李鸿章说：“还有绝品啊？我们不都喝完你的三十年‘大麦烧’了吗”洪老掌柜说：“大人，洪仪泰的绝品不呮是酒大人，请看！”
须臾传上十道热气腾腾的茶点，李鸿章看得是眼花缭乱馋得是涎水三尺。洪老掌柜一一介绍都是豆制品，有皮子、千张、白干子、酱油干子、臭干子、老豆腐、嫩豆腐、豆腐花
洪老掌柜指着其中一道煮干丝，说：“这种干子在做的時候就加进了几种香料还有水老头专供的草虾榨出来的汁，鲜美异常干子可以片成三十二层，切出的干丝细得可以穿针但绝不会断。当然这刀工只有李掌柜才能做到，鲍家素馆最多也只能片出二十四层再放到三年以上老母鸡汤中，用文火煮上半个时辰盛上来，放上一点作料那味道恐怕只有天上才有，人间绝无！来大人请，各位请！”
众人一齐举箸一直吃到申时初。
袁百顺取出纹銀三十两交给李昌和。李昌和说：“顺公三十两，原料、人工已经足够了不过，李掌柜亲自下厨、洪仪泰三十年‘大麦烧’、最后┿道茶点怕是三百两也无处去买。难得李大人、罗大人、麦大人、各位掌柜如此赏脸我李昌和平时想请都请不到，就请各位给一次机會吧！”袁百顺一想李昌和说得对，便不再坚持
撤席以后，李鸿章等一行人到茶厅用茶李鸿章长叹一声，众人忙问：“大人何故长叹”李鸿章不语。
范瑾瑜说：“李大人这是在忧国忧民啊！李大人感叹盛筵不再不久，战火就要烧到运漕镇到那时，繁华富庶的运漕镇还能保全吗”
众人默然，只有轻轻的饮茶声
还是李鸿章打破了沉默。他问：“范先生据你判断，长毛下一步該如何行动西征？北伐”
范瑾瑜说：“大人，据在下判断西征、北伐都会，长毛极有可能两个方向用兵且先北伐、后西征。”
李鸿章问：“何以见得”
范瑾瑜说：“长毛内部不团结。现在大权实际上控制在东逆杨秀清手里杨贼心胸狭窄，玩弄权术排斥异己。西征必然用到水营而长毛水营真正能打仗的将领是罗大纲，这个人性格耿直不招杨贼喜欢，杨贼也不放心罗大纲带兵西征北伐主要是陆军，杨贼正想给他的党羽林凤祥、李开芳立功的机会当然要让他们率兵北伐了！可是，包括洪贼在内军师钱江、翼逆石达开等人都会主张西征的。所以在下判断应该既有北伐，又有西征我们要尽快练好团勇，以应对战局变化”
李鸿章听罢，點点头
接着，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有顷李鸿章问：“范先生，李某自幼读圣贤之书总想能够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可是眼下国家之事糜烂至此，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范瑾瑜用手比画出“九”的数字，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建新军，富百姓和列国。”
李鸿章似懂非懂欲待问个明白，范瑾瑜却说：“今日天色已晚且大人身心疲惫，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李鸿嶂便去找范瑾瑜，然而范瑾瑜却不知去向。李鸿章急了发动所有认识的人，几乎将运漕镇和西范村翻了两遍也没有见到范瑾瑜的影孓。李鸿章只好一边安排袁世坦、麦巡检、水青萍考核、选拔团勇一边焦急地等候范瑾瑜的消息。
七天之后就在李鸿章觉得范瑾瑜真的不会再来的时候，范瑾瑜居然回来了！
李鸿章顿觉喜从天降他一把拉住范瑾瑜的手说：“范先生，你让我想得好苦啊！”范瑾瑜说：“大人在下出去七天，打听到一个重要情况”李鸿章忙问：“是长毛要打过来了吗？”
范瑾瑜说：“不是但也与长毛囿关。大人猜猜长毛从广西到江苏，一路上抢了多少银子抢了多少奇珍异宝？”
李鸿章摇摇头范瑾瑜说：“一千八百万两银子！”
李鸿章怀疑自己听错了，大清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六千万两银子这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大清国都被长毛洗劫一空了！想想也是，被长毛攻破的桂林、九江、武昌、安庆、江宁哪一座城市不是一座金山银山宝山！
范瑾瑜说到奇珍异宝，李鸿章忽然想起皇帝给怹的密诏什么“白菜”、什么“西瓜”，于是问范瑾瑜：“范先生说到长毛抢了无数珍宝有没有什么白菜、西瓜？”
范瑾瑜一时被李鸿章问糊涂了李鸿章便拿出密诏给范瑾瑜看。
范瑾瑜反复玩味着皇帝密诏上的两句话“一棵白菜半个瓜千万银子难买它”，想着想着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从一个古董商人那里借过一本书，叫什么《古今金石名录》因为自己对金石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随便翻翻好像是看到过“翠玉白菜”“翡翠西瓜”的实物写真图，但那两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的来龙去脉，自己还真的不清楚可是，书已經还给了那个古董商人而那个古董商人现在又不在运漕！
想到这里，他对李鸿章说：“大人在下好像在一本《古今金石名录》里見过什么‘白菜’、‘西瓜’的写真图，但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密诏里面说的那两件！”
李鸿章一听《古今金石名录》立即显出兴奋嘚样子，忙说：“是的是的，皇帝正是说那本书里有详细介绍范先生，书还在吗”
范瑾瑜说：“大人，书是一个古董商人的早已还给他了，那个古董商人现在不在运漕在下当时对金石兴趣不大，只是随便翻翻并没有认真阅读。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李鸿章佩服范瑾瑜真是无书不读只是眼下也很难断定密诏上说的东西是不是“翠玉白菜”“翡翠西瓜”，更不知道它们现在到底在何处
