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里有些什么全文 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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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是一篇科学小品,属于说明文,你能来说说学习说明文应抓住几点来学吗?明确:(说明事物要抓住特点,要有说明顺序,要有恰当的说明方法。)2.请找出有关分别介绍恒星、星云、银河系、恒星系的段落。明确:(恒星:第2—9段,星云:第10—ll段,银河系:第12—14段,恒星系:第15一18段。)3.找出星云、银河系、恒星系的特点,并且画出运用说明方法的句子,并分析其作用。明确:(星云特点是运动发展的,银河系是丰富多彩的,恒星系是可以认识和征服的。)(文中的说明方法很多。只要学生能抓住几种来分析即可。)4.文章语言准确生动,你能从课文中举例分析吗?明确:(教会学生分析说明文的语言。)5.本文的说明顺序是怎样的?这样的顺序有什么好处?明确:(是按由近到远,由已知到未知的说明顺序。用这种顺序便于人们从熟悉的事物了解不熟悉的事物,达到清楚地了解宇宙空间的目的。)6.研读赏析。(此题可根据学生实际灵活处理,如果学生对某些说明文的基础知识不好,可以在感知课文后,先讲,再进行自主学习。)(请一学生朗读第2—9自然段。)(1)学生读课文,通过小组合作学习,完成下列题目。(出示课件或小黑板2。)在课文中画出恒星的特点。①恒星是一个什么样的星体?②文中运用了哪些说明方法来说明的?请举例分析。明确:(句式为:我认为哪一句话运用了什么说明方法,它说明了什么。)(2)小组代表交流发言。明确:(①自身会发光发热的星体。②引导学生分析,学会分析说明方法的作用。)五、梳理巩固学生讨论没解决的问题,并谈谈收获。(不必面面俱到,也不必只限于一个方面,只要学生能说出某些方面就应给予肯定。)六、拓展训练(如果有时问可在课堂上进行,如没有时间可不必进行。)做《新课标作业设计》中“阅读理解”的第二部分。七、布置作业做《新课标作业设计》中的“迁移延伸”部分。板书设计宇宙里有些什么郑文光说明对象特点说明顺序说明方法恒星 辽阔无边的近作比较形象星云 运动发展的 列数字 准确宇宙|银河系 丰富多彩的 打比方 生动恒星系 可以认识和征服的 远宇宙里有你能想到的所有东西!你是宇宙的一部分 所以 你想的东西都不可能出于宇宙之外!
||||点击排行地球上的王家庄【毕飞宇】及赏析
地球上的王家庄
作者:毕飞宇
我还是更喜欢鸭子,它们一共有八十六只。队长把这些鸭子统统交给了我。队长强调说:“八十六,你数好了,只许多,不许少。”我没法数。并不是我不识数,如果有时间,我可以从一数到一千。但是我数不清这群鸭子,它们不停地动,没有一只鸭子肯老老实实地呆上一分钟。我数过一次,八十六只鸭子被我数到了一百零二。数字是不可靠的,数字是死的,但鸭子是活的。所以数字永远大于鸭子。
  每天天一亮我就要来放鸭子。我把八十六只也可能是一百零二只鸭子赶到河里,再沿河赶到乌金荡。乌金荡是一个好地方,它就在我们村子的最东边,那是一片特别阔大的水面,可是水很浅,水底下长满了水韭菜。因为水浅,乌金荡的水面波澜不惊,水韭菜长长的叶子安安静静地竖在那儿,一条一条的,借助于水的浮力亭亭玉立。水下没有风,风不吹,所以草不动。
  水下的世界是鸭子的天堂。水底下有数不清的草虾、罗汉鱼。那都是一览无余的。鸭子们一到乌金荡就迫不及待了,它们的屁股对着天,脖子伸得很长,全力以赴,在水的下面狼吞虎咽。为什么鸭子要长一只长长的脖子?原因就在这里。鱼就没有脖子,螃蟹没有,虾也没有。水底下的动物没有一样用得着脖子,张着嘴就可以了。最绝对的例子要数河蚌,它们的身体就是一张嘴,上嘴唇、下嘴唇、舌头,没了。水下的世界是一个饭来张口的世界。
