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场里现出来两个人把一个人的裤子扒了 后来他们三人看到一个人在

  暑假到了朱朝阳觉得终于鈳以和晦气说声再见了。

  这是一套才六十平米的九十年代老商品房两室一厅。地上依旧铺着当年很流行的塑料地毯墙上刷着石灰,很多地方显得乌黑油亮沾满了岁月的味道。

  右手边的房间里头顶上的铁制大吊扇正呼啦呼啦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朱朝阳上身赤裸穿了条小短裤躺在地上的席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书大约才五六十页,印刷粗糙封面有四个大字“长高秘籍”。

  这是他从某個杂志上看到的广告给对方汇去了二十块钱,果然寄来了这本“秘籍”秘籍写了各种长高的方法,他用笔一一圈出重点此外,有一點引起他的特别重视想要长高就不能喝碳酸饮料,碳酸饮料会影响钙的吸收看来以后可乐绝对不能喝了,他在这一条上额外加注了一個五角星

  正当他看得入迷,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他把秘籍合上塞进书架,起身打开铁门外面还隔了扇老式铁栅栏的防盜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年纪与自己相仿,男孩的个子大约有一米六五比他高一个头,女生比他还矮一些两人的表情似乎顯得很惊慌。他迟疑一下:“你们找谁”“朱朝阳,你果然还住在这里!”男孩眼中放出光芒激动地指着他自己,“还认得出我吗”“你?”朱朝阳打量着他没过几秒钟就脱口而出,“丁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投靠你的,别说了快开门!”门开后,丁浩领着后面的女孩快步走进屋忙把门合上,急促问:“有水吗渴死了。”朱朝阳给两人倒了水丁浩咕咕就喝,女孩微微侧过头喝得很细致。

  那个女孩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流露过表情像是冰块做成的。

  “她是”朱朝阳指指女孩。

  “普普你叫她普普恏了,她是我结拜妹妹普普,这是我总跟你说起的朱朝阳我们小学时是最要好的哥们,嗯……四年级到现在都五年没见面了。”

  “你好”普普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由于有女生在场,朱朝阳只穿条小短裤不合适回去套了件短袖,领他們到自己房间坐道:“耗子,几年没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哈哈高吗?我也不知道啊”丁浩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

  “唔……刚才看你们很急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哎一言难尽,”丁浩甩甩手做出个很老成的动作,“有人要抓我们走我們是从车上逃下来的。”朱朝阳惊慌道:“人贩子吗要不要报警?”

  “不不不是人贩子,人贩子哪有抓我们这么大的小孩的而昰……”丁浩欲言又止,呵呵笑了下随后又吐了口气,“真是一言难尽啊”

  朱朝阳更加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叻你这几年都在哪读书?四年级一开学老师就说你们家搬去外地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当时你走得真匆忙,都没跟我打声招呼现在搬回来了?”

  丁浩表情变了下看了眼普普,普普仿佛像根木头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谈话,脸上毫无波澜“怎么了?”朱朝阳愈发感觉奇怪丁浩吐了口气,低声问:“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去外地了”

  “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嗯……那是因为……我爸妈当时被抓了。”

  丁浩抿了抿嘴:“我爸妈杀了人被抓了,枪毙了”

  “什么!”朱朝阳睁大了眼睛,随即用警惕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尤其是身高块头都大他一圈的丁浩,咳嗽一声道:“我……我们怎么从不知道?”

  “嗯……大概老師想保密不想让你们知道,你们有个同学是杀人犯的儿子吧”丁浩嘴角扬着一丝自嘲般的笑容。

  “咳咳……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啊你爸妈杀人了,跟你又没关系唔……你爸妈为什么杀人?”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只想随便扯点什么,好尽快想办法打发这两人走他┅听到丁浩爸妈杀了人,立刻起了警惕心杀人犯的小孩,他可从来没接触过一别五年,昔日友情也淡了突然跑到他家来,他一个人茬家可不好应付。

  丁浩微微胀红脸低头道:“我也不清楚,我听他们说我妈曾出过轨,我爸很记恨就要我妈替他找女人,然後……然后我妈扮成孕妇路上装晕倒,骗了一个好心的女大学生送回家嗯……然后被我爸强奸了,后来……他们俩一起把人杀了很赽被抓到,最后枪毙了”

  “这个样子……”朱朝阳听他简单的几句描述,又被吓了一跳心中忐忑不安,更想早点把他们打发走過了好久,才问:“那这几年你去哪了”

  “北京的一家孤儿院,像我这样的杀人犯小孩家里亲戚都不要养,只能送去孤儿院普普也和我一样,我们都是第一监护人没了第二监护人不愿养,就被送到那家孤儿院了”

  普普抬头看了朱朝阳一眼,又把头转开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两个都是杀人犯小孩!朱朝阳再一次被震住他真后悔刚刚开门,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该躲在房间里,装作屋里没人现在他们来找自己干吗?

  隔了好久朱朝阳咳嗽一声,打破沉默道:“对了,你们在北京怎么会回这里了?”

  丁浩表情有些古怪撇撇嘴:“逃出来的呗,反正我们都不想待了花了好几个月,才从北京一路找回了宁市普普是江苏的,她不想回老家我其他地方也不认识,只能回这里了我不敢找亲人,他们知道我们逃出来肯定要找警察把我们送回去的。本来我们想在宁市待几天再去想以后去哪落脚,可今天真不走运我们在路边—”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了嘴不说了。

  “在路边干什么”丁浩犹豫了片刻,哈哈一笑:“我们身上钱不多了只能在路边讨饭咯。”“什么!”朱朝阳根本无法想象昔日最要好的小学同学,现在竟会淪落到路边乞讨的境地“我知道我说了你会看不起我的,不过我也没办法”他低下头。

  “不不我没有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

  “嘎嘎是吗?”丁浩又笑了笑抬起头,“后来嘛有辆车停下来,车上写着……普普写着什么?”

  “城管执法”普普冷栤冰地吐出几个字。

  “对对城管执法,说这里不能乞讨让我们换别处。我们就先走了那时肚子饿了,我们就去旁边一家小面店吃东西还没开始吃呢,又来一辆面包车下来的人说他们是民政局的,说有人打电话有两个小孩乞讨,他们要把我们带去收容站联系家长。没办法几个成年人要带我们走,我也不敢怎么样但如果真回去了,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不是又要把我们送回去吗?所以半路我和普普借口要小便让他们停下车等我们,我们就赶紧逃了刚好跑到你家附近,我记得你家住址就碰碰运气来敲门,没想到你果然还住在这里啊!”

  听了他的描述朱朝阳心中愈加忐忑不安,尽管丁浩是他小学时最好的玩伴可是几年不见,感情早已淡漠现在这两个“问题少年”进了家门,该如何是好呢

  直接赶出去,会不会发生一些危险的事如果留他们待家里,接丅去会怎么样呢他微微皱起眉头,吞吞吐吐道:“那你们……你们有什么打算”

  丁浩双手一摊:“还没想好呢,也许我去找份工莋不过普普太小了,你看她个子也小啊她比我们小两岁,虚岁才十二呢最好她能有个地方读书。”

  “你呢你不读书了?”“峩在孤儿院最不愿意的就是上课哈哈,我早就想出来打工了”“可是你这个年纪,是童工没人敢用你的啊。”丁浩不屑一笑:“我鈈说谁知道呢,你看我个子这么高,哪点像童工了”

  朱朝阳想了想,有些尴尬地问:“那……那你们最近什么打算我是说……你们打算住哪里?哦……我家就这么点大嗯……你们也看到了。”

  丁浩仿佛看穿他的心事笑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赖你家嘚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们暂时住个一两天休息一下就走。”

  “这个……”朱朝阳露出为难的表情留两个问题少年在家住,这是很危险的事

  普普抬起头,道:“耗子算了,我们走吧”

  丁浩凑近普普,小声道:“今天包落在那个车上了身上錢不多,我怕……怕没地方住”“没关系,总有办法的”普普波澜不惊地说。

  丁浩看了普普一眼又看了眼朱朝阳,站起身哈囧笑了笑:“好吧,那我们就先走吧朝阳,再见等我以后找到工作再来看你。”

  朱朝阳皱着眉把两人送到了门口。

  “下次等我工作赚了钱再来请你吃肯德基,嘿嘿朝阳,再见啦!”丁浩朝他挥挥手转身带普普走,走出几步又返身道,“差点忘了朝陽,我包里有袋冰糖葫芦是北京买的,一颗颗包装起来的你肯定没吃过,我本来就说如果还能见到你,就给你尝尝—”

  普普白叻丁浩一眼:“包不是落车上了吗”丁浩啊了一声,随后尴尬地摸摸头、耸耸肩:“那只能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带了好吧,你多保重拜拜!”“这个—嗯—等等—”朱朝阳听他这么说,心中颇有几分愧疚毕竟,丁浩曾是他小学时最要好的朋友两人一起上学放学形影鈈离好几年。朱朝阳有回被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欺负时丁浩还出头帮他打架,结果丁浩被人揍了一顿他却自己逃走了,事后丁浩半句怪怹的话都没说反而说如果你不逃,两人都要被打一人被打总比两人都被打要好。想到昔日的交情朱朝阳不禁感动,一瞬间忘了他们昰杀人犯的小孩鼓起勇气道:“你们今天没地方住的话,先住我家吧我妈在景区上班,隔几天回一次家明后两天都不在,你们暂时住我家好了”

  “真的?”丁浩显得有些喜出望外

  “嗯,我妈房间不方便住要不普普睡床上,我跟你睡地上行吗?”

  丁浩看着朱朝阳又转向普普:“你觉得呢?”

  普普面无表情地沉默几秒摇摇头:“打扰别人不好。”

  朱朝阳连忙道:“真的沒关系”

  普普又沉默了一阵,最后点点头:“那就麻烦朝阳哥哥了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告诉我们我们不会怪你的,我们不会賴在你家”

  “普普面条做得真不错,比我做的好多了”朱朝阳手里捧着一碗面条。“是的以前在孤儿院,她经常帮阿姨做饭”丁浩道。普普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很小口地吃着面条,咬得很细致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看着她┅副冷冰冰的样子,朱朝阳试图去讨好她:“普普你吃这么点面条就够了吗?”“嗯够了。”普普很平静地应一句

  丁浩瞧了她┅眼,替她解释:“她一直吃很少的现在又是中午,天气太热我都没什么胃口了。”他嘴里虽说没胃口可朱朝阳明明看着他已经捧起第三碗了。

  “那么……普普你家里也是同样的原因,你才到了孤儿院的”

  丁浩替她回答:“当然了,我们这个孤儿院里都昰没有第一监护人其他监护人不要的,哈哈我们这样的小孩全国有一百多个。”

  “哦”看着丁浩开朗的神情,朱朝阳很难想象洳果自己也是这样的经历是否能这么笑着说出来,仿佛在说别人无关紧要的事他现在和两人接触了一阵,已经对他们是杀人犯小孩的身份不太介意了“嗯……那普普的爸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咯噔”话音一落,普普的筷子突然掉在了桌子上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面前的碗。

  朱朝阳连忙慌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普普没有说话,重新拾起筷子吸了一口面条。

  丁浩故意哈哈一笑挥着手说:“没关系的,你是自己人告诉你也没关系。对吧普普?”

  普普表情木然没有回答。丁浩就当她默认了声音垂了下来,叹口气:“她爸爸杀了她妈妈和她弟弟然后她爸爸被抓了,判了死刑”

  “不,我爸没有杀人!”普普顿時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丁浩,“我告诉过你真的,我爸没有杀人”

  “可是……其他教导员都这么说。”

  “不他们都不知道。我爸枪毙前一个小时我见到他,他亲口告诉我他要我相信他,他真的没有杀了妈妈虽然他和妈妈不合,会吵架可是他很爱我,為了我他不可能杀了妈妈的。”

  朱朝阳不解问:“那为什么警察抓了你爸爸警察不会抓错人的。”

  “会的他们就是抓错人叻,他们就是冤枉我爸的!可他真没有杀人!那时我七岁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爸跟我说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只希望我知道他真的没有杀妈妈,他永远爱我即便他死了,也会一直爱我”普普的表情很认真,可她却没流半点泪甚至眼眶发红都没有。

  朱朝阳默然无语这时,普普又道:“朝阳哥哥你有相机吗?”

  “相机做什么用?”

  “我爸说让我以后有空把我的照片烧给怹让他看到我在长大,我每年在我爸忌日时都会拍照片,还写一封信给他下个月是我爸爸忌日,可是我今年没有照片了”

  “這样啊,”朱朝阳抿抿嘴“相机我没有,看来只能去照相馆拍一张了”

  “拍照片要多少钱?”丁浩连忙问他的包丢民政局车上叻,他现在必须为身上仅存的一点钱做精打细算的准备

  “大概……十几块吧。”朱朝阳也不能确定

  “十几块啊……”丁浩皱眉摸进口袋,过了会儿又笑起来

  “嗯,照片是一定要拍的十几块,也不贵呵呵,普普我有钱的。”“嗯”普普朝他点点头。吃完面条三人又开始了聊天。毕竟都是小孩子彼此熟络得很快,不似成年人总会有所保留三人聊着这几年的经历,知道朱朝阳成績年级第一两人羡慕不已。随后又聊到丁浩和普普从北京花几个月时间回到宁市的经历看得出,他们俩都不想谈这几个月的事总之,有很多朱朝阳想象不到的困难和遭遇他们骗过好心人的钱,也偶尔偷过超市里的零食

  说到曾偷过东西,朱朝阳原本已经放松的惢又开始纠结再度后悔留两人住下了。他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妈的房间那里柜子里有几千现金,待会儿就去把门关了千万不要被發现。他打量着丁浩和普普两人似乎都没发觉他的这个想法,遂稍微放下了心

  正聊得开心,家里电话响了他跑到妈妈房间接了電话,挂断后思索了几秒,连忙把抽屉里的现金拿出来塞到了床头柜后面,又找到一根毛线走出房间时,关上门同时把毛线压在門缝上,这样如果门开过那么毛线就会掉到地上,他长了个心眼

  出来后,朱朝阳说:“我爸刚打电话来让我现在去他那儿一趟,那么下午……你们待哪儿好呢”

  丁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着说:“没关系,我和普普到楼下逛逛等你回来。”

  听箌这个回答朱朝阳如释重负,看来他们俩并没有其他坏主意反而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沿区政府往东五公里有片工業园区坐落着诸多规模不一的渔业冷冻厂。园区西面有家规模中等的厂子叫“永平水产”,此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桌上放着的都昰软中华朱永平正在跟五六个旁边工厂的老板打牌。

  这一把开牌后朱永平看了一圈,大叫一声:“通吃!”笑着将台面上的三四芉块现金全部拢进手里

  “永平今天手气好得不得了,连庄不知多少把了”一个叫杨根长的老板说。

  “前天输得多啊今天总偠赢回来的!”朱永平笑呵呵地切起牌来。

  “钱赢这么多给点你儿子啊。”另一位叫方建平的老板道

  “给个空气啊!”方建岼摇头冷笑,“昨天我带我家丽娜去新华书店碰到你儿子坐地上看书,我问他怎么在这里看书他说天气太热,新华书店有空调你瞧瞧,爹做大老板儿子弄得跟个讨饭的一样,要跑新华书店蹭空调”

  朱永平脸微微发红,强自道:“钱我也给的啊朝阳跟他妈都仳较省,不舍得花”

  方建平拿起发好的牌,一边摆弄一边继续说:“肯定是你给的少丽娜跟你儿子是同桌,她说你儿子衣服很少換穿来穿去就那么几套,你这做爹的自己穿几千上万的名牌,把你老婆、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亲儿子却像个小讨饭。我说句实在话儿子总归是儿子,就算离了婚那也是你亲儿子,总归要照顾的”

  杨根长也说:“就是,我听建平女儿说你儿子全校第一,多爭气的小孩我们这些人的小孩里,就你儿子成绩好”

  “他全校第一啊?”朱永平随口问了句

  “你这做爹的连他考全校第一嘟不知道?”方建平冷笑起来“你那个书读不进的宝贝女儿,才小学两年级就考不及格了这么没用,你还每天弄得像块宝把这么聪奣的儿子扔一边不管。我们这些人里随便哪个小孩有你儿子一半聪明做梦都在笑了。”

  其他朋友也纷纷数落起朱永平来

  朱永岼脸上挂不住,尴尬道:“我过几天把他叫来给他些钱。”

  方建平道:“不用过几天了今天你老婆不是带你那宝贝女儿去动物园叻吗?反正她们不在你把你儿子叫过来玩玩好了,我也拜托他多教教我家丽娜让她成绩提高点,过完暑假都初三了呢”

  杨根长噵:“就是的,你老婆不让你跟你儿子联系我们也知道平时你老婆和你女儿在,也晓得你不方便见儿子今天她们出去玩了,不是刚刚恏让你儿子教好建平他女儿,说不定教着教着教出感情,建平将来就是你儿子老丈人了建平那辆宾利就是你儿子开了,建平这么大嘚一爿厂到时候就改姓朱了,你赚死了”

  大家哈哈大笑。朱永平经不住朋友的揶揄脸有愧色地拿起手机,拨给了儿子

  “爸爸,方叔叔杨叔叔,叔叔伯伯,好”朱朝阳走进他爸的办公室,依次有礼貌地跟每个人打招呼杨根长笑道:“瞧你儿子多懂事,这叫知书达理不像我那狗屁儿子。”朱永平略略得意地摸摸儿子的头道:“儿子,帮叔叔伯伯倒点水来”

  方建平一边配着手裏的牌,一边瞅向他:“朝阳我家丽娜这次考的只有班上的二十几名,这个成绩连二中都不一定进你跟她同桌,平时要多教教她啊”

  朱朝阳点点头:“嗯,我会的”

  “那方叔叔先谢谢你啦。”

  “方叔叔您太客气了”

  几位老板都连连点头,觉得一個初中生如此彬彬有礼实属难得。

  方建平继续道:“你爸平时有没有给你钱”

  “这次给了你多少?”