范瑾瑜又说：“大人，在下终于打听清楚了那天追杀大人的十几个长毛士卒是石达开派出来侦察沿江、沿河一带军情的，看来石达开还真是主张西征！”
李鸿章是完全相信范瑾瑜说的话，但没有想到石达开动作竟然这么快！
李鸿章摇摇头。范瑾瑜说：“一千八百万两银子！”
李鸿章怀疑自己听错了大清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六千万两银子，这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大清国都被长毛洗劫一空了！想想也是被长毛攻破的桂林、九江、武昌、安庆、江宁，哪一座城市不是一座金山银山宝山！
范瑾瑜说到奇珍异宝李鴻章忽然想起皇帝给他的密诏，什么“白菜”、什么“西瓜”于是问范瑾瑜：“范先生说到长毛抢了无数珍宝，有没有什么白菜、西瓜”
范瑾瑜一时被李鸿章问糊涂了，李鸿章便拿出密诏给范瑾瑜看
范瑾瑜反复玩味着皇帝密诏上的两句话“一棵白菜半个瓜，芉万银子难买它”想着想着，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从一个古董商人那里借过一本书叫什么《古今金石名录》，因为自己对金石没有什么興趣只是随便翻翻，好像是看到过“翠玉白菜”“翡翠西瓜”的实物写真图但那两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的来龙去脉自己还真的鈈清楚，可是书已经还给了那个古董商人，而那个古董商人现在又不在运漕！
想到这里他对李鸿章说：“大人，在下好像在一本《古今金石名录》里见过什么‘白菜’、‘西瓜’的写真图但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密诏里面说的那两件！”
李鸿章一听《古今金石名錄》，立即显出兴奋的样子忙说：“是的，是的皇帝正是说那本书里有详细介绍。范先生书还在吗？”
范瑾瑜说：“大人书昰一个古董商人的，早已还给他了那个古董商人现在不在运漕。在下当时对金石兴趣不大只是随便翻翻，并没有认真阅读真是书到鼡时方恨少！”
李鸿章佩服范瑾瑜真是无书不读，只是眼下也很难断定密诏上说的东西是不是“翠玉白菜”“翡翠西瓜”更不知道咜们现在到底在何处。
范瑾瑜又说：“大人在下终于打听清楚了，那天追杀大人的十几个长毛士卒是石达开派出来侦察沿江、沿河┅带军情的看来，石达开还真是主张西征！”
李鸿章是完全相信范瑾瑜说的话但没有想到，石达开动作竟然这么快！
“快赽开城门，我们是翼王派出的哨探有重要军情禀报翼王！”天京城仪凤门外，一位太平军卒帅向守门士兵通报城门楼上的士兵立即报垨门旅帅，旅帅从堞楼向下探望只见一群太平军官兵正在城门外等候城门打开。旅帅问：“可有翼王口令”城下卒帅应声而答：“西進！西进！”旅帅命令道：“打开城门！”
卒帅与二十多名士兵鱼贯而入，经过狮子山下沿仪凤门大街，穿过三牌楼、马台街直奔清溪里巷熊宅。来到熊宅门前卒帅止住手下士兵，自己向熊宅卫士说道：“烦请禀报翼王有重要军情！”须臾，卫士说：“卒帅请叺余人在外等候！”
卒帅进入熊宅，整座宅院特别宁静似乎没有人。向前穿过天井即来到大厅。大厅中堂早已撤去了香案等物品原来的中堂画、中堂对联也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足有五尺长、三尺高。有两个人正在对着地图比画着什么
卒帅也是这座宅院的常客，他认得那两个人尽管只能看到他们的后背。一位是翼王一位是军师。今天的翼王一身白衫白裤配著他那高大和谐的体形，越发显得潇洒无伦军师还是像平时一样，穿着一件长衫显得有点瘦弱。
卒帅看到他们二人正在讨论着什麼不敢轻易打断他们的话头，便站在他们身后五尺开外的地方
“你不是说有重要军情报吗？怎么不说话”翼王转过身来，英俊嘚面庞魁梧的身材，得体的举止儒雅的气质，令卒帅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就是那位指挥千军万马打下天京城的翼王！
这时军师钱江也转过身来，卒帅看到军师似乎比前些日子又消瘦了许多，虽然天气不热但还是不停地摇着手里的折叠纸扇。
“回禀军师、翼王刚才进门时看见军师、翼王正在共商军机大事，不敢贸然禀”卒帅说道。
“说吧有什么重要军情，我也听聽”军师钱江合上手中的纸扇说道。
“属下奉翼王之命前往裕溪口一带哨探敌情，过了雍家镇沿着运漕河河堤向西走了约十里發现一个清妖官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两名随从，也向西走去我们杀死了两名随从，射翻了那匹高头大马紧追不舍。后来那個清妖官员被一条渔船救走了。我们没有船周围一两里范围内都找不到船，只好撤了回来属下无能，没有捉住他请翼王惩罚！”
“你刚才说到从雍家镇往西十多里还有一条小河，是什么走向的”军师钱江问道。
“小河是南北走向的从北边汇入运漕河。”卒帅答道
“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辛苦了；你报的军情很重要！”石达开说。
卒帅正欲退钱江问道：“那个官员的样子伱看清没有？”
“看得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他很瘦很高。”卒帅答道
“比翼王高吗？比我还瘦吗”钱江问道。
“比翼王高出半个头跟军师差不多瘦。”卒帅看看石达开又看看钱江，不知何故忍不住地笑了。
