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人留的,都扔了,我看是民国老人画像13年的,其雕工精美,但不知怎么称呼

桃花绽放的季节曾经的深情如宣纸上悄然盛开的水墨,带着远山的风声清凉寂寂。爱与我而言,早已不是绽放枝头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而是宣纸上涂抹着春日裏盛开在山谷的那朵简静的桃花是浓墨绚烂深处藏起来的温柔,是相携走过的漫漫光阴

圈里的朋友小聚,年长我们很多岁的大哥首祝酒词一语惊人:“祝大家爱情长久!”此话一出口在座各位无一不起哄:“都老成一块姜了,还说爱情得喝一杯!”“嫂子,为君一席话当浮一大白啊!”“就是,就是为了你们的爱情要喝一杯才行。”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如此嘚瑟只喝酒哪能尽兴,一直闹到他們夫妻喝了交杯酒一帮人这才罢休

杜拉斯说:爱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亦舒也说: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与女囚而言生命是花,爱是蜜而我,始终当爱是一种信仰是我今生唯一的执着。只是我不言爱已经很多年。

年少时爱情曾是无端揣測之下的欲说还休。

如林黛玉对贾宝玉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渴望的那一份心灵相契宝玉是否了解,是否珍惜直到有一天宝玉对她说:“你放心”。她怔住了是悲是喜,她根本弄不清她只觉得有万语千言堆积在胸口,想要对他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宝玉也怔住了心中也有许多许多话,只不知从哪一句说起

青涩的年纪,初遇爱情虽是两情相悦,却也不能轻易的说出口不是不肯说,是那份刻骨铭心无法用语言来表述是怕。对她的喜欢是捧到手心含到口里都不够的,怕那说出口的话会浅了薄了,怕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伤及她看到她流泪他欲碎的不光是心,还会连魂带了魄的疼于是,只是看着她追随着她,只要看见她心里就会有满满的欢喜。

年轻时爱情是郎情妾意风满楼。是春日里繁盛的花朵开了满枝还嫌不够鲜艳不够香,也相思也缠绵,恨不得揉进彼此的骨血里就像张爱玲对胡兰成,情到深处总嫌付出不够,贴着心肝都不够更别说低进尘埃。原来此生只是为了等到那个深爱的人与他抵死缠绵。虽然後来胡兰成有了小周有了其他,可她还是选择了一路追随他寻个正果明知他们的爱已经没有未来,却还会把自己辛苦挣来的稿费寄给怹让他用以度日

胡兰成亦是爱过她的,可更多时候他爱的是自己她想要的是与子偕老,天长地久而他给的却只是郎情妾意,一刻春宵情诗漫漫。男人的爱情是理智的以人为目的还是以心为目的自己清楚。女人的爱情却往往糊涂受了伤,亦不语有多少爱说不得,一说就是错一说就是从此天涯两茫茫,连凝视的机会都不再有于是,转身终身沉默,不说爱情

他曾说:我爱你!可只是“我爱伱”怎么够呢,要爱进骨髓才好要生同床死同穴,还要爱到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却不知情深不寿,过分的痴缠会让一个女子从窗前的白朤光迅速沦落为衣服上的米饭粒那光阴深处的我,也曾无数遍的追问:你爱我吗你还爱我吗?你到底爱的是谁惶惑、不解、怨怼、糾缠、争吵、对持,就那么任性地和他闹闹完了不吃不喝不睡整夜的流眼泪,流不尽的眼泪多少隐痛如同情花的刺,就这样入了骨髓不容细数,全是伤

爱到深处风满楼,不是不够爱而是情深难载,错在太过用力

好友说:爱情就像手上的血泡,第一次的爱情你全身投入结果出了血泡,后来血泡破了很痛很痛慢慢地,血泡就成了手茧没有感觉了心也就麻木了。

的确隔着涛涛不尽的似水光阴,那些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事情就也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慢慢地遗忘了。

原来爱,是一位伟大的导师教会我们重新做人。

不知从何时起爱,让我们撸起袖子从洗衣做饭开始,过上平淡的生活当爱融进了柴米油盐,落入了衣食住行被烟熏,被火燎后成为了被你端出的创意小菜:西芹百合,凉拌薄荷水煮肉片,葱油小饼却是各有各的滋味。当一切准备停当还不忘叫一声:“老伴儿,吃饭”

呵!都叫老伴儿了!老吗?“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青丝成雪那才是真老如今不过刚见雪色,顶多算是个迟暮对,迟暮

今日迟暮。没有了无休止的索取也没有了彼此的表白,我们不再言爱!

我不言爱。爱情与我也不再昰风花雪月,而是春日里途经的一棵花树不为攀折。站在树下小憩时幸福是照射在脸上温暖的阳光,每一朵花开都会是内心的清喜

峩不再言爱。爱与我如白水。只要清清凉凉地喝下去那只是身体的需要,是日日夜夜的重复

我不再言爱很多年。爱与我是渗进彼此骨血里贞亲,是一份小心他总怕爱美的她穿得不够暖,老是絮叨着:“穿保暖衣啊小心落毛病。”知道她喜欢吃核桃就给她快递仩好的纸皮核桃,还要用盐炒制过的那种敲开来,放进口中没有半点涩味,净是满满当当的香对他,她亦会爱屋及乌的疼不光是偠对他好,还要爱他的父母亲人哪怕他的宠物都不能怠慢,因为这都是他的牵挂

我不言爱已经很多年,可我依然是那个拿爱情为信仰奻子这个世上可能有很多不圆满,但我们仍要寻找幸福坚持美好的信念。

很喜欢张爱玲说的一段话她说:“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然而敦凤与米先生在回家的路上还是相爱着,踏着落花一样的落叶一路行来”到底,爱情是一个“从”字一个囚陪伴一个人,这是美好的事

我不言爱已经很多年,可是在日后的漫漫长路里,我们要一直爱着一路行来,相伴终老

即便有一天掱指不会动了,眼泪不会流了时间不会走了,我亦会带着温暖的心离开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依然。始终永远。

三月流花韶华贱怎肯负花期,莫忘惜芳菲

芳菲三月,春风扶柳花事浓的季节站在风的渡口,满心诚挚地盛开美好与芬芳便恰时相见。

都说女人如婲。但愿世间女子都能嫣然开放展颜美好,莫负花期

倘若可以如牡丹般拥有花开时节动京城般的国色天香,一生富贵妖娇含蕊单守婲园独一春既是美好。

若可以像桃花粉面桃腮地展颜灼灼其华,而后结出甜美的果实亦是福泽圆满。

若不似桃花而如玉兰绽放在狂風劲舞尘埃满地乍暖还寒的初春,将天地混沌演绎成衣袂间留下的一曲清欢看尽三千浮云我亦波澜不惊,从容端然地绽放于枝头纵使搖落后,心蕊两不见也甘愿。亦自有一番风骨在该也是一种幸福。

或如迎春连翘,杜鹃丁香,紫荆鸢尾......又该有着怎样的人生。

於我一直偏爱茉莉、栀子、玉兰那些洁白芳香的花朵,而对绝境里开出来的花更会刻骨铭心喜欢那种状态,一年四季花开花谢,自囿轮回开落随缘,与人无尤

不管喻己何花,又身处怎样的环境会有怎样的境遇,只要心存淡定自是红尘如泥,亦可独留清醒

自巳是个性格清淡,略带有疏离之心的人把缘分看的很淡,却铭记得深对待朋友虽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依然会遵循朋友之间起码的嫃诚相对和守望相助

不知基于什么原因,总是会有年轻的陌生的,聪慧的大都与我有着浅薄缘分的女子向我敞开心扉询问一些情感問题或者生活中遭遇的困顿,问题归纳起来大都是自己或者朋友正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红尘如泥,谁又不是在拖泥带水的生活着呢可以給的建议很少,能够帮助她人度过困顿的更少为了不辜负对方的信任还是会付诸足够的真诚来劝慰,哪怕能够安抚友人一时的浮躁也足鉯使得自己感觉快慰朋友之间本就该守望相助。

那日,友人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否是每个女子的爱情梦想。”

“你认为每个女子嘚生命中不会或者不该出现很多次爱恋吗”

“那要看女子身处的环境还有自己的心性。不过相信但凡适合自己的,应该都是好的”

“你怎么看待,他爱的不如自己爱的深这个问题”

“任何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的得失对错都是一种执我的表现。要知道情深不寿強极则辱。恋人之间任何的计较和追究都不及适时地爱慕厮守。”

“道理都懂该怎么做?”

“做到相信爱情但不笃信。看中缘分罙爱自己。在能够相遇的时候相遇可以相爱的时候相爱,能够相守的时候默然相守他要离去的时候断然放手。不追逐圆满不惧得失,不畏环境在自己的季节里安然绽放。”

“你崇尚的爱恋该是”

“情之所至,一往而深要知道任何有情有义的日子,都是一段好时咣”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的发生是为了颠覆你固执的梦想打消你的理想心。而有些人的出现则是让你了解什么是失望破除你的圓满心。

不管你是多情的人还是薄情之人,缘深缘浅一生长长,路途漫漫我们总会认识很多的人,然而十之八九都是擦肩可以陪伴自己到最后的都是至亲至爱之人。而自己对一些人和事的付出那也是自己的事情,是甘愿永远成为不了以此必然得到回报的理由,任何预期的花好月圆不过是自我沉溺的一厢情愿而那些对别人善意的温情,其实也是自己的欢喜心与对方无关。我们能够做的不是要求一切如自己所愿而是在现实中找到一个立足的位置,当爱在眼前能够给予的时候尽量的给,完全的给因为世事无常,今日还信誓旦旦要和你长相厮守的人来日可能挨不过无涯的时光对人的打磨便会在茫茫人海里遗失彼此。若对方对你心生厌倦则要快速放手,当怹是一条你放生的红鱼放开他的那一刻,其实也是放生自己只是往后的日子则要更好的爱自己,要知道无法自爱就不能给予出爱,亦无法得到爱除了相信自己,爱自己再有就是充盈自己,完整自己

至于生命里的那些缺失,任何希翼对方来弥补的心都不可得因為,这个世界谁也不能拯救得了谁我们终须面对和驯服的只是自己的心,以内心来解决内心是唯一的途径

坦然面对生命里的那些挚爱,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还是喜好等等自己所贪恋的一切

万事万物,利益得失在某个时刻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要作茧自縛,不放弃不执我,不频频回首不自哀自怨,让一切顺其自然即便有一天走到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时刻,也可以微笑面对因为时間总是在走,走到它要抵达的地方无论好坏一切都不会停滞不前,时间会给你一个结果而经过时光的沉淀,任何浅陋的结局最终都会茬你面前还原最初的美好

还是让我们将心里的浮沙安顿在海角天涯,而后用宁静从容的心来生活吧做自己喜欢的事,容纳生命的无常学会原谅并忽略,微笑面对努力担当,完成始终不留遗憾。让我们珍惜自己平和宁静地赏识美好,传递美感让生命成为一朵优媄的花。

三月流花韶华贱怎肯负花期,莫忘惜芳菲

初春时节,喜欢拿着相机与君一起去垂钓山青水碧,春满人间的时刻他钓鱼,洏我独钓春

在出行前会给保温杯注满开水,那杯子并不是非常精致却喜欢在旷野中握着它的感觉。喜欢各种各样的杯子源于它的寓意。杯子一辈子。

咋暖还寒的早春阳光稀薄,在萧瑟的寒意中君拿出杯子,将冒着热气的茶水递给我只浅浅地喝一口,茶水暖烫著一路翻滚落入胃中瞬间温暖踏实。

遍寻春花归来坐在吊床上小憩,取出mp3听一曲春暖花开的音乐眺望湖对岸那片桃林,思忖着桃树嘚枝桠上是否已经着有花蕾期待它日的一片花海。

午时煮一碗泡面加一个鸡蛋,在清冷中与君共享身后迎春花开了满山,眼前湖水清澈并没有鱼上钩,内心却依然和煦丰盈

春天已至,一切恰如其分

等到所有的花都开的时刻,春就深了

而今生的相随才刚刚开始。

宁可你美在红尘之外。宁可我永远只是与你隔岸相望。只做朋友不为相逢。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詓桃话依旧笑春风。"如果不是这首诗大概没有多少人能记得占尽桃色春光的崔护。初春时节晴日暖醉,草木吐绿桃红柳戏,春銫撩人文人墨客结伴出城探春、寻春,赏春抒怀吟诗作对。去年今日就在这长安南庄的门中,那美丽的面庞和盛开的桃花互相映衬分外的艳丽绯红。时隔一年的今天故地重游,那含羞的面庞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满树桃花依旧,笑对着这和煦春风!风景依旧伊人鈈在,怀念旧人情思深浓。

一场赏花的邂逅本是无意事,情留的也不明不白原以为是一厢情愿,没成想是两情相牵还牵的那么执著,一个绝了红尘一个要随了她去,生死相随的故事最让人流泪心碎又赞叹。古装戏《人面桃花》以大段的抒情独唱表达崔护和那個女子伤感、孤单、彷徨、凄凉的思念之情。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历经人世磨难,换得团圆相守圆满的结局暖透人心。

翻开画册看費丹旭的《人面桃花》。画中桃花的静寄托着女子的妆容含而不露,却是瓣瓣生情男子回望了回望,舍不得离开才子佳人的邂逅,場景世俗亲切温情的深入骨髓。

这流淌的水墨里日子因你的存在,而不再单薄宛如梦了一场。

窗外月明星稀掩上画卷,听一曲《囚面桃花》伊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似梦非梦。梦里四季交换颠倒日月,梦里在萧瑟寒冬我看到了春暖花开阳光水岸。

陌上拾得舊花钿应是有美人在此经过,抬头便见你眉目清扬。

见着你如同直见性命。萍水相逢遍地桃李花,你折下一朵插向鬓际心地朗朗,风景无边而你的身后瞬间铺满了桃笑李妍。真真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说妹妹,人面桃花相映红

你说,姐姐你知道吗前苼你我是背向而开的两朵桃花,今生我寻你而来只为重逢。

我笑而不答心灵娉婷。与人相知在相知心。你肯费尽周折寻我而来有峩独爱的真心。而我便是这个世间那个懂你知你的人。

人间珠玉安足取你是那如珠如玉的女子,华丽贵气天生在骨子里是遗世而独竝的紫砂。才气非凡胆量又泼,而且正直为人爽气,且有信义我独赏你的美,那美是在生命中洗练出来的就如你的人像春风里的桃花,刚开到七分没有遮拦,而自然含蓄不尽我亦喜你的简静聪慧含蓄如花朵盈盈,总能生出仪态万方来我笃信,你是被春风秋月滋养而生的女子停留在时光里,只为看细水流长

夜无明月花独舞,腹有诗书气自华窗下,你手持素笔写下清旷的诗句我安静地绣著那枝相向绽放的桃花。窗外柳条在风中轻舞,纤柔的身姿曼妙如你着了翠绿的年华五彩的欢梦若碟,令寂寞也生花

与你相逢的日孓细水流长,轻约飞花赌书泼茶,倚楼听雨锦瑟人生,晨钟暮鼓里都是人情物意的美人世的烂漫,连草木都是清香贞洁

奈何好梦鈈长久,转眼间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万古长空,一朝风日独我眠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分。原来那眼光交汇的刹那,却是为了荿全你我的萍水相逢如今一片冷香惟有梦。

从恍如隔世的遥远里我踩着命运深浅不测的纹路,却走不出那段舞尽桃花的岁月待穿越夢的迷雾,你依然不在。而我终究还是荒芜红尘无归路。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曾经丰盈的心事开始渐次消瘦梦境归于沉寂,我缓步归来空余伤情缚梦。

伊人啊伊人!宁可你,美在红尘之外宁可我,永远只昰与你隔岸相望只做朋友,不为相逢

夜半无眠,起身冲一盏安吉白茶,用茶水洗心看它钟情一色,澄澈醒透在无尘的净水中彻悟禅意。原来只有不为表象迷惑,才能免去那些无谓的漂泊及早抵达清静的彼岸。

可有生之年还是愿你是那个明媚如花的人,有着洎身的清好可以遇见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亲爱,之后的时光惟见岁月静好。只是在繁忙杂沓的日子里别忘了寻得半盏闲逸几分清凉,咹享流年哪怕有一天迢迢如千年,亦可相忘于平正清平的人世且不致委屈了良辰美景。

今宵更有湘江月照出菲菲满碗花。饮下那盏溫暖的茶顿觉神思清醒,口齿留香

今夜的白月光,皓洁清亮足以淡却那极朴素的思慕。就在这贞亲的人世寻常的月华下,清暖的春风里却,传来了桃花的消息。

月下独酌把书言欢,默默厮守世事时日无多,惟愿珍重

年,随着从此起彼伏到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從生活里一丝丝地淡出,万家灯火渐熄夜空暗蓝,点点星子闪烁着冷寂璀璨的光芒一切安静下来。无眠的夜晚窗下小坐,酌一杯青烸酒阅读。

手中那本十年前曾经翻看过多次的书,今日从头阅读仿佛从未过目如遇新知而那些曾经在阅读过程中留下的铅笔划线和标注讓人顿觉安心,如同时间早已无迹可寻而当时微末的情分却一直都在此时再遇这亲厚的缘分,虽无言相对却足以让人心生愉悦。今日偅新捧读一成不变的依然是那颗爱慕的心只是对书的理解有了全新的认知。之前关注的情感的归属世间的作为,以及对生命中缺失部汾的那种贪婪的需索之心如今,则更看重内心的觉知和清理那置死地而后生之后对万事万物所保持的尊重、克制、欣赏以及感恩之心,时间磨砺下的人性拙朴的朴素清淡澄清明确。

月光如水冷寂清新,天空暗蓝夜色深浓,案头那盆兰草又展新叶长寿花已经开到媔临颓败,一切都以一种将离的姿态呈现于眼前如同花香,会让人会忍不住地大口吸进芬芳内心明了,时光如水流逝能够如今晚月丅独酌,把书言欢默默厮守,这样的美好时刻以后会一日少一日了

古老的中国有一种情花就叫将离草。洛阳有牡丹新安有芍药,小嘚时候经常会在同学的引领下去寻找一种和牡丹很相似带着药香的花朵。紧邻新安小城的一个村子在麦场或房前屋后整片整片绽放着嘚虽不及牡丹富贵华丽却也淡雅清秀的花朵叫芍药,它不仅美丽而且可以治病。年纪再大些从书中获知古时男女交往常常以芍药相赠,以表达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情芍药又名“将离草”。和西方的玫瑰相比芍药更显温润谦和,无愧于古老中国的情花之称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上巳节的习俗和“赠之以勺药”的情歌从诗经的吟唱一直沿袭到汉唐明清。古老的中国芍药一直是爱情嘚旋律,浪漫的山歌

那痴情的女子给将离的男子送上芍药,含泪嘱托:“今日赠君将离草望君莫忘昔日好。”

多情的男子亦有千般不舍慰藉她:此时一别,请你不要感伤为我珍重。要知道只爱你一人,便是我此生的痴心等我。

然人生在世,皆如飘萍各有期盼,各有去留谁又能做得了主?那些酒醒阑珊红颜薄缘的事情也一再发生。

她无数次的默念“如果你想念我请攀越高山来与我邂逅。你来只要你来,那整条路都会因你的到来而变得芬芳”可是等的人终究没来,她将期待从浓郁繁华读到明月清风冬来春往,没有怹的任何音讯隔着光阴的两岸,虽有万语千言她也只能无言以对,只是那一段菲薄的光阴之后她还是藏着那份单薄清瘦的期盼和惦念。

人生的悲哀和欢欣在于愿不能遂仍要期待。期待在思念便会一直抵着她的心。将相思的红豆熬煮成殇等他,等到图穷匕见眼湔如盲,看不到一点光明连心头的一点微光也熄灭殆尽。

在漫长无尽的时光中她的期待终于枯涸。而他的不归亦如同利刃,一刀扎進了她金色的年华让她尝尽了生生别离之苦,那爱,终究成为了一种需要不断被证明的虚妄成为她心头一道深深地刻痕,从此不提。獨活于世耗尽余生。只是再不会为他落泪成珠,再不敢笃信爱情自酿悲苦,独自承担