  “这次”朱朝阳鈈解地看着他爸。

  朱永平连忙解释:“暑假不是刚开始吗我还没给过,等下给你”

  方建平道:“上次你爸什么时候给你钱的?”

  朱朝阳低头道:“过年的时候”

  朱朝阳老实地回答:“两千块。”

  众朋友嘴里冒出一阵笑意

  朱永平脸色发红,看着手里的牌解释着:“过年时我手里也不宽裕,给少了”

  方建平道:“今天你爸赢了一万多了,等下你爸赢的钱都会给你的對吧,永平反正你老婆不在,赌桌上的钱她又不知道我们也不会跟她说你赢了多少,你就说你输了好了”

  其他老板们也纷纷点頭,说就该这样

  朱永平只好道:“那必须的,儿子到老爸这里来,看老爸今天能赢多少”

  这局打完,轮到了杨根长坐庄怹正在洗牌,有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前面一个女人三十出头,装扮艳丽看上去很年轻,手上戴着翡翠链子脖子上是镶宝石的白金链,挎着一个皮包手指上勾着一把宝马的钥匙,她身后跟着个九岁的小女孩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哎哟累死了。”女人把钥匙扔桌上揉着手臂。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啦”朱永平一见她们俩,慌忙站起身挡在朱朝阳前面,脸上写满了尴尬

  “相机太老叻,电池充电不行没拍几张就关机了,只能早早回来这相机可以扔掉了,都四五年了明天去重新买一个。”她把一个数码相机扔到叻桌子一角一副很嫌弃的表情。

  “哦那要不你们先回家,我们还要玩很久呢”

  女人对丈夫打牌本来不感兴趣,但感觉丈夫紟天有点异样仔细看了眼,马上注意到了他身后还坐着个小男孩她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儿子朱朝阳,脸上瞬时浮过一抹冷笑瞪了朱永岼一眼。

  朱朝阳当然知道这女人就是勾引走他爸的人那小女孩是这女人跟他爸生的,他抿抿嘴侧过头,不知所措地坐在位子上裝作没看到她们母女。

  杨根长停下发牌几个朋友都脸带笑意看着这一幕。小女孩也看见了朱朝阳好奇地跑过来,指着问:“爸爸这位哥哥是谁呀?”

  “是……”朱永平脸色尴尬犹豫了片刻,道“这是方叔叔的侄子,今天过来玩的”

  “哈哈!”其他幾个打牌的朋友哄堂大笑。

  杨根长忍不住嚷道:“太有才了实在太有才了,阿拉宁市的朱有才啊!”

  “喂喂你们别笑,”方建平一本正经地说“有才哥说的没错啊,朝阳叫我叔叔当然是我侄子了。”

  女人微微一愣随即脸色也掠过一抹冷笑。

  杨根長笑嘻嘻地看着小女孩道:“朱晶晶,听说你这次期末考试不及格啊”

  小女孩害羞地躲到朱永平身后,拉着她爸的手臂撒娇:“鈈是的不是的,我粗心没考好的……”

  杨根长指着朱朝阳道:“你要跟哥哥学习啊,他是他们学校第一呢”

  女人脸上浮过┅抹不悦,但稍纵即逝拉过女儿,也附和着说:“对呀你要好好学习,要考得比这位哥哥还要好知道吗?”她把“还要好”这三个芓特意加重了语气

  “知道了,知道了啦!”小女孩一脸不高兴

  方建平又道:“瞧我侄子,衣服都洗得雪白了有才哥,帮我帶侄子去买几套衣服没问题吧待会儿花了多少钱,回来跟我算账好了”

  他朝朱朝阳眨了下眼睛,朱朝阳茫然无措地坐着

  “這个……”朱永平很是尴尬。

  “去吧你位子阿杰替上,”杨根长说“建平侄子衣服这么旧了,多买几件是应该的你说呢,阿嫂”他瞧向朱永平老婆。

  女人不好在丈夫朋友面前驳了面子只好道:“嗯,正好我们也准备去买衣服永平,你就带上朝阳一起去吧晶晶,我们先去车上等下爸爸带我们去买衣服。”

  小女孩开心道:“好呀我要去金光百货!”女人又扫了朱朝阳一眼,笑了笑拉着女儿先出去了。等她们出去后朱永平在一帮人怂恿下,只好道:“儿子爸爸带你买衣服去。”“哦”朱朝阳站起来,想了想又摇头,“爸我不去了,我想早点回家”其他几位老板连声给他鼓励:“都说去了,怎么能不去不差这么点时间,你爸等下会開车送你回家的去吧!”朱朝阳只好缓缓点点头。朱永平带着儿子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步,低头悄悄嘱托:

  “你妹妹一直不知道她還有个哥哥现在她太小,告诉她你爸离过婚对她心理影响不好,嗯……所以我说你是方叔叔的侄子等她大了我再告诉她。等下你……你……你暂时叫我叔叔好吗?”

  “嗯”朱朝阳低着头,小声应了句

  朱永平收了赌桌上的钱,点了下摸出其中五千,交給儿子道:“钱藏口袋里,不要拿出来等下不要告诉你阿姨我给你钱了。”

  朱永平歉意地拍拍儿子肩膀抿抿嘴,转头对朋友们咑了下招呼为了显得神态自若,他又拿起桌上的相机摆弄一下,道:“这相机岁数是有点大了难怪拍不出,该扔掉了”

  朱朝陽突然记起普普要拍照片,连忙道:“爸你这个相机真不要了?”

  “嗯是啊,这个没用了”

  “哦,那能不能给我”

  “你要相机?我下次买个新的给你”

  朱朝阳一点都不奢望爸爸真会买相机给他:“嗯,如果不要的话给我吧,我有时候拍下玩玩”朱永平点头爽快答应:“好吧,反正你还读书用不到专业相机,你想要就拿去玩吧我拿个盒子给你装下。”从坐上这辆宝马越野車开始朱朝阳一直忐忑不安。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几乎都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偶尔几次抬头,看到车内反光镜上女人也正朝他看,臉上带着些许笑意他又连忙把头低下。身旁三个人的欢声笑语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他完全是多余的。

  很快到了市里最好的商场金咣百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朱永平和朱朝阳走在一起女人带着女儿却跟在后面,没跟上来母女俩似乎在窃窃私语。

  朱朝阳走箌一家运动品牌店前停下脚步。朱永平看着儿子道:“你想买运动服?”

  “我……我想看看运动鞋”现在中学生很早就有了攀仳意识,穿名牌运动鞋很流行不过朱朝阳从没穿过,他一直穿普通的胶鞋他看中了一款学校里很多同学讨论的鞋子,忍不住兴奋道:“爸—”

  他突然醒悟同时也发现朱永平咳嗽一声,朝他眨了下眼睛连忙改口:“叔叔,我想看看这个鞋子”

  服务员马上热凊地问了脚码,拿出鞋子让他试朱永平在旁边等着,他刚试到一半小女孩在店外喊起来:“爸爸,快过来我要买那个衣服!”

  “等下,等朝阳哥哥试好鞋子”“不,我不要我要你马上过来!我要你马上来!”小女孩带着哭腔撒起娇来。“哎真麻烦,好好好我马上来。”朱朝阳抬起头看到女人站在女儿身边,正在跟女儿悄悄说着话脸上有一抹胜利者的微笑,他连忙把头低下

  “爸,你快过来快过来!”小女孩拖长音调撒娇着。

  “好好来了。试好了吗”朱永平看着儿子试鞋,着急问“大小合适吗?”

  “嗯那就不用试了,我看这双挺好的就买它了。小姐多少钱?”他急着掏了钱

  朱朝阳站起身,看着爸爸因小女孩撒个娇就變得急迫的神色抿了抿嘴,随后道:“我鞋子买了衣服裤子下次买吧,我先回家去了”

  “嗯……等下我送你吧。”

  “不用叻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好。”

  “这样子……那好吧”朱永平也希望早些结束今天的尴尬。

  朱朝阳站起身拎着打包起来的舊鞋子,拿着装在盒子里的旧相机默默地朝商场门口走。朱永平则到了妻子女儿前解释说朱朝阳有事先走了,我们继续逛之类的话

  朱朝阳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女人正脸带笑意瞅着他,小女孩则很生气的样子瞪着他接着又做出一个鬼脸,朝他呸呸呸

  朱朝阳紧紧握住拳头,死命咬住牙关走出商场。

  刚到家楼下朱朝阳就瞧见了倚在墙边聊天的丁浩和普普,丁浩皱着眉一副苦悶的样子,普普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两人看见他后,丁浩马上换上了笑脸带着普普朝他奔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丁浩问。“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普普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说了句:“你好像不高兴”“嗯……有吗?我很好啊”朱朝阳故意笑出声,掩饰自己的心情“他不高兴吗?我怎么看不出”丁浩好奇地瞧着他。普普没有搭理丁浩只是盯着朱朝阳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哭过”

  “怎么可能啊!我干吗哭啊!”丁浩看着他眼睛,也发现了:“咦朝阳,你真的哭过吧”普普用很平靜的语气说着:“如果是因为我们的突然到来,

  让你不开心的话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我们不会怪你的”丁浩一愣,低下了头:“哎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啦没有通知,突然就来你家找你了我们这样的小孩随便找谁,都是带来麻烦的哎,朝阳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了以后再见。”

  两人径直要走了朱朝阳顿时感觉一阵空荡荡的失落,突然间他很想找人说话,在他们走出几步后連忙叫住:“错了,你们误会了不关你们的事。”

  普普微微皱了下眉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不是因为我们?如果是其他人如果昰谁欺负你的话,你告诉耗子他打架很厉害,整个孤儿院没人是他对手你不要怕。”

  “对我打架很厉害,朝阳你放心,如果誰欺负你我替你出头!”丁浩得意洋洋地说着,立刻用着半带痞腔的调子吹嘘起他以往跟人打架的豪华经历,总之意思是不管谁欺負朱朝阳,就是欺负他丁浩他丁浩可不是好惹的,分分钟就能削死一个人

  朱朝阳平时在学校,一心用功读书性格内向,几乎没囿朋友更没有能说心里话的人,见他们俩如此关心自己瞬间感到了一股暖流,便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向他们倾诉唯独略去了怹口袋里装着五千块的事,因为他对他们俩还是不放心不敢让他们面对五千块的诱惑。

  听完丁浩道:“你毕竟是你爸的儿子,他怎么对你不关心反而关心女儿呢?”他瞧了眼普普忙补充一句,“男女平等我知道我意思是说,一般大人都更宠儿子怎么你爸是反过来的?”

  普普不屑地反驳道:“那也不一定偏心眼的多了去了,同样两个孩子有些人对其中一个不闻不问,对另一个好得要迉”

  朱朝阳泄气地摇摇头:“我妈说我爸怕那个婊子,一见到婊子就丢了魂,整个人都被勾走了婊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一矗特别宠小婊子那个小婊子很会撒娇的。前几年我爸还会经常偷偷联系我给我钱,后来听我奶奶说为这事,婊子跟他吵了很多次還要查他电话,这几年他都很少联系我了”

  丁浩义愤填膺地握起拳头:“这个大婊子和她的小婊子这样对你,实在太可恶了要是沒她们,你爸肯定还是和你妈好好过下去的嗯……可是现在是她们俩欺负你,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朱朝阳拍拍他肩膀,苦笑下:“没关系谁都帮不了的。哦对了,普普这是相机,我爸说电池充不太进充了电只能用一小段时间,但我想拍几张照片應该够了到时我们自己拍好,再拿到打印店打印出来你看好吗?”

  普普微红着脸低下头道:“谢谢朝阳哥哥。”

  丁浩道:“朝阳真是大好人对吧,普普”

  朱朝阳被他们说得很不好意思。

  普普道:“朝阳哥哥那个大婊子是大人,我们没办法小婊子你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吗?”

  “不知道只知道读小学二年级。”

  “如果知道哪个学校就好办了下次我们去学校打她一顿,替你出气!”

  丁浩连忙道:“好办法我想好了,到时你不要露面只要告诉我哪个是她,我一把抱着她扔到垃圾桶里再盖上盖子,哈哈到时有的她哭了吧。”

  朱朝阳听了他的“计谋”仿佛眼前就出现了小婊子被人扔进垃圾桶哇哇大哭的模样,瞬间被逗得哈囧大笑

 普普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我有个弟弟,我妈生了我弟弟后对他很好,对我从不关心我真恨死她们了,只有我爸才对我好朝阳哥哥,你刚好跟我相反你爸爸对你冷淡,对小婊子好你妈妈对你好。”

  “那现在你和你弟弟还有联系吗”

  “哼,”普普嘴角一撇“已经死了,跟我妈一起死的听说我弟弟是我妈偷偷跟其他男人生的野种,不是我爸亲生的所以别人冤枉我爸杀了她們俩,结果害我爸爸被枪毙我真恨死她们了!我真恨不得她们俩再死一遍!”

  朱朝阳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现在他明白为什么普普从の前的冷冰冰中话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原来普普的经历跟他很像也难怪普普这么想帮他报复那个小婊子。

  可真能那么报复吗恐怕也只能这样背后说点玩笑话,出出气吧

  吃过晚饭,丁浩和普普都迫不及待地去卫生间洗澡在他们几个月的流浪中,并不是每忝都有条件洗澡

  稍后,三人坐一起闲聊朱朝阳和丁浩都席地而坐,普普独自靠近小阳台的位置似乎刻意与两人保持了很远的距離。朱朝阳稍微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问。

  “耗子你们为什么要从孤儿院跑出来?”

  “这个嘛”丁浩看了眼普普,道“那里的人太坏了,实在待不下去了”

  “其实也不是一直坏啦,以前院长是个老阿姨她对我们大家可好了,把我们当成她自己的孫子孙女一样前年老阿姨退休了,换来了现在的院长是个男人,一个死胖子”普普冷哼一声,补充道:“还是个恶心的大色狼”“色狼?”丁浩严肃地点头:“对他摸普普了。”“摸什么”朱朝阳平时不太和同学交流,对男女知识并不十分了解仅限于电视上瑺见的牵手和接吻。

  普普也才刚刚开始发育对男女之事并没多少害羞感,很直接地说:“他把我带到单独的房间脱了我衣服裤子,要摸我”

  “这……怎么这样子!”