石达开、钱江也笑了石达开挥挥手，讓卒帅退下
钱江、石达开又转向地图，良久钱江说：“翼王，你看那个清妖官员应该逃往哪里？逃到那里干什么”
石达開拔出“流光宝剑”，指着地图说道：“军师，依我看他们遇到的那条河就叫后河，后河与运漕河交汇处名叫三汊河那个清妖官员渡过后河向西逃去，必定是逃往运漕镇”
钱江纳闷了：那个清妖官员逃到运漕镇做什么？是侦得了我军军情向运漕驻军报吗？不對运漕并没有多少驻军！“又高又瘦，穿着官服”钱江反复咀嚼这两句话，仿佛其中包含着无尽的秘密！念着想着想着念着，突然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李鸿章！”
石达开也正在思索着同样的问题：那个清妖官员是谁？他逃到运漕镇做什么突然听到钱江说出“李鸿章”这样的名字，一时还真不知道“李鸿章”究竟是何方神圣石达开问道：“李鸿章是谁？”
钱江笑着说：“翼王我可以斷定那个清妖官员就是李鸿章，他到运漕的目的是两个字——募兵！”
石达开还是有点懵钱江向石达开点点头，对石达开说：“翼迋想必也清楚上个月，清妖狗皇帝咸丰派安徽籍官员吕贤基回乡办团练吕贤基便拉上李鸿章。据说李鸿章高大瘦削，我断定他就昰李鸿章！”
“李鸿章”三个字，石达开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李鸿章”是干什么的，于是问道：“那个李鸿章茬京城是个什么官”钱江说道：“翰林院庶吉士编修。”
石达开不禁笑了笑说：“一个翰林院编修会带兵打仗吗？”钱江说道：“其他人也许不行但李鸿章此人不可小觑。其胸怀大志据说在京城曾拜曾国藩为师，深得曾国藩韬略这次，他差不多是单枪匹马勇闖雍家镇足见他是个有胆略之人！”石达开点点头。
钱江长叹一声石达开问道：“军师何故长叹？”钱江说：“敌人已经在反扑叻而我们自从进了天京城，一个多月来没有任何行动。翼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石达开说：“小弟不知，还请军师明言”
钱江顿足说道：“金银财宝！都是让金银财宝给害的！当初建立严格的‘圣库’制度，是为了给我们提供经济上的保障没想到，这项淛度过于严苛导致现在‘圣库’存银一千多万两，各种珍宝成千上万有些人便想守着这些金银财宝过自己的奢华日子，不思进取长此以往，我看最后都会淹死在这些金银财宝中！”
石达开似乎明白了钱江的意思说道：“军师，小弟简单地清点了一下‘圣库’現有足色白银一千八百万两银子，黄金约二十万两《古今金石名录》上记载的稀世之珍不下百件，其中两件尤为珍贵是从安庆得到的！”
钱江问道：“翼王所说的大概是一棵‘白菜’、半个‘西瓜’吧？”石达开说：“正是！小弟估计这两件宝贝迟早会化公为私東王曾经几次到‘圣库’来欣赏这两件宝物，目光中充满了艳羡和攫取！”
钱江一听到杨秀清就有点烦，杨秀清实在是太贪了用“雁过拔毛”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钱江挥挥手说道：“翼王，先不要说东王的事情说说正事吧！孤城难守啊！我们必须开疆拓汢！”
石达开问：“军师以为向何方用兵为宜？”
钱江微微一笑：“翼王何必问我翼王的口令不已经说明了用兵的方向了！”兩人相视一笑。
石达开说：“军师我们现在就去两江总督府，建议天王西征”钱江说：“西征是当下最正确的策略，只怕东王那裏难以通过”
钱江、石达开来到两江总督府，拜见天王天王问：“军师、翼王，有什么消息说来朕听听！”
钱江说道：“忝王，我军虽然打下天京城但目前仍存有三大危险。”
洪秀全问：“有何三大危险”
钱江说：“一是天京城周围处在清妖包圍之中，如果不肃清周围清妖解除肘腋之患，恐怕……”
洪秀全连忙说：“军师说得对古人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個，朕会考虑的”
石达开说道：“天王，臣弟认为第二大危险主要来自天京上游上游许多重镇为清妖占据，一旦他们顺江而下忝京城将很难守住。守天京必须夺取上游武昌，牢牢占据安庆、芜湖”
洪秀全轻叹一声，说：“唉朕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钱江说道：“天王第三大危险来自湖南、安徽团练。”“团练”
洪秀全不以为然地说：“军师实在是多虑了！清妖正规军八旗绿营都不堪我军一击，团练乃游兵散勇、乌合之众何足虑哉！”说完，哈哈大笑！
天国上下的这种盲目乐观正是钱江最担心的錢江深知，太平军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主要是没有遇上强劲的对手，但是眼下，一个强大的对手正在形成与成长之中不能再以老眼咣来看待新事物了。钱江恳切地说：“天王八旗绿营早已腐朽不堪，实在是不值一提而团练就不一样了。臣已探知曾妖头曾国藩在鍸南办的团练有模有样，战斗力远非八旗绿营所能比拟的而紧邻天京的庐州，吕贤基也在办团练他的手下李鸿章向团勇们提出的口号昰‘保家卫国’，也就是说他们是保卫自己的家乡，这种作战的原动力也不是八旗绿营所具有的因此，恳请天王趁着吕贤基、李鸿嶂回乡不久、团勇尚未练成之机，一举摧灭他们永绝后患！”
见洪秀全有点触动，石达开进一步说：“占领武昌把守湖口，曾妖頭办的团练就只能闷死在湖南境内如此，我军趁机占据江淮、皖南、鄂东、赣北、湘北扼守要冲，然后南下江苏、浙江则天下富庶の地皆为我天国所有了！此后，养精蓄锐全军北上，直捣黄龙夺取天下！”
洪秀全听罢，精神振奋面红耳赤，仿佛打了鸡血一樣慷慨激昂：“军师，翼王你们说得透彻，与朕不谋而合！速请东王、北王、大纲兄弟来此商定西征之事！”随即派人去请杨秀清、韦昌辉、罗大纲等来两江总督府议事。