  乌金荡同样也是我的天堂。我划着一条小舢板,滑行在水面上。水的上面有一个完整的世界。无聊的时候我会像鸭子一样,一个猛子扎到水的下面去,睁开眼睛,在水韭菜的中间鱼翔浅底。那个世界是水做的,空气一样清澈,空气一样透明。我们在空气中呼吸,而那些鱼在水中呼吸,它们吸进去的是水,呼出来的同样是水。不过有一点是不一样的,如果我们哭了,我们的悲伤会变成泪水,顺着我们的脸颊向下流淌。可是鱼虾们不一样,它们的泪水是一串又一串的气泡,由下往上,在水平面上变成一个又一个水花。当我停留于水面上的时候,我觉得我漂浮在遥不可及的高空。我是一只光秃秃的鸟,我还是一朵皮包骨头的云。
  我已经八周岁了。按理说我不应当在这个时候放鸭子。我应当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们讲刘胡兰的故事、雷锋的故事。可是我不能。我要等到十周岁才能走进学校。我们公社有规定,孩子们十岁上学,十五岁毕业,一毕业就是一个壮劳力。公社的书记说了,学制“缩短”了,教育“革命”了。革命是不能拖的,要快,最好比铡刀还要快。“咔嚓”一下就见分晓。
  但是父亲对黑夜的兴趣越来越浓了。父亲每天都在等待,他在等待天黑。那些日子父亲突然迷上宇宙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喜欢黑咕隆咚地和那些远方的星星们呆在一起。父亲站在田埂上,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书,那本《宇宙里有些什么》是他前些日子从县城里带回来的。整个晚上父亲都要仰着他的脖子,独自面对那些星空。看到要紧的地方,父亲便低下脑袋,打开手电,翻几页书,父亲的举动充满了神秘性,他的行动使我相信,宇宙只存在于夜间。天一亮,东方红、太阳升,这时候宇宙其实就没了。只剩下满世界的猪与猪,狗与狗,人与人。父亲是一个寡言的人。我很难听到他说起一个完整的句子。父亲说得最多的只有两句话,“是”,或者“不是”。对父亲来说,他需要回答的其实也只有两个问题,是,或者不是。其余的时间他都沉默。父亲在沉默的夏夜迷恋上了宇宙,可能也就是那些星星。星空浩瀚无边,满天的星光却没有能够照亮大地。它们是银灰色的,熠熠生辉,宇宙却还是一片漆黑。我从来不认为那些星星是有用的。即使有少数的几颗稍微偏红,可我坚持它们百无一用。宇宙只是太阳,在太阳前面,宇宙永远是附带的,次要的,黑灯瞎火的。
  父亲在夜里把眼睛睁得很大,一到了白天,父亲全蔫了。除了吃饭,他的嘴巴永远紧闭着。当然,还有吸烟。父亲吸的是烟锅。父亲光着背脊蹲在田埂上吸旱烟的时候,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庄稼人了。然而,父亲偶尔也会吸一根纸烟。父亲吸纸烟的时候十分陌生,反而更像他自己。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天井里,翘着腿,指头又长又白,纸烟被他的指头夹在中间,安安静静地冒着蓝烟,烟雾散开了,缭绕在他的额头上方。父亲的手真是一个奇迹,晒不黑,透过皮肤我可以看见天蓝色的血管。父亲全身的皮肤都是黑乎乎的。然而,他手上的皮肤拒绝了阳光。相同的状况还有他的屁股。父亲在洗澡的时候,他的屁股是那样地醒目,呈现出裤衩的模样,白而发亮,傲岸得很,洋溢出一种冥顽不化的气质。父亲的身上永远有两块异己的部分,手还有屁股。父亲的眼睛在白天蔫得很,偶尔睁大了,那也是白的多,黑的少。北京的一位女诗人有一首诗,她说:“黑夜给了你一双黑色的眼睛,你却用它来翻白眼。”我觉得女诗人说得好。我有一千个理由相信,她描述的是我的父亲。