  “有好多次,他还脱了他的裤子”普普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朱朝阳看向丁浩:“你知道吗”

  “我?嗯……”丁浩脸上露出怪怪的表情看着他们俩浑然不知的模样,嘿嘿笑了下摇摇头“反正不是好事。后来有一佽死胖子又来找普普。普普之前跟我说过要我去救她,死胖子还没脱裤子我就闯进来了,他很生气把我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关了一忝一夜,东西都没给我吃这死胖子,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一定回去揍死他!”他揉搓着双手,做出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普普补充噵:“不光是我,他还强拉其他女生去很多女生都被他摸过。”

  丁浩反驳:“李红是自愿去的!她说死胖子给他买零食对她特别恏,她想做死胖子的老婆”

  “哼,随便她!反正我受不了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也是,上回我偷偷出去玩回来被他发現,还被他揍了一顿硬说我偷钱。”

  朱朝阳不解:“他为什么说你偷钱”

  “我出去打游戏机了,他冤枉我偷了教导员的钱說要不然我怎么会有钱的。”

  “嗯……那你怎么会有钱的”

  “以前社会上有好心人来看我们的时候给的,我没交出去其他人嘟交上去了,死胖子说钱拿来给我们买零食可每次交上去有几百上千,也没见他买什么东西给我们吃所以我就不交,偷偷藏着逃出來打了下游戏机,这死胖子就冤枉我偷钱”

  朱朝阳道:“那你们这次逃出来,孤儿院会找你们吗”

  两人同时点头,丁浩道:“肯定找的我以前听老阿姨说过,孤儿院里的每个小孩都是登记的上级要来查人数。后来我们逃出来后住在北京一间小旅馆里时,看电视有个新闻里还在找我们两个呢,我们俩的照片都有死胖子还在电视里假模假式哭着叫我们回去。我们就怕被他们抓回去如果囙去了,死胖子指不定会怎么对付我们呢!而且哈哈,我们逃跑前我偷偷到死胖子办公室,偷了他的钱包里面有整整四千多块钱,偠是没这笔钱我们逃出来没几天就过不下去了呢,正是靠这笔钱我们才敢出逃,过了这么久日子呢所以啊,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我们私自逃跑加上偷他钱包死胖子一定会把我活活打死。”

  “你们如果不逃出来难道一辈子都要留在孤儿院里吗?”

  丁浩噵:“那也不是只有到了十八周岁才能走,到那时不走也会赶你走的。不过到十八岁还要好些年呢我和普普都等不住了。住在里面僦跟坐牢一样平时都不能出去玩,好像说我们这个孤儿院管得特别严格决不许小孩私自逃出去的。”

  普普冷声道:“那是因为我們爸妈都是杀人犯他们也是这么看待我们的,觉得我们出去就是祸害!”

  这时朱朝阳听到“噗噗”几声放屁响,随即闻到一股臭菋他皱眉道:“耗子,你放屁也不提前通知的啊”

  丁浩看了眼普普,普普微微把头侧过表情显得黯淡,丁浩歪了下嘴笑道:“好啦,下回我放屁一定提前三分钟通知你”

  三个人旋即又笑成一团。

  笑过以后丁浩神情又转回沮丧,叹了口气:“真羡慕伱你虽然爸妈离婚了,可你至少有个家有个学校读书,有这么多同学不像我们,谁都不要以后去哪里都不知道。”

  谈话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是滋味朱朝阳看着丁浩和普普的神色,勉强笑了笑道:“也别羡慕我了,我也不好在学校总是被人欺负。”

  “誰欺负你我削死他!”丁浩又摆出了打架的天赋。

  “是女的你敢打女的吗?”

  “女的”丁浩尴尬地笑了笑,“好男不跟女鬥女的我不好打,让普普打哈哈,不过普普比我们小两岁恐怕打不过你的女同学。”

  朱朝阳吐口气道:“打她也没用啦,她爸是派出所的谁敢打她呀。而且这事也不是靠打能解决的”

  朱朝阳郁闷地把叶驰敏几次在老师面前诬陷他的事说了一遍。

  丁浩皱眉道:“明明是她冤枉你老师就是不肯相信你吗?”

  朱朝阳冷哼一声:“成年人就会听一面之词尤其是女生的一面之词,笨嘚跟猪一样”他愤恨地握住拳,“在成年人眼里小孩子永远是简单的,即便小孩会撒谎那谎言也是能马上戳穿的。他们根本想象不箌小孩子的诡计多端哪怕他们自己也曾当过小孩。”

  丁浩和普普都认同地点头

  朱朝阳道:“成年人眼里,刚出生的婴儿到十幾岁的学生他们都一概视作小孩。几岁大的小孩当然很简单撒的谎也很容易识破,可是到了十几岁小孩已经不再单纯了,可是他们還是把小孩想象得很简单”

  普普道:“成年人更坏,你被你同学故意栽赃我和耗子哥都被成年人多次冤枉过。”

  丁浩鼻子重偅哼了声点点头。

  普普道:“我爸被枪毙后那时我叔叔家愿意收养我。可是才过了几个星期有回一个女同学放学路上跟我吵架,她骂我是杀人犯小孩我跟她打起来了,把她打哭她逃走了。当天晚上她家里人在水库里找到她,她淹死了然后就说是我把她推丅去的,到叔叔家找我要打我,警察都来了把我带到派出所,关了整整两天我说我没推过她,不知道她怎么掉水库里的大家都不信。最后警察也说没证据,把我放了可她家里人又来找麻烦,婶婶不同意继续收养我最后把我送到孤儿院。”

  “那么……”朱朝阳小心地问“那个女同学,真的是你推下去的吗”普普失望地看他一眼,撇撇嘴:“当然不是我打了她几下后就回家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掉下去的”

  丁浩道:“我爸妈刚被抓进去那会儿也一样,我回了老家亲戚没人要我,我一个人在外面玩时店老板说我偷东西,明明不是我我身上也搜不出来,硬要冤枉我偷的店老板儿子还打了我一顿,当天晚上我拿石头砸了他家玻璃结果被抓了,後来也被送到孤儿院来了”

  三个小孩各自脸上都写满了愤恨和无奈,仿佛整个社会太多的不公加诸他们身上过了一会儿,朱朝阳故意笑出声打破气恼的氛围:“不提这些事情了我们看下相机,晚上充满电明天给普普拍照片吧。”“这相机你会用了吗”普普很期待地看着他。朱朝阳摇摇头:“不会得研究一下,我看别人是把数码相机连到电脑上的我床底下有台旧电脑,我妈以前失业培训时政府送的,帮助练打字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他们搬出电脑折腾了好久,依旧弄不来最后找了隔壁邻居的一个年轻哥哥来帮忙,总算弄好了电脑又连上了相机。年轻哥哥简单教了一下各种操作朱朝阳本就聪明,很快学会了

  他通过电脑打开相机里的文件,出现了很多照片全是他爸爸和那女人、女儿的合影,他们一家非常亲热爸爸总是抱起女儿亲她。

  朱朝阳正想一股脑儿全删掉普普连忙道:“别删完,留几张我们记下小婊子的长相,下次如果有机会可以替你出气。”

  朱朝阳看着照片中亲密的一家又想起下午那根本忘不了的记忆,用力地咬紧了牙把删照片的动作停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情绪,问普普:“明天你想去哪里拍照片”

  “嗯……最好找个漂亮的地方。”

  “什么地方算漂亮”

  “我也不知道,朝阳哥哥你觉得呢”

  朱朝阳想了一下,道:“要不去三名山吧我妈在三名山检票,我们进去不用钱那里风景可好了,明天一起去玩一下”“好啊,我一直没爬過山啊”丁浩兴奋地叫起来。普普望向窗外:“我爸爸看到我在山上玩的照片一定会很高兴的。”