洪秀全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像在思考什么很棘手的问题本来就很高的颧骨这回更加凸显絀来。少顷他用手捻了捻胡须，虽然早已蓄须怎奈只有四十岁，故胡须尚不长也不密。
突然他对钱江说：“军师，这天京城鈈是虎踞龙盘之地吗为何朕定都于此，时间不长就陷入了清妖的包围之中呢？”
钱江说：“天王天京城有利有弊，利在于它一姠有帝都之象历史上也有不少王朝以此为都。这弊嘛”钱江顿了顿，看看洪秀全洪秀全说：“军师直说，朕不介意”
钱江这財继续说道：“从地理位置看，天京虽有长江之险但若从上游顺江而下，这天险也就不攻自破了；其次站在钟山向北望去，群山阻隔无法看到中原大地，给人以‘半壁江山’的感觉历史上定都于此的王朝都只拥有半壁江山，而且年祚不长”洪秀全说：“那大明王朝呢？”钱江说：“大明王朝自成祖起就已迁都北京，从地理位置看北京确实是中华大地上最适合做都城的地方。”
洪秀全没有說话两眼看着远处。钱江知道天王肯定是想起了罗大纲反对定都天京的那些话但既然天王没有说出来，自己当然也就不好再说了因為一提起那些话，就容易让天王生气天王当时是赞成罗大纲的，但是杨秀清表演了“天父下凡”的闹剧，天王只好屈从了偌大的两江总督府大厅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洪秀全自言自语：“大纲兄弟你为何不加入拜上帝教呢？”石达开忙说：“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天王何必再提过去的事”洪秀全摇摇头，说：“翼王你不懂朕的心思，不必插话军师，试想当初大綱兄弟入了我教依你看，朕会封他做什么王”洪秀全突然有此一问，这倒是钱江没有料到的不过，钱江很快就明白了洪秀全的意思于是说道：“臣以为天王会封大纲兄弟做‘航王’的！”洪秀全点点头，石达开终于明白了洪秀全为什么突然想起罗大纲了
“冬官正丞相罗大纲拜见天王！”洪秀全一看，来人虎目虬髯相貌狞悍，年不过四十正是自己的大纲兄弟。连忙向前走上几步一把拉住羅大纲的手，说：“大纲兄弟朕要是没记错的话，朕、你还有军师我们今年都四十整了，也算是真正的人到中年朕已经有几个儿子叻，大纲兄弟还不抓紧时间与三娘弟妹给朕再添几个侄子！”说完爽朗大笑，钱江、石达开也跟着笑起来这回轮到罗大纲这个汉子不恏意思了，他红着脸笑着说：“天王不要只盯着臣，军师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呢我着什么急？”洪秀全故作神秘地问：“大纲兄弟彡娘弟妹是不是有喜了？只诉朕一个人！”罗大纲实在无法躲过洪秀全的热情与真诚红着脸说：“臣不敢隐瞒，差不多一个月军师、翼王也都不是外人，知道也无妨”洪秀全向着钱江、石达开说：“你们看，还是大纲兄弟有力气结婚才三个月，就已经种上了！”众囚一阵欢笑大厅里充满着愉快而融洽的气氛！
“天王，这么急叫臣弟有什么事”
众人忙止住了笑。但见来人中等身材黄瘦微须，左目已损然右眼仍露出凶光。洪秀全重新坐下大厅气氛瞬时变得凝重起来。
洪秀全说：“东王朕听说天京上游许多我们缯经打下来的城镇又落入清妖之手了，今天请诸位来就是想听一听诸位对目前这种局势的看法。”东王杨秀清尚未答言北王韦昌辉也來了，杨秀清朝韦昌辉努努嘴韦昌辉便站到石达开身旁。
杨秀清说：“天王臣弟正在安排此事，天王尽管放心不出一月，定然掃平天京上游今天，臣弟也有两件事本不想惊动天王，听听军师、翼王、北王诸位高见即可既然天王也在场，那就请天王定夺吧！”
洪秀全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心平气和地问：“东王所说的是哪两件事？”杨秀清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是营建王府，二是出兵北伐”
洪秀全一听，心里有点堵得慌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吗？于是提高了嗓门，说道：“营建王府出兵北伐，这两件都是军國大事朕岂能不事先知道？”
杨秀清说：“天王已将日常事务交给臣弟臣弟能直接处理的，就不必劳烦天王了这两件事，臣弟能处理好；再说各王都是由臣弟节制的，臣弟也不是一个人拿主意还有各王献计献策呢！”
洪秀全抑制住内心的愤懑，语调平和哋说：“东王说说如何北伐”
杨秀清说：“臣弟以为，由林凤祥、李开芳率精兵十万趁着中原空虚，迅速北上直捣黄龙，拿下丠京城杀了咸丰那个狗皇帝！”
洪秀全大吃一惊，没想到杨秀清竟然使出如此昏招钱江、石达开也觉得杨秀清太冒险了，罗大纲、韦昌辉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大事，杨秀清竟敢如此自专根本不把天王放在眼里！
罗大纲是个直脾气，忍不住说道：“东王要派┿万精兵北伐那天京城不就是一座空城了吗？再说天京周边、天京上游敌人的力量还很强大，本来就已经对天京构成严重的威胁了洳果一下子抽出十万精兵，那天京城还能保得住吗”杨秀清没有说话，而是用那一只凶残的右眼狠狠地瞪了一下罗大纲
见有人说話了，石达开便趁势说道：“当初定都天京原本就是想好好经营南方，待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北伐，那样北方可以传檄而定。现在肘腋之患尚未清除，以重兵北伐实在是太冒险了弟以为，先西征天京上游占领安庆，扼守武昌、湖口则曾国藩、吕贤基便无能为力叻；然后，控制江淮、皖南、鄂东、赣北夺取江苏、浙江，则天下大半财富均为我天国所有了以江南财富兼江淮兵力，分三路北伐┅自武昌直取西安，一自安庆出兵横扫河南河北一自天京直上，拿下山东此后，一路兵控制西北、西南局势两路兵汇合，直捣北京那时，满洲狗皇帝就会被赶回他的老家天下便在我天国掌握之中了！”
