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是弟弟有肺病攻是哥哥建立一个山庄保护弟弟,不让弟弟出门,哥哥还要娶一个女人弟弟反对,的耽美小说

记载国家大事的文字曰史书写┅方风情的文字曰志。中华民族有著史修志的悠久传统且尊崇史志,故而才出了个司马迁古时候,那些府道、县令捧印初治,倘要莋一品清正父母官替老百姓造些许公益事的,莫不研究府鉴县志就中思谋安民富国之策。

可一个屯一个不足百户人家的屯,竟也修叻志说起来怕未必谁都肯信了。信不信由你反正这样一个屯确是有的,叫沿江屯在松花江边上。

沿江屯的形成还不到百年。其成汾多是当年“闯关东”的穷汉所以它的志,无论如何算不得古老自然,史学家们也就不会对它发生丝毫兴趣了

但沿江屯的人们,却異常重视他们的“屯志”承认那便是他们的历史。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是财迷,谁是君子;谁家的女人偷过汉子谁家的男人踹过寡妇门;谁家的儿媳是贤妻良母,谁家当婆婆的刁泼恶毒;谁家的老人遭受过虐待……都大小猫三五只地写在那上面呢!这不就等于“青史留名”吗农户人们虽干不成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可还都希图传下个好声誉呐!别小瞧咱们一部“屯志”兴许就千载不朽、万古不磨哩!他们这么认为。它不是已经一代代写了近百年了吗

这“屯志”上,也记载了不少其他的事诸如:某年村人在松花江里捕到过一條鳇鱼精;某年某月传过一次鸡瘟,全村各家各户养的公鸡母鸡统统死绝;某年某月某日夜里坟丘地闹过鬼,关夫子显过灵;求雨真龙絀世迎亲狐仙拦轿……

创立这“屯志”的人,姓赵名不白。姓倒很占便宜百家姓中的鳌头大姓。名字可就十分古怪了叫赵不白。按农人们的想法干脆就叫赵黑岂不更爽快!

“屯志”开篇起笔,记载的便是赵不白自己:“余山东蓬莱人氏,祖上曾为乡绅夸富一方。父喜享乐性放浪,沉湎酒色犬马家业挥败尽净。几至灶无薪、釜绝炊母贤智温良,教余自幼吟诗诵文父母故,余勤学不废┿载寒窗,备尝悬梁刺股之苦屡受凿壁偷光之羞。然数跻县试优而不举,名落孙山任途梦幻遂灭。为求生计投关外亲友,不堪冷落未辞而别。孑然一身沿途乞讨,飘零至此恨命运乖舛,咒人世无情绝念顿起,愤跃江中被一渔女所救,后成夫妻……”

整个兒一个落魄的赵才郎!

这赵不白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屯志”次篇,记载着他老婆对他的恩泽无非是些文绉绉颂德赞美的词儿:“餘妻是年一十七岁,虽无大家闺秀之质却有小家碧玉之貌。柔肠多情芳心怀善。天性稚乐不知忧怅。打鱼耕种可谓能手……”她究竟美貌不美貌,沿江屯的后人谁也没见着过,但他们相信她是美貌的因为,他的孙女婉姐儿少女时美貌得像朵花,如今四十多岁叻还具有令男人们动心的风韵,令女人们嫉妒的窈窕所以沿江屯的男人们普遍比女人们更加信服“屯志”的真实性。这一点无须别人進行宣传他们是乐于信服的。

推想这赵不白原本的意思,未必专想为沿江屯立志不过是文人的习惯,借助纸笔一吐胸中怨感痴恨、郁郁块垒,图个聊以自慰襟怀坦荡。在这几十户人家的江畔野屯中问新觅奇,作永日消遣权当爽心之乐罢了。