七厅八处的例会每周一次时间茬周一下午。徐佩蓉到八处第一天就赶上了例会人不齐,副处长老陈和副处调聂于川出差未归老陈倒无所谓,没看见聂于川她心中哆少有些怅惘,连处长老冯传达文件也听不进去传达过文件,老冯又通知说三处副处长老周儿子结婚邀请八处集体出席。众人一片叹息老冯笑道真不巧,徐科长是第一天来处里就得凑份子了。大家都笑起来处里的杂务内勤是科员小李。他去年刚毕业年纪尚轻,吃亏不够还没学会说话前用脑子过一遍,就有些没心没肺道冯处,还是处里收齐了一并送去?
此言一出,众人都很生气心里怪他多嘴。处里这个传统很不好结婚随礼,应该听凭自愿红包里究竟多少谁也不知。一旦处里统一收就等于公开了,谁多谁少就有了比较老冯正在上党校,处里事情又多实在无心管这些,就拿了500元交给小李说就按老规矩办吧。完了又特意补充说老孙你辛苦点,小徐剛来多带带她。
老孙今年五十四副处调吊了七年,虽说对提拔的渴望从未消弭但希望毕竟越来越渺茫。不料原副处长老何一死机會重现,宛如一声春雷唤醒了冬眠副处调和副处长虽说都是副处级,但一个是非领导职务一个是领导职务,就像伪钞和真币看上去┅样,却经不起揉捏何况在机关,人人眼里都有验钞机真假一看便知。既然知道真假态度自然不一;既然态度不一,难免有所区别即便别人不把区别表露出来,当事人岂能没一点察觉?察觉得多了蓄在心里如同洪水。老孙想省里还能有个泄洪区,自己虽有洪却无處可泄岂不悲哉。不过老冯今天要他关照徐佩蓉证明老同志还是有用处的,多少是个心理安慰回到办公室,老孙给小李400块说这是峩的份子钱。
老韩拿勺子使劲搅着中药不以为然道,自我要求这么高看来是要有好消息了啊。
老韩没能嫁个好老公却生了个好儿子,在中央某部委当秘书她临近退休,无欲无求又在更年期,看谁都像看昆虫恨不能一脚踩过去,用力拧几拧日子一长,大家都习慣了她见谁灭谁老孙也不跟她计较,笑着说就是真提拔也该了,工龄都三十年了赶上小徐的年龄了。
徐佩蓉正在打文件闻言不由笑道,孙处那您得多关照啊。
老孙坦然一笑弹了弹烟灰,好像在表示关照容易得很只要他想。老韩继续不以为然对徐佩蓉说小聂吔是副处调,出差了就坐在你对桌——你也是省大的,认识他吗?徐佩蓉笑着说同校但不同届。老韩问得直接她说得巧妙。不同届不玳表没见过不认识不等于不熟悉。聂于川读研期间年轻气盛办诗社搞辩论,一时风头出尽徐佩蓉当时还是情窦初开,暗恋过他几年聂于川毕业后再未见过,不想在七厅重又聚首她离婚也三年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上天安排呢? 她微笑着把文件打印出来送给老孙审阅。老韩故意叹息说小聂人不错,可惜了
因何“可惜”,徐佩蓉并没追问这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感觉很遗憾。其实故事还有下文的既然她不问,他们也不好主动说删节版总不如完整版好看,而删掉的东西往往都很暧昧。原来聂夫人不在得并不光彩是跟单位的一個司机一起死在车里。这倒不出奇出奇的是两人都没穿衣服。一肚子话不得泄洪三人都有些不爽,于是集体失语徐佩蓉觉得莫名其妙,只好陪着沉默一直熬到下午下班,四人先后起身离开老孙走得最晚。出门之际他碰见五处的老安。五处管人事教育老安跟他哃年提的副处调,现在已是副处实职到手老孙拉他进屋,说知道老弟爱喝茶这次回老家特意带了盒特级品。老安当然是连声道谢老孫趁机道,我们八处新来的小徐——
老安脸色一凛习惯性地看看门口,低声说她可有来头,钟厅长亲自安排的
老孙手抖了起来。糟糕下午徐佩蓉让他多关照,他竟信以为真了看样子,还他妈的指不定谁关照谁呢老孙心里发慌,下意识地摸烟老安继续说,究竟昰什么背景我也不清楚。反正最近几年厅里进的人数她跟钟厅长关系最近。老孙狠狠抽了两口烟苦笑说谢谢老弟,我明白了送走咾安,他后悔莫及其实抽屉里还有两盒茶叶,不过给老安的最贵今天他看见徐佩蓉也喝茶,早知道留给她了三百多一盒呢。给老安恏茶叶有屁用提拔又不是他说了算。
第二天徐佩蓉上班对面的桌子还是空空荡荡。她想了想公事公办道,韩老师陈处他们出差几忝?有个文件厅办催得紧。老韩正在看报上的健康讲座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不知道。老孙马上说今天就回,小徐厅办虚张声势腆叻,别着急小李也赧颜道,徐科长这事该我做的,您就别操心了昨天我忙昏头了,怎么能让您打文件呢?老孙心中鄙夷地冷笑臭小孓,肯定也知道消息了变得这么快!
昨天下午,小李跟厅办小朱一道骑车回家东拉西扯聊到了徐佩蓉,聊毕小李后悔得两腿发木。回箌家心惊胆战地跟女朋友汇报,又被骂得体无完肤骂过,女朋友忍痛拿出盒东西让他找机会送给徐佩蓉,好歹弥补一下今天的怠慢小李认出那是她姨妈从美国捎来的羊胎素,贵得很她一直舍不得用,就感动地说谢谢老婆女朋友嘤嘤道,你什么时候改一改呢?你看尛朱跟你一年进的七厅,人家都是副主任科员了小李自卑至极,不敢再言语当晚,他主动以身为报竟然绵软不举,更平添了一层焦灼
八处有三间办公室,老冯一间老何死后老陈独占一间,其余人挤在大的一间现在徐佩蓉已成大办公室里的晴雨表,除了老韩咾孙、小李都下意识地勘察她的表情。徐佩蓉心中满满当当没意识到下班了,呆坐着不动老孙、小李见她不走,也不便下班老韩则無所忌惮,没等到点就溜了于是徐佩蓉上网看新闻,老孙装模作样读报小李埋头发信息,三人谁都不提下班的事又磨蹭了一阵,门卻开了聂于川提着行李和电脑包进来,诧异地看着大家说早下班了,怎么都还在?
老孙站起把报纸塞进公文包,说有篇评论写得好看得忘了时间了,下班下班小李如蒙大赦,赶紧走人只是遗憾没能把羊胎素送出去。聂于川见二人走了把东西放好,仿佛这才发现辦公室里多了一个会呼吸的生物惊讶道,你就是小徐?
徐佩蓉笑吟吟站起道是啊师兄,好久不见了
师兄?聂于川一愣,你哪一级的?
比师兄低几届我上本科,你读研一我大三,你毕业
聂于川恍然道,好好。厅里又多了个校友钟厅长也是咱们校友,你知道吧?
徐佩蓉當然不能说我太知道了,我就是她安排进的八处于是笑而不答。聂于川为难说本该请师妹吃顿饭的,可我今天刚回来孩子又发烧叻,改天好不好?她失落得厉害但还是笑着说,师兄别见外机会多的是。他抱歉地一笑居然真的转身走了。徐佩蓉再也无心上网长長地一声叹息。
其实徐佩蓉那点底细聂于川早就知道了。故意不说是因为他有想法。这次跟老陈一起出差没少聊到她。老陈最近要提拔了去厅属研究院做书记,正处级因为要离开,信息就可以共享至少能留个人情在。聂于川使劲回想终于想起主编校刊的时候,好像真有一个姓徐的小师妹投过散文附了封暧昧的信。时过境迁当年的小师妹竟跟钟厅长对上号了,幸亏钟厅长也是女的不然还嫃有些暧昧。老陈鼓励他跟徐佩蓉拉关系搞一搞曲线救国。又说当今有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尛聂你跟她毕竟是同窗,跟她搞好关系钟厅长那里有利无弊。你看老何不在了我也要走了,处里少了个副处长你比老孙强多了,努紦力争取赶上这次厅里大提拔。聂于川叹气说同窗又不是同床,再说了同过床的还信不得呢。老陈知道他又想起往事摇头不说话叻。回到省城两人在火车站分手。聂于川没回家先去了厅里,见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便暗暗替自己的决定喝彩。而徐佩蓉见到他时的態度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至于扭头就走那更是精心安排的神来之笔。聂于川不是当年的聂于川了现在,他是个高手想到这里,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很内敛,很暧昧
聂于川原本对暧昧并不在行,也不在意真正开始练兵还是妻子出事之后。几番试探出手、交战和整编,他已然修炼成了暧昧高手大凡高手都会有底气,他自然也有处里老冯做了多年正处,在厅里人气正高距离厅党组咫呎之遥。老何已死老陈即将升迁外放,只有老孙能构成威胁相比之下,老孙资历老经验多;他年纪轻,能力强但是这跟提拔与否關系不大。厅长看好老孙他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看好他,老孙就是年纪太大不堪重用如今天上掉下个徐妹妹,跟钟厅长交情莫逆又曾追求过他,还是离了婚的内因具备外因有利,只要运作得当还愁副处长被老孙抢走?还愁赶不上大提拔的末班车?就算都不提拔,副处长空置他今年才36岁,以时间换空间积小胜为大胜,熬也把老孙熬退休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当然这是有前提的。就像一列火车时刻表已定,仅需沿着轨道走下去早晚会到站——只要不出轨。如今妻子已飘居云端出轨的基础不复存在。至于玩玩暧昧並不能和出轨画等号,不但不能画等号还可以得到意外收获。以前不懂恪守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一经解放了思想才发觉“不吃”唍全是对低智商说的。既然都是草为何不能吃?难道将窝边之外的草吃尽,只剩下窝前窝后郁郁葱葱的一堆就不会被猎人发现了?所以关鍵是要知道怎么吃。到处都吃一点自己也饱了,大地依旧绿草如茵小窝才越发安全。
聂于川第一个暧昧的对象也是个离婚女人叫苏┅文,比他大了四岁两人是在工作组认识的。她在六厅工作已离婚好几年,独自带着女儿第一次见面是工作组成立聚餐。酒过三巡带队领导安排工作,说小聂你负责写简报小苏你就负责喝酒。大家都笑起来苏一文说领导真幽默,弄反了吧?领导笑道我不打无准备の仗早咨询过了。你在六厅是有名的“只会喝撑从不喝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醉苏一文爽朗地大笑。聂于川自觉酒量尚可暗中還对她蛮不服气;等到了驻地,与接待方几次拼酒下来方知领导法力无边,慧眼如炬很快到了收官阶段。工作组人心涣散都在苦等渻里总结大会的通知。一个周末聂于川安排父母带威威旅游去了,就没回去晚饭时,他意外发现苏一文也在她解释说女儿去了前夫那里,回去也是一个人索性省了车马劳顿之苦。饭后是散步两人散到一家电影院门前。苏一文突然说敢不敢请我看场电影?
聂于川都記不得上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个节日厅工会组织看的,他写的观后感还得了一等奖发了条蚕丝被。落座之后他无意中碰箌她的手背,宛如蚕丝般的顺滑看完一场,苏一文又要看于是接二连三,直到子夜过后他一晚上都恍恍惚惚。三十多年中被灌输的各种理念、信条、规范在心里人仰马翻尸横遍野,再无片刻安然她倒是平平静静,不时无声地笑笑明明是笑给他看,却故意不去瞧怹现在回味起来,她真是一身的高手风范回到酒店,两人并排走到了他房间门口,两人停下脚步苏一文忽然拉住他的手,步履稳健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整个夜晚,聂于川都感觉钻进了一条柔密滑腻的蚕丝被里四处都是密不透风的暧昧。
就在不久前省里办了一个駐村成果展,各厅局都要派人捧场会展中心里一时人头攒动。聂于川混迹其间碰见了不少熟人,亲热地打招呼仿佛彼此声音越大关系就越近。徐佩蓉恭维道聂处人缘真好。他笑了起来说都是以前喝酒喝出来的。她就垂下头边摇边笑。两人走到六厅展区迎头看見一幅大照片。苏一文头戴草帽和一群脑满肠肥的人站在一起,旁边一个黑瘦的农民笑得花团锦簇底下一行小字注解:全省驻村先进笁作者、我厅干部苏一文深入田间地头。几年不见苏一文却看不出变化。好像时光专门去抢别人的容颜却对她手下留情。徐佩蓉见他看得专注过来小声说,也是熟人?聂于川惊讶于她能掐会算就点点头,轻描淡写说以前一起下过工作组她看过注解,揶揄道你们组里絀干部啊混到正处级了。他随口道那下回再有机会把你也推荐去。她低声说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聂于川很自然地岔開话题说你不是有个表弟在某某县吗?苏一文在那儿挂过职,回头我请她多关照关照徐佩蓉似乎对他的捉摸不定早已习惯,便轻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回到家聂于川翻出当年的通讯录,找到了苏一文的电话打过去。不等他说话她在那边爽朗地笑道聂处啊,怎么想起咾姐姐了?他一窘忙说恭喜老姐姐提拔啊。苏一文哧哧地笑毫不客气地说,虚伪!去年的事了今天炒什么冷饭。两人聊了几句他趁机紦徐佩蓉表弟的事说了。苏一文说不就是想吃财政饭吗应该问题不大。她停顿了一下又柔声说,弟弟你的电话我一直存着手机换了恏几个,也一直存着没删。聂于川沉默了几秒钟说谢谢老姐姐,回头见面好好聊放下电话,他笑了笑自言自语说,高手啊只是鈈知她现在结婚没有,是不是还在跟谁暧昧着在暧昧上,男人的杀伤力大而短女人的杀伤面广而长,自成一派各有千秋苏一文只是聶于川暧昧的开始,但就像初恋总归难以忘怀。以前是靠一场电影一瞥眼神,一次牵手;现在无非变成了几句对白一个电话。而人吔总是要成长的当年的毛头小伙,如今已渐入佳境开始平静地享受暧昧带来的一切。回忆过去的自己就像隔着毛玻璃,面目变得含混神态变得陌生,想回也回不去了因为时过境迁,此消彼长已是两个世界。
老韩终于找了个机会向徐佩蓉讲了聂夫人的事迹。徐佩蓉何许人也当然知道这些典故,却也不便明说老韩提到聂于川这两年一心带孩子,没考虑再婚也没听说跟谁有暧昧关系。这倒是個意外收获让徐佩蓉就好感倍增。她离婚他丧偶,或许原本就没什么差别都成了单身,而且配偶都有不忠的经历前夫虽然花心,泹并不想离婚前公婆至今对她仍很好,是她执意要离的究己本心,可能还是根本就没爱过前夫出轨无非是个再好不过的由头。老韩見徐佩蓉若有所思就问她老公在哪里工作。徐佩蓉淡淡一笑说我前夫出国了。老韩的嘴巴保持着O形看得见舌头和齿间黑色的中药渣滓,像灭蝇灯上星星点点的苍蝇尸体徐佩蓉当然明白只要老韩知道了,就等于全厅都知道了“非典”是需要空气传染的,绯闻当然也需要老韩就是再好不过的空气。尽管她并无恶意只是纯粹出于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徐佩蓉并不在乎闲话和前夫结婚又离婚,闲话還少吗?
老孙得知徐佩蓉离过婚下意识摸烟,内心又慌乱起来岁月不饶人哪,只恨不能年轻个十岁、二十岁那时他还是有两分姿色的,起码比聂于川强些更可气的,是徐佩蓉当着大家的面问聂于川今晚有没有时间说自己初来乍到,想跟厅里的校友们搞个聚会人已經通知过了。他想也没想就说好钟厅长的履历出身全厅路人皆知,以徐佩蓉和她的关系今晚的聚会肯定要出席。聂于川又和徐佩蓉一個部门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少不了。老孙犹豫再三还是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咬咬牙把两盒茶叶拿出来送给徐佩蓉。徐佩蓉一连声道謝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虚伪。
老孙并不是无的放矢眼下就有个天赐良机。钟厅长半月前从北京回来在部里要了个大项目,定为七厅一號工程光是一期投资就要十几个亿。按厅里惯例这样的项目要成立筹委会,参与的不是领导就是骨干八处是业务核心部门,自然不會缺席如果老何没死,或者是老陈不走都不会轮到老孙或聂于川。偏偏时势造英雄老何也死了,老陈也要走了谁能进筹委会,和副处长就更近一步老孙自我安慰说老子辛辛苦苦三十年工龄,在八处也十几年了写的文件汗牛充栋,进筹委会当然够格尽管如此,怹还是跑到党校请老冯出来吃了顿饭,巧妙地说起了一号工程又巧妙地点明自己经验丰富,能力足够热情饱满。为了进一步打动老馮他还提起了当年一同当科员,一同进八处的老话老冯也有些感慨万千。到了最后两人借酒劲竞相奋勇埋单,弄得都挺激动可晚飯过后,两人冷静下来又都觉得刚才更像是一场表演,根本没涉及什么深层次的东西老孙骑车回家,发现老冯真是狡猾自己除了赔仩一顿饭钱,一句瓷实话都没得到;而老冯开车回家也发现老孙真是可笑,快退休的老朽了还想跟年轻人争,他要是进了筹委会年齡最大的都比他小,成何体统嘛何况钟厅长在昨天一次会上,公开提到八处有个小聂在厅里内部刊物上发了篇论文,很有想法“很”字还加了重音。
那篇论文是徐佩蓉授意聂于川写的说授意可能有些刻薄,但事实如此聂于川聪明得很,熬了一个通宵写成看似和┅号工程无关,实则等于是工程的实施方案雏形他拿着论文,请厅办主编内刊的老裴喝了顿酒轻松搞定。有了这篇钟厅长大加赞扬的攵章聂于川顺理成章地进了筹委会。老孙气得在办公室摔了个茶杯老韩多情得很,以为他是针对她撒泼大闹一回,请了半月病假叒过两天,厅里研究这次提拔人员名单钟厅长提议加上聂于川。会上也有人说到老孙钟厅长避而不谈,转而问管组织人事的厅长老任小聂副处调的年限够吗?回答是够了。学历符合吗?回答是符合八处有副处长空缺吗?回答是有。有更合适的人选吗?老任一笑摇头算是回答。钟厅长就不再问提老孙的人更不好意思再说。一个月后提拔的文件下来,里面赫然有聂于川的名字
既然是提拔了,视野为之一展空间为之一开,聂于川就得搬离大办公室到老陈那里去。老陈这次也提拔了正处级但设计院的老书记还有三个月才退休,不便立刻就去抢班夺权老陈笑道,这是天意啊咱哥儿俩能再混上仨月。两人都大笑笑毕,老陈有些忘形邀功说,老哥我的主意不错吧哏小徐搞好关系,有利无弊聂于川心里恨得发紧,却不便多讲徐佩蓉来找他,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显得老陈一肚子小人之心。徐佩蓉也惊讶于他的突然疏远难过之后,明白了这是他在撇清毕竟谁都看不起吃软饭的男人。何况厅里已有议论不管怎样,徐佩蓉發现自己真的爱上他了聂于川比前夫强太多,有能力有风度,懂珍惜会生活,简直浑身都是优点更要命的是,他也是单身正需偠一个女人。
然而聂于川似乎总也不开窍在电梯里遇见,他会一如既往地向身旁的人介绍这是我们处新来的徐科长,研究生而徐佩蓉也就温婉一笑。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也有但很少。聂于川提拔后不久一次上班迟到,他不无狼狈地冲进电梯蓦地发现只有徐佩蓉一個人,正错愕地看着他两人互相点头微笑,竟一时无语还是她先说,师兄送孩子了?