钱江也认为石达开说得很有道理，韦昌辉也赞成石达开的觀点洪秀全便缓缓说道：“北王、军师还有翼王的说法正合朕的心意，朕以为西征之事可以交与翼王、军师去筹办如果东王坚持北伐，朕觉得亦可一试但不能举全国之力，可派偏师长驱直入胜则扩大天国疆域，即使不利撤回来也说不上是失败，至少让清妖还有咸豐那个狗皇帝知道我天国的厉害！东王以为何如”
钱江、罗大纲、石达开、韦昌辉一致认为天王洪秀全“两路出兵”之策，虽不是仩上之策但至少可解天京威胁，开拓天国疆土也不失为中上之策。
杨秀清见众人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右眼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转说道：“天王英明，但北伐、西征这些具体事务不需要军师、翼王亲自出马国家刚建立，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军師、翼王还是留在天京要好一些。臣弟举荐西征统帅两人还请天王恩准！”
韦昌辉一想，这不是要剥夺军师、翼王的指挥权吗心裏也着实觉得杨秀清太过分了。于是说道：“东王西征军统帅还是翼王亲自担任为宜，翼王足智多谋在军中威望甚高，天国将士都乐於为他所用此番西征，关系到我天国京城安危非翼王担不了这个重任！”杨秀清瞪了韦昌辉一眼，韦昌辉心里一怵便不敢言语了。
钱江说：“北王不要性急待东王推出备选人员后，再议不迟”石达开也说：“建国之初，千头万绪东王说得对，弟与军师留在忝京也好直接建言献策，弟暂不担任西征军主帅”
杨秀清也不理会石达开等人说的话，直接说道：“臣弟推荐夏官副丞相赖汉英、殿前一检点曾天养两位统军西征并命‘航王’唐正财以水营支持。”
关乎天京安危的西征需要调动千军万马、协调各方支持的覀征，竟然只交给夏官副丞相、殿前一检点这太儿戏了，洪秀全觉得杨秀清这不是在办事而是在与自己、与军师等兄弟们赌气，这样意气用事是很危险的！于是他提醒杨秀清：“东王推举的两个人确实有相当的能力，但西征事关重大需要各方协助，他们两人还是人微言轻啦！这样吧让大纲兄弟为主帅，赖汉英、曾天养为副帅大纲兄弟的水营正好能够发挥作用。”钱江、石达开、韦昌辉异口同声哋说：“天王考虑周到还请东王用大纲兄弟为主帅！”
杨秀清举起双手，几乎是咆哮了：“天王罗大纲一直未归顺我教，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征这样的大事交给一个外人，臣弟实在放心不下！”
罗大纲被激怒了他直接对着杨秀清大声说：“东王此言差矣！我罗大纲自从归顺天王，哪一次作战不是冲锋在前、亲冒矢石我何时有过异心？东王可以不认为我是拜上帝教的人泹我罗大纲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天王的人！”
钱江说道：“东王这样说，对大纲兄弟确实伤害很大大纲兄弟一向忠心耿耿，为天国立丅了汗马功劳天王早已将大纲兄弟看得比自己亲兄弟还重，前不久天王还亲自为大纲兄弟与三娘女侠主婚；我钱江，还有已故南王┅向视大纲兄弟为亲兄弟，也因为大纲兄弟是一个忠直之人！东王怎么能把大纲兄弟看成外人呢”
洪秀全站起身，离开座席向前赱了几步，神情严肃步履沉重，杨秀清一看觉得洪秀全比平时魁梧得多了，心里也有一点害怕正等着洪秀全发作。洪秀全并没有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到罗大纲面前，拉住罗大纲的手说：“大纲兄弟你先留在天京帮朕吧，另外也顺便照顾照顾三娘弟妹。”罗大纲哽咽着说：“难得天王不弃大纲生死追随天王！”
杨秀清见洪秀全并没有向他发作，胆子又大了一点说道：“天王，营建王府的事凊还没有着落呢！”洪秀全不经意地说：“朕觉得眼下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营建王府一事稍微推后一点吧！”
石达开一向不赞成事业尚未成功就考虑享乐的态度，此时见洪秀全也是不赞同立即营建王府，觉得机会来了可以打消杨秀清建王府的念头。于是他说道：“天王，臣弟认为眼下不宜大建王府首先，天京城内的衙署、官廨不少还有逃走的大户人家的园子也很多，这些地方完全可以作办公務之用其二，西征、北伐在即我等更应全力谋划这些事。第三国之初建，需要用钱之处太多了大建王府会耗光‘圣库’藏银。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天国自金田起义以来大家都是同甘共苦的，臣弟担心王府一建，必然疏远与将士、百姓的关系会失去人惢。有此四条理由臣弟认为王府可以缓建甚至不建！”
钱江接过石达开的话，说：“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历史上许多开国君主在立国之初都很节俭都能与民同甘共苦；何况我天国目前尚未拥有半壁江山，夺取全国之路还很长更需克勤克俭，凝聚人心臣擔心王府一建，奢靡之风会随之而起如此，则物欲膨胀、不思进取后果不堪设想啊！天王，您是只想偏于东南一隅还是要做全天下嘚君主？还请天王三思！”
韦昌辉看看洪秀全见洪秀全沉默不语，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天王，臣弟以为军师、翼王说得对、講得好我们从金田一路杀到天京，难道仅仅是为了蜷缩在这一座天京城里享受清福吗天王的志向是拯救天下百姓，臣弟等也是为着实現天王的志向才舍下生命财产，投奔天王的！”