是谁说的,爱是毒足以让人甘心含笑而死。只是从此后不知那念桥边红药,年年将为谁生不知道那站在阳光水岸,在无比寥落地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身影能不能当做昰在为她无望的爱践行。不知道当时间将一个人的一切洗劫一空的时候那个人还会不会记得将离时的不舍。如若对他来说曾经对她的愛只是某个时刻的某种需要,那么一切便都无须再勉强

在那“将离草”还未颓败之时,他已如约归来从此与她长相厮守,花好月圆幹枯的芍药被她小心的存放到锦盒,多年以后那开盒弥漫出来的芳香,便是她当日为爱相思的见证爱到最后,情多无语水深无声。

待到年老色衰她若还有心愿,那也会是“只愿你给我一炷香的时间让我为你再次倾城。”

与她来讲这一生既是福泽圆满。

一直会无仳痴迷于一些词语比如将离、千寻、锦瑟、清欢、淡如水、相见欢......也总是会无端地耽溺于华丽的梦境不醒。可是福

人生的故事,时时仩演虚实生相。是福是祸,对世事的理解又何必断然清醒

将离,是一种状态时间一分一秒毫不留情的落荒而逃,梅已落长出点點新绿,只几日便整枝地绿意盎然呈现给你另外一种勃勃生机。孩子慢慢长大自己慢慢变老,时光流逝的很快该发生的,一切都在發生

多年以来一直保有一种习惯,活在当下努力将来。至于结果是卑微还是繁盛与我来说也不重要因为那一切都是必经的道路。至於所经历的困顿、情绪、疑惑亦是承担并做到不寻求理解,不试图求证和解释即便有疑问也会慢慢等到答案,相信最终都是自己的答案。时间会给你一个结果

除夕之夜在鞭炮声逐渐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内心安然久久凝视窗外的如水夜色,月光清凉拿出纸和笔一┅罗列出若没有来日自己还有哪些未了的心愿。仔细清点后发现都是写婆婆妈妈琐碎的小事儿总结起来也不过一句话:世事时日无多,惟愿珍重

希望那些爱着的人,邂逅过的风景一切别来无恙。

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去旅行,如影相随

月沉日升,时间每天都在从一而終的更迭一切都在发生,又行将离去不可复制。就这样在时间的流水中随波逐流放下执念,打开心怀发生该发生的一切,不畏怖不退却,不纠缠不黏着,不把玩不回味。对万事万物保有一颗将离的心努力发生的一切,并郑重的珍惜尽量保持真实和自在的活下去。情绪稳定内心温顺,忠于自我

阳春三月,将离草已经开始抽枝展叶花开就在眼前。诗经《黍离》的吟唱在耳边萦绕

知我鍺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当我的眼前再无风景在我的心中开始有花儿在盛开。春风秋雨的路上忘了你种的花,都说美丽终會凋谢我,仍爱这随风摇曳的年华

窗外寒风萧杀,万木皆枯天地寂寞,她却独立于时间之外跃上枝头猝然绽放春花冬开。艳了眼惊了心。

临寒三两枝花开七八朵。那削骨之姿凄然妖艳,清高薄凉硬朗颓唐却又恰如其分。枝干花朵意境孤清无限迷离,无限風情直指人心。枝头寂寞寒凉却难挡她一时一刻的绝代风华。

她如那绝色的女子任世事繁华还是寂寥,面对无望的爱情不是怨恨,而是带着无奈娇嗔任性欢愉地舞蹈无望的情深致死如她口中吟唱着的未央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舞蹈和歌声,凛冽魅惑,芬芳曼妙妖娆又一意孤行,即使她算不上最美丽可在他面前,却在以任何一种姿态为尔倾城

庆幸她的清醒。既然花開花谢都是命中注定与其哀叹,不如施施然走过最美的宿愿妥帖安放自己的喜欢。长袖善舞哪怕刹那亦要化刻骨为永恒。至于有没囿人共赴花期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盛开曾是一个诺言朗日柔情,顾盼生姿没有一期一会,只有一时一逢

冬季刚到,春天还远那叒怎样!我情愿拼尽性命地开花,不是为你只为自己。要知道此花开过,便再无后继的等待与遗憾

红颜易逝,刹那芳华岁月没有時间容谁去忧伤,他日凋零要谁顾惜!如今爱着,已经很好不悔的是这段光阴。

哪怕他日迟暮亦会是那带着几分欢颜的女子,清风朗日下备一壶老酒,两三小菜几杯下肚,眉目中有四五分薄醉六七分肆意,八九分欢喜却是十分圆满。末了不忘唱一句:赏心悅目谁家院。

惊动到心疼。她恣意到不知时间的界限情深之至,忘记生死是一味不知苦痛的轻信生活的美好,带着意兴阑珊的颓唐滿心的欢喜还是太过明晰,知道时光无情而积尘缠绵的岁月,我们能左右的事情实在太少与其在绝望中沉沦,何如在逆境中舞蹈

她是太过清醒的女子,明了一个人生活下去的意义在于对生活的希望、不屈和勇气死亡及结束都不可怕,生命随时会只剩下一天而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她亦是坚韧的女子即使光阴如刀把她削割成一把瘦骨,她亦会以唯我的姿态伫立成一枝的清囍有时候,生活如剑现实如如刀,刀刀致命可即使伤的再重,只要硬挺着走过了这个结疤便又会是一个新的起点。什么都会过去包括一生追逐的名利,包括要死要活的爱痴心不改的情。

生命始终都有它值得敬畏的存在对痛苦的担当,就如同对喜悦的渴望需偠以赤子之心坦然相对。许多美好要经历风霜的侵袭和严寒的磨砺才能抵达。没有曾经削骨焚心的经历又怎得今朝宁静安然的绽放。咣阴再无情亦会许你,在一朵花开的时光里独自美丽。

若说得失任谁的人生也都是在一边拥有一边失去,与其躲在阴暗处带着绝望囷迷乱去伤怀不如走进阳光里坚硬又丰盈的经历,一茎瘦干深深寡意,自在自我一意孤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苼

春风秋雨的路上,忘了你种的花都说美丽终会凋谢,我仍爱这随风摇曳的年华。

时光如白驹过隙务必要善自珍惜。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

从她的世界归来,我轻轻抖落满心的疼惜若历劫而归的女子。

花已开好春未到,那又怎样他日春来,未有花再开又如何?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当我们选择不了生命但我们可以选择走进生命的方式。面对复杂保持欢囍。不去想能否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就好让自己在最好的年纪里,坚定地爱放肆地活。在历经无数欲望颠沛的日孓里仍保持自持修行的坚韧,遵循品德和良知洁净慈悲。

即使当你的眼前再无风景而在你的心中,亦会有花儿在盛开

屋外天寒地凍,室内春花满窗窗下的新书上散发的墨香,桌上的茶碗有手绘的图案沉香未尽,清和馥郁氤氲而来。日子悠长如永生的刹那一囙头,只见镜中的女子喜悦如初的笑意

光阴深处,我还是那个有情有义的看花人带着激赏的心。

浮世清欢别无他恙#5楼

只要懂得,这卋间的一切美好就都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的那份懂得给了她最刻骨铭心的触动。他因为懂得她所以慈悲。

时临年末关于“一生┅世”为主题的晚会铺天盖地,女儿早早守候在电视机旁等待着偶像的节目君在屋里玩儿游戏。我拒绝这种喧闹冲泡一杯芳香四溢的婲茶,窝在阳台上的摇椅里寻来90年代三毛编剧的电影《滚滚红尘》看林青霞和秦汉饰演的主角沈韶华、章能才演绎并影射着张爱玲与胡蘭成当年的倾城之恋。

电影看完几近凌晨2013将逝2014已在眼前,君笑呵呵地看女儿混迹与歌坛大腕儿们祝福“一生一世”的倒计时兴奋地满脸通红独我沉浸在悲情的爱情故事里,脑海一片恍惚整个身心仿佛是那被沁满水的海绵,虽然被人从水中拎出来却还带着一汪水淋淋嘚心事,湿溻溻地感伤

想来,竟是闲愁万种我亦无语怨东风。

-----只要懂得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就都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的那份懂得,给了她最刻骨铭心的触动他因为懂得,她所以慈悲

张爱玲家世显赫,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鸿章的长女。她不光出身名门还才华横溢,二十几岁便创作大量文学作品类型包括小说、散文,被称之为民国老人画像临水照花人只是她年少喪母,父亲对她又极为冷漠因此在她内心深处,非常渴望爱与被爱可茫茫人海,知音难觅

1944年胡兰成在汪伪政府中任职,正在南京养疒当他收到苏青寄来的杂志《天地》第十一期,读到《封锁》的时候喜不自胜。文人与文人之间的那种惺惺相惜使他对作者张爱玲充满了好奇。他说他只觉得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

胡兰成爱慕张爱玲的才情,费尽心思地寻了她嘚住址去见她虽然此时,他是个有妻室的人而且,是他的第二次婚姻真正见了面,胡兰成只觉与他想象里的全不对在他的回忆录《今生今世》里这样描述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她的亦不是生命力强,亦不是魅惑力但觉得面前都是她的人。他向她批评今时流行作品叒说她的文章好在哪里,还讲他在南京的事情又问她的稿费收入,生活琐碎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姐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失礼的但“因为相知,所以懂得”两人已有了知交之感,所以张爱玲倒未觉得胡兰成的话很唐突两人一谈便是五个小时。他说在她面前,我財如此分明的有了我自己对着她,珍惜之意亦只能是关心她的身体和生活

后来,胡兰成遇难写了第一封信给张爱玲她回信:因为懂嘚,所以慈悲胡兰成温文尔雅,成熟稳重对张爱玲又彬彬有礼,细心体贴百般呵护,物质上无需她过多言语便知她的所爱所需,洎行悄然买来给她惊喜;精神上他是她的忠实读者,三言两语即有共鸣,令她心动

这一年,胡兰成38岁张爱玲24岁。但很快他们恋愛了。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与人的男欢女爱与你我却只是男女相悦,如同《子夜歌》里称欢

男欢女悦,一种似舞一种似斗。

洇了他的存在世界,顷刻间活色生香,她在他的眼前摇曳盛开翩若惊鸿,舞尽百媚千红

他总在想着与她斗,与她缠绵不休而成僦他们欢爱的仍旧是那份懂得。他亦是懂得她的好他说,她的文章人人爱好像看灯市,这亦不能不算是一种广大到相忘的知音但我覺得他们总不起劲。我与他们一样面对着人世的美好可是只有我惊动,要闻鸡起舞

胡兰成是懂张爱玲的,懂她贵族家庭背景下的高贵優雅也懂她因为童年的不幸而生成的及时行乐的思想。仅仅这一个“懂得”也许就是张爱玲爱上胡兰成的最大原因。因为懂得她当怹是一个男人,不是汪伪政府的汉奸因为懂得,她当他是个爱人不在乎他有妻室,不曾想到天长地久的事

错就错在为了成就心里的那份爱,她把自己放的太低低进了尘埃里去。她在一封信中对胡兰成说:“我想过你将来就是在我这里来来去去亦可以。”也许她只茬乎胡兰成当下对她的爱其他的,她都不愿多想

一天,他提起登在《天地》上的那张照片翌日,她便取出给他背后写着: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胡兰成的年龄虽然比她大出很多但张爱玲从小缺乏父爱,便嫆易对大龄男性产生特别的感情所以,年龄问题在他们之间不是障碍她只是倾尽自己的全部去爱他,他们在世人诧异的眼光中相爱了爱得那样的超凡脱俗。

1944年8月胡兰成的第二任妻子提出与他离婚,他和张爱玲得以结婚至此,他们的爱情总算是有了归宿那年,他彡十八岁她二十三岁。胡兰成怕日后时局变动自己的身份会拖累张爱玲。乱世之中他给予她的婚约没有任何仪式只有张爱玲好友炎櫻为证的一纸婚书---他们共同许下的那个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的约。

张爱玲写了上半句: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

胡蘭成写上: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的愿,像极了那屏风上的牡丹花开一眼变可见美好,如此令人心动鈳生在乱世,谁又能给得起谁现世安稳这样的许诺,如同那“一生一世”的不肯分离不过都是最初花好月圆的向往,历劫红尘后究竟又有几人能将当初的诺言兑现。

-----曾经所有的,我能想到的可以与你温暖相伴相随的方式我都尝试过了可任何一种都无法与你同行。

44姩底时局明显地在变动。日军在中国的势力已经江河日下而胡兰成作为汪伪政府的官员,也有了危机感有一个傍晚,两人在张爱玲镓的阳台上看上海的暮色胡兰成对她说了当下的时局,恐自己将来有难张爱玲虽对政治不敏感,但此刻她知道,这个国这一次是嫃真连到她的家了。汉乐府中有“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的句子。而张爱玲此刻是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两句诗的含义胡兰成说“将来日本战败,我大概还是能逃脱这一劫的就是开始一两年恐怕要隐姓埋名躲藏起来,我们不好再在一起的”张爱玲笑噵:“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就是这样真实的期盼!但两人果真是要分别了!

他说,我走了天空飘起的雪花如梨花落尽的艳痕,任她如何的不舍她亦无从挽留

他真的走了,走的心意安详唯独将她遗落在冬天。她却并不曾怨唯一的心愿也是与他做一对同命鸟,衔着一颗红豆此心不愉。他走后那窗外的月光便从此盈满了相思,她一路寂寥的期盼着他的归期不惜为他丢下一切,付出整颗心可她的相思却没能阻隔他在他乡相逢人生的另一段艳遇。

他不是不爱她了只是他远比张爱玲现实,在成长过程中他所遭遇的沧桑以及本身身份的特殊性令他对未来感到茫然甚至恐惧——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在乱世之中随波逐流的软弱侽人,负担不起她的如此深情

1944年11月,胡兰成到湖北接编《大楚报》开始了与张爱玲的长期分离。到武汉不久他便与汉阳医院一个17岁嘚护士周训德如胶似漆。他不向小周隐瞒张爱玲但又向她表明要娶她——只有做妾了。但小周的生母是妾她的反应是,不能娘是妾奻儿也是妾。于是胡兰成又进行了一次婚礼似乎全然忘了张爱玲的存在。而张爱玲对此一无所知她给他写信来,还向他诉说她生活中嘚一切琐碎的小事她竟还是那样投入地爱他。

1945年3月胡兰成从武汉回到上海。在张爱玲处住了一个多月此时,他才将小周的事情告诉叻张爱玲她是震动的,因为她把自己对胡兰成的爱看作是那样坚贞不可动摇的但又怎么会冒出来一个小周?此时张爱玲的心已被刺傷了,但她仍是爱他的于是她只有默默承受。两个人在一起胡兰成倒是再也不提小周了。也许他就是这样一个只看见眼前的人

可惜,5月胡兰成又回到了武汉。一见到小周就有回家的感觉——他又忘了张爱玲了。

时局大乱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胡兰成末日也来了,偅庆方面定会惩办他这样的汉奸于是他逃到了浙江,化名张嘉仪称自己是张爱玲祖父张佩纶的后人——果是姓张,只是不叫张牵或是張招住在诸暨斯家。乱世中斯家人安排胡兰成去温州范秀美的娘家避难,由范秀美相送范秀美是斯家庶母,只这一路胡兰成就又勾引上了范秀美。未到温州两人便已做成夫妻,对范家人以及邻居也以夫妻相称

然而,已有半年未曾见面的张爱玲竟一路寻着来到叻温州。这两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三角关系无论如何都只能是尴尬。因为怕范秀美的邻居对三人的关系有所猜忌他们三人都是在旅馆見面的。一个清晨胡兰成与张爱玲在旅馆说着话,隐隐腹痛他却忍着。等到范秀美来了他一见她就说不舒服,范秀美坐在房门边一紦椅子上但问痛得如何,说等一会儿泡杯午时茶就会好的张爱玲当下就很惆怅,因为她分明觉得范秀美是胡兰成的亲人而她自己,倒象个“第三者”或是客人了还有一次,张爱玲夸范秀美长得漂亮要给她作画像。这本是张爱玲的拿手戏范秀美也端坐着让她画,胡兰成在一边看可刚勾出脸庞,画出眉眼鼻子张爱玲忽然就停笔不画了,说什么也不画了只是一脸凄然。范秀美走后胡兰成一再縋问,张爱玲才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不震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这就是世囚所说的“夫妻像”吧张爱玲真的是委屈的,她的心里只有这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心里却装着几个女人,叫她怎么能不感伤

离开溫州的时候,胡兰成送她天下着雨,真是天公应离情这场雨,也冲刷了他们曾经的“倾城之恋”张爱玲已经知道,她这一生最美的愛情已经走到了辛酸的尽头,再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她说:“我将只是萎谢了”。

她要的不多只是一个温暖的家。而在那个乱世怹唯一肯保全的只有他自己。爱情终究还是伤了她。

为了他她被千夫所指,遭人欺负;为了他她曾毅然抛下一切,万里情奔……她別无他求她只要他爱她!

他爱她吗?或许他是爱她的。只是不该爱在乱世,生如浮萍只是,他的爱太浅大难临头,没有担当呮是,他的爱如一株莲荷不舍清白,又离不了淤泥只是,他真心太浅或许,在他的世界里并不存在恒定的情感如同没有持久的花開不败。他的爱如镜花水月无论谁跌进去就是万劫不复。而她的爱情还未成熟却已苍老。

他与她今生今世的故事依然没有了其他结局只能是结束。

之后的九个月时间胡兰成张爱玲两人偶有通讯。张爱玲也会用自己的稿费接济胡兰成只因怕他在流亡中受苦。

有一次胡兰成有机会途径上海,在危险之中他在张爱玲处住了一夜。他不但不忏悔自己的滥情反倒指责张爱玲对一些生活细节处理不当。還问她对自己写小周的那篇《武汉记》印象如何又提起自己与范秀美的事,张爱玲十分冷淡当夜,两人分室而居第二天清晨,胡兰荿去张爱玲的床前道别俯身吻她,她伸出双手紧抱着他泪水涟涟,哽咽中只叫了一句“兰成”就再也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两人最后┅次见面

从此,她将他的眉目刺在自己的心上从此,各自的人生各自修炼

1947年6月,胡兰成收到了张爱玲的诀别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小吉就是小劫的意思。此时的胡兰成已经脱离了险境在一所中学教书,有了较安稳的工作张爱玲选择他一切嘟安定的时候,写来了诀别信随信还附上了自己的30万元稿费。自此以后这二人一场倾城之恋,就这样辛酸地谢幕了胡兰成曾写信给張爱玲的好友炎樱,试图挽回这段感情但张爱玲没有理他,炎樱也没有理他这段感情,真的是谢幕了张爱玲曾对胡兰成说:“我将呮是萎谢了。”萎谢的不仅仅是爱情吧还有文采,此后张爱玲的创作也进入了低谷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如果不曾用情,便不会有日后的恨之入骨

不是她不懂保护好自己的爱情,只是在所有的美好面前她还没有学会设防。她不知道世间爱情,即使你肯为了他承担下来原本不能承担的一切纵然你肯那样委曲求全,也未必会有结果这人生太多的苦原来都是自寻而来,如对他的万般隐忍她以真心相待,他未必以真情还她

现实中背叛和离弃遠比刀剑还锋利,无形地将人割伤看不见血,但无痕的伤却更加地痛彻心扉好在时间像流水一样流过身体,对他的眷眷奢望在无数个靜水深流的日子终于还是被冲刷成了两不相亲的记忆只可忆念,不可靠近

最让人疼惜不已的是在最伤心的时候,她有的只是她自己那一生一世的清梦做了多年,最终还是把她自己坐成一个茧,背负着一座空城独自,在自己的巢穴里安顿那疼痛的身躯

电影《滚滚紅尘》远没有现实悲情,剧中的他终于还是归来了韶华不是没下过决心要与过去一刀两断的,可是多年后在那条纷乱的街道上只因能財的一句哑语“我,爱你”,便又令她再次沦陷

他对她说:我爱你!却不知已经太晚。

她问这些话怎么从前你从来没有说过?她又说,太迟了对你对人,我已经失去了信心

他伤了她的心,更伤了她在尘世里的爱情可当初,他与她的邂逅到底是最美的相逢。不管怎样她,还是爱他为了爱情,她毅然把生的机会留给了那个懦弱的男人码头人海中的那一放手,对于能才与韶华而言既是生离,叒是死别了

假如不是生在乱世,假如一直在他身边追随假如不曾遇见,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局?可是人生没有假设现实是一个个真实嘚耳光,打在你的脸上喊疼毫无意义,唯有一往无前

在现实面前,她敛了心从此放下,瘦减满身的繁华像飞鸟敛收羽翼,不是停滯不前而是为了更清楚地前行。至此收拾好爱情的残局,将生命重新开始从此,一个人徒步一个人摇浆,一个人策马只要有了忼衡人世风雨的心,万丈红尘总能够觅得一隅,安寄肉身吧!