  父亲从县城还带回了《宇宙里有些什么》,同时还带回了一张《世界地图》。世界地图被父亲贴在堂屋的山墙上。谁也没有料到,这张《世界地图》在王家庄闹起了相当大的动静。大约在吃过晚饭之后,我的家里挤满了人,主要是年轻人,一起看世界来了。人们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识:世界是沿着“中国”这个中心辐射开去的,宛如一个面疙瘩,有人用擀面杖把它压扁了,它只能花花绿绿地向四周延伸,由此派生出七个大洲,四个大洋。中国对世界所做出的贡献,《世界地图》上已经是一览无遗。
  《世界地图》同时修正了我们关于世界的一个错误看法。关于世界,王家庄的人们一直认为,世界是一个正方形的平面,以王家庄作为中心,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纵情延伸。现在看起来不对。世界的开阔程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知,也不呈正方,而是椭圆形的。地图上左右两侧的巨大括弧彻底说明了这个问题。
  看完了地图我们就一起离开了我的家。我们来到了大队部的门口,按照年龄段,很自然地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小组。我们开始讨论。概括起来说有这样的几点:第一,世界究竟有多大?到底有几个王家庄大?地图上什么都有,甚至连美帝、苏修都有,为什么反而没有我们王家庄?王家庄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家庄在哪儿,地图它凭什么忽视了我们?这个问题我们完全有必要向大队的党支部反映一下。第二,这一点是王爱国提出来的,王爱国说,如果我们像挖井那样不停地往下挖,不停地挖,我们会挖到什么地方去呢?世界一定有一个基础,这个是肯定的。可它在哪里呢?是什么托起了我们?是什么支撑了我们?如果支撑我们的那个东西没有了,我们会掉到什么地方去?这个问题吸引了所有的人。人们聚拢在一起,显然,开始担忧了。我们不能不对这个问题表示我们深切的关注。当然,答案是没有的。因为没有答案,我们的脸庞才格外地凝重,可以说暮色苍茫。还是王爱国首先打破了沉默,提出了一个更令人害怕的问题。第三,如果我们出门,一直往前走,一定会走到世界的尽头,白天还好,万一是夜里,一脚下去,我们肯定会掉进无底的深渊。那个深渊无疑是一个无底洞,这就是说,我们掉下去之后,既不会被摔死,也不会被淹死,我们只能不停地坠落,一直坠落,永远坠落。王爱国的话深深吸引了我们,我们感受到了恐惧,无边的恐惧,无尽无止的恐惧。因为恐惧,我们紧紧地挨在一起。但是,王爱国的话立即受到了质疑。王爱贫马上说,这是不可能的。王爱贫说,他看地图看得非常仔细,世界的尽头并不是在陆地,只不过是海洋,并没有路,我们是不会走到那里去的。王爱贫补充说,地图上清清楚楚,世界的左边是大西洋,右边也是大西洋,我们怎么能走到大西洋里去呢?
  王爱贫言之有理。听了他的话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存感激。然而,王爱国立即反驳了。王爱国说,假如我们坐的是船呢?王爱国的话又把我们甩进了无底的深渊。形势相当严峻,可以说危在旦夕。是啊,假如我们坐的是船呢。假如我们坐的是船,永远坠落的将不只是我们,还得加上一条小舢板。这个损失将是无法弥补的。我们几个岁数小的一起低下了脑袋。说实话,我们已经不敢再听了。就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还是王爱贫挺身而出了。王爱贫没有正面反击王爱国,而是直接给了我们一个结论:“这是不可能的!”王爱国说:“为什么不可能?”王爱贫笑了笑,说:“如果船掉下去了,那么请问,满世界的水都淌到了哪里?”