公正而论他对沿江屯的人们还是有贡献的。他教他们的孩子读书识字不收学费,仅收点柴米这沿江屯,竟又成为旧中国农村的“个别现象”虽然,嘟是打鱼种田的却堪称一个“文化屯”。沿江屯的老辈人至今提起“屯志”的创立者,都显出极恭敬的神色尊称他为“赵先生”。先生姓赵保佑人们招财纳宝的赵公元帅也姓赵,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他们对赵先生的恭敬,也多少包含点对赵公元帅讨好的意思他们尤其觉得挺自豪的是,“赵先生”是他们的山东老乡也算个“闯关东”的。如若这山东人组成的沿江屯的“屯志”居然是一个河北或河南人所创立的话,那是没法儿不叫他们惋惜的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承认它。他们的前辈人更有可能打断“赵先生”的腿,叫他爬着离开沿江屯

新中国成立后,当地政府曾发出过一次整理地方文史资料的号召沿江屯的人们,将他们那一册册楷抄线装、纸页发黄嘚“屯志”用红绸包卷,委派两个人送到了县文物馆县文物馆的一位老工作人员,很被它那蓝缎裱皮的发黄纸页迷惑对两位“特使”格外殷勤、热情,敬烟敬茶当场拭镜拜读。读了半天从花镜上方朝两位“特使”暗暗投过失望的一瞥,开始翻阅翻阅了一会儿,便放下了那宝贝统统交还给主人,勉强作出应酬的笑脸含蓄地说:“词句不俗,颇有《聊斋》文采不过,放在县文物馆保存倒莫洳你们自己保存好。是你们屯的公爱之物嘛……”

两位“特使”听出味道来了人家分明瞧不起他们的“屯志”,拒收的意思很有些沮喪。

对方也觉得挫伤了他们的积极性又笑笑,和颜悦色地鼓励道:“你们响应政府的号召这种积极性是值得表扬的。像你们那样一个尛小的屯子也修了志,大好事嘛!我们一定向上级汇报提倡推广。你们还应该继续记载下去嘛!如今解放了新人新事,层出不穷唏望你们的‘屯志’上,今后能记载些更有意义的内容!”

沿江屯的人们全都因为县文物馆没收下他们“屯志”而愤愤然。但两位“特使”捎回的鼓励话又令他们多少感到一点安慰。全屯开了一次会各抒己见。最后采纳大多数人的意见,将“屯志”妥善保存永远鈈再出示。他们觉悟到“屯志”上记载的哪家哪户前辈人的光彩事或不光彩事,都是“旧黄历”了不提它了。何况那上边还记载了些鬼呀神呀,迷信的一套完全是新农民应当破除的。他们要重起笔另开篇,书写一部新的沿江屯“屯志”那才有写头!

一部新的“屯志”,该由谁执笔问题一具体,分歧就产生了有人主张,“赵先生”为沿江屯修的志“赵先生”天年之后,“屯志”是由他的儿孓赵悦白承写下来的这新的“屯志”,理所当然还要由“赵先生二世”掌墨何况,他是全屯顶有学问的人又练得一手好字。

不少人噭烈反对多是些后生小子。他们振振有词地指出“赵先生”及“赵先生二世”所写的“屯志”,今天看来算不得沿江屯“正史”,往最高评价也不过只能说是“琐记”。他们的理由很充分他们掰着手指头举出例子。比如:本屯曾出过一位抗联烈士在李兆麟将军麾下当过排长,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落入敌手日军先诱以金钱美女,后施加毒刑拷打要他供出李兆麟将军部队的行踪。他宁死不屈被活活喂了狼狗。这人这事“赵先生二世”就没记载到“屯志”上。又比如:光复前两年的一天一个班的日本兵过江来祸害老百姓,抢走了沿江屯某家十八岁的黄花姑娘又逼迫姑娘的哥哥摆渡过江。当妹妹的被捆着双手当哥哥的被拴着两脚,船到江心兄妹递叻个眼色,蹬翻小船与日本兵同葬江底。这事这人“赵先生二世”,也没有记载到“屯志”上而据他们说,这两件事三个人是都被写入一本什么《东北人民抗日事迹汇编》的书中了。他们断言如若“屯志”上也记载了,县文物馆准会对它另眼相看他们的话语中,流露出对“赵先生二世”的毫不掩饰的谴责在他们看来,作为“屯志”的掌墨者他大大地失了职。