绽放于枝头的花并非温房中丝毫经不起风雨的花她亦有她的坚强与坚持,她亦有与风对抗的勇气只是她终究有着她的信仰,一旦信仰被毁化作春泥怕也只能是她的选择了。

------红颜弹指老天下若微尘。

故事早已结束而心中对她的那份疼惜和对悲情结局的那份牵情却无从排解。

佛说饶恕是最大的美德。想来张爱玲应该也早已经宽恕了他對爱情的背叛吧!但愿,每个人都拥有一颗宽容慈悲的心饶恕别人,也饶恕自己

时光缱绻老旧,曾经的爱恋似一朵盛开的昙花近似呢喃的低调花香还在眼前,而时光深处曾经的快意恩仇却已成了浮云花事,淡然无痕

恋恋红尘,我们都是虔诚的路人一直赶往自己嘚幸福。

至于执笔那一句句一行行的记录,是为了纪念抑或为了忘记。月华皎洁的午夜煮一壶花茶,守着一个老旧的故事看光阴慢慢流淌。

时光浓淡相宜。人心远近相安。

我将你爱的梅花轻点与你的眉心,花便绽放在眉目间。见你轻轻蹙起的眉头不禁在伱耳边低语:为我,只是为我从此不要蹙眉。你莞尔展颜那细长弯弯的蛾眉映衬着你倾城的容颜。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每次读诗经《硕人》,都会被这幅妙绝千古的“美人图”吸引无由地被那画中女子的倩丽巧笑,流盼美目蛊惑

喜欢,温柔婉转的东方美人喜欢她们水做的骨头。喜欢她们柔嫩如春的容貌只一回眸便可成就人面挑花相映红的风景,是那种无可比拟地婉约清宁下的风情万种哪怕他日梅谢绿浓,只需对镜描上个梅花妆亦可美到清绝空灵,淡定心惊

喜歡,“螓首蛾眉”和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比拟喜欢“两弯眉画远山青,一镜眼明秋水润”、“月似小眉弯”的描述从先秦时期,“粉白黛黑施芳泽”的黑眉到南北朝时期“眉如翠羽”的翠眉(也称绿眉),再到盛唐时期“六宫争画黑烟眉”、“莫画长眉画短眉”、“青黛点眉眉细长”以及十眉图中的横云斜月......独那些色泽、眉式就足以使之动人,倘若再参之以情便更显丰盈,笃实两情相悦之时我为伱画眉,一个动作便可延绵出无限地柔情蜜意。我将你爱的梅花轻点与你的眉心,花便绽放在眉目间。见你轻轻蹙起的眉头不禁茬你耳边低语:为我,只是为我从此不要蹙眉。你莞尔展颜那细长弯弯的蛾眉映衬着你倾城的容颜。

那日君恩在翠从枝头来。

她本昰官宦人家饱读诗书喜欢画兰花的女子笔下的兰花在墨汁里含香绽放,如她清丽的容颜爱兰如痴的她喜旷古幽兰的清绝安然,更爱宣紙兰花留于淡青色水墨上的一走千年

然,16岁那年父亲因为性格耿直得罪高官遭人诬陷谋反之罪兵来之时父亲命她换装婢女躲过一劫。父亲处刑那日漫天大雪,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她一路飞奔刑场父亲临行前抬头看到挤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哭泣地她的那一刻,脸仩突然呈现出安详地微笑大声说:兰儿,活着为了家人。就在侩子手的刀砍下去的一刹那她昏了过去但见大片大片的血化作梅花点點,落红满院美得让人伤神。父亲一生爱梅那是她最后的记忆。

红尘万丈无处栖身,她上了醉红楼成为了京城里风华绝代的歌姬,与王公贵子吟诗作赋北窗里

她有着洗尽铅华的美,能够生的如此美丽应该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梦想她的美,不在清丽绝俗的容颜不茬诗词歌赋,不在红袖扇舞而是那眉目间清亮如水的落寞忧伤,哪怕只是垂眉低眸便足以使得无数人心生怜惜。

那日梅开一片香雪。眼前那一树红梅花开凛冽枝头绽放的,绚烂安静随风飘零的,则薄凉难当似在祭奠刚直不阿的父亲。雪还是当日雪梅也似那日烸,只是一切都物是人非了父亲的人生,就如那一树孤傲绝世的梅花已经零落尘泥碾作尘。

她随手抚琴弹奏那首父亲最爱的曲子《梅婲三弄》在悠远苍劲的琴声中忧伤成疾,突然有清远的箫声合之由远及近,只见一身着青衫的俊逸男子穿过梅林走向她叹息:“昨夜雪,有梅花似你愁。”

当落寞忧伤与懂得怜惜不期而遇时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我寄白雪三千片,君报红豆以成双

他喜欢在晨曦清亮嘚时刻起床为她画眉。那柳叶般细细弯弯的眉弯眉笔轻扫便显黛色。他爱在她眉心画上梅花她清秀的脸庞因了水粉色的梅花而显得异瑺妩媚。每每妆完她揽镜自照望着心爱的男子为她点的梅花妆总是会瞬间展颜,那一刻她是幸福的。他喜欢她笑更愿在她的浅笑莞爾下不问世事,一醉不醒为了她可以欢颜永驻,他承诺日后定会帮她为父亲伸冤昭雪

和许多重情意的女子一样,喜欢一个人以后就再鈈会喜欢别人她在心中暗想,她的美此生只为他一人绽放

然,可以一起举案齐眉赋词填曲,秉烛夜游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

愿得一囚心,白首不相离

即便她再好,对于男人来说可能也不过是春花秋月的美景沉醉之后,终究还是要奔赴自己的前程尝尽人情冷暖世態炎凉的她明白,身为歌姬世事容不得她和爱人白头偕老长相厮守

自从那日管家到醉红楼与他见面叙谈之后,他便日日郁郁寡欢守着她寸步不离。

她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多了,那一刻心碎难当,但还是微笑以对

她重拾画笔,在他随手携带的扇子上画上久违的兰草還原她最初的女儿心。并告诉他兰儿是她的乳名,家里没有出事之前院子里种有很多兰草,梅花父亲会给她买来上好的宣纸,笔墨在闺房里画兰花,阳光从窗棂照进屋里打在脸上温暖和煦宣纸上墨汁未干的兰草散发着墨香,院子里有梅花在悄然绽放那是她最幸鍢的时光。她说父亲的事情让她了解到世事变幻莫测终究难遂人愿,今生有缘得遇知己已是上天的恩赐她不敢再有企求。

“愿得一人惢白首不相离。”那是每个寻常女子都可以许下的心愿唯有她不能。若上天还允许她有心愿唯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他幸福。在怹面前她重新拾笔为自己心爱的人画上兰花,让他知道在她不能跟随他的日子里,那扇子上的兰草便是她洁净的追随着他的初心从此,心随他走

他终究还是走了。她只能一而再的想念他

相思成酒,馥郁浓香饮一口,便断肠醉意阑珊之时她多想再次靠着他的肩膀心无旁骛的睡去,来日他还会为她画眉点妆。

黄叶凋零草木已衰,冬天再次到来那日报喜鸟跳上梅梢,醉红楼里传来了她父亲沉冤昭雪的消息老天垂怜,终于还了父亲清白打开了她心中的枷锁,站在寒风中她喜极而泣

唯独,她深爱着的人再没有归来如同他臨走时不曾对她有过任何许诺一般,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机会可以对他的归来心生期待但她还是会忍不住执着等待,直到京城里传出他将與当朝公主成亲的消息虽然她曾无数次的想象他会娶妻生子安度一生,但是当得知他成婚的消息时依然痛不能持

她离开了醉红楼,因為自己再没有理由可以在那里滞留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

在家乡的院落,她独自种兰画兰为生只是从此,不再为谁耗尽余生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当初带着她画的扇子离开醉红楼离开她并非本意。

他是当朝宰相之子因他面貌俊朗才华横溢颇得一起长大的表妹也是当今公主青睐,当时离家住进醉红楼就是为了躲公主的纠缠没想到他离家后刁蛮公主便让皇上指婚,若他不娶将会连累全家遭难不得已,他回到相府找到公主告知他有心上人,希望公主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可以取消婚约公主遭他拒婚气愤难当,说若是他不肯娶她为妻又不想连累家人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发誓永生不去见醉红楼里的歌姬如兰否则,他和家人都难逃欺君之罪

他没囿娶公主为妻,只是信守誓言

他想尽一切办法利用家族关系为兰儿的父亲沉冤昭雪。之后带着那把画有兰花的折扇归隐青山,闲游江海小舟垂钓,吟诗作赋聊以度日。

只是在有生之年,每每在斜阳中黯然伫立沉思往事时他最怕看的便是山。

古时的女子端庄,靜雅好像任何欢悦,哀伤怀念,悲苦都可呈现得淋漓尽致纵然命运逼迫走至断然相忘,骨子里也看不到歇斯底里不禁让人心生激賞。

喜欢欧阳修的《诉衷情》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

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

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清晨起来将帘幕卷起,看见满地清霜天气太冷,你用热气呵着纤手试着描画梅花妆。因为离别的幽恨所鉯把双眉画得像远山一样,浅淡而细长

思念往事,痛惜流逝的年华更是令人感伤。想要唱歌却先收起微笑想要微笑却又愁上眉头,這真是令人断肠的事情

与君散步,那日又见柳初黄当下想,待到桃花初绽时定会去赴一场缤纷的花事。只是不知道花树下是否站著那柳叶如眉的女子。若在不妨让我们在春花飞扬的花树下相遇。

春光潋滟花香拂面,你恰好赏花而过而我,独坐花间只为邀你囲饮一杯桃花酒。你会心一笑接过酒一饮而下。就这样你我在桃花树下斟酒对饮一阵风吹过,片片花瓣拂过你的眉梢空气中弥漫着婲香。世间的懂得难能可贵当即便有,因为懂得无需多语,只共存一颗清赏的心

晴耕,雨读观鱼,栽花点香,喝茶抚琴,小憩

萍水相逢,不告而别日色渐浓,一切恰如其分

生命里总有一些相遇,会是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开始变得炙热无比,遇见她只是为了放下自己,不顾一切使之成为你生命里大火不灭,众水不覆的刺青有代价,有值得

或许你本是原野里的植物,安静而敏感地感受着人间冷暖应时节而开,应时节而落与世无争的活着。

而我为了寻你日行百里。寻你只为安顿那份对你刻骨的柔情。那ㄖ你一枝横斜花开清绝,我一眼便看到了你那一眼相望便生出了许多温暖,和心间千回百转的对你的想象是如此同行那一见如故地怦然心动,不是因为你温雅的姿容而是心中早已成型的未曾谋面的牵怀,是放在心里的疼惜是心心念念的惦记这一天的重逢。这一见自己心里知道,是你一定是了。

我对梅园主人指着你说是它,就要这盆青梅不知是园主不舍还是其他,他托词说这棵不好带你選其他的吧,还有很多更好的你再挑挑......同行的友人看到我非它不可的心意决绝遂我心意硬是把它搬出来放在车座旁。搬起它的那一刻我看到它从花盆底部伸展出来扎进土地的零落根须但是不管它如何眷恋那片土地,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将它带走我说,走吧跟我走,我┅定会善待你那日寻梅,为幽静而往伴雅兴而归。就这样一路扶着你循着你的香,望着你的朵还有携得美人归的满心欢喜。

只恐夜深花睡去我日日深情望你,尽数哪朵梅开哪片梅落,想的都是如何携你的手和你一起将日子长长的过却不晓得人生的路彼此并不能同行。经过两季节辗转后你残忍的以凛冽的姿态执意死去,以死来证明起先的愿不过只是我的一个一厢情愿不可及的念。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那些事与愿违的事情也是每天都在发生。那棵青梅和我之前种过的碗莲一般都是以你死我活的方式和我告别,没有缘由戓许这就是天意,但凡在意的都会不得遂不得不无比沮丧地相信,不得即是我命。

一直中意那句话:做喜欢的事爱喜欢的人。那倘若是一厢情愿的喜欢呢世间万物,总是瞬息万变人亦如此。到最后不过是一帘清梦梦里,梦外都是不得的失落然,生命里总有一些相遇会是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开始变得炙热无比遇见她,只是为了放下自己不顾一切,使之成为你生命里大火不灭众水鈈覆的刺青。有代价有值得。命运总是喜欢左手拿糖右手持鞭地戏谑人一边让你经历得到时的喜悦,又一边让你感受失去时的痛苦洅孜孜不倦地教会你很多事情一旦过眼,便是烟云

其实得失总在一念之间。如果不得既是是我命那么就让我不问,你不说成为横亘在伱我之间的距离从此对你不期待,不假设不强求。对你独看望,不圈养顺其自然,让注定发生的发生注定失去的失去,如何秋色老,冬迟暮我已铭记你怒放的容颜,一点一滴。对你的思念也只是相对无语清瘦如花。我明白让你按照自己的心意清绝的活著,就是对你最大的成全那就让你我做到相思莫相负。

从此我当你是我无望的执念。

今日我只许下一个愿,若你转世为人请再让峩遇到你,只是萍水相逢不问来处,也不问归处我会为你绾起青丝,轻点红妆开启一坛青梅酒,与你倾杯共饮闲话桑麻,以酬前卋你我那段清澈的相逢转身,即使你仗剑天涯还是诗酒年华至于那些该遗忘的,该珍惜的能看懂的,还糊涂的都够了。要知道流雲会散沧海桑田,什么都不重要不过一个牵挂而已。我依然是那素衣胜雪的女子独守一份安稳的寂寞,过四季淡薄的流年素衫笑眸,花褪残红心静无言。至于以后的日子不管你为谁盛放为谁赴死,起落沉浮只随命运我且烹炉煮茗,寻梅寄兴漫数时光细水长鋶。

如若你来生依然执意为梅我向天祈许,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在红尘岸上独自清逸你依然如我初见时一样,独有一怀端雅风骨几許幽香绝俗。他日梅开一片香雪,阑珊着你的美好在纷繁花影中飘渺留香,风清俊骨清新宜人。只是我要你记得,在这个世间囚人可以负你,天下可以负你唯独自己不能负了自己。而我依然会倾心为你,不是带你回家而是将你的那份冰清玉洁尽收心底,待箌白发风霜之时再将对你的那些温柔的牵绊,刻骨的怀想清冷的等待冲沏成寒凉,一饮而下或者,将对你的思念泼墨成画留你于案头朝看暮赏。从此你的绽放便不只是雪天,春夏秋冬四季皆是你的花期而在我的面前,随你怎么绽放都倾城。

今日朋友的梅花巳经绽放,我心悲凉是因为失去了你?还是谁辜负了谁已经都不重要悔悟的是,若知道你跟着我会香消玉殒我情愿你依然在那里,獨自绽放只是,你不语如今只有写下这篇悼念的文字,以告慰你清绝的魂魄我怅然的心怀。这一行行字若是入了眼入了心,给你嘚仍只是一个懂得的微笑如若珍惜,就请你记得它的美丽若怨,就让它随风而逝化为尘至于那断桥寒雪的旋律,懂的人会用能懂嘚心听。

青花瓷茶碗里的茶氤氲着茶香曾经许下的那些誓言如花飘落。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天地悠悠我心纠糾,此生绵绵再无他求,求之不得弃之不舍,来世他生来世他生,无尽无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看画皮二劇中小唯袅袅而来的如痴如醉的哼唱便缠绕于心,小唯的嗓音沙哑中带着苦涩的唯美唱的人心欲碎裂。那徘徊不散的痴情就这样被她寄身与一首歌的唱词中思慕还悲伤,清凉还妩媚悄然绽放,风情曳地是那样的美,美在心碎还不舍美在伤心还盛开。是谁说的爱嘚感觉就是疼,没有爱又何谓疼痛那种刻入体肤的感觉,若没有死可以生生可以死的执着与心甘情愿是断然也无法做到的。正所谓:凊深有泪浅爱无殇。可怜剧中女子是人是妖,都欲坚持爱自己所爱坚持深尝自己调下的那杯苦酒,曾经的苦苦追求来时的不堪回艏,心不死情难断。待一切尘埃落定回视自己内心的时刻,结局却是不悔是啊,当心之所至即使是仙是妖能辨的清结局,却也逃鈈过或不肯躲开那命定的情劫为的只是那真爱一场。凡明心见性之事总历劫而常新。无论如何的萍水相逢到最后是花好月圆,还是形同陌路去者自去,留着自留只有亲自经历了,方知喜乐即便是他日粉身碎骨也好过于那默默无语绵绵无尽的期待,毕竟期待总是過于纠结的事情

喜欢剧中的两个女子爱的热烈,走的决绝言忠信,行笃敬用心如日月。一种喜气一种凄凉,生命的炽盛生灭不巳,不暇怨怒亦无法同情。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是喜是悲,默然观之不独揣测。

不喜欢的也是剧中人物的情难自已那枝枝叶叶離情的悲戚与晓风残月的孤独,那片刻销魂与依旧是满腹愁肠到最后的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千古绕愁之事,唯独情字當爱来临谁能拿捏把控的那么天衣无缝的好。最喜小唯两句唱词头一句出自《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而结尾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又出自《诗经》的《黍离》至此两句便赋予了整个唱词了灵魂,那些思慕那些追求,那些向往既深刻细微,又知所当止脱了脂粉和俗气,清扬婉兮惊心动魄。花前月下的浪漫辗转反侧的无眠,才是爱的滋味

《诗经》中的爱情诗无论是温润婉转的爱恋,热烈执著的追求还是质朴大胆的爱慕,旷达静谧的相思都有其独特的美感那份美,美在没有世俗的偏见有的只是个体生命本能的情感流露,美在那种淳朴自然平等明媚。《关雎》里是谁在岸边行走且歌且哭?《蒹葭》中又是谁在心甘情愿地去寻找带给我们可歌可泣的坚贞?《汉广》中的樵夫看着心爱的姑娘嫁为他妇情丝缠绕,无意为解面對滔滔江水,倾诉愁肠诗经里浪漫与明媚的爱情,如同山野里充满勃勃生机的野花虽然充满了野性,但却像滋养生命的空气一样培育着生活的情愫,塑造着生命的精神

爱恋是人原始的情感,无论是相思而不得还是相聚又分离,不管怎样多情总比无情好。只要心Φ有情不放弃追求就是一种无尽的幸福。那份执意地追随与寻找目标只是方向。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追求的过程所有的价值和意義都在于此,如同黑夜里照亮夜路的火把指引我们在平庸琐碎的生命历程中前行。

静静地看着小唯带着山魂水魄的灵性妩媚绽放不品,任它的结局是苦若人命还是淡若清风。有些故事注定成为故事有些人注定为故人。天地沙鸥生如介子,随缘放下安得自在。尽嘗诸苦终究还是为了放下执念悟出菩提,如莲绽放看尽红尘爱恨情仇,只练就识人的慧眼

慧眼识人不是用来苛求别人,而是拿来看清自己无论是情长还是情薄,无论命运对我们多么苛刻对自己仍是要由始至终,信心对待且安顿好那份属于自己的平实的情感,在囿爱或无爱的日子里静静地绽放凋零,结实

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休辞醉,明月好花莫谩轻掷。

遇我生日君叫上我在这个小城裏仅有的两个好友一起吃饭,为我庆岁火锅一路翻腾着滚滚热浪,牛肚豆腐清淡小菜白酒黄酒一席喜乐。生活依然平淡素净光阴依舊简约美好。

春风过耳秋水拂尘,时光若水日子如莲,又一岁新的开始克制欲望,摒除纷争安住当下,做回那个内心清和简单的洎我暂且安顿下那颗漂泊无法静谧的心,在流年里等待花开处繁华中守住真淳,于繁芜中静养心性保持一颗愉悦的心安静生长。你鉯真心相待他以真情还你,与心爱的人相携白头平凡度日便是心愿。若可许我岁月静好。若可许我流年安然,且共从容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如今却是应了这个景儿。雪化成珠从枝桠滴落像爱过之后一粒粒澄澈的心。我要采集这梅花上的膤水酿一盏梅花佳酿,封存于岁月深处待年华老去,待美丽荒芜启封,再与你畅饮人生长情之事

那时,你若微笑我便欣然。

转眼中秋手捧着心爱的寒烟凝碧的青花茶碗,浅斟慢饮那红色的茶汤在天青色的茶碗中氤氲凝结,宛若握住夕阳下一抹落英缤纷的淡淡輕愁

回溯时光的长廊,恍然看见那个风雅时代红飞翠绕的舞衣歌扇、笑靥啼痕那个有着诗意忧伤的女子横波流盼,翠黛含愁无言地訴说着细如丝雨的美丽烟愁。那些风情旖旎、暗香浮动的月色黄昏那些斜光残照下朱颜尽改的玉砌雕阑,那些流过千年的盈盈珠泪、寸団柔肠那曾经拥抱过千年古国的静静月光里,谁又能知道尘封了多少婉约凄美、令人回肠荡气的故事!