  我们看了看身后的鲤鱼河。水依然在河里,并没有插上翅膀,并没有咆哮而去,安静得像一口井。我们看到了希望,心安理得。我们坚信,有水在,就有我们在。王爱贫挽救了我们,同时挽救全世界:我们都一起看着王爱贫,心中充满爱戴与崇敬。他为这个世界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或者说,我还是有疑问,在大西洋的边缘,满世界的水怎么就没有淌走呢?究竟是什么力量维护了大西洋?我突然想起了《世界地图》。可以肯定,世界最初的形状一定还是正正方方的,大西洋的边沿原来肯定是直线。地图上巨大的外弧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是被海水撑的,像一张弓,弯过来了,充满了张力,充满了崩溃的危险性。然而,它终究没有崩溃。这是一种奇异的力量,不可思议的力量,我们不敢承认的力量。然而,是一种存在的力量。
  我们完全可以设想,大西洋的边沿一旦决口了,海水会像天上的流星,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水都是手拉手的,它们只认识缺口,满世界的水都会被缺口吸光,我们王家庄鲤鱼河的水也会奔涌而去。到那时,神秘的河床无疑会袒露在我们的面前,河床上到处都是水草、鱼虾、蟹、河蚌、黄鳝、船、鸭子,也许我们家的码头上还会出现我去年掉进河里的五分钱的硬币。可是,五分钱能把满世界的水重新买回来么?用不了两天这个世界就臭气熏天了。我傻在那里,我的心像夏夜里的宇宙,一颗星就是一个窟窿。
  我没有回家,直接找到了我的父亲。我要在父亲那里找到安全,找到答案。父亲站在田埂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手电,仰着头,一心没有二用。满天的星光,交相辉映,全世界只剩下我和我的父亲。我说:“爸爸。”父亲没有理我。过了好半天,父亲说:“我们来看看大熊座。这是摇光,这是开阳,依次是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北斗七星就是官们。儿子,我们现在沿着天璇和天枢五倍远的距离,喏,这个,最亮的一颗”,父亲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他手里的手电,夜空立即出现了一根笔直的光柱,银灰色的,消失在遥不可及的宇宙边缘。父亲说:“看见了吗?这就是北斗。”我看不见。我没有耐心关心这个问题。我说:“王家庄到底在哪儿?”父亲说:“我们在地球上。地球也是宇宙里的一颗星。”我仰起头,看着夜空。我一定要从宇宙中找到地球,看地球在哪里闪烁。我从父亲的手上接过手电,到处照,到处找。星光灿烂,但没有一处是手电的反光。没有了反光,手电也就彻底失去了意义。我急了,说:“地球在哪里?”父亲笑了。父亲的笑声里有难得的幸福,像星星的光芒。有一点柔弱,有一点勉强。父亲摸了摸我的头,说:“回去睡吧。”我说:“地球在哪里?”父亲说:“地球是不能用眼睛去找的,要用你的脚。”父亲对着漆黑的四周看了几眼,用手掸了掸身边的萤火虫,犹豫了半天,说:“我们不说地球上的事。”我把手电塞到父亲的手上,掉头就走。走到很远的地方,对着父亲的方向我大骂了一声:“都说你是神经病!”