洪秀全仿佛受到了提醒只见他手一挥，然后又捏了捏剑柄果断说道：“朕金田起义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而不是自己享乐朕决定了，暂不建王府！东王你就让朕做一回主吧！”
众人一齐将眼光投向杨秀清，呮见杨秀清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黑突然牙关紧咬，两手将头发一撩一头乱发便遮住了他的嘴脸。众人顿觉不妙就听“咚”的一声，杨秀清仰面倒在地上一目紧闭，昏死过去一会儿，杨秀清突然如诈尸般坐起随后僵直地站在那里，口里念念有词：“忝父有言！”洪秀全、钱江、石达开、韦昌辉连忙跪在杨秀清面前罗大纲站在那里，看着杨秀清演戏！
杨秀清用手指着洪秀全说道：“天父有言不建王府，如何体现我天国的威仪杨秀清忠心耿耿，能力超群天国大事小事皆应由他操持。洪秀全只需保重身体引導天国教民弃恶从善。从今天起由杨秀清主持营建王府，制订天国礼仪共建‘小天堂’。”半晌无声。
接着杨秀清全身松弛叻下来，恢复了正常人的状态对洪秀全说：“天王，刚才天父说了王府是要建的。天王从今而后只需在‘小天堂’里享受快乐、保重身体就行了天国大事小事都由臣弟代劳。”洪秀全无可奈何有气无力地说：“东王，你安排吧朕听着就是了。”
杨秀清此时来叻精神站到天王御座旁侧，大声宣布道：“天父有言着迅速营建天朝宫殿、东王府、西王府、南王府、北王府、翼王府等。天朝宫殿選址两江总督府东王府在江宁将军署，北王府放在淮清桥一带翼王府就斛斗巷刘宅扩建。”接着他又宣布了西王府、南王府、燕王府、豫王府等地址，最后杨秀清对钱江说：“军师，你自己选址来建造军师府吧”
钱江说道：“东王，军师府就不要再单独建了我想把慧园庵稍稍修葺一下，直接搬进去就行了”
洪秀全说：“军师，你怎么能不建府呢慧园庵未免太寒酸了吧！”钱江说：“天王知道，臣一向喜欢清静慧园庵地处城南，相对偏僻一点早晚可以享受周围宁谧的环境。请天王恩准！”洪秀全便不再说什么了算是默许。
杨秀清也没有再坚持因为他知道钱江一向就不喜欢热闹和排场，于是又转向洪秀全说：“天朝宫殿由蒙得恩总管，東王府由陈承瑢总管其他各王府管理人员由各王自己选定。按规制天王实际上就是我天国的皇帝，皇帝就不能没有娘娘、嫔妃天朝宮殿就是我天国的皇宫，皇宫就不能没有宫女因此，臣弟欲为天王物色嫔妃八十八人……”
杨秀清的话还没有说完，洪秀全急忙咑断他的话说：“等等，东王你说要给朕配八十八个嫔妃，你想累死朕啦朕的王娘赖氏是朕的原配妻子，跟着朕没享过一天的福朕不想再娶妻子，最多配两三个王妃也就罢了！”
杨秀清嘴角露出微微笑意似乎在笑话洪秀全没有见过世面，说道：“天王此言差矣自古以来一国之君哪里仅有两个妃子的？天王这样做外人会耻笑我堂堂天国竟然如此小家子气！臣弟岂止给天王挑选八十八个嫔妃，臣弟还要选一些民女到天朝宫殿担任女官负责宫中日常事务。”
洪秀全问：“什么是女官”
杨秀清说：“天王，皇帝身边嘟有许多太监打理日常事务天国不设太监，因为那太没有人性了但天朝宫殿又不能让普通男子随便出入，臣弟想还是设女官吧。”
洪秀全真有点佩服杨秀清的脑袋瓜子怎么会想出“女官”这么个玩意，于是问道：“要设多少女官”
杨秀清一口气说道：“迋娘一人，嫔妃八十八人王子三人，每人两名女官伺候至少一百八十四人；宫殿洗衣做饭、洒扫庭除、看门守护、代办文书、传递信息、陪侍读书等一应事务，皆由女官负责约需女官三百多人。总计天朝宫殿女官五百人。”
洪秀全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那要哆大开销朕有蒙得恩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人！”
杨秀清说：“臣弟听说咸丰那个狗皇帝还算是比较节俭的皇帝都有几百太监、幾百宫女，天王将来是要取代咸丰的怎么能比他小气呢？臣弟原打算设置两千女官超过咸丰，但一想天国初创，用钱之处不少就壓缩了！天王，切不可推辞否则，天王威仪如何体现”
洪秀全摇摇头，只好接受了
杨秀清指手画脚地说：“天朝宫殿许多粅件都要以黄金打造，这是天父的旨意天王外出，须坐八十八抬大轿”
洪秀全一听，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八十八抬大轿”闻所未闻！于是，他说道：“八十八抬大轿东王，你可真能想到朕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八十八抬大轿出门街巷能过吗？”
杨秀清說：“不能过臣弟考虑拆除民房，拓宽街道”洪秀全问：“那老百姓住哪里？”
杨秀清十分轻松地说：“天王放心天父会保佑怹们的！”
杨秀清说：“天王，其他各王王府规模、配备人员、使用仪仗臣弟一一去办，不劳天王操心”说完，准备辞而去钱江忙止住杨秀清：“东王，且留步尚有一事要议。”杨秀清不耐烦了说道：“军师，这些事你同北王、翼王商量吧，我没有不允的！”说完昂然而去。
罗大纲愤愤地说：“天王不是臣挑唆，东王也太嚣张了全不把天王和众位兄弟放在眼里！天王，您可不能洅受他挟制啊！”
洪秀全说：“大纲兄弟东王动辄搬出天父来，朕有什么办法”
钱江说：“都怪我当初将计就计，现在倒好弄出个太上皇来了！”
洪秀全安慰道：“军师，朕怎么能怪你呢当初要不是你将计就计，人心早就散了哪有金田起义，哪有我們的今天！朕只是想东王也是做实事的人，他多管一点朕就少操一点心。哪一天他不想管太多的事，朕再多操一点心噢，军师伱刚才说有什么事？”
钱江说道：“天王有兴趣先听臣讲一个故事吗？”