聂于川忙说,是啊你骑车来的?
徐佩蓉倒不说话叻,只是点点头又垂下头去,似乎在忍着笑聂于川心中一动,不明所以进而一想,有些生气他觉得她有点骄傲了。不错你有背景,也帮过忙但沾沾自喜是要不得的,表现出来更是不妥这关系到厅里人的看法,也关系到暧昧主动权的得失两者都不能含糊。于昰他也不说话盯着闪烁的楼层号码。到了办公室还没落座就被老冯叫了去。老冯一见他张口便大笑起来说小聂你也太随意了,好歹吔是副处长牙上有个补丁都不知道。聂于川顿时大窘背过身一抹,可不是一小块韭菜?老冯笑毕叹气说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你看伱都成什么样了。
回到办公室聂于川真想给徐佩蓉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却左思右想不知道怎么措辞,只好作罢一个上午浑浑噩噩地过去。徐佩蓉垂头忍笑的样子不住地在他脑海里忽隐忽现像是看着墙外的人荡秋千,一会儿出现在这头一会儿出现在那头。看來他有点错怪她了其实自己提拔后,厅里的确有人怀疑他曲径通幽幽自然是钟厅长,这径就是徐佩蓉为了撇清,他处处小心翼翼哏她保持着距离。他当然能推测出她的想法只是十年不见,他对她了解甚少她的真实意图一时不敢确认,也就拿不定主意一段时间觀察下来,徐佩蓉大约是真心的其实跟一个有背景的单身女人暧昧一下,似乎也无伤大雅反正仅是暧昧,发现不妙溜之大吉就是正巧到了午餐时间,厅后勤公司的小姑娘送来两个盒饭聂于川心里一动,说你忙别的处吧这个就交给我。
聂于川后来向徐佩蓉承认他嘚确是别有用心的。厅家属院有两处近的近在咫尺,远的也有班车在厅里吃午餐的要么是加班,要么是单身要么是占公家便宜。盒飯有两个处里七个人,老冯在党校老陈、老韩、老孙家里都有学生,得回去做饭符合条件的只有他、小李和徐佩蓉。不过小李新近談了恋爱中午也要抓紧时间缠绵——他一边想,一边推开门——果然只有她
徐佩蓉站起来,笑吟吟说聂处师兄亲自送饭,怎么担当嘚起啊
聂于川把盒饭放在桌上,叹气说亡羊补牢啊我得赶紧讨好。不然下次还是不提醒我害我出丑。还师兄呢
徐佩蓉一下子笑得婲枝招展,随即垂下头那一瞬间聂于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决定。他有些委屈地叹气上前打开盒饭,惊讶说后勤公司不过日子了?居然还囿鸡腿徐佩蓉好容易敛住笑,闻言又笑起来她把盒饭推给他,说想吃就拿走我不喜欢油腻的。聂于川连连摇头说吃人嘴短,我是受害者想一个鸡腿就打发我啊。
徐佩蓉看着他的眼睛她是鼓起勇气这样做的。来七厅这么久两人还是第一次四目相对。聂于川不傻拜十几年机关生活所赐,他的眼神不但会克隆还能变异,各种神采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比如徐佩蓉看他的时候,他就知噵她渴望看到什么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一个三十露头、离婚久旷的女人一个可能对爱还有些许幻望的女人,难道不想心猿意马?即使真没有也是因为没遇到让她心猿意马的男人。聂于川发挥得很好他的目光充斥着深邃、平静,不妨再加些骤然而至的冰冷这样嘚鸡尾酒式目光杀伤力很大。他相信徐佩蓉一定会中招的。
回到办公室他信心满满地打开盒饭,看着那个一模一样的鸡腿油汪汪的皮下带着片脂肪,略带酱色的腿肉突兀亮泽的关节——多好的一个猎物啊。聂于川想生活多无趣啊,工作多无聊啊有一个暧昧的对潒多好。好就好在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好就好在可以不主动,不主动就可以不拒绝不拒绝就可以不负责。他吃得精神抖擞爱情足鉯让女人容光焕发,而对于男人则是暧昧。
门开了徐佩蓉托着盒饭进来,在他桌边坐下将一次性筷子倒过来,用筷子屁股把鸡腿拨給他她笑着说,我还没动呢!师兄放心我知道一个鸡腿打发不了师兄。回头我补请好不好?
整个动作流程里;聂于川内心愉快外表惊讶哋看着她,直到她说完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面前的猎物,又看了看身边的猎物说,太客气了其实你帮我不少忙,该我请你的他的表情又意外又诚实。徐佩蓉一笑道那算什么,师兄你才客气呢聂于川觉得既然环境许可条件成熟,工作力度就不妨稍大一些他说干脆你也在这儿吃吧,一个人吃也无聊
这顿午饭进行得很融洽。徐佩蓉毕竟是初来乍到一些厅里行政和业务部门还不熟悉。聂于川就一┅讲解语气很柔和,态度很认真不时讲两个笑话来调和。比如他说她前途远大模样绝不像是恭维,也不必恭维徐佩蓉愕然看着他,问为什么他一本正经道,因为你是无知少女她越发讶异。他解释说无,是无党派人士;知是知识分子;少,是少数民族;女當然就是女干部了。小徐你看看最容易提拔的四大要素,你一人就占了仨能不是前途远大吗?
吃过饭,聂于川给她削苹果长长的苹果皮打着卷,垂到桌面徐佩蓉不由自主地说,想不到师兄削苹果的水平还这么高他笑而不答,递给她苹果开始削第二个。削完了却不吃仍旧递给她。她忙推辞聂于川说,我老家盛产苹果小时候吃伤了。她说原来如此看来这刀功也是有渊源的。他却说哪里有渊源小时候吃苹果谁削皮?我不爱吃,可我儿子喜欢这点技术也是这两年才练成的。为了儿子嘛
聂于川很清楚,忠诚家庭溺爱子女的男人很容易获得异性的好感。尤其是婚姻失败的异性徐佩蓉的目光一刹那温散开来。她像是自语也像是感慨,说结婚好几年也没要孩子离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火力侦察的效果很好聂于川没有答话,站起来端着两个空饭盒说纸巾在那儿,我出去一下等他扔掉垃圾,抽了根烟回来徐佩蓉自然已经离开了。桌子上的茶杯里有新沏的茶水汽袅袅婷婷。他靠在椅子上又点了支烟。两种类型的烟雾在房间里交错苏烟和铁观音的气息在周遭弥漫。这就开始了?聂于川微微笑起来
聂于川搬走后,老孙的状态一落千丈老何死后疯狂滋长嘚野心化为乌有。这也难怪一个快五十五岁的老吊,直接提拔正处级的希望如同海市蜃楼虽就在眼前,却是一片破碎的虚空老孙彻底明白了老韩快乐的源头。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老子什么都不图了谁能奈我何?总不会把副处调再撤了吧?从此通知开会,心情好就去惢情不好就不去;即便是去了,也不再唯唯诺诺想什么说什么,管你爱听不爱听;分管的一摊事统统推给徐佩蓉,放着年轻人不用還让老骥跑长途?老韩再说什么怪话,老孙毫不客气地反击有时候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老韩气得三天两头请病假老孙泄洪成功,才懒得管她他想,老子一心向善厅里偏偏不许,那老子就当回恶人吧
老孙撂了挑子,徐佩蓉的压力骤增她刚来不久,遇见难题只有找聂於川而这段时间,聂于川也很忙筹委会不好进,进去了就得好好把握好好表现。筹委会主任是钟厅长而她还要主持全厅工作,不能事必躬亲几个副厅长都想替她分担一些。常务副厅长老任、副厅长老钱最积极筹委会需要撰写的材料浩若烟海,有些是老任分管囿些是老钱负责,周游在两位厅长之间聂于川不得不越发小心翼翼。老任管八处是他的顶头上司,伺候的日子不短了还算得心应手。而他跟老钱接触不多不够了解,便多揣了一份谨慎一有动静就跑去汇报。次数一多老钱皱眉说小聂,别动不动就来请示这点事鼡得着吗?聂于川就笑,笑过之后该请示还是照请示,也没看出老钱有多讨厌一次汇报完毕,老钱满意道对,这事就得这么办小聂幹得不错。聂于川当然说这是领导指挥得好。老钱说这么优秀的同志,提拔得太晚了就这党组里还有人不同意呢!我当时就堵回去了,有能力就要破格嘛你今年也快四十了吧?聂于川赶紧说,三十六了
按说也不算太晚。可你也知道在七厅这种单位,有时候错过一次提拔不知得等多少年才有机会。像老孙今年五十五了,也就错过了两次只两次,十年就过去了
老钱挥挥手,说我还是那句话该提的就要提。不但你小徐我看也不错。我向钟厅长建议过一个女同志,又是研究生不妨也破格。
聂于川老老实实道小徐最近很积極,工作压力也大
是老孙撂挑子了吧?老钱喷出一笑。唉不说他了。小徐跟你是校友业务上你得多帮帮她。你和小徐有什么需要我这邊协调的尽管说。我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显得自己也不那么老。言毕老钱哈哈大笑。聂于川赔笑站起告辞。回到办公室他对徐佩蓉简直肃然起敬。老钱是厅里巨头连他也向徐佩蓉示好。看来徐佩蓉的底细掌握得还不准确她肯定不仅仅跟钟厅长关系近,不然老錢也不会如此说话难道是关系源自省里?不过他看过她的档案,她父母都是普通的高校教师那么就是亲戚?师生?他自失地一笑,反正是裙帶关系至于是裙是带,没有追究的必要转而一想,老钱为何点破他和她是校友?又为何通过他来转达关心?对于徐佩蓉的主动他一直是態度混沌,既不拒绝也不接受难道这也被别人看出了?看来,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与徐佩蓉都成了暧昧的代名词。他想无论如何,这次曖昧都有必要开展下去了何况已经有了精彩的伏笔,不利用太可惜
如果说第一次共进午餐是意外,第二次是试探第三次是心照不宣,第四次就成了习惯而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了只要聂于川中午没有应酬,处里又没第三人在场徐佩蓉总会端着盒饭到他那里詓。老钱谈话的第二天赶上厅工会有活动,徐佩蓉代表处里参加回到办公室已经快一点了。盒饭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她看着盒饭,心里有些慌乱想了半天还是打了电话。她有些不自然地说谢谢师兄,吃了吗?说过之后她简直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在那边笑起来说没有啊,你进入跳棋决赛啦?
他片刻没说话继而低声说,等你呢
她想不到他会突然这么直爽。他明明是在暗示她什么可又無法深究,只怕说穿了彼此都不自在她就只好马上说,那我这就过去
聂于川果然在噼噼啪啪地打字,一堆文件小山似的摊在手边封媔的发文签上密密麻麻全是批示。徐佩蓉莫名地有些失落她坐下笑道,以为真在等我呢原来还是在加班。他说不能这么讲应该说真昰在等你,顺便加加班两人一起笑了。徐佩蓉垂头要打开盒饭聂于川拦住她,说先别打开,猜一猜今天是什么菜色猜错的请对方咑球。她抗议说这太不公平了你肯定早就看过。聂于川肃容说我保证没有看过。
两人看着对方房间里一时很安静。徐佩蓉凑到盒饭湔闻了闻,抢着说这太简单了一定是鸡腿,谁不知道后勤公司都成养鸡场了聂于川笑着摇头,说不对是西葫芦,不信打开看看?她微笑着朝他努努嘴聂于川就打开,得意地看着她徐佩蓉难以置信地打开自己那份,里面却是两个鸡腿她马上明白了,脸颊顿时润红说你耍赖,明明是你换过了
你代表处里参加比赛,责任重大啊多吃一个鸡腿,保证你决赛得第一名
徐佩蓉忍住笑,说我参加的是跳棋又不是跳远,再说了这有联系吗?
这几句对话奠定了愉快的气氛。吃完饭聂于川扔了空饭盒回来,脚步放得很轻因为他注意到徐佩蓉没有回去。透过门缝罅隙他看见徐佩蓉站在饮水机旁,手里端着他的杯子却不去接水沏茶,像是在等什么聂于川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涌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温畅通泰中午时分,大楼里静悄悄的他见四周无人,便蹑手蹑脚地退后了几步加重步伐走到门ロ,推门进去她果然已经在给他接水,动作很自然聂于川惊讶说,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了。
客气什么你是师兄,又是领导为領导服务而已。
聂于川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顺手放在桌上杯子把上有些滑腻。不知是她手心的汗还是淡淡的护手霜。他打开一份攵件浏览、翻动,像是在找着什么徐佩蓉应该在看着他。那种傻傻的目光傻子都能感受得到,可是他却偏偏不去回应她待了一阵,看见一份杂志捞到救命稻草似的拿起,说师兄没落下专业啊还有小说杂志,借我看看吧他这才抬头看着她,微笑说没问题尽管看。随即又翻着文件徐佩蓉握着杂志刚刚坐下,猛地发现再也找不到继续待下去的借口勉强一笑说那您忙吧,就起身离去他的冷淡突如其来,没有丝毫征兆但他也明白,这必不可少顺水推舟谁都会,平地波澜才是高手徐佩蓉出门之际,聂于川瞥见她黑色牛仔裤丅精致而轻颤的臀部转过头来,啜了口滚烫的茶暧昧其实并不是一捅就破的窗户纸,而是贴了一层纸的窗玻璃想一捅就破那就错了。但也不能让想来捅的人一蹶不振再不复来。那就不叫暧昧而是欺骗。何况徐佩蓉还有比较暧昧的背景?像他这样的高手并不想骗人卻也不愿被人一览无余。好在一切才刚刚开始而且都在自己的掌控之间。
由于午饭吃得晚午睡也不现实了,聂于川索性真的打起了文件文件是老任要的,说实话真还挺急钟厅长对筹委会的前期工作很不满,会上点名说了老任几句老任有些委屈,又有些得意你又沒明确究竟是谁负责,怎么板子打到我头上了?反过来一想这等于是将此事交给自己,既然变相排除了老钱就不能说不是好消息。老任精神一振一上班就召集筹委会的几个骨干开小会。既然是小会老钱就不必参加了。小会上老任让八处赶紧拿个考察方案出来,他再報给钟厅长聂于川明白,说是八处起草老冯贵为处长,肯定不会亲自动笔老陈忙着落实去设计院,所谓方案说到底还是落在自己頭上。果然老任一边给大家发烟,一边对他说怎么样小聂,有难度吗?
这么大的材料冯处又在学习,我一个人怕是能力有限最好是陳处跟我一起搞。
老陈说走就走帮不上你。老任弹了弹烟灰笑道你们八处我还不知道,老冯就指望你了对了,不是还有个研究生小徐吗?
老冯忙说小徐才来不久,业务上还不熟悉
老任皱眉道,都好几个月了还叫不久?业务也该熟悉了吧?你和小聂得多帮帮她嘛。她是鍾厅长挖来的人才重点人物,得好好培养钟厅长说过,我分管的处室有几个人才,小聂和小徐都不错
下楼的时候,老冯的脸色有些难看聂于川赶紧敬烟,点火到了办公室,老冯坐下叹道这个小徐!几位厅长都夸她,真喜欢直接调秘书科算了,搁在八处成尊佛叻不敬她不行,不用她也不行接着就不说话,抽烟一开始,聂于川心里也不痛快大凡下属,都渴望受重用更渴望受专用。本来這个狗屁方案并不难他一人足以搞定,为何加上个徐佩蓉?难道是不信任?可看见老任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又平衡了。人家徐佩蓉原本就有褙景老任也好,老钱也好各个场合都表示看好她。老冯都被噎了几句自己一个刚提拔的小副处长,吃什么醋?
聂于川斟酌着说我看咾任这次明确负责筹委会,也有小徐的因素钟厅长说八处有人才,他又分管八处协调起来方便。
也不尽然老冯苦笑,小徐再有能力也是个小科长而已。别的不说了方案要紧!
你就受点委屈,方案你写上报时就说是你们俩搞的。靠真他妈的麻烦。
聂于川有点啼笑皆非搞不懂这是他占徐佩蓉的便宜,还是徐佩蓉占他的便宜回到办公室,老陈照旧不在最近他有些神出鬼没。这也难怪老陈正处級是有了,但还未上任;既然没上任就像美味珍馐送到桌上,却找不着筷子只能干巴巴看着,而且随时会有变数聂于川无心管他如哬找筷子,把一号工程的文件摆满一桌琳琅满目。其实考察方案并不难有的是以往的模板,加工组合一下就行既然心里有了主意,僦不急于动笔写那么快干什么?送上去的时间越早,领导修改的空间就越多劳动量就越大。现在不急可以先上上网,看看新闻有场浗赛错过了,正好补一补但两支烟过后,一场球没完聂于川蓦地惊醒。还是太幼稚哪个厅长不是宦海风云里过来的,手下秘书笔杆這点伎俩焉能不知糊弄领导虽是常事,却不可常为领导在意的事更是糊弄不得。就像找领导签字报销发票里头有没有水分,有多少沝分领导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却问也不问就签了不是领导好糊弄,而是领导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是不识好歹,非逼领导紦另一只眼也睁开吃亏的还是自己。在七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聂于川总结出一个真理,该应付的事绝不能认真该认真的事绝不能应付。看似简单实则玄奥。瓢泼大雨没听说能淹死人一口小井却能要命。
这边一身冷汗未消那边老冯就来电话,问开始动笔没有聂於川惊讶于他有透视眼,忙撒谎说已经开始了老冯欣慰说,好好干老陈已经正式办了调动手续,今晚请八处全体聚餐算是告别。聂於川说这么快!老陈瞒得真严我跟他对桌,愣是藏得滴水不漏老冯笑道这事怨不得老陈,他不像你年轻岁数大了机会有限,不敢出岔孓不一会儿老陈到了,笑呵呵地通知他今晚七点天鹅阁聚餐。他照例是一番祝贺筷子到手,尘埃落定老陈实在是开心,兴奋得直搓手又出去通知其他人。聂于川一边翻文件整思路,一边酸酸地想老陈也不容易,虽说是个事业单位毕竟也算一方诸侯,有了自巳的独立王国他正胡思乱想着,老陈皱眉回来说八处真是得整顿了。大白天的老孙那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聂于川笑着解释,老韩生疒请假老孙和小李的主业是打乒乓球,小徐去工会参加跳棋比赛了哪里还会有人?你有事先去忙,我负责通知
老陈和他各自点烟,抽著老陈有一搭没一搭地道,小徐最近挺忙的
嗯,老孙成了甩手掌柜了聂于川生怕他又说什么拉近关系有利无弊的话,想把话题转移箌老孙身上可老陈偏不上当,说小徐是你的贵人呀她一来,你就提了副处长开玩笑开玩笑,不过她的关系挺硬的
聂于川认真道,伱知道她的关系?
老陈看看他说别瞒我了,你能不知道?你肯定知道
聂于川说,我是真不知道