  我坐在小舢板上,八十六只也可能是一百零二只鸭子围绕在我的四周,它们全力以赴地吃,全力以赴地喝。它们完全不能理会我内心的担忧。万里无云,宇宙已经没有了,天上只有一颗太阳。乌金荡的水把天上的阳光反弹回来了,照耀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上布满了水锈,水锈是黑色的,闪闪烁烁。然而,这丝毫不能说明我的内心通体透亮。乌金荡里只有我,以及我的八十六只也可能是一百零二只鸭子。我承认我有点恐惧。因为我在水里,我在船上。我非常担心乌金荡的水流动起来,我担心它们向着远方不要命地呼啸。对于水,我是知道的,它们一旦流动起来了,眨眼的工夫就会变成一条滑溜溜的黄鳝,你怎么用力都抓不住它们。最后,你只能看着它们远去,两手空空。
  这一切都是《世界地图》闹的。可是我不打算抱怨《世界地图》什么。即使没有那张该死的地图,世界该是什么样一定还是什么样。危险的确是存在的。我甚至恨起了我的父亲,人间的麻烦是如此巨大,你不问不管,你去操宇宙的那份心做什么?北斗星再亮也只是夜空的一块疤,它永远不可能变成集体的财产,永远不可能变成第八十七只或第一百零三只鸭子。甚至不可能变成第八十七只或第一百零三粒芝麻。
  然而,危险在任何时候都是有诱惑力的。它使我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想象。我的思绪沿着乌金荡的水面疯狂地向前逼近,风驰电掣,一直来到了大西洋。大西洋很大,比乌金荡和大纵湖还要大,突然,海水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笔直地俯冲下去。这时候你当然渴望变成一只鸟,你沿着大西洋的剖面,也就是世界的边沿垂直而下,你看见了带鱼、梭子蟹、海豚、剑吻鲨、乌贼、海鳗,它们在大西洋的深处很自得地沉浮。它们游弋在世界的边缘,企图冲出来。可是,世界的边沿挡住了它们,冲进来的鱼“铛”地一下,被反弹回去了,就像教室里的麻雀被玻璃反弹回去一样。基于此,我发现,世界的边沿一定是被一种类似于玻璃的物质固定住的。这种物质像玻璃一样透明,玻璃一样密不透风。可以肯定,这种物质是冰。是冰挡住了海水的出路。是冰保持了世界的稳固格局。
  我拿起竹篙,一把拍在了水面上。水面上“啪”的一声,鸭子们伸长了脖子,拼命地向前逃。我要带上我的鸭子,一起到世界的边缘走一走,看一看。
  我把鸭子赶出乌金荡,来到了大纵湖。大纵湖一望无际,我坚信,穿过大纵湖,只要再越过太平洋,我就可以抵达大西洋了。
  我没有能够穿越大纵湖。事实上,进入大纵湖不久我就彻底迷失了方向。我满怀斗志,满怀激情,就是找不到方向:望着茫茫的湖水,我喘着粗气,斗志与激情一落千丈。
  我是第二天上午被两位社员用另外一条小舢板拖回来的。鸭子没有了。这一次不成功的探险损失惨重,它使我们第二生产队永远失去了八十六只也可能是一百零二只鸭子。两位社员没有把我交给我的父亲,直接把我交给了队长。队长伸出一只手,提起我的耳朵,把我拽到了大队部。大队书记在那儿,父亲也在那儿。父亲无比谦卑,正在给所有的人敬烟,给所有的人点烟。父亲一看见我立即走了上来,厉声问:“鸭子呢?”我用力睁开眼,说:“掉下去了。”父亲看了看队长,又看了看大队支书,大声说:“掉到哪里去了?”我说:“掉下去了,还在往下掉。”父亲仔细望着我,摸了摸我的脑门。父亲的手很白,冰凉的。父亲掴了我一个大嘴巴。我在倒地的同时就睡着了。听村子里的人说,倒地之后我的父亲还在我的身上踢了一脚,告诉大队支书说我有神经病。后来王家庄的人一直喊我神经病。“神经病”从此成了我的名字。我非常高兴。它至少说明了一点,我八岁的那一年就和我的父亲平起平坐了。
超越伤痕的“伤痕”回顾
作者:施津菊
《地球上的王家庄》在叙述视角和审美境界上不仅显示了作者与他当时的《青衣》《玉米》等中篇不同的追求,使之更具短篇的诗性;也超越了当代文学对那段历史记忆的伤痕抚慰和政治反思的思维模式,用乡野民间质朴自然的方式,表达了人对形而上的精神家园的永恒渴望与执著追求。可以这样说,小说在尝试建立一种摆脱当代文学意识形态化的历史想象与叙事景深,朝着更具人性普遍价值追问的方向衍进。当然文学也没有必要完全摆脱历史视景,因而,从故事的整体架构,尤其是小说结尾,我们依然能明显感觉到那个时代的背影并具有历史的在场感。