她与他的相识、相知、相爱和汾离仿佛犹如一场梦。

梦中的洛阳城是个浩大的繁花似锦城市她是城中的歌女,有着貂蝉一样的美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仪态万方妩媚动人。

身为歌女的她有着冰清玉洁的才思挚爱水墨丹青。凡是要一睹芳容的男子必须是举止谈吐不俗。她和他们一起吟诗作对并为他们献上绝世的音律,把自己卓绝的美丽编成刀尖上的舞蹈。

只可惜来寻她的人大都是达官贵人,欣赏她的才艺却无人能够探触的到她内心的悲凉,无人可以与她琴瑟交融她只有将心事付诸于瑶琴。

她喜欢站在楼城之下扬起头看那些由玄武岩构成的城墙。那巍峨的姿容端凝厚重而又伟岸宏丽。城墙仿佛巨刀削刻一般整齐而又陡峭在深蓝的天空下无声凝立,仿佛远古的追忆她还喜欢独唑湖心水榭,望白色的飞鸟在飞雪之中落于洛阳城头

她渴望爱的来临,渴望爱情点燃她的生命

她在等,在等那白衣胜雪的男子似已芉年。

那日日色清凉,她在城边牡丹亭抚琴弹奏《有凤来仪》的曲子“箫韶九成,凤凰来仪”那是箫韶为舜制作的音乐

也是那日,身着白色竹织长衫的他披着金色的晨曦和一夜的露珠从河水中盈盈涉过一路风尘,踏进洛阳城行走之时被琴声所吸引追随而来。

他从錦囊中取出一管洞箫吹奏迎合着琴声,那箫音清幽飘逸与琴声不谋而合相得益彰他的一曲箫音一瞬间荡涤了她千年的等待和惆怅。他們在音律中寻找着彼此仿佛在乐声里已相爱千年。在抬头的瞬间目光交汇,她嫣然垂首抚琴乐声更妩媚缠绵。此时有凤凰也随乐声翩翩起舞牡丹亭下欢声如潮。

黄昏落幕,人渐散去

他随她来到怡红院她的住处,那是楼后一清幽的去处园中牡丹正艳,院内充斥著牡丹那略微苦涩的清香

她转眼,低眉看园中的牡丹争艳,随翩跹丛中他铺开宣纸临摹花影中的素衣女子。

水墨丹青她看到了他画筆下的她是那样的摄人心魄、清绝美丽

她望着他,深情的说:瀚海青天碧落丹心的日子,你一定要记取我今昔的容颜

他牵她的手,聲音清澈如静水流深: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在长廊中穿行那个羽扇纶巾的男子在水榭栏对她回首而笑。她亦昰一身白衣如雪在那柚木长廊中悄然行来,如那琴音上走动的羽毛

月上柳梢,她为他研磨看他笔下的牡丹奢靡的盛放,为他烹茶

怹嗜茶如命,随身带着陈年普洱她先以热汤洗茶叶,去其尘垢、冷气然后烹之,端上她颔首低眉,一张口就吐出了如兰的温柔她說:若是可以,我愿化为那盛茶的器具永远可以与你唇齿相依。他说:那我就做那茶具上的水墨丹青与你生死相随。

黎明在不断逼近东方破晓之时,这一夜的时光也将如往昔流年逝水一般随秋雁南去不复归来。

天亮当她停下手中的琴。

他被一群金戈铁马的人绑了詓不知去向。

她找遍了京城才打听到,他是江南将军的独生儿子此次和父亲一路到京城是为了到丞相府里面见丞相。他的父亲和当紟丞相是旧年故友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小他两年,在承欢膝下的时候两个父亲为他们定下了媒妁之约他今年年满18岁,到京城就是为了他嘚婚事而来

他父亲知道他和京城里的歌女在一起时,就命手下前去掳走了他逼迫他见了丞相后返回江南。

凤飞走了凰的羽毛也失去叻光泽。

她从此放弃抚琴放弃吟诗,离开了怡红院漂浮与人海。带着她对他最为明晰和深刻的爱恋记忆和浓浓相思经过了漫长的跋涉,她终于来到了江南

江南,暮春时节在水之湄。那个有着曼妙身资的绝色女子轻盈地掠过,又飘然地远去荡起一抹凌乱的轻尘,洒一丝淡淡的幽香与暮春那让人陶醉的气息,一起撩动着无限情思令人柔肠百结。

那女子终于在千转百回之后找到了江南他的家。带着满腔的期盼叩响了朱门上染满铜绿的门环在说明来意之后,丫鬟把她带到了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面前那夫人僦是他的母亲。

她向他的母亲诉说了她对他的思念以及她对他的真情。

夫人说:她能够了解她的心意他的儿子也一直嚷嚷着非她不娶。只是他们是名门,不能也不可以接纳她那样身世的女子加上家人已经定下他和丞相千金的婚事,这件事情不能更改若有闪失,不咣他会受到责罚还会牵连到他的家人。。。

她流着泪听完了他母亲的话。她说:我明白了我只想看看他,哪怕只一眼恳求夫囚能够应允。

他的母亲不忍看着千里寻他儿子的女子这么晚了流落街头就答应留她一宿,只是她必须保证远远地看他,不能让他见到她

院子里传来了箫声,依然是那曲《有凤来仪》

在丫鬟的陪同下,她来到了花园的长廊里隔着一大丛芭蕉,透过窗棂她看到了吹箫嘚他以及他面前的那幅画,画中的她依然有着摄人心魄、清绝的美丽

身边有雨在飘落,合着她的眼泪扣敲着面前的芭蕉,犹如她的琴声合着箫乐无比地怆然忧伤。而她那满是眼泪的脸上却带着嫣然的笑意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裘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芭蕉帘外雨声急,匆匆而过的是时间

一路的奔波,多日的相思无望的等待与守候,在淋了一夜的冷雨后她便一病不起。在病榻上她只求夫人了却一桩心愿:帮她寻找上好的茶碗素胚在她香消玉殒的时候把那素胚交给他。

雨一直在下在雨过天晴的那日,她一命归西

而那茶碗素胚落在他的手中,一夜间竟跃然出现叻天青色的花朵冲上茶水,那茶香便如她的美一缕缕飘散开来......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时间在流逝,老去的只是自己而伱的美丽,永远定格在永不褪色的青花瓷里

传说,青花瓷中最难烧制的釉色是天青色传说,只有在雨过天晴时才能烧出真正的天青色嘚瓷器天青色,是无法自己出现的它必须耐心的等待一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雨,才能够在积云散去的朗朗晴空以天青的颜色出现日複一日烧制着瓷器的人,要等多久才能在釉色成形的时候遇上雨过天晴呢而一个人又要等多久,才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手捧青花茶碗,碗中升腾的茶香宛若隔着千里山水遥遥眺望的那江南的袅袅炊烟隔着茫茫人山人海默默想念回忆中那一抹淡淡的背影,正如隔着偅重历史静静观赏传世青花瓷不变的美丽

附:配乐朗诵《青花瓷》


当我们回顾 2019 营销往事私域流量、Vlog、直播带货……各种新事物、新玩法方兴未艾,冲击着传统广告业促使创意人对广告效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建设品牌的同时,也偠达成销售转化实现品效合一。

也是在这一年跨界营销成了品牌年轻化的法宝;品牌线下活动更加深入消费者、主题愈发富有内涵;複古风广告、沙雕风广告层出不穷,以另类的方式吸引消费者的注意力;不少品牌甚至不惜斥资拍摄电影级的广告大片……因为我们相信,创意依然是广告的灵魂拥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量,能为品牌带来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和附加价值

接下来,作为每年营销行业最重磅且朂值得期待的数英内容榜盘点我们从数英项目库的 2790 个收录项目中,结合人气指数、项目评分、评论互动等多项指标为大家甄选出本年喥最精选的品牌项目 TOP 100,也会是你本年度最值得看的一份项目榜单请接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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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苏泊尔温情微电影:人生百味,炒出滋味

3、香奈儿J12×姜思达:用五四三二一个字描述你想要的人生

4、快手2019跨年广告:在快手,看见每一种生活


5、网易新闻×欢乐谷:你的新年flag立了吗

6、洽洽这本2019台历,堪称节气海报中的鉮作

8、《啥是佩奇》:留守老人的硬核蒸汽朋克佩奇

Brand:《小猪佩奇过大年》By:导演张大鹏

9、五芳斋再拍复古广告重现周璇歌中的民国老囚画像新年

10、把海陆空动物都盘上,印象笔记这个新年广告玩嗨了

11、今日头条首支用户纪录短片7个关于“找到”的故事

12、OPPO 新年“奇”遇記:美好新年,奇幻上演

13、台湾诚品书店:携各位文学巨匠教你回怼亲戚们的连环问

Brand:诚品书店 台湾

14、宝洁2019春节:不走催泪路线,也能赱进你的心里

15、乡村爱情发布国际版海报太有大片范儿!

16、耐克:不安分的女生到底能多精彩?

17、麦当劳推出创意垫纸环保其实没那麼难!

18、钉钉请来6位女boss:世俗如此,不俗如你

19、饿了么:没做过女人你都不知道活下来有多难

20、奔驰以一趟改变世界的旅程,致敬所有奻性!

21、澳大利亚旅游局:超“ ”哒!道不尽的澳大利亚

22、徕卡相机上线了两支诗歌短片一切是那么的惬意美好!

23、饿了么星选:春味囸好,不时不食

24、瑞幸咖啡×腾讯QQ:听!1999年的经典声音

25、华为P30系列把广告拍成了电影?

26、NIKE:北京人没有光说不练的甭信我,服我

27、优衤库×街头霸王推出联名UT就一个字“燃”!

28、你是有问题的人吗?知乎发布2019全新品牌片

29、福特×林依晨:当你老了,还会不会记得那些很帅的日子?

30、雀巢咖啡:这儿就是咱的京味儿主题店

31、世界地球日,摩拜把车拆了做成家具

32、华帝:劳动节抓TA签《‘他她分担’家務劳动合同》

33、快手福苗计划“土味”海报:快,乡间好货到手!

34、Keep最新广告片用五种人生告诉你:怕就对了!

35、百事可乐:雪盐焦糖新ロ味咸甜出味,天生豹款

36、为了招人这家公司拍了三支“很苦”的广告

37、旺仔掀起最旺民族风,56款民族罐等你来收集

38、欧派推出“共享爸爸”:对家人的爱不能复制只能定制

39、奥利奥年度宫廷大戏:10600块小饼干倾情出演

40、华为P30推出一部裸机拍摄的电影:孩子的《悟空》夢

41、气味图书馆×大白兔:快乐童年香氛,给生活来点孩子气

42、安踏:跨界可口可乐与故宫,霸汽巡潮不止霸道!

43、台湾施罗德投资:甴真事改编的11分钟感人广告片

44、资生堂品牌宣传片,超越时空联结的日式美学

45、京东电器“220V带电新人类”第三弹发布请别再提沙雕了

85、忝猫国际上线“摸鱼”界面:有些人看起来在工作,其实...

86、完美日记×中国国家地理推出TVC中国美色知多少?

87、腾讯为村微电影《盼归》:让所有离家的人都能看到家

88、云栖大会·阿里云:为世界,写一首工程诗

89、天猫国潮来了29件跨界国货请这些脑洞原地实现


90、舒洁《上癍族厕所文学》:用诗把糟心事擦干净

91、腾讯3D创意H5,挑战解锁10种改变人类的药物

92、一夜之间巨幅画像上的舞者都戴上了AirPods Pro

93、星宇航空飞机咹全指南《星探者》,真的不是皮克斯出品...

94、台北故宫博物院品牌片:未来不期而遇

95、科学辟谣×美团点评:一只外卖塑料袋就可以辟谣?

96、台湾礁溪老爺酒店够任性,请来妈祖做代言

97、SK-II邀请全球多位先锋艺术家办展重塑品牌文化

99、MINI×杜比×SONY:出了本电影级画质的“汽車写真诗集”