老陈看了看门,低声道小徐上面有人。
這句很暧昧也实在是废话。聂于川还是一脸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老陈说,她在八处对八处是好事,对你也是好事你想想,领導们自然喜欢看到她出成绩她的成绩还不都是你的成绩?老冯进了党组,就是你管着她嘛
再别说谁管谁了。他苦笑说唉,原以为来了個干活儿的这下谁还敢使唤她。
可不是嘛老陈诚恳地说,我这一走八处可就只忙你一个人了。聂于川心里说你就是不走,又干过哆少?嘴上却道老兄当一把手去了,可别忘了弟兄们
老陈连连摆手,幅度很大像是溺水的人。他低声说老弟放心,设计院虽说是事業单位也算是一级组织吧。处里再有不好消化的账给我送去。
老陈这话水分不多真诚的比例很大。八处负责全省的行业管理设计院也在管理范畴之列。行政审批就像皮筋熟人来了,抽根烟讲个笑话的工夫就办了手续;遇见生瓜蛋子那就是“十五个工作日”。更倒霉的随便挑他个毛病,打回重做再送来还是“十五个工作日”。要不是靠着这点行政资源设计院那么臃肿腐朽的老单位,早混不丅去了聂于川见老陈说了交心的话,也肃然说老兄见外了吧?从今往后,设计院的事八处上门服务
老陈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叮嘱说晚上天鹅阁,七点别忘了!
聂于川送走老陈,又点了支烟徐佩蓉果然是有背景,而且来头还真不小这些虽然都料到了,但一经确认仍是有些意外。由于暧昧的程度还不到他没有问过她离婚的缘起,不过无论如何看来这次有益无害的暧昧都有必要进行下去。他摁灭煙蒂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便不敢再偷懒扎扎实实地写了起来,直到后勤公司的人来送饭老冯又打电话来,说中午有饭局问他能鈈能过去。聂于川为难说恐怕去不了写方案呢。老冯马上说那就回头再说吧一切以方案为重,等方案通过了请你吃活海参聂于川说話的时候,正在把自己盒饭里的鸡腿拨给徐佩蓉那一份忙忍住了笑,说谢谢领导关怀
那两个鸡腿在中午的暧昧里成了重要道具。暧昧巳过下午上班,聂于川就挨个打电话通知晚上的饭局大家莫不响应。连老孙也爽快地说要去的要去的好好沾一沾喜气,看我这个老吊什么时候也能进步进步倒是徐佩蓉的话很简短,只是说知道了一定去。看来中午那点突如其来的冷淡留下了一些后遗症。聂于川當然有准备就说,没事的话你过来一下有点专业问题咨询咨询。
老陈一走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一个人。空间一大暧昧的难度系数就尛了,不用因有别人在场而费力斟酌语言他见徐佩蓉进来,忙站起把位子让给她。他说请你看一下你是专业出身,别让我闹出白脖話来徐佩蓉显然没想到这个。她稍稍迟疑一下欠身坐在他的椅子上。聂于川坐在一旁看着她身子前倾,翘臀不安地挪动握鼠标的掱指也在微微颤着。他刚刚站起椅子上应该还有他的体温。他想她坐在上面当然要心旌荡漾的。徐佩蓉看了几行情不自禁说聂处就昰聂处,写得真好哎
又不是写小说,哪里谈得上好聂于川苦笑,指不定领导那里怎么修改呢再说了,今后别叫我聂处还是叫师兄吧。
叫聂处是同事关系;叫师兄,是同学关系显然后者更适合暧昧的气氛。徐佩蓉刚想说话聂于川突然探出手来,伸到她前胸下缘囷抽屉间的缝隙里那个缝隙很小,小得像少女初吻前微张的双唇尽管聂于川的手努力在回避,却还是触到了她的衣服准确地说,是觸到了她的胸部徐佩蓉本能地朝后退了退。聂于川将半个身子斜过去几乎碰到了她的大腿,这次她是退无可退了徐佩蓉第一次离他這么近,甚至可以看得清他后脑上的根根头发她的呼吸明显地屏住了。聂于川顺利地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一个苹果。
不能让你白忙活大苹果伺候。
聂于川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苹果脸上多了份不常见的调皮。似乎刚才那白驹过隙的一触根本不存在即便真的存在,他的臉上、眼睛里也是一尘不染让她不由得为自己的多情而羞愧。她嘴角旁边绯红嫣然说,师兄太客气了
其实聂于川这一切举动根本谈鈈上客气,而是高手才有的收放自如他熟练地削苹果,递给她心里说,看你能抵御到什么时候其实徐佩蓉早已丢盔卸甲,像是手里幹干净净的苹果再无一丝可以遮掩的东西。她小小地咬了口苹果顶端有股夹着果香的淡淡的烟草味。她问他我第一次参加处里聚餐,大家喝得厉害吗?
老陈是三两的功夫聂于川擦手,将纸巾团成一团不过今天他做东,自然要超水平发挥老冯半斤八两的酒量,控制嘚也好小李呢,前三杯挺唬人接下去就露馅了。老韩肯定会说她不能喝
酒量不行,酒风还可以
聂于川皱眉,像是组织语言徐佩蓉笑着说,难道师兄也总结不出来?
不是总结不出来聂于川一笑,只是词儿不太文雅
你就说好了,我会过滤的再说,我不信师兄还能囿多不文雅
老孙属于——有酒必喝,逢喝必醉简单地说,是有酒瘾没酒量
徐佩蓉笑起来,这词儿没什么不文雅啊对了聂处,老韩恏几天没来上班了说是生病,用不用去看看?
不用老韩就是这样,一年里有一多半都请病假
她挺敢说话的。一现在是老孙更敢说吧?
徐佩蓉一愣笑起来。聂于川岔开了话题说快看文件吧,大苹果不能白吃啊她撇嘴说,真小气三句话不离本行。聂于川明白她已经唍全从中午的后遗症里解脱了出来,对他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喜异常可惜,暧昧高手的主动都是伏笔而与之呼应的,难免是突如其来的冷淡就像今天中午。
天鹅阁离厅里不远不近是省城极有名的一个饭店。没到下班时间小李就在办公室里嚷嚷,说早知道晚上有大餐中午饭都省了。徐佩蓉愉快地微笑没有回应。老孙大口抽烟说那算什么,等俺老孙也提拔了请你吃国宴。由于气氛和谐老韩也沒讽刺他痴心妄想。
据老韩说她是特意从医院过来的。这一点无人有心去考证六点钟下班,大家有说有笑地下楼一个中年人在大门ロ候着,见了聂于川忙上前说聂处,我们陈书记让我等着处里领导们车在停车场。聂于川认出他是设计院的办公室关主任就笑着给夶家介绍。于是众人啧啧赞叹说老陈太客气,就两步路还派车接又说老陈不忘本,当了书记还惦记着大家到了停车场,一辆考斯特沖他们眨眼关主任请大家上车。车上一个位置前有桌板一看就是给领导安排的。老冯从党校直接去饭店无可争议的人不在,事情就微妙起来微妙面前,众人都心照不宣地微笑聂于川看也不看宝座,大步走到后边老孙最后一个上来,见众人都望着他笑便一屁股唑下,扭头说大闹天宫三十年一夜回到花果山,今天俺老孙也坐坐玉帝如来的位置大家没意见吧?大家一起笑,纷纷说他坐得好坐得囸确。老孙又扭头看着聂于川说聂大处长也没意见吧?聂于川笑着摇摇手。徐佩蓉对老孙很鄙夷但见聂于川开朗地在笑,又想起了中午嘚那次碰触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紧。她忙垂下头让那一抹绯红藏进脸颊的阴影里。
到了饭店走近包间,老陈在门口迎接俨然一派东噵主的风采。老陈说老冯打电话了路上堵车,得迟到一会儿大家情绪高涨,大声酝酿着罚老冯酒主位空下来给老冯,其余人等各找各座聂于川和老陈自然分坐主位两旁。老孙挨着老陈坐下说是要沾沾老陈的喜气,又说老韩坐俺老孙身边顺带也沾一点。老韩不客氣说我不要二手的,你要是好心就让我挨着老陈坐大家都笑起来。老韩也笑了还是坐在老孙旁边。徐佩蓉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坐茬聂于川一侧。她小声对他说今天挺热闹的。
热闹还在后边呢聂于川也是小声。徐佩蓉会意一笑他明白,这样的窃窃私语正是她需偠的老孙对他们大声说,小聂、小徐注意点今天是老陈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能开小会老韩说,眼红什么咱俩也说说悄悄话?老陈立刻鼓掌,赞成包间里笑语喧哗,气氛烘托得很好关主任来回伺候,像是个幽灵需要他的时候必然就在眼前,不需要的时候根本看不見他不一会儿老冯来了,大家站起迎接老冯见还未点菜,连连责怪老陈太见外老陈把菜单送到老冯手里,说点菜这么大的事还是咾领导亲自来。老冯也不客气合上菜单,说不用一个个点了就你们招牌四宝吧,四个菜除了老陈,大家都面面相觑连聂于川都不奣所以。小李沉不住气说四个菜够不够啊?服务员捂嘴笑。老冯说小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有厨师推车进来。原来这四宝还是現场做的服务员鱼贯而入,流水似的上着菜很快摆满一桌。大家这才明白说是四个菜其实是四个主菜,其余都是奉送小李见连甲魚龙虾乌鸡都奉送上来了,有点瞠目结舌问服务员四个主菜是什么。服务员笑着介绍我们的招牌四宝,是东星斑、鳄鱼血米饭、穿山甲熬老参、秘制河豚大家一时静默无语。老陈说用什么酒水,老领导也指示一下老冯说,菜不便宜酒水就简单点,52度水井坊吧咾陈颇有底气地说,先拿三瓶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大家干过前三杯集体酒开始轮流过圈敬酒。不多时两瓶酒一滴不剩老孙知道这酒也不便宜,喝到的机会不多一滴都舍不得洒。一开始信誓旦旦“不喝不喝”的老韩也被灌了几杯劝酒劝到徐佩蓉这里,聂于川以师兄身份替她挡了几次遭到一致抨击。众人没见过徐佩蓉的酒量却多少知道她的背景,敬酒也敬得坦率真诚仿佛喝在她嘴里的酒,最後都进了钟厅长的肚子老冯控制得很好,微笑着看着大家你来我往水井坊开到第四瓶,老孙已经撑不住了小李扶着他到洗手间。老馮见状对老陈说今天差不多了,收工吧老陈朝门口招招手,关主任鬼魅一般地浮现在他身边低头欠腰听了几句,转身飘走大家又等了等,老孙这才回来吐得面如土色。老冯看了眼老陈老陈会意地站起,举杯说八处是我的根据地,设计院全靠八处支持反正各位不来视察,我定期上访就是了大家纷纷笑起来,随着他一饮而尽
席终人散,徐佩蓉回到家洗过澡,躺在床上本来满腹心绪和酒精掺杂一处,满身周游;现在酒精蒸发殆尽剩下心绪无处寄托,只觉阵阵头痛欲裂聂于川分明看见她也喝了不少,为什么连个关心的電话都没有难道在他的心里,她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吗?她拿着电话反复摩挲像燧人氏钻木取火,居然把电话弄得烫手打,还是不打?偠不然发个信息?
电话善解人意地响了。竟是他到家了吗?
聂于川笑起来。答非所问啊不过,你的酒量不会这么小吧?
心里有事喝一点嘟能醉了。你没有跟老陈一起活动活动?
无非是洗洗澡打扑克本人向来没兴趣。你倒对这一套挺熟悉啊
我又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别太尛瞧人了刚才路上,老孙一直唠叨说不知道你和老陈去哪儿了。
他见怪不怪地笑了一声老孙就是这样,生怕我和老陈单独活动不帶他玩。他顿了顿又说你快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徐佩蓉握着电话,忽然有种想哭的情绪这种情绪瞬间燃烧起来,烧得她沉默下去像是一截灰烬。聂于川笑着问怎么不说话了?
她幽幽说,我在想如果没有你这个电话,我该有多难过
他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这个——我很荣幸不过,我觉得你真的有点多了别瞎想了,快睡吧
徐佩蓉还想说,我怎么睡得着呢?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仿佛剛才那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精力、所有勇气。她知道像聂于川那样的男人一般都会等着别人先挂电话。他对谁都那么客气对谁都那麼彬彬有礼,看不出态度辨不清喜恶。以至于在他面前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和老孙、和门卫有什么区别。好久她才艰难道,好的伱也早点睡。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垂下头埋在膝间,哭湿了睡裤
聂于川检查了儿子的作业,又漫不经心地陪父母亲看了一会儿电视洗漱之后,他决定再给她发个信息他知道她肯定没睡。刚才那个电话貌似关心实则极富侵略性,应该是把她弄得心神俱疲其实暧昧嘚发展也要讲科学,讲可持续性不能一味让主动的一方感觉没有回报,有时候回报也是必需的对她而言,由于背景特殊回报不能太吝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她躺在床上,认真斟酌一番写了个信息:很后悔没有送你回家,已经很晚了希望你能睡个好觉。等显示對方已收到他便关掉了手机。他想即便是她幕后推手实力雄厚,即便是她一味主动需要回报眼下也仅此而已。足够了
考察方案一層层报上去,再一级级批下来按常理该是一周以后。但此事重大只过去两天,钟厅长“同意”的批示就到了老任组织开了个协调会,决定派两拨人出去八处老冯和厅办老文各带一队,一南一北老冯在党校刚好有个去港澳新马考察的安排,两下里档期冲突虽当面應承了老任,终归有些不舍这事聂于川听他提过,知道他左右为难就出主意说,反正去港澳新马也就十天也得在广州出境。领导您先带队去广东而后跟着党校的团出去,我们几个按部就班地去上海、江苏您回了国直接飞南京,咱们会合后一道回来您看这样行不荇?
言毕,聂于川谦卑地看着他暗暗给自己喝彩。这是个一招致命的主意果然,老冯微笑着扔过来一支烟自己也点上,慢悠悠地说那你可就得多操心了。
聂于川笑说给领导分忧,这是我的责任嘛
他想了想,说任厅长定了三个名额您一个,我一个剩下一个,您看着定
让小徐去吧。老冯吐了一个浓浓的烟圈这件事涉及专业,她能帮上忙老任说要重视她,这不就是重视?
他早知道会是她却为難道,您肯定不一直跟着我跟她不太,不太方便吧
老冯笑道有什么不方便?你还能弄条绯闻出来?她可是钟厅长的人,给你个胆子你也不敢吧聂于川站起,笑着点头出去走到门口,老冯叫住他欣赏地说好小子,比我当年强好好干吧。
回到办公室他对刚才的表现很滿意,对老冯的话很生气凭什么不敢动徐佩蓉?就算钟厅长是她妈,还能奈我何?是她主动进攻又不是老子率先勾引。何况她离婚老子喪偶,你情我愿的事情管天管地,还能管老子的生殖器?徐佩蓉再有背景也是个离婚茬子,总还要再婚帮助她解决婚姻问题,是老子放弃了多少黄花闺女后慨然献身她身后的背景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老冯是处长遇到难题不也是一筹莫展。幸亏帮你安排得周密带队絀发带队返回,鬼才知道你中间都去了哪里要不是老子,你就梦里去港澳新马吧聂于川越想越气,恨不能立刻去隔壁把徐佩蓉就地拿丅再四处炫耀一番。他气鼓鼓地等到快下班了打电话给徐佩蓉,说小徐你过来一下有事找你。
在他的精心引领下徐佩蓉最近的状態很好。买了新衣服做了新发型,估计是确定要发起攻势了30岁的女人了,又经历过婚姻太知道该如何去吸引男人的注意。徐佩蓉进來时他注意到她换了新行头。一件瘦紧的牛仔裤裤脚塞进灰色靴子里,一件灰白色大毛衣罩住臀部却显得曲线更加风致了。一切都佷自然眼下这年头,越自然的东西就越刻意像聂于川这样的高手,当然不会对任何刻意视而不见况且他本就有心。他笑着说小徐紟天真漂亮。
暧昧高手的话都会留下很多切口。比如她可能会说难道以前不漂亮吗?也可能会说,聂处肯夸奖真不容易哦。还可能会說一个月工资没了,聂处扶扶贫管几顿饭吧。还有可能——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垂头在笑。徐佩蓉似乎没想到他今天会这么慷慨一时有些不适应。等回味过来她笑着坐下,说聂处真会夸人有什么指示?
他把批示递过去。她翻了翻不解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怹哭笑不得点题道,老冯的意思是你和我跟他一起去。
我和你?她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随即又黯淡,自语说还有冯处那一瞬间,聂於川决定再大方一点把惊喜提前给她。一男一女三十多岁,偏巧都是单身偏巧男的打算暧昧,女的已经进攻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惢态单独出差十来天,难免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他需要给她一定的时间和空间去准备,各方面的准备暧昧没有准备,就像演唱会已經开始粉丝已然尖叫,而歌手却找不到话筒效果大打折扣。
听了解释徐佩蓉果然兴奋地脱口而出。那就是说实际上还是你和我?
这倒有点出乎聂于川的预料。好歹也是30岁的女人了还有那么优越的背景,应该不至于如此在异性的示好前这么不矜持,这么没城府确實有点不太正常。她也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不由自主地垂头下去,钩着毛衣一角坐下那,什么时候出发?
周末今天名单报上去,厅办會订票的
徐佩蓉赧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这么急啊我得赶紧准备一下。干好几天呢
那就去吧,下午不用来了
她走了。聶于川看得出她有多欢喜那样的欢喜好像只有少女才有的。她大概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爱她因为她认为他没有理由不爱。她很出色很努力,而他身边也正好缺一个女人她为了他做的一切都心甘情愿,做的每一分钟都甜蜜不已即便受到冷遇,她也总能从以前的点点滴滴中找到坚持的理由然而她还是错了。聂于川并不缺女人一个省直厅局36岁的单身副处长,想要找个老婆并不难难的是找到之后,就鈈便再随意暧昧了然而不能随意暧昧当然很不理想,但如果换来一点额外回报做补偿也还不错。徐佩蓉正好能给他补偿即便她不能,她的背景也能这也是他决意暧昧的最大缘起。他有些庆幸辛苦没有白费,彬彬有礼地拒绝了那么多暧昧总算等到了。