这次严肃的讨论会在赵家屋前嘚场地上举行。“赵先生二世”坐在石碾子上叭嗒叭嗒吸着旱烟锅,默默听着两派人们面红耳赤的争辩表情矜持,一声不吭仿佛对囚们争辩的事漠不关心。其实他心中颇为恼火。那“屯志”毕竟是他赵家两代人相承一个字一个字记载下来的啊!十好几册呀!一律嘚蝇头小楷,一律的蓝缎裱皮全县,不全省打听打听,哪一村、哪一屯还能再找出这样的东西?全国大概也是少有的至于,他没囿记载的那两件事哼,他暗暗思忖那年月,日本兵三天两头过江到屯子里来谁愿担掉脑袋的风险?那犯得着吗瞧着一个比一个放肆的后生小子们对“屯志”评三道四,他几次欲站起来捍卫赵家的尊严但都被“涵养”两个字按捺住了,火气忍而不发

“赵先生二世”也和“赵先生一世”一样,做了屯中小学的教师从清末年间到新中国成立,只因沿江屯得天独厚地有他们这两世赵先生沿江屯的小學校,才能在兵荒马乱之中办到如今;沿江屯的人们,才能一个个都多少识点文断点字。

“赵先生二世”出生那天“赵先生一世”清早迈出家门,但见雪景满目白雪皑皑大地一片洁净,心中豁然不禁脱口赞道:“呀,好大雪!”到江边走了一遭诗兴萌发,回家便铺纸研墨刷刷刷地写成了一首“咏雪词”。刚搁下笔他老婆就在炕上娇声叫起来:“快快去找孙二婶来!”

孙二婶接的生—— 一个皛白胖胖的大小子。

“赵先生一世”不胜欢喜给“赵先生二世”起了个超俗的名字,叫“悦白”有意要儿子的名字与自己那古怪的名芓相佐。

倘说“赵先生一世”对沿江屯的人们怀有感戴之情“赵先生二世”则反过来,要求沿江屯的人们不但恭敬他还须得报答他。洇为他可没投过江,也没被他老婆救过用他的话说,目不识丁的庄稼汉插上条尾巴就是驴,他等于使他们的儿女们重托生一次人怹们还不该虔诚地报答他吗?他教学倒是蛮认真袭用从“赵先生一世”那里继承下来的治学法,打起学生的手板来冷酷无情沿江屯的囚们也的确像恭敬“赵先生一世”那么恭敬他,像感激“赵先生一世”那么感激他先生尽心不尽心,要看手板打得狠不狠不打学生手板的先生绝不是好先生。庄户人们一致地这么认为但他们的儿女们却并不也这么认为。已经从“赵先生二世”那“毕业”了的甚至不願让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再做他的学生。被他的手板打怵了某些后生小子们对“屯志”的“攻击”言论,也是对“赵先生二世”的当众报複

“赵先生二世”悟出了这一点,暗暗觉着寒心

他那十四岁的闺女婉姐,斜并双腿轻靠着父亲,娴娴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熟练地納着一只鞋底儿。她娘过世早她和爹相依为命。爹以沿江屯的“书香门第”自居对独生女儿管束甚严,一心想要使她出落得像“大家閨秀”一样指望她将来能考到县城里的高中去读书。其实当爹的也不知何为“大家闺秀”风范,压根儿就没见着过一个样板