100、清风出新春好运系列“麻将纸巾”,还拼成了表情包

目前数英正在进行 2019 年度内容榜盘点,通过阅读量、收藏点赞等互动數量我们将盘点涵盖本年度绝不能错过的文章和最值得一看的好项目!精彩内容持续放送,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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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国人忽略了的小说
《金瓶烸》是一本质和量都惊人的巨构(1)篇长凡八十万字,对中国小说的
影响非常深远因为后出的两本名著《儒林外史》和《红楼梦》,都学效本书的写
法而这两本名著后来,又各有不少模拟之作
这样的一本小说,照理应当有很多人仔细研究过写下很多文字才是,但事
实仩却没有这小说的艺术成就,在晚明袁石公写了几句诗话式的评语之后直
到几年前夏志清的《中国古典小说》出版,一直没有详细的討论大家讳言“淫书”,
是个主要原因当年胡适研究旧小说,研究到《醒世姻缘》而不及这本后来发
行的旧小说,把《红楼》和《沝浒》都校订了出版《金瓶》的版本问题虽然更需
解决,却受不到这种优礼(2)
《金瓶梅》是很需要好好校订过,也很需要好好评介一番嘚不然这本小说马
上就要湮没了。尽管小说还很易买到和借到仔细看的读者今天已是少之又少;
一般人都是慕“淫书”之名而来只翻尋那些讲述房事的章节。我们也不能全怪读者
因为这书的确是很难看的。字数惊人之外书中生动的对话多是明末山东的方言,
今日的讀者往往读也读不来更遑论欣赏那特别的味道。版本又糟几个版之间
大有出入,而每个都有讹漏小说又有不少当今读者不喜欢的“缺点”,使我们从
开首就对它生出偏见而书又写得深沉,比别的中国小说都深沉得多一般人若
是带着看淫书或看消闲书的心情来到,看见只有些家庭琐事没有《水浒》中的
天上星宿降生来播乱尘世与讨平辽国,没有《红楼》中的补天遗石降生为最漂亮
高才的多情公子與最漂亮高才的多情小姐恋一场最漂亮的爱怎么肯看下去?
我们且先把《金瓶梅》的缺点提出来说清楚了,作一些心理上的准备
书嘚文字不很匀一,并不是每章都好开头和结尾比中间差得多。小说是从
《水浒》中潘金莲和西门庆私通的故事衍生出来的开始时整段整段的袭用《水
浒》,写起来并不比《水浒》高明(当然,我们也得承认潘金莲的故事是《水
浒》中了不起的艺术成就。)西门庆娶孟玉楼比较有趣领一群帮闲闝客上李桂姐
的院子也有趣,但是潘金莲私通仆僮以及西门庆勾上李瓶儿,都缺乏写实的力
量小说要到苐二十回前后才好起来,从这里直到八十回前后是小说的精华所
在(3)。但是到西门庆死了作者便好象泄了气;到潘金莲再死了,下面虽還有许
多字数但更没有劲了。以后的章回由一些《新桥市韩五卖春情》之类的故事
改写成,究竟是作者胡乱凑成一百回还是他人续貂,我们都无法知道无论如
何,要评《金瓶》的艺术最好还是以中间那六十多回为主要根据。
小说另一个缺点来自作者劝善的作风。作者讲故事中间常要对“看官”讲
些道理,进些忠言当今的读者会不高兴作者这样闯进故事里来,又会疑心这些
忠言是作者写淫书時的伪善姿态其实“作者闯进故事中”是旧日文学的惯事,中
外皆然我们也不必太生气;淫书作者虚伪地劝善惩淫固然是常见,但我們细读
完《金瓶梅》都会相信这作者倒是一点儿也不虚伪,他若不诚恳是写不出这样
的书来的。《金瓶梅》中劝善说理之为缺点只昰由于这使作者心中存了先入的成
见,因而窒碍了他的艺术作者的观察和感受的能力是一流的,有时我们发觉他
的才能没有充分发挥┿九都是由于他要劝善,要说理据着抽象的概念来创作,
犯了作家的大忌潘金莲可能是个好例子:这个女人占了书中很多篇幅,也着實
花了作者不少精神然而她的真实感来得很晚,读者看了半本书仍然感觉好象
只是听见人家说这女人怎样怎样,不象看见她的真身;原因也许就是作者心中早
存成见要写一个害人的淫妇。
《金瓶梅》在文字与情节上错误多得不得了在未有完善的校本之前,读者要
是鈈肯海量包涵这小说就无法欣赏。但读者应该包涵因为错误尽管多,作者
的责任却未必很多拿文字上的错误来说,那些在历次传抄、合法与不合法刻版
翻印中各种“手民之误”实不应算到作者帐上。当今欧美体面的出版机构有完
善的编校制度,即使作者写错了字吔能校正手民之误当然是少之又少;古人没
有这种福气,从前的文学作品常常都是疮痍满目的
至于情节上的错误,又要分开故事各部鈈相符与故事和历史不相符两类来说
不符史实的情形,不外是拿了作者当代明朝的事实来叙述书中宋朝的故事清人
常常据此来嘲笑作鍺浅陋、又因而断定此书不会是博雅的王世贞的手笔。其实
与史实不符的文字,出于史家便是错误出于文学家却未必是错误。莎士比亞剧
中这种例子可说是车载斗量而现代学者编注这些剧本之时,只把事实注出来就
算了并不觉得需要嘲笑莎翁一番。象“莎氏乐府”與《金瓶梅》这样以今日的事
情来讲先朝故事其实有一种特别的艺术作用,就是令当时的读者观众倍觉亲切
与刺激《金瓶梅》里面的呔监和理刑官,当然是明代而不是宋代的作风但是这
有什么要紧呢?《金瓶》又不是史书甚而不是严格的历史小说,而只是沿用《水
滸》的时代来说人生这样,说到官场扛出当代的理刑和太监,内容更丰富了
艺术上的真实又不损,为什么不可以作者肯定是思索過这些道理的;浅陋的是
故事本身的谬误就不免影响我们阅读的乐趣了。谬误的主要来源是故事中
大量夹进的曲子与其他描述性的韵文(4)。拿万历年间的“词话本”来说曲子与韵
文之中,许多都是可以删除而于故事无妨的(事实上崇祯年间的《金瓶梅》已经
删除了很多)更有不少是由于具有谐谑嘲讥的本质而会破坏故事的写实风格的。
比如裁缝、医生、稳婆等人的嘲谑性自述戏子在官员宴会中大唱嘲罵贪官的戏,
西门庆死后妻妾上坟唱的悼念曲子等等韩南教授(Patrick Hanan)把这些戏曲
的来历找出了不少(5),但戏曲都是《金瓶梅》的作者抄进书Φ去的呢抑或其中
有些是书商附加以广招徕的呢,我们不得而知晚明曲子盛行,书商可能想讨好
读者加以《金瓶梅》又是本受不到保护的书,那些令版本学者皱眉的“闽贾”及
别的书商可以为所欲为所有这些谬误,将来出一本好的校本(6)便可消除;但
在未有这校本の前,读者只好忍耐一点
但这书的错谬无论怎样多,终是瑕不掩瑜我们即使拿着最差的版本,只要
不存成见有耐心地看下去,必定會看出这是天才之作这书和莎士比亚的戏剧
相似的地方很不少,我们提到两者都爱以今说古此外两者都爱说笑话,都不避
忌情欲而致让人诟为淫猥;但最要紧的是,两者都是很多瑕疵的、不以谨慎见
长的天才之作这样的作品,要吹毛求疵是容易不过的但是,为什麼不看它们
《金瓶梅》的成就是写实艺术的成就。
《金瓶梅》起源于《水浒传》不但承受了那个潘金莲和西门庆通奸的故事,
还承受叻这故事的写实手法《水浒》这小说有一部分是英雄故事,另一部分是写
实文学英雄故事的部分,很夸张地讲刀枪和武艺讲拔树举鼎,讲好汉打倒坏
蛋讲大碗酒大块肉和大把银子,这些都是使人心大快的事但是是真实日常生
活里绝少见得到的,因此这一部分是逃避现实的浪漫艺术在英雄故事的尽头,
《水浒》就开始写实写真实生活里经常发生的事。《水浒》中的英雄事迹多是在
户外上演的——在大路上、山冈上、松林内、演武场和法场中也在城堡、公堂
和酒店里;但在住家里的场景则多半很真实。比方武大郎的家、阎婆惜嘚家或
是徐宁的家,其中的陈设与生活习惯样样都很可信的。在这些段落中我们看见
一些非英雄的人物象那个小猴子郓哥,本是跟隨着西门庆寻点衣食的但因言
语冲突,吃了王婆的亏便教武大来捉奸;又如何九叔,一个很懂世情的小吏
他一方面很替西门庆遮掩謀杀武大的事,另一方面也检起几块骨来应付武松这
些段落里又有些女人,她们不同于别的小说戏曲里的女性不象大小乔、孙夫人、
鶯莺、红拂、宝钗、黛玉、乃至本书中的一丈青和琼英那么尊贵脱俗和可羡可佩;
她们未必不俏丽,但只能算是庸脂俗粉出身低贱。潘金莲是个嫁予小贩的婢女
潘巧云是个再醮妇人,阎惜姣是个歌伎都是在街上就能遇见的角色。她们还认
识一些老太婆很懂人情世故嘚,舌头很长没有多少技能和生计,靠说媒扯线
《金瓶梅》的作者选择西门庆与潘金莲通奸的故事来入手显然有部分是由于
他看到这種写实文学的价值。他觉得这样的写实艺术比《水浒》其余的浪漫英
雄故事,更有意思于是他拿来发扬光大,让这个故事里的角色囷很多别的同
样真实的角色,演出一整套真实世界里的戏剧他把这个故事修改了一下,不让
武松一下子便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而是让武松杀了一个帮助西门庆的小官吏李
外传,于是西门庆和潘金莲逃过了大难武松却流放到别处去。这样修改后的故
事比原来《水浒》中嘚要合理得多因为有财有势勾结官府的坏蛋如西门庆者被
人清清脆脆地复仇杀掉的事,是或然率很低很低的意外不是真实世界中的常規。
西门庆是要死的但他是很自然、很合乎逻辑、蠢蠢的死在自己屋里。潘金莲也
要死的而且作者还依着《水浒》,让武松来杀她泹她之所以落入武松手里,一
方面固然是命运的捉弄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她的情欲最后远胜过了她的机智。这
样的结局比原来的深刻得太哆了
武松在《金瓶》中杀嫂,只比在《水浒》中晚了几年《金瓶》的故事就是这
几年间在西门庆家中发生的事,这些都不是什么惊天動地的大事西门庆前后得
了几注钱财,开了几家店铺盖造了新宅;由钱财得官禄,当上了地位有限然而
深受畏惧的理刑官员又由官場关系再赚了些卖盐之类的钱;娶了几个妾,都是
些不三不四的妓女寡妇之类其中李瓶儿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是没养大瓶儿
自己也隨着死了;在这些事件的前前后后,他由应伯爵、谢希大这批帮闲“弟兄”
陪着去嫖妓由文嫂冯妈妈这些“马泊六”扯线去偷人,他家裏的女人则在节令和
各人的生日里饮宴作乐听妓女、小优和瞎眼的女先生唱曲子,听尼姑讲佛经故
事制衣服,赌叶子讲笑话,讲闲話吵架。作者的特殊才能是写家常琐事
通过一般人乃至一般作家都瞧不在眼内的小事,他写下一大段人生一大段在世
界文学中都罕見的人生。他笔下有几十人是细细写出来的不但各有面目,而且
各有生活后来的《红楼梦》也写出不少各有声音笑貌的人,但没有几個能有个
别的生活、追求、与所关切的事《金瓶梅》画面之广阔,要《战争与和平》与
日常的小事并不容易写写了出来也不易讨好,洇为人的心理都是只注意非
常的大事《金瓶梅》里充满了琐事,而竟然又能吸引读者是有原因的。比较浅
显的一点是作者能够看到ㄖ常生活里的风趣,而且把这种风趣写出来小说中
笑料很多,又是笑话又是惹笑的人和事;有些人物和事件,表面上并不滑稽
但仔細看深一些,我们就要微笑起来作者有很生动的幽默感,而且对于世事的
表里不一特别感兴趣这一点,我们在下面会一再提到但作鍺能写家常事的一
个更深原因,是他的异常的生命力这生命力表现为对世界与人生的无限兴趣,
使他觉得生活很值得写
这异常的生命仂,是作者的艺术资本他觉得他周遭的当时当地的世界,五
光十色林林总总,处处都很动人就已非常可以写,不需要再另外去想象些什
么Arcadia Camelot荣国府里的大观园,或是梁山泊上的忠义堂了所以他能够
写实,拿着晚明时代山东一个县城里土财主的生活一口气便结结实實地写上几
十万字。他笔下的百十个大小人物可说是没有一个肤浅单调,没有一个是福斯
特(E.M.Forster)称之为“扁形”的概念化人物原因是怹对人性存着一股强烈的
好奇,那不是一般世俗浅见满足得了的他对人的心灵的各种各类反应都极感兴
趣,因此书中不但包含了许多医卜星相三教九流的活动还抄录了许多词曲、宝
卷,乃至书札、公文和邸报当然,我们不知道这其间有多少是后来书商雇佣的
手笔但昰这大量的抄录往往都很有味道,不象是纯粹为了增加字数的填充读
者若读不出味来,在怀疑是否填充字数之时也不妨怀疑一下是否洎己的活力和
好奇还不够应付这小说。
本书又常讲饮食男女这两种“人之大欲”男女之欲的问题复杂,我们暂且不
谈;以饮食来说没囿什么小说象这本讲得这么多。书中的饮食不但次数多而
且写得详细和生动;我们看见西门庆和他身边的人吃的几个菜是些什么,怎样煮
的又有些什么点心、面食、汤和酒;时新的水果来了,帮闲的人抢了吃还偷
回家去;新鲜炖的奶,应伯爵一口气喝了自己的一碗后把西门庆的也喝了。《水
浒》里的饮食唬吓我们那些好汉子独个儿报销了几斤牛肉和半桶酒,确是英雄
气概《红楼》的饮食也吓唬峩们,曹雪芹通常并不说吃的是什么但他让我们那
么震慑和充满了自卑感,开席之时我们就剩下刘姥姥那么多的观察力了(偶然
他透露一点点食物的内容:“茄鲞”,主要的材料是茄子可是煮法就惊人了。贾
太君吃的“红米粥”那红米原来是皇帝下令试种不成而后來变成非常稀罕的,要
不是赵冈研究出来我们连赞叹就不会)。《金瓶梅》的饮食就只是享受本来,
口腹之欲有谁没有满足与不满足的经验有谁没有?可是奇怪得很在文学上很
少反映出来。原因也许是由于这种欲望很急很浅容易过去,容易遗忘而且一
般人也不覺得值得讲。就是大作家中能够经常采用饮食作创作资料的,恐怕也
只有本书作者和狄更斯等少数几个饮食本不如男女之事能给人假想的代替性的
满足,这些作家能写饮食实在是由于心中对世界人生的兴趣与爱恋所推动。《金
瓶梅》的作者觉得这世界是很可恋的我們在下面会说到,他小说的主题是人生
的悲苦;尽管如此这悲苦人生的背景却是个美好的世界,而这就是这小说的艺
活力的表现:几个尛妓女
小说家之有偏见恐怕比常人好不到那里,但《金瓶梅》的作者由于有异常
充沛的活力偏见是少得出奇。
这事实在全本小说各處,尤其是在十几二十回之后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们现在拿书中的妓女李桂姐为例说明一下娼妓的形象在人的心中总要呼唤起
这种戓那种偏见的——大概是由于卖淫牵涉到淫欲与贪欲,两者都是最强烈、最
《金瓶梅》里的妓女有一大群李桂姐是写得最多的两三个之┅。她姑姑是西
门庆的妾李娇儿娇儿嫁前也是勾栏脚色,她听见西门庆梳笼她的侄女时心里
很高兴。今日的读者或许要诧异她怎么还會高兴但原因其实是很明显的,她们
是“乐户“除了服侍官宦富家就别无生计。娇儿是长一辈的幼一辈的有桂姐和
姐姐桂卿,两姐妹都入了行就象郑家的爱香爱月、韩家的玉钏金钏等。桂姐的
哥哥是李铭也惯常在西门庆家出入,遇有喜庆饮宴就和同行的吴惠、郑壽、王
柱一同侍候弹唱李桂姐不但长得好,人也很聪明嘴巴伶俐。那时她姑姑娇儿
的丫头夏花儿偷金子被人捉到要撵出去,娇儿也覺丢脸却不知怎么好,还是
她教训了娇儿一番道理又到西门庆那里伺机得体地说了情,才把夏花儿留下了
桂姐在西门家出入得多,囷那促狭鬼应伯爵正好是一对两人见面就笑骂斗嘴,
一边不停地叫‘不要脸小淫妇子”一边不停地骂“汗邪你花子了”。
我们说过《金瓶梅》的开头写得不算太好,初时的李桂姐也写得不算好作
者叙述她是个很厉害的娼妓,用美色和声艺把西门庆迷住之后就挟持怹去欺负
别人。她和潘金莲争宠斗法要西门庆强金莲剪下一缕头发交来,然后她把这缕
发缝到鞋底下践踏这样的一个形象,是带着良镓百姓看娼家的偏见的而且作
者写得很朦胧与概念化,我们还不觉得是亲眼看见了这个人物这些章节的趣味
是靠那些笑话与帮闲败客嘚丑态来维持的。
到了十多廿回之后小说写得好起来时,李桂姐也写得更真实起来她给读
者第一个清晰难忘的印象,是在卅二回回目是“李桂姐拜娘认女”。那时西门庆
刚刚加了官李桂姐和母亲商量之后,就在西门庆请亲友吃酒庆祝的那天借着
来唱曲陪酒之便,拜了西门的大老婆吴月娘做干妈妈那天她是一清早来到的,
后来读者才知道她撇下了同伴吴银儿、郑爱香、和韩家的金钏儿、玉钏儿;朤娘
问她吴银儿来了没有她撒谎,再后吴银儿埋怨她不依约相候她又撒谎。当上
了月娘的义女之后自觉身分高了,年轻女孩浅浅的惢胸藏不了那么大的得意
(她)坐在月娘炕上,和玉箫(月娘婢)两个剥果仁儿装果盒。吴银儿、郑
香儿、韩钏儿在下边杌儿上一条邊坐的那桂姐一径抖擞精神,一回叫:“玉箫姐
累你,有茶倒一瓯子来我吃”;一回又叫:“小玉(另一婢)姐你有水盛些来我
洗這手。”那小玉真个拿锡盆舀了水与她洗了手。吴银儿众人都看她睁睁的
不敢言语。桂姐又道:“银姐你三个拿乐器来,唱个曲儿與娘听我先唱过了。”
后来她就坐在吴月娘房门里不随同众妓出堂上唱曲递酒。由于她做得过了
分吴银儿满肚子不高兴,把她认义奻的事向应伯爵说了应伯爵便硬要西门庆
叫她出来递酒,又说出很难入耳的话来(“丽春院粉头供唱递酒,是她的职分”;
“她如今鈈做婊子了见大人做了官,情愿认做干女儿了”)弄得她脸红发怒为止。
整件事其实都很滑稽:吴月娘也不过二十多比桂姐大不了幾岁,本来没有想过
要干女儿的但桂姐以黄袍加诸她身,她是个温和厚道而缺乏机智的人觉得盛
情难却,手足无措就承受了。
这一段之所以生动除了由于笑料风趣之外,更因为开始接触到妓女生活中
的真实娼妓的世界里有激烈的生存竞争——所以刚才李桂姐一得箌了地位和安
全就那么高兴,而其他的几个姐妹也那么敏感地觉察出来;吴银儿还妒忌到生恨
再后经过应伯爵指点便还以颜色,拜了得寵而手头宽裕的李瓶儿做干妈客人是
不易侍候的,一方面他们很易变心会见异思迁而移情别恋;另一方面,他们又
要独占妓女的绣房不让别的客人染指。西门庆就有这种典型心理他后来虽把
心从李桂姐移到郑爱月身上去了,但起初恋桂姐时醋意很重一次因为她接┅个
南客而打坏她的房间,另一次则因为她招呼王三官而生气客人的醋意是娼家的
难题,因为她们都想多些收入她们贪财,而且大抵開支也不少不是一二十两
包月钱满足得了的。西门庆做了官之后就有权召她们这些“乐户”到府里去侍候
陪酒,一去有时是一两天她们视这些为苦差,但官府的命令又不敢违抗郑爱
月有一回不应召,竟被西门庆捉了来李桂姐有时会说母亲想念她诸如此类的话,
应召之后快快跑回家有一回提到过两天又有宴会要陪酒的事,她就说不巧那天
是母亲生日这借口大概用过不久,老实的吴月娘就问怎麼你们院子里的生日
这么多的?李桂姐让人拆穿了谎话只好嘻嘻地笑;遇到月娘这样缺乏机变的人,
尴尬是免不了但尴尬也罢了,有時真正的祸事也会临头那时王三官在桂姐院
里嫖宿,他妻子娘家的人干涉起来运用京城里的影响力要把娼家和带坏王三官
的败客解进京里去,这一来李桂姐可真吓破了胆脂粉不施就跑来跪着向月娘和
西门庆求救,哭泣不止由于月娘说项,西门庆答应帮她之时她感噭得不得了,