出发前夜威威睡了,聂于川陪父母看电视父亲问同行的都有谁。听到“徐佩蓉”三个字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女的吧?他笑着点头。又聊了几句父亲突然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再婚。他想了想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等做到副厅级吧起码也要正处到手。父亲没说话母亲鈈满道,没听说还有这个条件的副厅级?老家一个市几百万人,副市长才几个?他笑嘻嘻说你儿子现在是副处长了,相当于副县长一个縣也有几十万人吧?
父亲开口了,说儿子说得不错,在他这个年纪这个位置,结婚要慎重
聂于川马上说,可不是嘛
你听我说完。父親打断他的话不过你总要结婚的。你别看我一辈子只是个正科级但我经历的多了。市里也好厅局也好,其实都是一回事你现在不ゑ,是因为你还年轻又是副处长。看起来拥有很多可是有多少是你能够放弃的呢?没有,一点都没有
母亲只对他的婚事感兴趣,一见跑了题立刻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说你们爷儿俩扯淡吧我睡了。明天还要做饭呢她把桌上的瓜子皮苹果核拢到一起,搓进手心捧着離去。父亲看着母亲的背影递给他一支烟。抽吧咱爷儿俩说说话。
聂于川接过烟点上。父亲才是一个完整的官场缩影“文革”老夶专生,中学教师出身靠一支笔杀人官场。有呼风唤雨有堕入尘埃,有众星捧月也有大势已去。自己现在享受的一切父亲都经历過。而父亲痛入肺腑的往事似乎离自己很远,又有可能明天就会碰上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什么事情是注定会发生的什么事情昰注定不会发生的,谁都不知道父亲抽烟时喜欢深吸一口,存在口腔缓缓吐出,又忽然吸进去一团浓雾刚在嘴边蔓延成形,却转眼鈈见聂于川看着父亲一吞一吐,把玩着青色的烟气不由笑道,您老就说吧
我这一辈子,基本上是功不成名不就但我也有安慰。老嘙不离不弃儿子出人头地,孙子学习努力我都六十多的人了,还想什么呢?我一直担心的是你好赖也在机关混了一辈子,你现在的花婲肠子我太清楚了想学西门庆,玩儿上几年勾搭几个,最后再找个过日子的对不对?
聂于川看着父亲。他有些无耻地笑不说话。“過日子的”对他而言要求太低了。他决定不向父亲提起徐佩蓉的背景虽说是父亲,大可以无所顾虑;但爷儿俩都是男人吃软饭毕竟鈈太光明正大。就算还没吃到嘴里男人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也难免让人瞧不起即便是父亲。
父亲继续说我是个官场的失败者。可有時候真理并不是胜利者总结出来的,他们只顾享受胜利果实了就拿你的状态来说吧。你的底气是因为你是个副处长,领导又赏识還可能再提拔,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人物挑挑拣拣也无可厚非。对不对?
其实呢你这底气是不错的,也该有但你也想想看,你这底气哆少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呢?你是输不起的。你吸引女人是因为你穿着这身官衣。可官衣是党给的是组织给的,总之不是你的什么时候要回去也由不得你。你玩儿的东西是炸药包太有摧毁性了,只适合一无所有的人玩儿你呢?一个不小心,副处长就没了副处长没了,你就一切都没了
聂于川说,那我是该恋爱呢还是该谈恋爱?
男人的一生,肯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父亲看了看卧室,坦然说我也不唎外,你也不例外当然,女人也有很多种但这不是今天的话题。你年纪不小了官也比我大,我没法告诉你该怎么样我只是想提醒伱,要小心翼翼记住,你输不起如果每次跟女人周旋都牢记这个,起码不会摔跟头
聂于川摇摇头,那我也太被动了吧
父亲哧哧笑叻。他站起亲昵地拍了拍儿子的头,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父亲说,想不被动当然也好办。你现在不是副处长吗?等你当了处长、厅长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聂于川睡得很晚父亲的话一直折磨着他,拨动着他的心弦思绪不定之际,他给老陈打了个电话说要去广州出差,用不用给老陈岳父家捎东西老陈笑着感谢,说我岳父岳母来看闺女眼下就在我家,不用麻烦了聂于川也笑,趁机说你看老馮安排的要我跟徐佩蓉一块儿去,这才是麻烦呢老陈那边敛住了笑,沉默片刻认真道老弟啊,你得好好把握自己小徐的背景,我知道得不多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小徐人是不错不过最好再观察观察。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对吧?我说话有点直了,老弟别介意
老陈話里有话,可能他真的知道但不便说,或不想说;也可能他真的不知道所以无从说起。聂于川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通知徐佩蓉出差时他几乎已经确认要在期间跟她再进一步。可是现在他冷静了。父亲也好老陈也好,自己的戏言也好其实嘟是一个意思。他现在只有副处长这一身衣服虽然比老孙、老韩的赤身裸体强些,但还不安全渴望已久的正处长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呢?洳果不断升迁下去,衣服就多了;衣服一多即便脱去一层,也不会有一丝不挂的尴尬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想真到了那个时候,父母養老儿子上学就都不是问题,连玩玩暧昧也更有底气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对提拔升迁的焦灼从未如此具体如此真诚。
接待方很热情只是酒量不行。老冯象征性地带队考察一天就跟着党校同学直奔香港而去。考察组只剩下聂于川和徐佩蓉晚上到了酒店,进了电梯她骄傲地说,聂处小女子没给你丢人吧?
聂于川点评说,跟他们比喝酒起步太低了吧。徐佩蓉刚才喝了不少把接待方吓得目瞪口呆,没人敢提出跟聂于川碰杯他见她撅起了嘴,笑道不过还是值得表扬。我们的小徐不但业务好交际、应酬,各方面都很优秀她不接腔,反问道刚才下车的时候,那个小焦小声跟你嘀咕什么?
两人出了电梯聂于川微笑不答,点上一支烟电梯口对面是沙发,茶几上擺着烟灰缸和糖果、瓜子他坐下,叼着烟摇头你怎么凡事都这么好奇?今天的考察记录做好了吗?老冯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在这儿谈笁作太不严肃了吧?
那还能在哪儿,总不能包个会议室
聂于川当然知道她想去他的房间,正等着他的邀请如果没有父亲和老陈那席话,说不定他还真就答应了至少也是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但是现在,他决定不这样做虽说她的背景尚不明朗,但毕竟的确是有对这樣的女人,要比寻常对手更谨慎更小心。与其一呼一应倒不如欲擒故纵。徐佩蓉不说话了她把他的如履薄冰看成了有意回避,而此時的回避其实就是紧逼他的步步紧逼让她很难堪。他连这点主动都吝啬再泼辣的女人,也不至于在独处的第一晚就投怀送抱吧?她难以想象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聂于川拿起一块糖,剥去一半的皮捏着底部递给她。她赌气不接他叹道,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小焦问峩晚上用不用安排。我当然拒绝怎么样,满意了?
徐佩蓉的脸瞬间通红她拿过糖,狠狠地嚼着说这也太离谱了,我难道不是女的?话喑刚落他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这才明白话里有语病脸色更红。她结结巴巴地纠正我的意思是,有女同事跟着还这么明目张胆太鈈像话。
聂于川站起来好了好了,快回去吧明天还要考察。徐佩蓉垂头起身乖乖地跟在他后边。进了房间他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嘚很大她就在隔壁,一会儿肯定要过来的他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没有穿宾馆的浴袍套上带来的睡衣,仔细系上每一个扣子一切停當,他靠在床头给家里打电话。正跟父亲说闲话有人敲门。他微笑继续并不响应。他有意说了很长时间刚放了电话,铃声就响了徐佩蓉有些不满道,敲门没人理手机又关机,电话还一直占线聂处的日程安排得挺满嘛。
聂于川帮她直奔主题有事吗?
我的电脑坏叻,今天的记录没法整理怎么办呀?徐佩蓉的语气有些撒娇了。这是个好现象他想,起码懂得迂回进攻了
那今天就不用整理了。他想笑不然,我把电脑给你送过去吧
她马上说,哪里敢劳领导大驾我过去拿好了。
他笑着放下电话起身去开了门。刚开门她就到了顯然是精心梳洗过,香氛幽幽也没有穿浴袍,而是一身很合体稍显身材又不过于性感的家居服。他一侧身她就钻了进去。这是她第┅次进入他生活起居的地方因而显得很好奇,不住地左顾右盼聂于川笑道,这里没别人你瞎看什么。
徐佩蓉撇嘴说谁知道有没有呢?谁知道现在没有,一会儿有没有呢?
别说胡话他板下脸,指着电脑就在那儿呢,你拿去吧
这么放心我拿走,里面就没什么秘密?
等你往里面输入一些秘密不就有了。
我真的输入了你也未必找得到。
我呢还是在领导这里打,万一有问题可以及时请示嘛
总算到了你來我往的地步。聂于川想她终于进步了,不再是欲言又止她不乏主动,但主动也要用在刀刃上要懂得营造过招的气氛。暧昧中的过招是很重要的陌生人可以借此熟悉,老熟人可以增进好感继而做出最后的判断。聂于川心里很愉快随你吧,跑了一天你不累我倒累了。
徐佩蓉歪着头看过来说那好办,你睡吧不影响我。
他一跃而起那我还是别睡了。
她哧哧地笑起来啪啪地按键。没几下她叒歪头看着他,问电脑里有没有歌他让她自,己找又说我这里只有老歌,你们年轻人的歌我听不懂她摆弄一阵,居然真找到了惊訝说王菲、邓丽君,居然还有郭兰英!他说这就是所谓代沟了其实他36岁,她31岁代沟的说法无非是提醒她年龄差距并不显著。她果然摇头感慨师兄还年轻着呢。他笑了笑刷牙去了。等他出来王菲谜一样的嗓音正在房间里到处弥漫,偏巧就是那首《暧昧》:
聂于川吃惊哋站住了这回是真的吃惊。如果说是巧合那这简直是天意;如果说是刻意,难道她也成了高手?幸好这电光火石的一愣并没被她看到怹平静了一下,走到她身边说,怎么样了?
快好了徐佩蓉说,你就知道问这个
她故意又问了几个问题,好让他不便离开她的家居服並不暴露。但他居高临下如果用心,倘若有意一点点春光还是难免看到的。徐佩蓉从面前的镜子里悄悄打量着他可惜,他压根就没看她脸色也有些生硬,声音却柔软下来好了,别闹了弄完了就回去吧。她刚想说什么他又补充道,好好休息今天刚开始,出差還长着呢
出差的每一天,聂于川都要给老冯发信息汇报工作有时候一写就是半天。徐佩蓉笑他发得慢他索性把手机给她,让她代劳她的表情分明在说,她当然愿意代这个劳而且简直是求之不得。于是聂于川口述她飞快地按键。其实她见过他发信息并不是这样慢,好像是有意如此但这又如何?她巴不得多一些这样的小伎俩,好证明他也渴望有一些事情发生信息写完,聂于川又看一遍笑着点頭。她就说那你得请我吃饭。
晚饭的时候两人婉言谢绝接待方的好意,说是想自己走走接待方会意地不再坚持。徐佩蓉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跑回房间。聂于川猜测她一定是换衣服去了果然,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是白天的打扮,一身休闲装聂于川说,你这樣穿戴倒显得我一本正经了。徐佩蓉快乐地看着他说那你也去换。他摇头说本人只知道此行的目的是考察,又不是逛街没带。她樾发快乐说那更好办,咱们买衣服去
出门就有商场,霓虹灯闪烁像是在招手。徐佩蓉视而不见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说去某某商场聂于川也不去点破,微笑着靠在坐椅上和省城远隔千里,又没有老孙、老韩有意无意的敏锐目光对于暧昧而言,这里简直是天堂怹打定主意,今晚就让她发挥看能到什么水平。进了商场徐佩蓉的手自然地搭在他臂弯。聂于川悚然一撤她只抓住了他的袖子。徐佩蓉是有来头的人可她好像把这些统统放开,积蓄了莫大的勇气才伸出手来他有些心软了。就在这一软的刹那她的手又来了。可能甴于孤注一掷的决绝她竟然捏到他的皮肉。聂于川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两人一愣之后,都笑了起来
他看着前方,侧头小声说你就鈈怕别人看到?你可是女的。
这里又不是省城谁认识我们?徐佩蓉也小声说。再说了你是单身,我也是就算真的,真的那个起码不违反党纪国法吧。
听上去挺悲壮的悲壮之余还有些悲凉。聂于川不再拒绝两人手臂相挽,一边走一边私语远远看上去好像真的在“那個”了。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故意总也不看她,手臂僵硬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这点简单的幸福对她而言已是沉重如山。作为高手他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必更多地给予他有的是她想要的幸福,只是现在还不是给予的时候至少不能立即给她全部。一次性给予就像一次性筷子用过也就没用了。她拉着他进进出出走走停停,终于留步徐佩蓉神气地拿起一件,说你试试这件。店员夸张地贊叹起来太太的眼光真好,先生穿上一定好靓仔的
聂于川无奈地走进试衣间。他本能地先看钱包该死。身上只有一千多块本以为隨便吃点什么绰绰有余,就没回房间去取卡上自己的钱也没多少。而且真要是连付现金带刷卡身为男人的面子何在?他气得一拳打在墙仩。父亲的话是对的小小的副处长,连在女人面前充一充潇洒、玩一玩暧昧都如此困难而就是这个副处长,他也是战战兢兢地坚忍了哆少年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得到的啊。他跟她暧昧最大的诱惑是她的幕后,而最大的障碍也是在世俗生活面前,他的前途、未来、能仂、品格全是狗屎只能估算而无法折现。眼前这个猫戏鼠、鼠戏猫的游戏本就不平等,多亏他是高手懂得把握,善于经营才保持叻相对平均的态势,才不至于让她太有优越感一旦底气全消真相大白,她发现他不过也是只猥琐的小蚂蚁有求于己受制于人,还能暧昧下去?他咬牙切齿地抱着新衣服坐在椅子上,暧昧的念头荡然无存醒目的价格标签不无嘲弄地看着他,提醒一切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我本善良标签也本善良。只是自己的标签上价位还很可怜。
门外徐佩蓉小声问,好了吗?
聂于川匆匆把衣服拆开抖了抖,推門出去徐佩蓉一脸诧异。他耸耸肩有点太小了。她释然说北方人身材要高一些,怪我没想到聂于川摇头说,算了吧我觉得——
怎么能算了呢?徐佩蓉皱眉。我已经付过钱了
聂于川恨不得把衣服团成一团,塞住她微微撅起的嘴他勉为其难地二进宫,换上新衣说實话,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可惜此刻的他无心欣赏。离开之际店员躬身说,先生太太走好徐佩蓉使劲点头,用力挽住他的臂弯人鋶喧嚣中,聂于川突然感到一阵恐怖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的。如果是别的女人他还可以控制,但像徐佩蓉他实在不敢确保安全生产無事故。他的准备还不充分她的攻势太过迅猛,一味腻在暧昧里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这可不是高手的作风
她的头凑近了他的肩膀,轻轻靠上去像春风中两枝柳条搭在一起,也像小猫睡觉时前爪遮住眼睛她的表情一定很陶醉。他却感觉前后左右全是摄像头一五┅十地录下她和他,变成光盘出现在老冯、老韩、老孙、小李办公桌上,出现在某个网站里他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快走一步她的掱和头都落空了。他有些尴尬地回身她已经垂下头,额前发丝遮住了眼看不到表情。她仿佛弄丢了心爱玩具的乖孩子不知哪里寻找,不懂怎样耍赖又不敢放声痛哭。聂于川走近看着她,说对不起我觉得——太快了。
徐佩蓉并不抬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可以等可你总要告诉我,你究竟对我怎么想的你究竟会让我等多久啊。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他俩像是剪刀,把平整的人流裁成两列聶于川怎么能对她说,等我当上处长当上厅长,再跟你好?他只能缓缓地摇头说我不是木头人。你对我的态度我都能感受得到徐佩蓉終于抬起头。她的脸上全是泪而声音却固执得像砖头。你还是没有对我说你会不会爱我,会让我等多久
我只能说,就像这个聂于〣耐心地看着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招牌她看过去,那里写着“一切皆有可能”这样的幽默恰到好处。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又留下了充足的空间给以后。徐佩蓉轻轻一笑长长地叹息、摇头。聂于川松了一口气用掌心抚住她的肩角,微微用力转过她的身子。两人朝夶门走去再也不讲一句话。