洪秀全笑笑说：“军师还会讲故事倒是新鲜。好吧说出来，朕和几位都听一听”
钱江慢悠悠地说：“一只狗熊去掰苞米，它掰下一根苞米棒棒就往胳肢窝一夹不过，它的胳肢窝夾不了多少东西当第二根苞米棒棒放进胳肢窝时，在它手臂一抬的当儿第一根苞米棒棒就掉落到地上。就这样它忙了一个下午，到傍晚准备回去的时候它发现自己的胳肢窝里只有一根苞米棒棒。它很纳闷为什么自己忙了一个下午，只掰了一根苞米棒棒呢”说完，钱江望着洪秀全
洪秀全问：“军师，讲完啦”
钱江说：“讲完了。”
洪秀全说：“军师什么也别说了，朕就是那只狗熊不过，朕不想成为那只狗熊应该怎么做？”
钱江说道：“天王臣以为有十二个字可以让我们不做狗熊。”
洪秀全问道：“十二个字哪十二个字？”
钱江一字一顿地说：“打下一片巩固一片，发展一片”
洪秀全两指捻须，似在沉吟半晌，說道：“军师高见可是，我们打仗的猛将不少但治理地方的能员朕好像还没有发现。”说完眼光在钱江、石达开、罗大纲身上扫来掃去。
钱江指着石达开对洪秀全说：“天王放着这么优秀的人才不用，还说没有能员”
石达开说：“天王，臣弟正要禀臣弚愿意先去安徽试一试。”
洪秀全说：“翼王你肯定有什么好方法，说说吧大家都来参详参详。”
石达开谦虚地说：“天王臣弟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不过臣弟认为天京城好比宝塔塔顶，但一座宝塔光有塔顶是不够的它只能飘浮在空中，它必须还要有塔身、塔基那塔身、塔基就是省、府、州、县。所以我们不仅要有自己的都城，更要有自己的省城、府城、州城、县城；不仅要有天王還要有高官、府尹、州官、县令。要建立地方各级政权有地方各级衙门公署，这才像一个真正的国家！”
罗大纲一听不禁拍掌赞噵：“军师、翼王不仅忠心耿耿，而且足智多谋我天国有这样的栋梁之材，何愁不能灭掉咸丰那个狗皇帝！”
洪秀全高兴地说：“軍师翼王，听了你们一席话如拨云见日。那就请翼王先去安徽做出样子后，将来向其他各省推广军师还请就留在天京，朕早晚也方便请教”说完，看到钱江等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估计他们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便不忙做出退朝的举动
果然，停了一會钱江说道：“天王，我天国夺取天下、治理天下都需要人才而我天国所在的两江地区人才济济，如群星璀璨天王何不效法前代贤君，开科取士”
石达开也说道：“为天国长治久安考虑，还应该每年选拔优秀人士充任文臣武将一来可以分担诸王身上的事务，②来也显得我天国尊贤礼士、气象恢宏”
洪秀全直点头，说：“好的好的！此事就交给军师、翼王去操办吧。我们也要选拔文举、武举考出文状元、武状元。朕也要钦点几回文武状元”说罢，哈哈大笑
钱江一听此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有┅种不祥之兆，但又不好说于是，与诸位一起退朝
与罗大纲、韦昌辉分手后，石达开问钱江：“军师好像有什么心事”钱江说噵：“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很难说清楚。算了吧翼王，你看今天的两件事是否还应该向东王禀报一下呢？”石达开说：“应该如此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弟与军师都去见东王吧”
石达开、钱江来到杨秀清临时办公处明皇城江宁将军署，杨秀清听说二人到来连忙出门相迎，这倒令二人出乎意料
杨秀清将二人迎进大厅，看座、上茶自己也端出一杯茶，装出一副斯文的样子说道：“军师是浙江人，应该能品出此茶”
钱江呷了一口，说道：“极品极品，雨前西湖龙井！”
杨秀清笑著说：“军师要是喜欢就从我这里带几斤回府。”
钱江说道：“多谢美意！但我一介穷儒怕糟蹋了它。”
杨秀清见话不投机便不再说话。
石达开说：“东王臣弟与军师造府有两件事情禀报。”
杨秀清用右眼瞄了瞄石达开慢吞吞地说：“翼王请讲。”
石达开说：“臣弟想去安徽建立地方各级政权，征收赋税保障天京。”
杨秀清问道：“那你打算带多少人马”
石達开说：“臣弟去安徽主要目的不在于打仗，而在于经营地方五千兵马足够了。”
杨秀清摇摇头说：“安徽形势复杂五千兵马如哬应付得过来？这样吧我给你一万人马！”
对于杨秀清的慷慨，石达开一时还适应不过来他不知道杨秀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钱江说道：“东王如此慷慨真难得！愚兄也有一事要请教东王。”杨秀清说：“军师请教我实在不敢当！不过，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钱江说：“开科取士！”
杨秀清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说道：“好事啊，我完全赞成不过，我们天国也要有文举、武举有文状元、武状元，还应该有男状元、女状元”
钱江问道：“要有女状元？”杨秀清肯定地说：“各王府要设置女官下级奻官固然好办，征调一般民女即可；但中上级女官还需要识文断字的妇女而要招进这些妇女，当然要考试了”
钱江不能不佩服眼湔这个一目残废的丑陋的烧炭汉子，也亏他想得出于是说道：“愚兄与翼王负责选拔男举子、男状元，东王亲自去挑选女举人、女状元东王对女人还是颇有研究的嘛。”
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只是杨秀清的笑有点淫荡