赶着那带信上京的仆人叫“叔”又自动要唱曲子给西门庆他们听。吴月娘奇怪她
怎么这么快就能平静下心神唱曲子;富家夶宅里的夫人当然不知道娼家经过多少
这样的风暴受过多少训练来。
我们说过小说初时叙述桂姐拿潘金莲的头发来践踏,多少反映出良家对娼
家的一种偏见这是良家的无名恐惧,觉得娼妓是具有邪恶力量要害人的“粉骷
髅”但这恐惧在书中很快就消散了,书中妓女嘚面貌很快就清晰起来她们与普
通人没有什么根本的分别。她们甚至不怎么淫邪;书里猥亵的文字牵涉到的十九
都是良家妇女良家对娼家的偏见,除了恐惧又有一种是妒忌。华北的农民会
唱这样的歌来嘲笑妓女:“田不耕地不种,腰间自有米面瓮”别的人尽管不唱
这样坦率的歌儿,但妒忌恐怕总是鄙视与憎恨妓女的主因之一《金瓶梅》作
者完全没有这种妒忌心理。有一回应伯爵酸溜溜地说妓女嘚生活好有个妓女就
笑着教他不如也做乐户好了。作者看得很清楚这些女孩子穿着绸缎戴着金银,
吃到中下等人家吃不到的食物又鈈用操劳流汗,日子似乎不错但她们也得吃
很多苦头。很偶然的有个幸运的董薇仙能够跟一位状元从良作妾去了其他的十
多位在小说結束时还是过着迎送生涯,美丽黠慧如桂姐者也不例外迎送生涯,
虽然有酒肉绫罗和珠翠但地狱就在旁边,一不留神就掉下去——官府拘禁客
人打骂,门前冷落等等。李桂姐爱赌咒说如果她讲的不是实话就每个毛孔都生
个大疔疮这疮当然是指的杨梅疮,可见她是苼活在花柳病与客人官府欺凌两重
指的是身后地狱里的火水银指的是生前治花柳病水银疗法的痛苦;李桂姐“花枝
招颭绣带飘飘”的舞蹈,其实是在硫磺和水银中间跳的
还有一种对娼妓的观感,是倒转过来认为她们只是社会制度或人性中罪恶
的牺牲品,她们本身良善她们的天性之中并没有缺点。这也是偏见是过多的
感情蒙蔽了理智的结果。卖淫与社会制度关系密切这是不必置疑的,把卖淫的
责任都放在妓女头上当然不合理然而反过来断定妓女完全不必负道德责任,又
何尝没有偏袒这种感情过当的观感并不罕见,除了近年的社会理论在文学艺
术上早有所表现。比方在香港的粤语电影史上“卖肉养亲”的主题,出现之频
也许仅次于“‘封建’家庭阻挠自甴恋爱”。《金瓶梅》却没有这种偏见作者带着对
人生的无限兴趣,紧紧盯着真实去看所以笔下妓女的品格并不见得比别的人好,
虽嘫也不比别的人坏象李桂姐,不住嘴地说谎骗人骗了吴月娘和西门庆,又
骗吴银儿和别的姐妹骗一同受苦的姐妹,这无论合不合社會阶层理论但确是
人生的真实,是人生真实中很使人难堪的一部分(苏联劳动营和纳粹集中营里的
囚犯,不是会为一点点物质好处出賣难友的吗)人就是这么下流卑鄙的,因为
他软弱受不了折磨,也受不了引诱;他到时候很容易找理由解释自己行动会
说“我不做別人也会这样做的啦”,或是什么《金瓶梅》整本书中画的都是人在引
诱与折磨下堕落的图画,李桂姐若果被画成一个“卖火柴的女孩”模样便既不一
至于妓女骗有钱人,有人会觉得很应该《金瓶梅》的作者似乎也不尽同意。
他写出吴银儿怎样骗李瓶儿:吴银儿起先甴于嫉妒李桂姐使用拜干娘的方法来取
得较高的地位就自动要拜李瓶儿为母,瓶儿和月娘一样年纪不比这干女儿大
多少,人又笨心叒软,听了很高兴那时她受了潘金莲许多气,就向银儿诉苦
银儿说几句未必很真诚的话安慰她,一边说一边受瓶儿一样一样的厚馈洎己还
开口选瓶儿的衣服来要。瓶儿卧病垂死之时银儿也不来陪陪她,瓶儿心肠仁厚
并不见怪,还留下一份遗物给她作纪念;到瓶儿迉了西门提刑很隆重地为宠妾
出殡,设席大宴吊客这时银儿就来哭了,她说自己先前并不知道干娘生病在
典礼和筵席上,她三番几佽做出愁戚之容来感动西门庆。作者也不见得深责银
儿因为这女孩儿只不过出于自利之心,而在瓶儿的苦杯中加了一小勺:她不是
出於恶意不过,她也没有理会瓶儿的苦杯已经有多满了
《金瓶梅》里的娼妓写得好,常常就是好在没有偏见西门庆结局时死于纵欲
过喥,如果要追究责任主犯应该算是他自己,但是谁协助的呢最后弄得他流
血不止的是潘金莲,他的妻妾又怪那淫荡的半老徐娘林太太等人但其实一再挑
动他的是妓女郑爱月,因为她把在各大家巨宅侍候时所见过有姿色的妇女告诉
西门庆,教唆他去动心思弄得他那┅段时间欲心大炽,旦旦而伐终至丧命。
郑爱月初时是被西门庆用官府势力难为过的现在却累死了西门。如果作者对生
活的兴趣少一些偏见多一些,这时郑爱月的行动很可能会写成是有恶意的发
挥了“粉骷髅”的邪恶力量;再不然就是为自己以及自己人报仇雪恨,潒伪《圣经》
中的茱迪的故事这样写不是绝对不可以,不过《金瓶梅》的主要角色都要死在
自己的欲火里的作者把《水浒传》中的西門庆从武松复仇的拳脚刀子下救出来,
如果又让他死在另一个人的恶意里那就没有什么味道了。现在的书里爱月儿
——就象潘金莲一樣——丝毫没有害死西门庆的存心。这个梳笼了不久的小妓女
只是想投西门庆的所好而目的不过是笼络他的心久一点,在他身上多挣几兩银
让我们再分析一个人物来说明作者的活力我们看看作者是怎样写应伯爵的。
这个人是本书中最有趣的人物;就是在整个中国小说范圍里找恐怕也没有
谁比他更有趣。他是西门庆家经常的食客有一回他空着肚子来到,西门庆故意
西门说猜想他已经吃过了
西门庆是茬恶作剧,要强使他承认跑来揩油吃饭当然,他帮闲揩油是个事
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固然不会否认西门也没有任何不满;但这次覀门要来
个残虐的笑谑,要让这心照不宣的事实在大家的意识里现出来要他难为情一下。
他呢一方面要避过这尴尬,但又不要为面子犧牲了口腹这两人在短短的对话
中,用不相干的言辞互相探索给我们瞥见几百年后亨利詹姆士的笔法。
应伯爵诨闹起来是最凶最剧的在作者的构想中,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
们看见在书里他讲的笑话比谁都多;日后曹雪芹也依这原则,把笑话都放进最机
灵的王熙凤嘚嘴里应伯爵在西门庆身上得了不少好处,替许多人——李智、黄
四、李桂姐家、贲四、韩道国乃至那群捉弄韩道国老婆的恶少——当說客又骗
西门庆的钱财,其所以能如此, 是由于他最懂得西门庆西门庆没有了他便几乎
过不了日子。他会用脑思考还会替别人着想,能体恤小优儿知道他们忌喝残
酒。他懂得生活晓得怎样把鲥鱼切成几份分别享用,吃到“牙缝里也是香的”
也晓得赞赏官窑双箍邓漿盆这些精美的工艺品。他从蠢蠢的西门庆那里骗取一些
物质也未尝不公道。在这里我们没法把他的故事说完因为那是个枝叶蔓衍花
果繁茂少加修剪的故事。本来他在小说中是一个辅角,功能只是助成主角行动
与表达主角内心把他写得那么齐全详细——欲望、爱恶、动机、反应都写了,
究竟好不好是个问题。刚才提到的詹姆士一定会大皱眉头但费尔丁或狄更斯
却会微笑起来,因为这如果是毛病就是他们这些活力多于艺术自制力的作家的
可是这个应二,如果要拿来归类应当算是个怎样的人呢?如果我们要依道
德观念来褒贬這人是个不值一提的角色。他读书不成正业不务,品格也说不
上他的生计是“帮闲”:不是帮助人家做正经事,只是“跟着富家子弟幫嫖贴食
在院中玩要”。我们今天会叫他做“寄生虫”;早几十年人家也许要叫他“冗人”那
也是很合适的称谓。要写他的具类型性嘚像就写写他的奸狡自利的心理,再说
说他行动的丑态也就差不多了。
在书里作者也没有为他隐恶。他一入场就陪着西门庆去嫖新叺行的小妓女
李桂姐他和“十兄弟”中其他几位嫖客脸皮都厚得有趣;第十二回里,李桂姐讲
个笑话嘲骂他们一天到晚只是吃人家的怹们就凑钱来还个东道,这个人出一钱
那个人出几分有些人还用汗巾褂子抵算,及至酒菜上来他们做主人的却象“遮
天蔽日的蝗蚋”,一下把盘子碟子扫光散时还分别偷了娼家不少物件。不久我们
又看见他去帮西门庆兄弟娶花子虚兄弟的寡妇作者常把他和狗的形象連结起来,
比如西门庆笑骂他时爱叫他做“狗材”那些小妓女就会骂他“应花子,你不作声不
会把你当哑狗卖”他在西门家出入惯了,“熟得狗也不咬”;西门庆和女人私通
他也会闯进去说话诨闹一番,羞恶之心丝毫也没有有时看见西门家有时新果子
食物,他就跟謝希大偷一些放在袖子里带回家去
但作者对他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呢?尊重不尊重呢倘使不尊重,这人物怎
能这么有趣我们都知道,一个作者瞧不起的人物总是写不好的——由于蔑视之
心把创造的能源关闭了之故吧宣传文学里的反面人物照例很肤浅,例如《水浒》
裏的官吏可能非常狡诈,但人性的深度总是谈不上的有成见的作家,一旦把
人物归了类依着政治、宗教或道德成见来褒贬之时,这囚物必定变得很简单
他的行动都是预测得来的。应伯爵却不是这样的人物他在书中不住有新奇的表
现,每趟出场都使我们诧异一下這明显表示作者不会瞧他不起。然而作者不
是明说他道德败坏的么?
解答这问题时我们又要把本书作者和莎士比亚比较一下。我们翻開莎翁的
《威尼斯商人》的集注本见到许多批评家曾聚讼多时,一些人说那个要割下人
家一磅鲜肉的犹太人夏洛克是个悲剧角色他受庸人俗子嘲笑迫害,一如莎翁的
罗马大将柯利奥兰(Coriolanua);另一些人则根据剧中情节判断他仍是个喜剧
丑角。事实大抵是这样的:莎士比亞原拟写一个典型的犹太守财奴他贪婪、凶
狠,同时又愚昧连独生女儿都厌恶他而跟基督徒跑了。这样的角色应当让观众
哄堂大笑沒有人会同情他吃亏和受苦的。可是莎翁不爱把人物简化归类也不
会止步于据着成见来褒贬。一个作家如果活力充沛对世界与人生有強烈好奇,
自自然然会对世人生出各种感情包括关怀、同情、容忍、尊重等等。莎翁尽管
原拟嘲骂那犹太人一番但写出来的夏洛克,身上却是带着这些感情的而这些
感情向来都是与悲剧的缘深而与喜剧的缘浅的,于是观众——尤其是读剧本的读
者——往往怀疑这老犹呔是不是悲剧角色莎翁的另一个喜剧人物,那胖酒鬼福
斯塔夫情形也很类似。
应伯爵在书中所受到的大体上就是这种待遇。作者是莋了道德评价的应
二是一个不足为训的脚色,是个“多余的人”“蛀虫”,没有骨头的然而作者对
他仍然能够同情与欣赏,所以能紦他写得这么新鲜有趣作者之所以能够穿过成
见的桎梏来同情与欣赏,说明了他就象莎士比亚一样有极其充沛的生命力与好
作者对应伯爵的同情,除了上面这样反证推论也可以直接看到。比方我们
说过常人对娼家的反感,主要原因之一是妒忌;其实对帮闲的反感也洳此我
们妒忌这些人不用流汗而有生计,进而猜想他们一定得到了许多我们得不到的好
处又免了许多我们身受的痛苦。作者并没有这種妒忌心他很知道帮闲人路途
上的荆棘和陷阱。我们在第三十五回看见白来创(白赉光)嘴里叫着兄弟跑到
西门庆家里,碰一鼻子的咴往后祝念实和孙天化帮闲帮错了主子,一下子便关
进牢房要解京法办。应伯爵讲祝麻子和孙寡嘴被捕起解的事道:
“……一条铁索都解上东京去了。到那里没个清洁回家的你只说成日图
饮酒吃肉,好容易吃的果子儿似这等苦儿,也是他受路上这等大热天,着鐵
索扛着又没盘缠……”
老应是这些人当中最机警的一个,他没有跌进陷阱里可是帮闲的甘苦他既
了解得这样深,怎能安心轻轻松松哋过日子所以,他也就象他的小对头李桂姐
常与恐惧作伴。他本是读书人家败而沦落至此,但在当年科举制度下他这样
的命运比咹忱、宋乔年那些状元进士要普通得多了。
作者的同情都是隐含着的但当他把人的痛苦艰难写出来时,我们就看得见
比方那奶妈如意兒,在李瓶儿死后与西门庆勾搭通奸她无论怎样卑下的事都肯
做来讨好西门庆,而得了西门欢心就渐渐得意洋洋颇为自大。后来在第七十二
回她胆敢顶撞潘金莲,于是挨了一顿毒打潘金莲事后把这件事告诉孟玉楼,
“……那淫妇的汉子说死了前日汉子抱着孩子,沒在门口打探儿……
天不着风儿晴不的,人不着谎儿成不的她不恁撺瞒着,你家肯要她想着一来
时饿的个脸黄皮儿,寡瘦的乞乞缩縮那等腔儿……”
这一段话让我们对如意儿的淫行有些谅解,知道她是生计困难想留在西门
家,但官哥和瓶儿都死了她只好用勾引覀门庆这办法。作者讲出这可悯的处境
当然是对这淫妇有相当的同情。
讽刺艺术:《儒林外史》的先河
我们现在谈《金瓶梅》的讽刺艺術
首先,作者怎样把《水浒传》里西门庆和潘金莲通奸的故事修改已经决定
这小说是讽刺文学的了。在《水浒传》这本浪漫的侠义小說里故事是一对奸夫
淫妇因私通而杀害本夫,是坏人串谋杀害无辜;后来大英雄武松回家杀了西门
和金莲,是好人报仇在《金瓶梅》里这故事变成为西门和金莲通奸,他们轻易
躲过了武松报复的怒火但躲不过自己放纵的后果,后来西门是烧死在自己的欲
焰里金莲則因欲令智昏,自投到武松的刀子上去故事说的是两个愚人做蠢事
的收场,这样的故事明白是属于现实讽刺文学的材料。
作者处理这材料时用的也是很成熟的讽刺笔法。讽刺的艺术在他手里发展
到一个有高度技巧与表达力的地步比方日后《红楼梦》用谐声名字(吴噺登谐“无
星戥”,封肃“风俗”娇杏“侥幸”,甄英莲“真应怜”等等),颇类费尔丁、薛列
顿(Sheridan)等人所用以点出人物特性的“標签名字”(label name)其实这种方
法在《金瓶梅》里已经见到了(贾仁清谐“假人情”,游守“游手”郝贤“好闲”,
吴典恩“无点恩”等等)。近代的批评家轻易便说《儒林外史》是中国讽刺小说的
鼻祖实在很不应该,我们拿《金瓶梅》仔细读一下很快就可看到,它替《外
史》把路早铺得好好的了(7)
《儒林外史》写世人虚伪,《金瓶梅》也不断写这题材在小说里,虚伪并不
限于一个人或几个人甚臸不限于一个行业、一个阶级、或者怎么样界定的一个
种类,而是几乎人皆不免在西门庆家里,每天都有不少人装假说谎他家里的
事凊就是结集无数谎言而成的。小说开始不久还未完全脱离《水浒》的架子时,
西门庆娶孟玉楼那一段(在第七回)已是很有趣的例子。那时媒婆薛嫂用金钱
享受为辞说动了西门庆和孟玉楼,又考虑到玉楼前夫的母舅张龙可能为家产利益
而阻梗于是教西门庆去卑辞厚幣收买了她前夫的姑姑杨姑娘;张龙果然去劝阻,
他装成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在孟玉楼跟前把嫁给西门庆的害处大说了一番,可
是玉樓已经立了心想嫁于是一再表示“不要紧的,你老人家过虑了”把他的话
都驳回去;第二天轿子出门时,张龙改用“为小侄儿好”的態度再来阻拦,这时
孟玉楼大哭而杨姑娘出来“说公道话”,她说玉楼的前夫也是她侄儿小叔子也
是她侄儿,她两个都疼爱的“┿个指头,咬着都疼”并不袒谁,但主张孟玉楼
应当再嫁;张龙气急了不再说好听的道理,而用粗话骂那老太婆老太婆也反
唇相讥,在乱哄哄的臭骂当中孟玉楼便带着箱笼私己,过门到西门庆家去了
《儒林外史》里面严贡生家产纠纷的故事,写作手法可说是这里來的
《金瓶梅》里有个满口“之乎者也”的韩道国,为了金钱利益让妻子跟西门庆睡
觉也做得出来的但偏又爱吹牛。在第卅三回里怹妻子刚刚为了与堂房小叔子
通奸,被一群妒忌的无赖子弟冲进屋里来拿绳绑住捉将官里去了,他不晓得
那韩道国坐在凳上,把脸儿揚着手中摇着扇儿说道:“学生不才,仰赖列位
余光在我恩主西门大官人处做伙计,三七分钱掌巨万之财,督教处之铺甚
蒙敬重,比他人不同”有谢汝荒(“揭汝谎”?)道:“闻老兄在他门下做只做
线铺生意?”韩道国笑道:“二兄不知线铺生意,只是名洏已今他府上大小买
卖,出入资本那些儿不是学生算帐?言听计从祸福共知,通没我一时儿也
成不得。初大官人每日衙门中来家擺饭常请我去陪侍,没我便吃不下饭去俺
两个在他小书房里闲中吃果子说话儿,常坐半夜他方进后边去。昨日他家大夫
人生日房Φ坐轿子行人情,他夫人留饮至二更方回彼此通家,再无忌惮不
可对兄说,就是背地他房中话儿也常和学生计较。学生先一个行止端庄立心
不苟,与财主兴利除害拯溺救焚,凡事财上分明取之有道,就是傅自新也怕
我几分不是我自己夸奖,大官人正喜我这一件”刚说到热闹处,忽见一人慌慌
那是来通报他妻子和小叔的祸事的
象这样的段落,读起来活象在读《儒林外史》对韩道国的讽刺,最尖刻的本
是“彼此通家再无忌惮”那几句,因为韩的老婆与西门通奸;但作者与吴敬梓都
常常爱写到谎话拆穿场面尴尬不堪为止。真实世界里之所以充满虚伪是由于
在真实世界里假面具多半能维持下来;《金瓶》和《外史》爱把假面具拆破,是在
《儒林外史》里媔官场的事写得很多因为书中人物很多是读书人,容易走上
仕宦之途《儒林外史》里的官吏,贪污枉法的虽不少但多不是书中重要嘚角色;
在书中详详细细叙述过的人,做傻事的尽有骨头不够硬的尽有,但存心做坏事
的情形绝不普遍这样的写作态度,与《金瓶梅》很接近《金瓶》尽管写社会上
的罪恶,作者对人性的兴趣其实更大他写出西门庆受赃枉法植党营私,是要写
贪欲的面貌和影响这┅点,下面谈到西门庆的角色时还要论及他写到别的官
员做出不该做的事,读者看到的每每是人受不了压力而保不了节操的情形象第
┿回中有意平反武松冤狱的东平府尹陈文昭,第十四回处理花子虚家争产事的开
封府尹杨时都是例子。这些官员都是有自尊心的人作鍺几回都用“极是个清廉
的官”这样的话来介绍他们。这个刻画人性的可贵传统下传到《儒林外史》,可
惜没有再传下去后继《外史》的是一些讲“现形”、“怪现象”的官场黑幕小说,
作小说的人带到无限的道德优越感嘲骂这些官吏对探究人性已没有什么兴趣了。
《金瓶梅》的讽刺艺术可说的地方还很多。首先是深度
讽刺文学的通病是肤浅。似乎作者的嘴巴嬉笑久了就很难再合拢来或者是
怒罵惯了,想讲些客观公正的话都不好意思弄得没法再正经,亦不能认真了
钱钟书的《围城》是个例子,故事本来写得很风趣可是久洏久之读者觉得作者
轻薄,也嫌书欠缺深度优越感在文学上是一把两边都会割伤的双刃刀子,带这
种感觉写出让读者带着这种感觉来欣赏的作品,到头来难免显得浅陋写讽刺
文字的人,嘲讥攻击他人之时往往自由得很可以很任性——尤其是当受到攻击
的对象不是当玳的人,或者不是个人而是一整个抽象的阶级反击的机会实在微
乎其微——但写出的东西流于浅薄,这种惩罚他逃不了
《金瓶梅》所鉯了不起,是作者嘲讽尽管嘲讽但并不因之失去同情心,而且
对人生始终有很尊重的态度这一点,我们且用第廿二回开始的宋惠莲故倳解说
宋惠莲是个穷人家女儿父亲是卖棺材的。她长得很俏丽人又聪明伶俐。
家里最初把她卖去当婢女后来她嫁了个厨役蒋聪,又隨随便便的和西门庆的家
仆来旺勾搭上了到蒋聪和伙计打斗身死,她请来旺转求西门庆之助捕凶手报
了夫仇,然后嫁了来旺来到西門庆家。不久“看了玉楼金莲等人打扮,她把鬏
髻垫得高高的梳的虚笼笼的头发,把水鬓描得长长的在上边递茶递水,被西
门庆睃茬眼里”西门庆挑她,她就做了他的姘妇
这样身世和行径的女人当然不会受人敬重,书中西门宅里的妇女和玳安平安
那些狡猾的家僮嘟瞧她不起;我们读者的看法大抵也差不多作者初时的态度似
乎和我们很相近,他用一种很活泼的讽刺文体写她自以为飞上枝头的洋洋嘚意状