  毕飞宇(1964-)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从事小说创作,90年代《哺乳期的女人》等作品为他赢得声誉,新世纪进一步发力,中篇小说《青衣》以及系列中篇《玉米》《玉秀》《玉秧》都引起了学界和读者的良好反响,长篇小说《平原》也受到好评。他的作品多次获得鲁迅文学奖、冯牧文学奖、中国小说学会奖,还改编为电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电视剧《青衣》。他对当代农村有着独具只眼的观照,尤其擅长表现女性的悲剧命运与复杂隐秘的心灵世界。在当代中青年作家中,毕飞宇是有着骄人成就的。
  2002年《上海文学》发表的短篇小说《地球上的王家庄》,是毕飞宇创作中又一别开生面之作,被中国小说学会的小说排行榜列为当年短篇的榜首。
  小说以一个八岁的蒙昧未开的牧童视角和童真的眼睛带领我们走进了20世纪70年代中国大地上有个叫做王家庄的地方。只是,这个牧童是在水面上放牧鸭子而非草地上的牛羊。他眼里的世界简单纯净,一群数也数不清的鸭子、一条小河,还有一片水面“特别阔大”的乌金荡。他的日子也由宁静的水面、碧绿的水草、欢实的鸭子以及草虾游鱼组成,王家庄在那孩童的心目中原本是有着天堂般的宁静。然而,幼小童稚的心灵,并不满足于这种宁静,已经在渴望了解世界上那太多的未知了。在那段特殊的岁月里,这种渴望依然是不可压抑的人之天性。而在当时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的速成式的教育体制和文化背景下,刘胡兰、雷锋的故事已经像随风飘散的种子播撒到了“我”懵懂颟顸的小小灵魂里。小说到此都一直氤氲在一种田园牧歌式的轻描淡写之中,那个历史时代的疯狂与斗争的激烈氛围都被滤去了,这也为后来王家庄年轻人的精神探索做了含蓄自然的铺垫。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的风雷激荡,王家庄之于“我”,仍然是水乡牧鸭式的天堂。而这天堂里的不和谐因素,居然是父亲。父亲似乎不属于王家庄,他永远也晒不黑的双手和屁股便是标志,这也就注定了他是孤独的异乡者;正如他儿子所说,人间的麻烦是如此巨大,他不问不管,却去操宇宙的那份心,而面对现实的沉默、白眼和对黑夜之中宇宙星空的迷恋,又使他完全不附和那个时代激励人们“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的革命潮流,而显得乖戾并成为异端。更甚的是,父亲带回家并挂在山墙上的那张世界地图。可谓一图就激起了王家庄年轻人心底的千层浪。他们那诸多的问题如果单纯地从科普知识的角度看,即使是上个世纪70年代,也已经有了《十万个为什么》,或者是父亲手中的《宇宙里有些什么》,只要有一套这样的书在手,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找到答案,但地球上的王家庄就是没有。所以才自然而然地引发出那些让他们一度恐慌不得安宁的问题。
  仔细想想困扰王家庄的年轻人的那些问题,就像世界“到底有几个王家庄大”这样的疑问,似乎太形而下了,恐怕只有王家庄的人才会这么小儿科。当然,在知识和文明遭到践踏和封杀的年代,只要是从来没有见过家乡之外的世界的人,不管是李家庄或赵家庄的人,都可能也只会用那样的眼光衡量和思考外面的天地。虽然每一个人眼中的自身和世界都可能是不一样的,但人对自身和世界的思考却又有着共通之处。