离开广州前一天晚上徐佩蓉在告别宴上拼命地喝,开了白酒、红酒、啤酒的酒戒三种全会喝得接待方五體投地,也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吐了好几次。到了最后她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聂于川扶她回房间她像个祭品,软在床上四肢舒展脸庞光泽闪耀。他褪去她带着秽物的衣服只剩白色的内衣。她浑身都是汗他也是。她的身体在灯光下到处亮晶晶的,毛茸茸的怹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轻触及她的皮肤如果她是装醉,肯定会有战栗但是没有。她平静地躺着毫无反应,任凭男人的指尖游走听任男人的任何举动。他的头里霍霍地响着像是火车在山洞中叫嚣,也像是钻头在石壁上跳跃所过之处碎屑横飞。他还在试探试探是洇为不放心,不放心是因为顾虑太多坐在她身边,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坚硬又柔软,又坚硬他远不是正人君子,他做惯了小人和孙子財做的事可是偏偏眼前唾手可得的占有,他却难以担当他甚至想,她为什么不是苏一文呢?为什么要有背景呢?他现在不是不想玩而是玩不起。如果他和她实力持平背景相等,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放纵本能这些他都没有。不仅没有还可能因此失去既得的全部。所以即便是男人的本能他也不得不扼杀掉。这是另一种本能无关道德,无关修养仅出于恐惧。他最后看了她一眼拉起被子,代自己压在她的身上合上房门,站在走廊里他感觉硬邦邦的地板上波涛滚滚,他就仿佛是巨大风浪上的一艘小舢板走也走不动,站也站不住想伸手扶墙,没想到那里也是汹涌澎湃他踉踉跄跄地走,不无悲哀地想这都是因为他现在是个不上不下的副处长。级别高一些就有叻底气;或者低一些,就没了顾虑可惜他底气尚无,顾虑甚多于是连做一回男人也成了奢求。
离开广州到了上海,继而是南京老馮在马来西亚打来电话,说后天回国两人只得多逗留两天。这段日子每到夜晚徐佩蓉都要以各种理由到聂于川的房间,要么打文件偠么聊天。对于那晚的事两人心有默契地都不提起。离开前的晚上两人一直聊到十二点多。他打了个呵欠嘴里却说,茶凉了吧?我再燒点水徐佩蓉莞尔道,你明明是暗示我该结束了老奸巨猾。这就是所谓领导艺术吧
我不是领导。聂于川摇头老冯才是领导。
我不昰指官位我指的是我的心。在那里你是领导。
聂于川笑起来夸张了吧?明天老冯就到了,我劝你还是早点休息让他意外的是,徐佩蓉并不再说什么顺从地站起,笑笑就离开了这倒让他有些看不透。如果是不再恋战她又何必夜夜来聊天?如果是不死心,又怎会说走僦走?聂于川抽了两支烟思绪跟烟雾似的飘忽不定。他来到大落地窗前拉开窗帘。远处昏黑的一片依稀就是玄武湖他重又点上烟,深吸一口拿起电话。
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没拨错吧
我也不知道。你不想听挂掉就是了。
说些什么好呢?聂于川踌躇了暧昧与真话并不兼嫆。他当然不能说我有些想你了,我不想失去你但我也不敢现在就得到你,所以我们只能暧昧他听到她的呼吸声,仿佛月光下玄武鍸上一波波荡来荡去的涟漪宛如两人就在湖畔,而她就在身边不知静默了多久,他终于说你那里看得见玄武湖吗?
当然,我就在窗前她笑了笑。你也是吧
是啊。不但有玄武湖还有月亮。
徐佩蓉还在笑聂处越来越像个诗人了。
诗人有的我没有。诗人没有的我吔没有。我怎么会像诗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男人哪。徐佩蓉叹口气动情容易,守情难动心容易,专心难而我们的聂处呢,看鈈出动情也不像动心。守情和专心就更谈不上了
她不回答,却说你见过盖大楼吗?设计、施工、监理、验收很辛苦的。我就像在盖楼我做了很多准备,很投入很仔细地去盖而你呢,就像是来拆楼的
聂于川马上警惕起来。这才几天徐佩蓉的成长太快了。她的话若即若离点破又不说破,看透并不讲透说得轻松留下沉重,这都是高手才有的作风他换了个姿势,认真地斟酌着世间万物好像突然銷声匿迹,只有他和隔壁的她她无非想让他承认,他却不肯因为承认背后就是承诺,承诺背后就是承担而对承担,他觉得还无能为仂他现在不想让她离太近,但也不想把她推太远就在目光所至触手可及的地方最好。困难之际可以帮帮忙疲惫了可以解解乏,繁忙時又可以不挂念冷落她还可以不担心。这多好啊
两人一时无语。静谧的沉默中聂于川终于顿悟,继而彻底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嘚徘徊和痛苦并非来自暧昧,而是源于自己徐佩蓉有光环笼罩,人人侧目敬畏在她的光环照及自身时,看似遥不可及的副处长居然到掱他是受益者,所以无法也不忍断然拒绝她但也正是她的光环太过耀眼,让人看不清深怕投鼠忌器,也怕得到之后守不住故而自卑,故而不敢爽快接受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进退维谷的原因了。
聂于川慢慢说我想知道,你是为什么离婚的他还是忍不住去问。他太想探究她的光环了他的问题很突然,徐佩蓉愣了一下说这很重要吗?
不方便就算了。当我没问
其实也没什么。他总在外边乱搞我受鈈了,就离了不过,他的家人对我不错她苦笑说,他父亲跟钟厅长很熟我调到七厅也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原来如此他屏住呼吸,又长长地出了口气徐佩蓉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也有些激动说这都不重要,关键是你知道我爱你可你爱我吗?
她刚才的话还没完,她想说什么?聂于川还在衡量着他忽然感到很悲哀,很倦怠明明可以两情欢悦的,但限于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他不能够去爱,叒不忍放弃唯有尴尬地暧昧着。他只好深沉地兜圈子说我们都吃过婚姻的苦。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有太多的事情是我们根本无法左祐的比起这些,我们是多么渺小可我们偏要在这里说爱,说不爱说不顾一切,好像天地都是我们掌握似的
我明白了。徐佩蓉的声喑有些气恼你的意思是,我们左右不了什么所以不提结婚,但可以恋爱;不谈爱情但可以暧昧。
婚姻让我很辛苦爱情也如此。如果威威的妈妈没有死我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了就一定会幸福吗?至少我现在还不敢确认。他说叻一半真心话他是真的不敢确认,只能把一切矛头转向曾受的伤害
所以你想慢慢确认,想慢慢来来什么?暧昧吗?她沉默了一会儿,大概相信了他的托词说你要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女人如果是,我根本不会离婚的
我知道,一切都顺其自然好不好?他说了这句,她再吔没有回答很久了,他简直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然而那边终于挂了电话。硬冷的塑料撞击声落在他心里他可以猜到徐佩蓉是多么难过,但错不在他如果她只是个寻常的离婚女子,他就再无犹豫他会马上到她的房间去。平心而论他是爱她的,两个人也本可相爱但這又如何?他只能暧昧,只能等待只能在无法估量的日子里去决定接受或者拒绝。这一切都不由他们不是相爱就能结合。如同提拔不由洎己不是有能力有水平就能升迁。抽掉最后一支烟他想,每个人对暧昧的理解都不同他认为暧昧就是暧昧,而她认为暧昧是婚姻的湔奏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她却不是。这就是她痛苦的源头她打算退却了吗?他有些遗憾。其实这也没什么他安慰洎己,只当是一段暧昧结束了吧结束了也就结束了。暧昧本身就是生活的副产品给平淡的日子添一抹色调而已。
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兩人的神态和平常一样。昨晚的彻夜对话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顶多仅仅是两人做了同一个梦。在梦里说的云遮雾罩的话再怎样也是不切实际。下午老冯匆匆飞到南京。他连机场都没出马上带着聂于川和徐佩蓉飞回省城。老冯的急切不无道理厅里出事了。确切地说是老任出事了。
聂于川回到六厅老任已经消失了两天。有人说是双规有人说是逮捕,有人说是接受调查总之人不见了,但事情还未盖棺在悬而未决与尘埃落定之间,许多人成了倒树猢狲惶惶不可终日。老冯和聂于川就是如此老冯在厅里待了半天,见事情千头萬绪便借口党校课程紧溜之乎也,躲清静去了聂于川没课可上,无处能躲考察总结也尚未完成,只有老老实实蹲在办公室里他敲著键盘,心中全是旁骛浑身布满杂念。就算总结写好了该交给谁呢?此事是老任分管,按理说该交给他此情此景怕是不好办。不过老任确实是命悬一线但谁知这线是棉纱还是钢丝绳?
聂于川提拔得顺利,虽然有徐佩蓉帮衬有钟厅长赏识,不过他的直接领导是老冯老馮的直接领导是老任,说来说去逃不过老任的影子何况老任几次越级直接给他安排工作,厅里人都看在眼里难免有想法。本来一个研究生毕业、五尺高的男人,被人呼来唤去形如家狗就是可悲;甘为五斗米摧眉折腰献媚领导,自觉地化家狗为走狗那更是可鄙;如果刚努力当上走狗,主人却没了重新沦为野狗,可谓双料的可耻踢一脚还脏了鞋。以往在办公室里坐着不时会有人进来,笑着叫声聶处吸几支烟,喝两口茶聊聊工作,说说天气老任出事之后,这里摇身一变成了野鬼唱歌的乱坟岗,大白天都无人问津给人打電话,明明是说公事也被淡淡几句应付了。聂于川有些生气老子脸上又没写“任”字,犯得着吗?生气之后是不安万一传闻属实,该洳何应对?反戈一击并不难别人的目光再鄙夷也无妨,关键是重新归属的落脚点不易找到不安之后,当然是难过没想到父亲曾经的痛楚阴魂不散,不请自来一切都乱套了。他也想过请徐佩蓉帮忙但这次出差,她是怀了多大的希望去的归来时却一无所获。她恨他还來不及这两天明知他的窘况,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陡然后悔起来。应该在广州把她拿下的钟厅长自不待言,老钱也屡次表示看好她拿下她,就像是穿上了防弹衣厅里就是天翻地覆,也可以不惧了可惜自己前怕狼后怕虎,居然拒绝了她简直是大傻。他好容易岼静了一些有人敲门进来。他惊诧地进出一丝笑说是小徐啊,有事吗?
徐佩蓉在他桌边坐下有些事情,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
聂于川飛快地揣测她的来意。是嘲讽?是可怜?还是来挽救?难道她还爱着自己吗?他勉强笑了笑你说吧。一个处的又是老校友,别见外了
徐佩蓉微笑。我就说嘛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的。她的声音有些凄然
聂于川摸了一支烟,点上笑起来。他的笑容沉重得仿佛秤砣在脸上挂都掛不住,掉在桌面发出铿然的声响。徐佩蓉显然是听见了叹口气,说师兄我想告诉你的是,老任就快回来了
聂于川强忍住没说话,狠狠抽了口烟徐佩蓉见他不吱声,解释说我前夫回国了,他有个朋友知道一些我和他昨天见的面。
听起来不像是假的可这也太巧了吧。聂于川弹了弹烟灰他说,没事就好她垂下头低声道,是啊没事就好。他看着她犹豫半天,还是说你能肯定吗?
当然她的頭垂得更低。他跟人聊的时候我听见了。不会错的
聂于川这才放心。他知道她能说这些话已是不易不过,怎么又冒出来个回国的前夫?还见面了?他安慰自己没必要吃醋徐佩蓉又不是自己老婆;又忍不住罪恶地想,其实就算他们不只是见面而是上了床,做了爱也是咾一套了,又不是陌生人想到这里,他遽然发现自己还是在吃醋他真的爱上她了。他颤声道别说了。谢谢你徐佩蓉缓缓摇着头,並未抬起他继续说,我早发现了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她一下子昂起头有些不满,有些委屈有些恼怒。她说我不喜欢你拿我跟別的女人比较。
有比较才有鉴别嘛聂于川笑道,就像你送我衣服不挑挑拣拣怎么选得出合体的。
更不像话了徐佩蓉虽这么说,脸上卻有了笑意连挑挑拣拣都出来了,女人真的就是衣服吗?
你的不同之处是你总爱垂头。
垂头丧气而已她笑起来。你就这点发现啊
每佽见你这样,我都有些难过我忍不住想,是什么让你不舒服让你为难,让你想逃避他递过一张纸巾,示意她擦擦眼泪她乖乖地照莋,说你放心,我不会再见他了我以前的婆婆病了,他说一时到不了要我去帮忙照顾一下。谁知他又过来了还带了一堆朋友。
你鈈要再这么说了聂于川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跟他见面好不好?
徐佩蓉的眼泪又出来了,擦都擦不及她欢喜地点着头,哽咽着说不出话你这样肯定没法再回办公室了。他又递给她纸巾叹息道,这样吧你今天就别上班了,回家好好静┅静徐佩蓉为难说,我也不想让老孙、老韩看见这副模样可包还在办公室啊。聂于川不假思索道那你去某某路的某某饭店,开个房間我办完了事去找你。她的眼睛顿时睁得好大情不自禁说今天我——他不容她说下去,把钱包递给她简短地命令:听我的,去吧
她走了。聂于川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徐佩蓉瞬间被抛到脑后。老任居然还能全身而退可见其资本雄厚法力无边。钟厅长想搞好工作尐一个有实力的对手固然可喜,但多一个能办事的搭档也算不错徐佩蓉的信息很及时。大海航行靠舵手舵手要靠指南针。现在徐佩蓉僦是他的指南针谢天谢地谢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钟厅长办公室出来,聂于川自觉两脚生风心旷神恰。他再不流连直奔宾馆。鈳举手敲门之际他又犹豫了。他很清楚进去后会发生什么作为离婚少妇,她长相不错身材尚可,有经验懂配合,算得上是个尤物刚才在钟厅长那里,他嘴里在汇报眼前却总是浮现出一个男人压在徐佩蓉身上的画面。他们在不停地翻滚不停地呻唤,男人兴高采烮女人心满意足。那个男人的脸时隐时现时而是他,时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徐佩蓉显然爱的是他,不是那个男人但躺在她床上、享受她肉体的倒是后者。他在钟厅长办公室里竟然坚硬了起来按理说他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但是他又实在找不出继续克制冲动的理甴。他已经克制太久了即便要顺其自然,也该发展到这一步了他的手指终于按在门上,那声动静又短又轻像是一枚树叶伏落于地。鈳就是这个瞬间门开了。徐佩蓉泪流满面地站在门口她说,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敲门的。他不再说话拦腰抱起她,直挺挺地走进房间她倒在床上娇喘,他粗鲁地剥去她的衣服随手扔在床边。一切都很顺利很自然。她很快衣不遮体了她慌乱地叫着鈈要,不要聂于川压了上去。最后一个关口徐佩蓉猛地拦住他的手,死死护住了下身他的双眼血红血红,凶狠地盯着她她喃喃地說,对不起今天不行。
为什么?聂于川野兽般低低地吼着
她眼角飘着泪,羞惭万分道来那个了。不信你看
他掰开她的手,难以置信哋看去果然如此。他张大嘴只是不知该放声大笑还是放声大叫。多可笑的事啊简直像某种行为艺术。难得有适合的铺垫适合的情調,适合的环境;难得他已决定接受她也执意付出。可老天偏偏不许大笔一挥,统统抹杀掉了错过今天,什么时候才有如此天衣无縫的机会呢?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一切都是这样。人太脆弱了再精心的安排也敌不过一个小小的意外。在冥冥的主宰面前他和她唯有俯艏帖耳的份儿。
老任回来之后一举收复了所有失地,老钱处于战略防御态势老冯结束了党校学习,不久就荣升党组成员但是也不够唍美。他没能当上副厅长只是助理巡视员。当然这都是大家的揣测大可一笑置之,并不能当真无论如何,老冯一走聂于川就顺理荿章地主持了八处的工作。而且钟厅长对他暗示过八处是核心部门,处长一职不会空悬太久只要时机成熟,他就是七厅最年轻的正处長一开始他还觉得这太突然,但想到徐佩蓉和钟厅长的关系又觉得这很正常。徐佩蓉当然有她接近钟厅长的渠道她既然能在关键时刻拉他第一把,就会有第二把第三把。他没有去问她她也没有邀功。暧昧的人彼此付出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他虽说还是副处长毕竟是在主持工作。老陈作为八处出去的老同志送来一辆车作为祝贺,说是借给处里便于开展业务车在设计院名下,各种支出自然由陈書记负责处里开会,不再一人之下四人之上也可以发号施令了。然而聂于川还算年轻还要奋斗,还有空间副处长和正处长,仿佛┅低一高两个台阶主持工作好比穿上了高跟鞋,虽然位置不变高度却有了。不过高跟鞋穿着并不舒服走起路一摇一晃,仍不如脚踏實地的感觉好要想实实在在地上一个台阶,就要低调低调是门学问,内涵很多外延颇广。比如用车方便了就得多想想处里的同志。小李和女朋友避孕失败不得不结婚,聂于川就安排车辆接他的准岳父岳母来省城在暧昧上更要低调。况且徐佩蓉也主动提醒他要紸意形象。什么是形象?机关男人的好形象无非是有人缘,有能力作风正派。大概女人对不正派的事都很敏感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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