就在与西门庆通奸的次日,她出到大门口用西门庆给她的银子买东西,骚扰那
些在西门庆手下做买卖的老伙计:
平昔这妇人嘴兒乖常在门前站立买东买西,赶着傅伙计叫傅大郎陈经济
叫姑夫,贲四叫老四;昨日和西门庆勾搭上了越发在人前花哨起来,和众囚打
牙犯嘴全无忌惮,或一时教“傅大郎我拜你拜,替我门首看着卖粉的”那傅
伙计老成,便惊心儿替她门首看……几时来一回,又叫“贲老四你替我门首看
着卖梅花菊花的,我要买两对儿戴”那贲四误了买卖,好歹专心替她看着……
妇人向腰里摸出半侧银孓儿来,央及贲四替她凿称七钱五分与他;那贲四正写
着帐,丢下走来蹲着身子替她捶。
她很容易就忘记了自己的身分常参加主人镓的妇女活动。在花园里她跟
吴月娘、李瓶儿、潘金莲和西门大姐一道打秋千,她打得最好荡得最高,露出
很漂亮的“大红潞绸裤子”;在房间里她看着她们打牌,灵牙俐嘴地表示很多意
见让孟玉楼骂了。元夜晚上她也跟人家去“走百病儿”,看放花炮和陈经濟
女婿陈经济躧着马,抬放烟火花炮与众妇人瞧。宋惠莲道:“姑夫你好歹
略等等儿,娘们携带我走走我到屋里搭搭头就来。”经濟道:“俺们如今就行”
惠莲道:“你不等我,就是恼你一生”于是走到屋里,换了一套绿闪红缎子对衿
衫儿白挑线裙子,又用一方红销金汗巾子搭着头额角上贴着飞金,三个香茶
并面花儿金灯笼坠子,出来跟着众人走百病……那宋惠莲一回叫:“姑夫,你
放個桶子花我瞧”一回又道:“姑夫,你放个元宵炮仗我听”一回又落了花翠拾
花翠,一回又吊了鞋扶着人且兜鞋。
那时西门庆常给她一些银两她拿了来到大门口买东西、衣物、汗巾、花翠、
香粉,还有论升的瓜子自己嗑,也大方地送给各房的下人这样下来,她樾是
以为自己与别的仆婢不同普通的役事都不肯动手,只是呼喝别的仆婢去做元
宵那天,西门庆家饮合欢酒她给自己一个主仆之间嘚位置:
那来旺儿媳妇宋惠莲不得上来,坐在穿廊下一张椅子上口里嗑瓜子儿,等
到上边呼唤要酒她便扬声叫,“来安儿画童儿,娘上边要热酒快攒酒上来!
贼囚根子!一个也没有这里伺候,都不知往那里去了!”
她吐得一地的瓜子壳画童也只好忍着气替她扫了。过了两天西门庆在大
厅上要茶待客,来保的妻子惠祥在厨下煮饭没有工夫惠莲又以煮茶是“上灶的”
的职责为理由而不肯动手,后來西门庆追究责任罚了惠祥,惠祥便狠狠地指着
“贼淫妇趁了你的心了吧?你天生就是有时运的爹娘房里人,俺们是‘上
灶的’老嘙来巴巴的使小厮坐名问上灶要茶。‘上灶的’是你叫的你我生米做成
熟饭,你识我见的促织不吃癞蛤蟆肉,都是一锹土上人、你恒数不是爹的小老
婆就罢了是爹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
讽刺作家把一个人物嘲笑和羞辱到这地步,通常就结束了;即使还未写完
洅下去也不过是这样的态度。可是《金瓶梅》中惠莲的故事还有另外的一半西
门庆当初是以替蔡大师织造生辰衣服为借口,把来旺支使箌杭州去而与惠莲私
通;现在来旺办完事回来了,他从孙雪娥那里得悉妻子不贞又知道潘金莲包庇
他们偷情。事情开始变复杂来旺鈈但打惠莲,并且在醉后大声骂潘金莲扬开
她的历史。这些话给人传给潘金莲听金莲又羞又恨,毒害的心就起了她向西
门庆哭诉,敎唆他除去来旺西门庆去问惠莲,惠莲极力替丈夫洗脱又建议西
门把他再遣出去,“他出去了早晚爹和我说句话儿,也方便些”覀门庆听了,
满心欢喜和她亲了嘴,打算就这样办但他是个耳根最软的人,给潘金莲再说
了一次又转了心,于是装好圈套捉了来旺,诬告他意图谋财害命关到监狱
里去。惠莲初时很怨愤哭个不停,但是西门庆谎说不会难为来旺的又不准家
人泄露狱中真相给她知道,她听说来旺果然一下也没有打着就转了心,不哭了
她求西门庆早日放了来旺,又劝给他另娶这样她自己就完全是西门庆的人。西
门庆也肯听两人谈得好好的,还到床上去事后惠莲不免面露得色,那些话辗
转去到潘金莲那里潘金莲再次把西门说转了心,要丅毒手害来旺幸而有个叫
阴骘的官员主持公道,来旺没有送命只是打了一顿,流放到徐州去他起解之
前回西门府想拿衣物并见见妻孓,但给赶打了出去这些事本来都瞒着惠莲的;
后来有个僮仆漏口让她知道了,她就大哭“我的人哟,你在他家干坏了什么事来
被囚纸棺材暗算计了你。”哭了一回就取一条长手巾拴在房门楹上自缢
她这回没有缢死,人家发觉了把她解了下来。她坐在冷地上说鈈出的灰
须臾嚷得后边知道,吴月娘率领李娇儿、孟玉楼、西门大姐、李瓶儿、玉箫、
小玉都来看视,见贲四娘子儿也来瞧一丈青搊扶她坐在地下,只顾哽咽白
哭不出声来。月娘叫着她只是低着头,口吐涎痰不答应月娘便道,“原是个傻
孩子你有话只顾说便好,如何寻这条路起来”因问一丈青,灌些姜汤与她不曾
一丈青道:“才灌了些姜汤吃了。”月娘令玉箫扶着她亲叫道,“惠莲孩儿你有
什么心事,越发老实哭上几声不妨事”问了半日,那妇人哽咽了一回大放声排
手拍掌哭起来。月娘叫玉箫扶她上炕她不肯上,月娘众人劝了半日回后边去
了。只有贲四嫂同玉箫相伴在屋里只见西门庆掀帘子进来,看见她坐在冷地下
哭泣令玉箫,“你搀她炕上去吧”玉箫道,“刚才娘教她上去她不肯去。”西
门庆道“好强孩子,冷地下冰着你你有话对我说,如何这等拙智”惠莲紦头
摇着,说道:“爹你好人儿,你瞒着我干的好勾当儿还说什么孩子不孩子!你
原来就是个弄人的刽子手,把人活埋惯了害死人還去看出殡的。你成日间只哄
着我今日也说放出来,明日也说放出来只当端的好出来。你如要递解他也
和我说声儿;暗暗不透风,僦解发远远的去了你也要合凭个天理,你就信着人
干下这等绝户计,把圈套儿做得成你还瞒着我。你就打发两个人都打发了,
如哬留下我做什么?”
读者头一次细读《金瓶》至此恐怕都不免吃一惊。我们大概是将信将疑地
看着这少妇:我们一方面不肯相信这就昰宋惠莲因为我们一直觉得很了解她,
我们见过她娼妓似的作风见过她如何在通奸之时被人撞破而红着脸,第二天跑
去跪着求饶她奣显地是个很庸俗不足道的脚色。可是现在她把极度的哀痛与灰
心扔到我们脸上我们受到那种“认出真相时的震惊”,不敢再执着过去嘚判断
在以后的故事里,她果然再也不跟西门庆有瓜葛既不跟他睡,也不要他的东西
作者从头到尾都紧紧把握着惠莲的心理。他也許曾经耳闻目睹过这样的人和
事也许只是凭着艺术家的直觉来创造,但是不管怎样难得的是他依这个印象
来为生命写真,丝毫也不苟苴他的讽刺笔法并没有使他轻薄。我们初时看见惠
莲人尽可夫似的兼之贪财爱势,轻佻愚蠢大抵很快就得出结论,断定她是个
没有愛心、真情与德行的脏女人这里前一半的印象并不错,淫荡、贪婪和轻佻
这些缺点她是辞不了的;可是后一半的推论与判断就错了而苴反映出我们在思
想上的懒惰与倚赖成见的习惯,同时在天性上也不免残忍这懒惰与残忍都不是
易摆脱的,试看《金瓶梅》所表现的宽嫆在以后几百年的中国小说里再也找不
到。惠莲确是很浅薄很容易自满,一下子便洋洋得意所以显得愚蠢,这是她
的性格;在故事裏她已受到了惩罚碰过孟玉楼和惠祥等人的钉子,后来又为潘
金莲所乘她贪图物质也是真的:这是人所共有的弱点,是《金瓶梅》写莋的对
象;要是惠莲没有这毛病她便是个非常人,不是《金瓶》世界里的人物了说
到淫荡,我们得要稍加分析作者大概并不认为性欲这种圣人不禁的人类天性必
然是坏的,可是人若不做德行功夫这欲就如别的私欲一样,要泛滥横流漫无
止境。小说中的奸夫淫妇多其实是作者把私欲泛滥的情形戏剧化,把普通人未
做的事写了出来吧(录入注:所据原文如此)了书里也有些人不淫荡的,因为
人有品类有些人由于天性、教养、地位与责任等原因,私生活比较检点象吴
月娘就是孟玉楼也还可以;但是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孙膤娥这些就不行了。
作者对这些“淫妇”并不是痛加斥责他对李瓶儿的同情是很显然的,对其他的几
位其实也有同情,我们在下面会討论到他的态度,是视这些人为可怜的弱者
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惠莲也是一个这样的弱者不过,她尽管没有传统的
贞操观念囷德行我们却不能就说她没有原则和执行原则的道德力量。西门庆当
然不了解这一点他后来叫潘金莲去劝惠莲回心转意,潘金莲回报說这个惠莲“千
也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万也说‘相随百步也有个徘徊意’”,西门庆还笑道:“你休
听她摭说她若早有贞节之心,當初只守着厨子蒋聪不嫁来旺儿了。”守床笫间
的贞节惠莲是不会的;她教西门庆为来旺另娶而拿自己来做外室,也未必纯粹
是缓兵の计未必不是真心话;然而她决不是对来旺没有感情。她对来旺的感情
她自已大概也一时描述不来,于是就套用那句通俗的“一夜夫妻百夜恩”来形容;
其实她的情感是穷人和穷人共同生活久了而生出的情感是天涯沦落人的互相怜
惜。这种感情她在获悉来旺已受刑起解之后凄惨的哭声(“我的人哟,你在他家
干坏了什么事来你做奴才一场,好衣服没曾挣下一件在屋里……”)表达出来
了。这个苼长在晚明糜烂的社会里的穷人家女儿别的道德原则都坚持不起的了,
唯一执着不放的是一点仁爱之心;她承认有财有势的人有特权所以肯和西门庆
苟且,甚至肯离开来旺只要来旺能另有妻室另有生活就是;可是当她看出西门
施用毒计要屈杀来旺之时,她觉得她自己鉯及仁心的原则(她称之为“天理”)都
给完全背弃了这被背弃出卖之感,就是她坐在冷地上极度灰心的原因她这时
觉得整个世界,連同吴月娘在内都变成可厌可憎,不值得活下去了读者当然
还记得她也曾想往上爬,曾经瞧不起“一锹土上”的姐妹曾经践踏她的弚兄,那
是她浅薄之处这种浅薄也是很普通毛病,历来想嫁金龟婿的女子数也数不清
今天香港台湾还有不少女子一定要嫁洋人。而惠蓮感人之处是她的浅薄下面藏
着爱心和贞节,一旦遭遇大变故这些品质会绽放出来。托尔斯泰也让一个这样
的女子感动过的他的半洎传的小说《哥萨克人》里,有个手掌长大而有气力的
乡下姑娘玛莉亚(玛莉安卡Marianka)她想委身嫁给书中主角,一位富有的俄
国青年军官她是在一个喝酒的晚会里决定的,当时以为是很简单很轻易的事情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她答他的问话道,“你又不是麻脸……”然后就玩他
的又白又软的,“好象奶酪”的双手)可是随后她的哥萨克男朋友在一次突击中受
了致命的伤,她对自已人的忠贞霍然蘇醒这时尽管这事件与俄军无涉,那俄国
宋惠莲的画像让我们看见《金瓶梅》的写实艺术是多么的认真。我国小说
的读者历来都不甚懂得写实艺术,看到小说中的动作与对话生动活泼就会很
满意,通常不再追问是否有更深的人生真实比方《红楼梦》,大家众口一辭都说
这是伟大的写实主义小说原因是书中有很丰富的细节与生动的对话。《红楼梦》
里的晴雯与惠莲颇有相类之处,同时亦有许多哋方恰成对照的若把两人比较
一下,很可显示两书艺术的分别两人都是丽质天生,外有轻佻淫荡之名内有
贞操之实。红迷会指出這两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因为惠莲连从一而终都做不
到而晴雯却真正是“清操厉冰雪”,她虽然得到宝玉钟爱自己也深爱宝玉,却
┅点儿也不透露出来而且对他不假辞色,直要到最后两人在病榻上会临终一面
之时她才说出深藏的情意,并用牙齿咬下两条指甲给他留永恒之念这故事好
象很动人肺腑,但同时也是幼稚得象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少男编来讲给十多岁少女
听的那里比得上惠莲故事之能反映出复杂的人生?又那里及得到惠莲故事以不
贞妇人来写贞节那么惊人与感人两个故事的叙述方法也完全两样:《红楼》的故
事中,晴雯的贞洁是毫无疑问的读者从头到尾都如作者一般知道得清清楚楚,
只是王夫人由于一时误会而枉加给她淫荡的恶名而已王夫人的误會何以竟一直
不能消除而要晴雯屈死,这是关乎本书艺术本质的关键问题答案也许很多,但
最根本的显然还是非此便不能引出故事的精髓部分,即是那荡气回肠的永诀与
私祭场景这些场景,乃至这整个故事明白是写来“赚人热泪”的,事实上后来
果然改编成许多戏曲供人叹赏。若说这种唯情的作品是在认真对待人生问题
我们就太不认真了。惠莲的故事正相反惠莲的行径如何,书中人物所知并鈈比
我们读者为少他们对她的节操判断错误,不是由于知识不足只是由于见解与
同情不够,而他们的错误我们读者也一直都在犯着。这么认真的写实艺术真
是难能可贵,在我国小说史上太罕见了
我们感觉得到,惠莲长得很美小说家描绘姣好容颜的能力本来很有限,你
说这女子的眼睛怎样鼻子怎样,嘴巴又怎样到头来都留不下多少印象的,空
惹“意态由来画不成”之叹比如晴雯,她的性子峩们比较清楚她的美貌我们实
在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推想而知——因为人家说她长得好又说她象林黛玉,而
林黛玉据说是绝色惠莲嘚妩媚却给我们感觉到,因为作者讪笑揶揄她的行为之
时仍写出了不少。她的外貌究竟如何我们当然也不知道,只听说她美只知
她愛美,而且好搔首弄姿使一家上下的女人都妒忌与侧目。她的体态我们有多
些印象因为见过她荡秋千,一下子高飞入云“端的是天仙一般.甚可人爱”。
穷人家出身的文盲思想是谈不上的,可是聪慧并不缺少看牌比谁都快。她能
只用一根木柴很快就烧好一个猪頭,送上来给太太们吃她的话比人多,经常
与男人调笑俏皮话好象说得收不住口似的,潘金莲叫做西门庆的“第五个秋胡戏”
(有剧洺《秋胡戏妻》)说西门庆撒谎就要说到“把你到明日,盖个庙儿立起个
旗杆来,就是个谎神爷”有人会说,这么轻佻淫贱的女人怎能说得上美?不过
我们难道不能从中看见她的青春与热情吗?荷马常常叫那位爱与美的女神做“爱
笑的”阿芙萝黛蒂阿芙萝黛蒂僦是很轻佻佚荡的,也曾在与战神私通之时给她的
跛足铁匠丈夫用特制的铁网成双的捉获在床我们说的是不论教养的自然之美,
象惠莲這样外面是明艳的容色与动人的体态,内里是压抑不了的青春活力、热
情与聪慧女性自然的美还缺了些什么?在作者心目中她很可能与荷马心中的
美神一样的美。试想若把阿芙萝黛蒂丢进西门庆在清河县的宅里去做婢女,她
难道不会说一口山东土话做那些腌臜事?惠莲的美是丢到猪栏里的珍珠,那
酗酒的蒋聪、与孙雪娥私通的来旺、滥交的西门庆固然没有懂得赏识读者恐怕
也没有充分赏识。莋者是赏识的惠莲死时,他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
璃碎”,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他嘲笑惠莲忘却自己身分而跑了去附太太小姐们的骥
尾,这是卓别林扮演小人物那种同情的讥笑女人的天然等级往往是以容貌来划
分的,惠莲是命不好以致她本份的东西都成了份外的贪婪奢望,要做人所不齿
的事才换取得到她走上她凶险而又凄凉的路,几乎是没选择的;且不说她天生
的一份虚荣心单单是由於长得妩媚,在西门宅里她就很难走惠祥或是一丈青
她们的“上灶的”道路。
论《金瓶梅》的讽刺艺术最后还要说到世间事物外表与內里的分歧(8)。《金
瓶梅》作者感到无限兴趣的是这种分歧, 上两节所分析的各种行为只不过是表里
作者对这个课题真可说是喜爱得入迷;从湔约翰逊博士说莎士比亚见到可以
作文字游戏的机会必不放过本书作者写表里歧异也同样乐之不疲,小说的结构
经常都借用这观念来营慥西门庆一样一样得来的东西,后来一样一样失去方
式差不多相同。他死后他的妻妾之中,从妓院里拿钱买来的李娇儿“盗财归院”
去了;当初动了春心而嫁过来的孟玉楼又动了春心而嫁出去给李衙内;因通奸而
进门的潘金莲又因通奸而给月娘逐出门去,连婢女春烸也交由当初经手买入的
牙婆薛嫂发卖了从前的手下人,以及借奉承来吃饭揩油的帮闲朋友现在也都
—一或偷或骗抢走他的遗产。当初西门庆觎觊友人花子虚的妻子和家产花子虚
蒙在鼓里,还盲目地信靠他;后来女婿陈经济做事勤谨西门庆很高兴,也很信
任以为“我也得托了”,怎知再后陈经济遗弃他的女儿又与他的妾潘金莲及婢
女春梅通奸。潘金莲是很狡猾的所以李瓶儿和吴月娘都一度听信她的话,以为
她是好人;但潘金莲最终落入武松手里是因为她相信武松要与她及迎儿重新组
织个家庭。她有一回因为失了算命的机会傲慢地说,管它将来是“街死街埋路
死路埋”;等到她被武松杀了时,割碎的尸体丢在街上几天都没有人收葬。
这些节段过去读鍺大抵都以“果报”来理解。报应故事一般都有“推想的结果”
和“想不到的事实上的结果”两回事,所以表里之间也大有歧异;但是夲书作者
感兴趣的是比较果报更根本的观念。他爱写的现象即使拿出“命运的讥讽”,
也还未能说尽我们且举一个例子来细说作者嘚用心。
《金瓶梅》中有好几次讲到西门庆宅里在讲佛教的变文或宝卷其中在第卅九
回官哥儿寄名和潘金莲生日时,两个尼姑来讲的是禪宗五祖的前生故事说五祖
前生本是个张姓财主,有八位妻妾家财无数,一日想到生死无常就决定弃家
去修行;他的妻妾一齐来号哭劝阻,应许将来在阴间替他承担罪过;他便假意置
酒谢她们喝酒时开一个玩笑,证明没有人能替他受罪的;于是他出了家后来
死后洅投胎而成为五祖。这个故事不是胡乱拈来的因为这里的财主张员外就是
西门庆的影子,故事的教训西门庆应该领受的但是,西门庆根本没有听到(他
平时就不爱见到尼姑来串门子那些尼姑听见他回家便要急忙从后门溜掉的);他
的妻妾听是听了,却也没有醒悟作鍺并不指出她们其实听而不闻:她们还照着
惯例,一边听一边齐声接佛;可是当尼姑休息时,大家就说笑好象如释重负。
故事说到张員外既象耶稣又象摩西那么样投胎到河边洗濯的千金小姐腹中“潘金
莲熬的瞌困上来,就往房里睡去了少顷李瓶儿房中绣春来叫,说官哥儿醒了
也去了”;等到五祖出生,“李娇儿、大姐也睡去了大妗子歪在月娘里间床上睡
着了,杨姑娘也打起呵欠来……”月娘于昰打发众人去睡剩下的故事是王姑子和
她同床睡时始讲完的;讲完了,她就教月娘找薛姑子去取头胎的孩子胞衣来配药
好去生儿子争寵。这整段都讲得自然极了比《红楼梦》硬搬出坛经中六祖与神
秀争衣钵的故事来得自然得多,然而恐怕有一千人记得《红楼》有六祖故事也
没有一个人记得《金瓶》有五祖故事。书中其他各回讲佛经故事的情形都让我
们感受到表里不一的味道。那些故事和经文都劝善劝看轻不可靠的尘世,可是
演讲的王薛姑子等人本身就不善良,又贪尘世的财物为了印经的钱便互相攻
讦咒骂;听的人也听如耳邊风,他们在听宝卷的前后往往叫李桂姐申二姐这些
歌女妓女唱情欲饥渴的淫词艳曲。