小说的自然巧妙之处也就在于借一张世界地图表达了人类心灵共性中的一部分——即使是那个渺小的在世界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王家庄,即使是处于那个特定的“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蛮荒岁月,即使是在那个意识形态的灌输替代了科学知识传播的政治高压年代,也仍然没能泯灭王家庄的年轻人、包括蒙昧无知的“我”,对自身、对世界的求知渴望和对未知世界以及世界尽头怀有恐惧的自然天性。固然,古今中外有无数的仁人志士文化精英科学家在前仆后继地探索着人的自身,考古学、历史学、文化人类学、心理学、医学、社会学、化学、物理学、天文学、宇宙航天等等的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都在从不同的路径用不同的方法在不断地揭开人的秘密、探索世界的奥秘和通向宇宙的道路。他们的探索专业精深令人敬佩,而王家庄的年轻人在那个年代用那种幼稚的热情和那种率真的口吻所表达的疑惑与恐惧,说到底其实和历来的科学文化精英们所做的努力方向是一致的,只是路径和方式大相径庭而已。哲学家在问“我是谁”,文学家在想“我在哪儿”,现代思想家感叹人是“大地上的异乡者”,而王家庄的人则愤慨地说:“王家庄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家庄在哪儿,地图它凭什么忽视了我们?”对此,谁能说王家庄的人所表达的不是对自身存在的关注和对世界疑问的探求呢。
  对于现存的价值与人的存在,历来属于人对形而上的哲思层面之最。王家庄的年轻农民当然不懂哲学,甚至他们对世界地图和整个地球的理解都带有盲人摸象的性质,所以,他们的表达是“如果我们像挖井那样不停地往下挖,不停地挖,我们会挖到什么地方去呢?”由此便引出了终极与存在之间或关系密切或无关紧要的疑问:“世界一定有一个基础……可它在哪里呢?是什么托起了我们?是什么支撑了我们?”这些问题均出自一张世界地图引发王家庄农民的思考,似乎很能够传达那个时代的一些什么,因为知识的匮乏,他们的担忧很有些无师自通又自作聪明,也很有些杞人忧天的味道。然而,那些问题仅仅只是对掘井式的穿透地球之后人便无处着落的忧患吗?当然可以简单地这么认为,它就是那个年龄段的那些人在那个年代的思维方式和忧患意识的自然流露,同时,它又远远超越了王家庄那个具体的文化生态和人文环境,它实在是任何时代任何民族中的那些爱想事的人都可能会想一想的问题,甚至,它是摆在任何一个社会化文明化的个体或群体面前的一种难以回避也无可逃脱的价值选择与终极取向。是什么托起和支撑着眼前的这个世界,难道仅仅是地球和包围着地球的大气层?从地理课本上的常识角度看,这么说当然没错,但还有更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就是传统、文化、现存的伦理规范、社会观念、价值体系等厚重的文明系统。这才是人有别于动物并人之为人的关键所在。王家庄的年轻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支撑我们的那个东西没有了,我们会掉到什么地方去?”这个问题好像幼稚得可笑,当然掉不到地球的外面,肯定还在地球上。同时,这个问题又极为深刻,我们的肉身依然还在地球上,但没有了心灵的支撑,便失去了精神的家园,“大地上的异乡者”,就是人们掉进那个“什么地方”之后的状态——永远漂泊和流浪在寻找家园的路途上,但注定永远无家可归,灵魂备受煎熬永无宁日。这是怎样的虚空和疼痛。还好,虽然王家庄的人也承受了那个时代的历史之痛,但至少,地球上还有个王家庄包容了他们在那个时代的一切蒙昧与狂妄,至少,那时的他们还可以在自己的家园里继续他们切身而又空灵的思考和争论。
“如果我们出门,一直往前走,一定会走到世界的尽头,白天还好,万一是夜里,一脚下去,我们肯定会掉进无底的深渊……这就是说,我们掉下去之后,既不会被摔死,也不会被淹死,我们只能是不停地坠落,一直坠落,永远坠落。”面对一张把地球一分为二的世界平面地图,按照王家庄青年农民的思维逻辑来看,确实总有一刻会走到地图边缘那条清晰而果断的弧线上,抑或,在暗夜里真是一不当心便会跨过那条弧线,而那条弧线之外,在地图上的标志确实既不是陆地,也不是海洋,那又会是什么?在王家庄的年轻人看来那就是无底的深渊了。既然是深渊,人就只有一种状态——坠落。由一张地图生发出对世界尽头的想象和恐惧也就可以理解了。