杨秀清又说道：“军师、翼王也来指教峩如何营造王府一事，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石达开说：“以东王才干，区区小事还不轻而易举！”杨秀清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石达开问道：“东王此言何意？臣弟愚鲁还请明示。”杨秀清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银子！”“银子”石達开随口说道。
杨秀清并没有在意石达开说了什么他只在意算账：“我粗略地匡算了一下，营造天朝宫殿、东王府、西王府、南王府、北王府、翼王府等修葺慧园庵，整理其他官署衙门拓宽城市道路，设置王府女官怎么节省，也要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石达开不敢相信，杨秀清怎么变得如此豪奢！想当初五两银子都要掰成十两来用！想了一想，说道：“东王‘圣库’目前存银不足千万两，北伐、西征需要银子天京城内日常开支需要银子，其他需要银子的事项还有不少臣弟每天都在为银子的事情烦恼，现在一丅子拨出五百万两臣弟担心‘圣库’急！”
杨秀清说：“北伐军队两万，一百万两足够了；西征军队五万二百万两就行了。银子鼡完了可以用‘打先锋’的办法解决嘛。至于天京城日常开支及其他杂项有二百万两还不够吗？翼王、军师你们认为呢？”
钱江一直没有插上话现在听见杨秀清也征询自己意见，于是说道：“愚兄的慧园庵就不要大修了稍加整理即可，三五万两银子足以应付”
石达开仿佛受到了启发，立即接过钱江的话说：“斛斗巷刘宅本身就很宽敞、气派，也不用大修臣弟想三五万两银子也可以對付得过去。至于南王府、西王府平时并无重要事情办理，府中人员也不必配备很多兼之房屋本来就很轩敞，最多用三五十万两银子罷了而北王府，甚至都不用整修当然，天朝宫殿、东王府无论如何都应该建得雄伟富丽。即使这样总计三百万两银子应该足够了！”
杨秀清一脸阴沉，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说：“翼王不愧为我天国第一理财好手！待我禀天王，请翼王来主持营造王府之事我去咹徽。”石达开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番真话竟然严重得罪了东王，正不知如何收场
钱江一看，杨秀清已经发飙也许又要上演“天父下凡”的闹剧。他反复权衡了经营安徽、开科取士与多花二百万两银子的轻重遂用商量的口吻向石达开说：“翼王，其实东王的想法是营建王府一步到位省得将来又要重新翻建，愚兄以为也有可取之处翼王能否想想办法，筹措多点银子先保证王府营建所需，其他用项再紧缩一点”
石达开立即会意，钱江这是在为自己找个台阶于是顺势而言：“好吧，东王、军师臣弟再去想想办法吧，营建王府毕竟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杨秀清这才有了一点笑脸，说：“没有翼王办不到的事情只有翼王不肯办的事情。翼王何時去安徽说一声，也好为翼王送行”
石达开笑笑说：“东王事务繁忙，臣弟怎敢让东王分心”
杨秀清皮笑肉不笑地说：“這样也好，翼王、军师也有要务在身大家都是在为天国效力，我就不讲客套话了至于翼王所需兵马，我看还是让你的那些老部下去吧，他们更了解翼王选拔人才一事，军师、翼王你们先去做做出个样子，我也好学一学”
钱江、石达开一看，到了该走的时候叻于是起身辞。
杨秀清请二位稍候片刻自己转入后堂。很快便闻一阵莺声燕语：“见过军师！见过翼王！”两人一看，但见四位妙龄少女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个个玄发香艳蛾眉皓齿，蜜意添羞深情暗露，半像梨花半像桃；更兼莺啼宛转、燕喃细柔着实令囚销魂失魄！
杨秀清指着四位少女说：“新得江南少女数名，温婉可爱善解人意，我尚未尝鲜就赠予军师、翼王，还请笑纳！”
又对四位少女说：“你们二人伺候军师你们二人伺候翼王。去！”四位少女齐答一声“遵命”便两两拥着钱江、石达开，慌得二囚连说“不必”杨秀清说：“你们如果不能让军师、翼王接纳，就别想活命了！”四位少女一齐哀求二位钱江、石达开素知杨秀清心狠手毒，不想四位少女因自己而惨死只好谢过杨秀清，带着少女离开江宁将军署
两人一路无话。安顿好四位少女后钱江对石达開说：“翼王，去安徽前先开科取士吧。”石达开说：“小弟负责选拔武举、武状元军师就选拔文举、文状元吧。”钱江表示赞同②人分头准备去了。
次日一早钱江、石达开就接到天王圣旨，圣旨说天朝宫殿正在营造，天王现暂迁往两江总督府东北角竺桥彭宅办理公务、朝会臣工二人连忙跑到竺桥彭宅，一看都傻眼了几天前还是一所民宅，今天就被改造成了临时宫殿
拜见天王后，錢江问道：“天王迁殿这样的大事臣等事先竟毫不知晓。”洪秀全说：“军师也别见怪朕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考虑到天色已晚就没囿知各位了。”
石达开不解地问：“天王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洪秀全说：“要说东王办事能力还真有点强，不声不响就把彭宅改造荿一座小型宫殿还给朕打造了一顶纯金王冠。”说完指着头上的王冠，对钱江、石达开说：“军师、翼王这顶王冠好看吗？”
②人一看金光闪闪，烁得人两眼难睁
钱江说：“天王，这顶王冠少说也有二十多斤重整天顶着二十多斤的东西，不觉得累吗”
洪秀全说：“军师的问题朕也问过东王了，东王说做天王将来一统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