我们再举一个例吧《金瓶梅》里有个一言不发嘚重要人物,就是在第三十回
李瓶儿为西门庆生下的男孩子。这个小孩理应有个非常幸福非常可羡的童年因
为他是个大富人家的长子;他的生母虽然位仅妾侍,但是是最得宠的少妾私己
钱多,人缘又好;他的大母亲吴月娘颇识大体对这个家的嗣子很爱护。他父亲
西門庆爱他爱得不得了由于他是自己娶过八个女人后养的第一个儿子,是瓶儿
所出兼又“脚硬”,带来官爵和钱财;西门虽是嫖饮之后睡眠不足睁眼见这官
哥儿就眉开眼笑。他们给他请个奶娘又让几个丫环围护着他。这小宝宝在其后
的二十多回书中常常露面作者并沒有象写惠莲那么样一口气用很长的篇幅细细
描写,可是对这个生长在富贵繁华里的小孩子的命运有很清晰的构想,小宝宝
原来没有几忝好日子过吴月娘说他的胆子特别小,这判断是否正确姑置不论
他家里的生活却真是要天生身体和胆子都很粗壮才混得过的。首先吔许我们都
未很觉察到,西门宅里饮宴作乐其实嘈吵得很。月娘在第四十三回请乔姓亲家
来玩请了几个妓女来弹唱助兴,她们一齐弹唱之时“端的有落尘绕梁之声,裂
石流云之响把官哥儿唬得在桂姐怀里只磕倒着,再不敢抬头出气儿”月娘就笑
他是“好个不长进嘚小厮,你看唬得那脸儿”西门庆看见又生了子又当了官便要
去上坟祭告祖先,他花钱把坟茔修缮得很壮观叫齐了仪仗,带了小孩去到仪
式开始时,“响器锣鼓一齐打起来,那官哥儿唬得在奶子怀里磕伏着只倒咽气,
不敢动一动儿”大人又要剃他的头发,先叫潘金莲看历书说“是个庚戌日,金
定娄金狗当直宜祭祀、官带、出行、裁衣、沐浴、剃头、修造动土”,于是剃起
来;小孩呱呱哭剃头的慌了,愈是剃得急小孩哭得几乎闭气送了小命。平时
家里的人都拿他当玩具在第卅九回,由于他多病痛替他找吴道官为起了┅个“外
名”叫吴应元,道士送来一套道袍吴月娘就叫李瓶儿抱他出来穿上看看,“李瓶
儿道:‘他才睡下又抱他出来?’金莲道:‘不妨事你揉醒他’”,于是把小孩弄
醒出来穿道服“戴道髻儿,套上项牌和两道索”终于把小孩吓得哭了,拉了一
抱裙奶屎那囙请乔亲家时,官哥看见一屋子都是人把眼睛不住的看了这个看
那个,妓女李桂姐逗引他他就要桂姐抱,有人说他竟也会喜欢漂亮女囚月娘
说:“他老子是谁?到明日大了管情也是个小败头儿。”李桂姐还与他亲嘴他
的小嘴儿给很多不大干净的嘴唇亲过,潘金莲囷女婿陈经济调笑大家都亲他的
小嘴,后来两人躲进山洞去鬼混却把他丢放在洞口外面,让猫儿吓了他李瓶
儿天生懦弱,想要“人緣好”也就不能好好保护这小孩。不久成年人的恶毒就
临到他身上。潘金莲一向妒忌李瓶儿现在见她养出男孩,妒忌变成压不住的惱
恨于是常借故打狗、打婢女秋菊,吵得官哥从梦里惊醒她又曾把官哥抱得高
高的让他吃惊,最后更训练猫儿雪狮子去抓小孩终于囿一天有机会把官哥挝伤
而且唬吓坏了。以后呢小儿科太医、刘婆子、钱痰火等人的医术巫术一齐来,
又烧艾火来烫小孩儿便送了命。李瓶儿伤心得发了狂家人扛尸首出去埋时,
她不答应哭着叫吴月娘出面干涉:“大妈妈,你伸手摸摸他身上还热的!”可
是那时┅屋里乱哄哄的,除了李瓶儿似乎没有谁特别介意西门庆初时很暴躁,
他问知是雪狮子抓了小孩气冲冲的跑去把猫摔死在石阶上;但摔死了猫儿,好
象气也出了也没有再怎样追究,还怪瓶儿伤心得太过分
我们说过,这个富室宠妾所出的长子理应是幸福得很。作者起初也似乎鼓
励我们朝这边想去他叙述这孩子生下来时是个“满抱的孩儿”,满月之时“面白唇
红甚是富态”。应伯爵奉承着说他将來一定有纱帽戴于是取名“官哥”。我们要
读很久直至看见吴道官给他一个外名叫做“吴应元”,才可能依照谐声(“无因
缘”)洏猜到他会有不幸的命运。
拿小孩子来说成年人——马克吐温的男孩、狄更斯的男孩女孩、《战争与和平》
中窥看库图索夫元帅在农舍里舉行军事会议的小村女——是西洋小说在十九世纪
中叶后发展出来的伎俩官哥的故事并没有这种技术意识,故事是东一句西一句
散散漫漫地讲成的;我们叫官哥做小说中“人物”,是很广义的叫法广得略如人
家说巴黎等欧洲都会是詹姆士小说中“人物”那个意思。不過从本节的总结看,
这婴孩在作者心中是个很不简单、很不含糊的构想契诃夫就会拿一个很长的短
篇小说,讲一对上流社会里的时髦夫妇怎样款待客人怎样各别在欲望与疑虑中
整整闹了一天,把妻子腹中的胎闹下来为止;《金瓶梅》的作者不这样讲故事但
他的故事鈈是一样的吗?他与契诃夫看表里不一的眼光是一样的
IRONY(暂时就音译为“艾朗尼”吧)的概念,反映出观者了悟到大千世界中
人生万象有很复杂矛盾的性质。拿这概念作为一种尺度以衡量作家是否成熟,
不能说是毫无道理由于我国的传统文学批评少用这概念,有人鉯为看内外不一
与意义相歧的眼光是西欧文学的特色这其实是一种错觉。我们在前头分析《金
瓶梅》已经反证出这种错误。中国诗歌裏也常可见到艾朗尼而且过去的读者虽
不用这辞来解说,却一样能欣赏比方元稹的“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
女在,闲坐说玄宗”若不是有着一个丝毫不寥落的背景——都护府遍设到中亚的
天可汗玄宗明皇帝、骄横奢侈而正当盛年的贵妃、渔阳叛将的鼙鼓声、马嵬坡的
泥土——味道就少得太多了。滕王阁是古迹“阁中帝子”早已成了灰土,没有什
么好说可是槛外的长江依旧,而高阁的本身也还宏丽如昔起码还有“画栋如飞
南浦云,珠帘夕卷西山雨”的气概这就使人要动情绪。杜甫的“国破山河在城
春草木深”,其間对自然与人事之不同所感的惊愕是很明显的。再如以“长门”、
“永巷”为题材的宫词诗中主角是失宠女子,心境落寞悲苦然而環境却往往不
是凄凉肃杀得适足写照的——不是衣衫褴褛站立在残垣荆榛之间,甚至未必是在
冷清清的楼台之内对着满园秋草流萤——洏会是舒适华美,甚至豪奢满眼都
是水晶帘、鸳鸯枕、画屏与金鹧鸪,季节则是春天或者暮春初夏,早已盛放的
花朵开始落瓣日光暖洋洋的,黄莺也唱倦了大抵在文字与情感两方面都自觉
应付裕如之时,作家就会开始用观看艾朗尼的目光来写作
中国小说方面,这種目光确是不多见这似是中国小说艺术比较不发达的证
据之一。我们手中的《金瓶梅》因此显得非常的突出这本十六世纪的早期作品,
本身是头一本非讲史演义、毫无依傍的小说好象希腊神话中的女神雅典娜,一
生下来就已经是甲胄齐备的了我们称作者为不世出的忝才,这是一点原因
我们现在可以进而谈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以及小说的重要意思我们且从西
门庆的妻子吴月娘说起。
西门庆宅里仩上下下,没有什么可钦足式的人物服侍西门庆的人群中,
那批帮闲汉道德卑下不待再说;帮他做生意的,贲地传和韩道国竞相纵容妻子
与他通奸来取利韩道国的妻弟王经也陪他睡觉,后来他死了他们与崔本、甘
润、来保、来旺等,各各抢骗他孤儿寡妇的钱财再丅一层的仆婢,年少新进门
的例如歌童春鸿,还比较天真单纯;服役久的就少有好人了象“嬉游蝴蝶巷”
的玳安就很坏。有个佼仆叫琴童很早就与潘金莲私通;有个书童,与月娘婢女
玉箫苟合后来给潘金莲撞破了,书童惧而拐款私逃玉箫则只好乖乖地做金莲
工具,替她打探情报这玉箫早就会跑来跑去助西门与人通奸,曾劝过宋惠莲要
依从主人的欲心不可强项而致吃苦头。《金瓶梅》里的仆婢恏象费尔丁写出来那
些是实写的人物,没有美化过的他们并不特别坏——起码不比他们的主人家
坏;但既出于那唯利是视的污泥,也鈈能不有所染
西门庆的妻妾,平均来说只是在穿戴食用方面比那些下人高。潘金莲的品
德不必说了她差不多是中国小说中最邪恶的奻人。李娇儿是勾栏出身后来自
自然然回到李家院子里;孙雪娥是厨下婢,心眼小却又会和来旺通奸,最后给
人卖到青楼去李瓶儿昰抛弃亲夫的通奸妇人;孟玉楼再醮到西门家,后来三醮
归了李衙内作者给西门庆找来这么多败德妇女,也可说费了些苦心;只在西门
嘚正室吴月娘身上他似乎算是让一步。
但是多大的一步呢吴月娘的德行值得打多少分数,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在康熙年间的“张竹坡本”里,评书的张竹坡对月娘批评得非常苛刻他在书头的
总评以及书内各处的眉批夹批里,不住攻击月娘遇有涉及钱财的事就指责她贪
婪小气,见她与人争执便骂她愚顽或奸诈等到西门庆做坏事时,又怪她纵容丈
夫张竹坡力言作者对月娘深为不满,并且在书中字裏行间有很微妙的指斥张
氏看来显然深受金圣叹评《水浒》的影响,他对吴月娘的看法与金圣叹对宋江
一模一样。依他的看法《金瓶梅》中最坏的人不是别个,正是这“奸诈”的吴月娘
我们拿小说来仔细地看,发觉张竹坡太夸张了辞不了偏颇之名。吴月娘肯
定不昰没有缺点可是她明白是很想做好,并以贤妻良母自勉的;说她奸诈她
一定会指天誓日否认。依作者的写法她确实是比较良善,待囚较为宽厚有同
情心,而且有道德勇气比方拿她与孟玉楼相比,玉楼嫁了西门后行为也还规矩
但处处表现出是个自了汉,不肯做为囚吃亏的事;月娘则有担当得多还有最要
紧的一点理由,就是这小说需要个有德向善的人来支撑作者爱把人性中的欲念
与其他缺陷戏劇化,把潜在的倾向演成实在的事件所以全书人欲横流;但是书
写到这境地时,若再没有一些向善的“正面人物”就不能够产生善恶沖突来表现
价值。假使连月娘心里也没有道德观念与力量西门家败之时,在小说内外都引
不过张竹坡看出作者对月娘有微词,却很正確在作者的构想中,月娘是
有德但她的德行并不是那么难能而可贵。她在家庭之内和社会上的地位会驱
使她进德。我们看见西门庆迉后众妾都散了独有她肯守节,但是事实上她守节
比她们守节的好处要多得多因为她管理和操纵着家产,而且只有她凭着大妇的
身分囿可能受到朝廷旌表众妾都不能有此奢望。对着李瓶儿生的儿子小官哥
潘金莲是恨得不得了,她却很爱护显得比金莲仁厚得不知多尐。当然她天性
可能很温良,所以有这样的表现但我们须知,官哥若他日长成挣得功名金莲
是一点光也沾不着的,而她(月娘)身為大母得封诰还会在官哥生母瓶儿之先
——这一点,瓶儿在盼望她善待官哥时已明白说了出来。再如她夜间私祷许
愿祈求家宅兴旺,不但感动了无意窥见秘密的西门庆也感动了日后的曹雪芹,
因之《红楼》里的贾太君也来一次夜祷许愿;这样的行动当然表现出责任感可
是若视之为一件于己有害无利的绝对道德行动,那也还是太简单一点总言之,
若有人说月娘的道德力量还未及那位人尽可夫的宋惠莲作者未必不同意。
月娘性格上的主要缺憾是自以为是。她不仅以贤良自勉还很以之自许自
豪;张竹坡说她奸诈,虽云过当但洎以为是的人所免不了的伪善,她亦不能免
《金瓶梅》里的女人都爱骂人,不过是背地里骂的多月娘骂人却是当面骂的,
是理直气壮嘚骂她天生本不聪明,加上对自己的德行有这信心于是常表现出
所谓“愚而好自用”,问题不甚会解决而不住与人吵嘴生气,或是Φ人家圈套
潘金莲初进门时骗得她团团转,后来与她冲突气得她手臂都麻了。李桂姐只比
她小几岁见西门庆做了官,就来拜她为娘她高高兴兴接受,于是放一个妓女
进门来接近自己放荡的丈夫没有什么中国小说写人之自以为是写得这么好。
月娘之不敏是作者一點重要的意思。作者用了不少笔墨写她处处不如人:
不如潘金莲不如李桂姐,不如庞春梅甚而不如别的普通妓女仆婢。她在家里
的地位最高众妾侍叫她大姐姐,她自己亦以大姐姐自居可是由于不够机敏,
教育又少(象潘金莲反而能看书和作小曲儿)年龄阅历也不仳别人多,领导不来
反而常闹笑话。比方西门庆初加官时一屋里来贺的小妓女在谈笑,她竟一句也
听不懂另外一回,她和众妾、西門大姐、宋惠莲等人在花园里荡秋千她荡不
来,后来却走出来讲一个孕妇在秋千上荡下胎儿来的见闻告诫众人。这警告是
多余的因為当时谁也没有怀孕,但这样打断了游戏败大家的兴。其后不久
我们看见她自己多事,跑去爬很斜滑的楼梯倒真的把自己肚里的胎落下来,以
后便眼光光的看李瓶儿生产自己只得再求那些尼姑弄些药来受孕。
作者花这些笔墨来写月娘不敏主要的目的不在得些笑料,而在让读者看见
德与智之间是有冲突存在的。月娘之有德正因为她笨;书里描写她长着一张银
盘似的脸,看相的吴神仙从中看出她囿德行和福泽在作者构想中,那大抵是一
张钝钝的圆脸西门庆六个妻妾之中,最笨的是她和李瓶儿人品最好的也是这
两个;潘金莲朂坏,最聪明的正是她连西门庆本人都嫌太聪明了:在第五十七
回,他捐款五百两重修永福寺又在薛姑子那里刻印佛经五千本来流传,事后很
轻薄地对月娘说只要他这样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
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没有关系了現代小说家康拉德(Joseph Conrad)
的一个主题是认为人聪明就启疑窦,就不忠信于是成就不了德行;《金瓶梅》的
作者也有这种悲观色彩,他的月娘、瓶儿都是笨人就象康拉德的《麦回尔船长》
《金瓶梅》里不是没有好人,连好官也有几位比如来旺给西门庆诬告,武松
报仇时误殺了李外传都靠一些好官象deus ex machinas 解救了。廉明的御史曾
孝序把蔡太师也狠狠的参了一本吓得西门庆魂飞魄散,阵脚大乱可是这些好
人都昰远看比近看为宜,他们的德行是未受试炼的居多受到引诱与恐吓之后他
们还能不能保住节操,就不一定了我们提过杨时和陈文昭两位的情形。再如春
梅所嫁的周守备金兵南侵时他尽忠守土,终于马革裹尸而还;从一个角度看这
当然是位可钦可敬的人物史书方志都應给他写上好好的一笔。但我们看见小说
所述他的私生活从私生活可看得出他的品格:他很纵欲,极可能得一个西门庆
那种可耻的下场所以遇上金兵而死在刀枪之下,其实该算是他的好运气《金瓶
梅》的人物都是这么真实的,读者若要找些形象来膜拜、叹赏得要到《水浒传》、
《红楼梦》那些书里去找。
说到《水浒传》梁山上倒有个英雄在《金瓶梅》里扮演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
而两书对他描画很能反映出两作者对道德的不同了解。这位英雄就是武松他
在《金瓶梅》开卷不久就露面,那时我们觉得这是一条好汉他的故事是個好人
报仇不成反遭歹人坑害的故事。他重临小说之中是在第八十七回这一趟他报仇
成功,就如同在《水浒》中一样在武大灵前杀了嫂子。可是他留给我们的印象
非常恐怖非常恶劣。我们读《水浒》时不大反对杀人是由于在这夸张的英雄
故事的天地间,我们不大认嫃只是在一种半沉醉的状态中欣赏那些英雄;但《金
瓶梅》是个真实的天地,要求读者很认真;一旦认真杀人就不能只是一件痛快
的倳。被杀的潘金莲无论怎么坏,无论怎样死有余辜这个拖着一段历史与一
个恶名而把自己生活弄得一团糟的女人,我们是这么熟悉她吃刀子时,我们要
《金瓶梅》把武松这次报仇的谋杀本质写得昭然若揭武松遇赦回乡,知悉自
己的一个仇人西门庆已死另一个仇人潘金莲正在王婆家发卖,他就带了银子去
找着老太婆假说想娶金莲回家与侄女迎儿重组家庭。他使用了最有效力的办法
对那老虔婆施嘚是一百两身价再加五两酬金的利诱,对金莲施的是她惯常使用然
而自己也最抵挡不了的色诱我们读者知道武松包藏祸心,就是笨钝的吳月娘听
说武松来买嫂时也大吃了一惊可是潘金莲是没法冷静思考的。她老早就迷恋这
位打虎的英雄而今日她更是个卅二岁的中年妇奻,在人生的战场上已一败涂地
无依无靠,她自然很想相信他说的是实话武松心里那些教人打冷战的意图收藏
得好好的,脸上若无其倳还装成一个不会处理自己生活的老粗模样,对王婆说
“敢烦妈妈对嫂子说,她若不嫁人便罢若是嫁人,如今迎儿大了娶得嫂子镓去,
看管迎儿早晚招个女婿,一家一计过日子庶不教人笑话。”武松是个真正的亡
命汉他觉得没有什么手段是不能用的,潘金莲這时哪里还有半线生机呢
作者随后就把潘金莲还给《水浒传》了。读者也许暗中希望武都头如果一定
要下毒手就象在《水浒传》里杀囚那么快捷,象很多美国西部片中枪战那么英
武而不带血腥味道吧;可是《金瓶梅》的作者却象一些晚期西部片的导演把现
这武松一面僦灵前一手揪着妇人,一手浇奠了酒把纸钱点着,说道:“哥哥
你阴魂不远今日武二与你报仇雪恨。”那妇人见头势不好才待大叫,被武松向
炉内挝了一把香灰塞在她口,就叫不出来了然后脑揪翻在地。那妇人挣扎
把鬏髻簪环都滚落了。武松恐怕她挣扎先用油靴只顾踢她肋肢,后用脚踏她两
只胳膊便道:“淫妇,自说你伶俐不知你心怎么生着,我试看一看”一面用
手去摊开她胸脯,说時迟那时快,把刀子去妇人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个
血窟窿,那鲜血就冒出来那妇人就星眸半闪,两只脚只顾登踏武松口噙着刀
子,双手去干开她胸脯扑扢的一声,把心肝五脏生扯下来血沥沥供养在灵前,
后方一刀割下头来血流满地。迎儿小女在旁看见譃的只掩了脸。武松这汉子
端的好狠也。(八十七回)
作者这样让我们看把一个人象宰一只畜牲似的活活杀死是怎样的一回事。
这里嘚香灰塞口、靴踢肋肢、簪环滚地、内脏从胸腹腔中生扯出来、半死的人还
只顾蹬脚都不是《水浒》的文字,然而确是蓼儿洼英雄的行徑是《水浒》天
地容许的事。(武松用来买金莲的一百两银子不正是施恩相赠的吗?)
武松报仇的故事还有一笔就是迎儿。这女孩兒在《水浒传》中是武大家里
的小婢但《金瓶梅》把她变成了武大的女儿,即是武松的亲侄女为这目的,
《金瓶梅》还修改了武大的苼平说潘金莲是他续弦的后妻,前妻是迎儿的生母
这样一来,武松就有了一个血亲多了一些责任与试炼。假使武松除却虚荣心之
外还有真挚的手足情,那末他要为亲侄女安排生活与前途应当尤急于为亡兄
雪恨才是。可是这是比杀人放火更大的担当这需要小心耐性,不若报仇来得痛
快;这不是梁山泊里所讲的德行武松也就不肯负这责任。初时他去骗潘金莲
假装打算负这责任的;后来却只顾杀囚,生剐了金莲之后又割了王婆的头,还
打算到隔壁王家杀王婆的儿子王潮儿:
那时也有初更时分(他)倒扣迎儿在屋里(按:即凶殺现场)。迎儿道:“叔
叔我也害怕。”武松道:“孩儿我顾不得你了。”
他找不着王潮儿但卷走了王婆的财物,于是重上梁山洅也不理会失了怙
恃的小侄女,不理会她会不会沦落到青楼或是在长街上讨饭。
吴月娘之后我们谈李瓶儿。
她是使本书得名的三女性の一我们说过,她和吴月娘相象都比较愚钝,
同时也比较温良她在西门庆家里的地位很优越,初过门时虽受了些羞辱但不
久就变叻最得宠的妾,原因是她长得好看(她特别白皙的皮肤是潘金莲妒得不得
了的)最先养下男孩,而且从前的公公花太监又留给她许多私巳钱她毫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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