&其实,地图上的那条弧线以及世界尽头的想象,不仅在王家庄人的心中,也在所有的人心中暗藏着另一层更为深层和隐秘的恐惧。那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当生命跨越过那条可以感知的弧线——生之后,生命进入了怎样的状态呢?已经死了,不能再死,所以,“不会被摔死,也不会被淹死”,而生命的单程性注定也不能再生,那么,已死的状态便成为人们想象中的一个莫大的虚空和巨大的黑洞。基督徒们有天堂的彼岸,穆斯林们有真主安拉的拯救,凡是有宗教信仰的人,宗教会给灵魂一个死后的安放,而那个时代的王家庄的年轻人是无神论者,他们什么都没有。深渊中的坠落便是他们的认定,所以,他们必得承受“无边的恐惧,无尽无止的恐惧”。同时也因为是无神论,唯物的客观存在又安抚了他们内心无助的忧惧,让他们能够很快地回到眼前的真实存在。但这也已经让他们真实地体验了一次灵魂的历险和精神的探索,他们的争论和恐惧让他们明白了世界之中确实存在那种
“奇异的力量,不可思议的力量”。其实,这种未知的力量不仅存在于王家庄之外的世界,也还历来就暗藏于人们的心灵深处。正因为如此,八岁的“我”,在经历了这次心灵历险之后,想用自己的脚和眼睛去寻找答案:“我要带上我的鸭子,一起到世界的边缘走一走,看一看。”一个八岁的村童,划一条小舢板,赶着一群自己都数不清的鸭子,去寻找世界的边缘,去做当年哥伦布式的探险壮举,这是何等的壮怀激烈,何等的浪漫执著,又是何等的稚嫩可爱,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以上是这篇小说叙述的意义层面之一,它用人物简单幼稚的方式、直白的语言和朴素的动机,生动地传达出人们探索世界奥秘的本能渴望和对生命与世界终极的深刻追问,而这又是不论任何时代中的任何环境,或任何种族中的任何个体,都可能以他自己特有的方式自然流露的天性使然。
  小说的另一意义层面,就是父与子之间的那种神似。尽管小说在结尾之前有几处都流露过“我”对父亲的不理解甚至是不屑,但不论是先天遗传基因的神秘选择,还是后天习得的情感趋向,在一个小男孩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在“我”
产生了心理危机的时候,还是“要在父亲那里找到安全,找到答案”,“我”的历险不能不说与父亲的暗示有关,父亲在黑夜里用他的眼睛去探索宇宙的奥秘,而“我”则像父亲说的“要用你的脚”去寻找世界的终极。“我”骂过父亲神经病,是在那一刻确实觉得父亲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是神经病,而王家庄的人叫“我”神经病,则是认同了父亲对“我”为寻找世界尽头而丢了鸭子的评价。在王家庄的人们眼里,我们是一对神经病父子,都属于异类。试想一下,在20世纪70年代处于文化沙漠的王家庄,这对父子以其对世界和宇宙幼稚但执著的探索行为而有别于周围的人们,获此殊荣,当然也就不足为奇。
  小说的结尾既是历险故事的结局,在那个时代也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同时也从叙述的技巧,回应了前面对父亲的铺垫,完成了观照一个小男孩的成长中对父亲的天然依恋以及如何获得心理平衡的过程。这也是人性光芒中的一缕吧。
  《地球上的王家庄》采用的是儿童视角,实际上寄寓着作家自身的深沉思考。小说反映了父子两代在那个失去精神家园年代的迷惘与寻觅,是超越了“伤痕”的对伤痕年代的回顾,因而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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