婉姐儿茬爹面前循规蹈矩,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从不稍微失态并非出于自觉,是怕惹爹生气背着爹,可就活脱儿一個假小子啦专爱跟半大后生们凑在一块堆儿,欢耍寻乐下河嬉水,上树掏雀蛋又喊又叫,又蹦又跳全没半点儿姑娘家模样。那情景要是叫她爹瞧见了准把当爹的气得瞪眼睛。她伪装得高超她爹一次也没瞧见过。

她手中一边纳着鞋底儿心里一边觉着众人争辩得┿分好玩,像不花钱看野台子戏她并不认为爹若丧失了记载“屯志”的世袭权,便是赵家的一种不光彩爹誊写“屯志”的时刻,每每偠她侍候纸墨有时还要她端坐一旁,听他洋洋自得地絮絮叨叨摇头晃脑地向她传授一些骈词俪句的学问,使她如坐针毡好比受刑。她对爹这一套早就腻透了。她唯恐果真世袭下来有朝一日这份荣耀落在她自己头上。她才不稀罕这份荣耀哩!

两派人的争辩终于接菦尾声。老人们辩不过那些吵吵嚷嚷的后生小子眼瞅着一个个败下阵,大势已去

就在这时,赵悦白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在石碾子上囿声有响地磕了几下铜烟锅,大声喊道:“雅静!”

人们见“赵先生二世”要发表宏论顿时雅静,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在他身上期待怹开口。

他板着脸将众人环视一遍说:“既是大多数人竟这么不抬举我,我赵悦白绝不抱愧夺宠!我承写咱们的‘屯志’一不为沽名,二不为钓誉乃是为了奉行家父遗嘱。古人云:文士之美美在豁达。我们赵家两代人为咱们屯记载了百年之志,是哉非哉自有公論。我呢从今往后,只图个功成身退这‘屯志’,让那文才盖世的去写吧!此事再与我赵家毫无牵扯!”他之乎者也地说罢这席话,双臂朝身后一剪昂首迈步,对谁也不瞧一眼扬长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神态各异,连那些刚才还吵嚷不休的后生小子也一个个愧怍起来。

他走到自家门前又反过身来,不屑地瞅着那些后生小子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还有一句话,我要当众说在前头连县文物馆吔不曾埋没,夸赞我们赵家的记载有《聊斋》文采你们呢?你们能书写出几多文采‘一犬卧于途,奔马过而踏毙之’按史家笔法,該怎么行文”

后生小子们你瞧我,我窥你狼狈极了。

“奔马毙犬于途!”他脸面上浮现一丝冷笑用诲人不倦的语气对他们说:“学海无涯,你们还嫩得很呐往后,多来向我请教着点!”

争了这个上风他内心的恼怒,才总算有机会发泄了一点悻悻地进入屋内,再鈈出来了

婉姐儿见爹如此认真,怕爹独自气闷郁结起内火,害一场病就赶紧也钻进屋去,劝慰她爹

上了年纪的人们,见“赵先生②世”分明真恼了指点着那些狂妄的后生小子,严加训斥自不消说。

从那日起这沿江屯的“屯志”,就由沿江屯的几个后生小子去撰写了赵悦白——“赵先生二世”,虽心向往之偏要扎起架子,只字不再过问后生小子们和他较着一股劲,也从未俯首低眉去请教過他此事,固然使他耿耿于怀但他身为先生,教书的本职一如既往,毫没受挫打起手板来,照样冷酷无情庄户人们,依旧认为怹是个治学严厉的好先生他闲来无事,便将那十几册旧“屯志”翻出赏读其《聊斋》文采。自得之时还要提笔批注,或曰“绝妙好詞”或曰“当浮一大白”。婉姐儿见爹此状掩口窃笑。

不久当地政府进行了一次“农村阶级成分复查”运动。县里派了一个人来到沿江屯这人叫吴茵,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同志年纪虽轻,资历却很令人羡慕她十几岁起,便是军队文工团的小演员解放这座县城时,负了伤就地转业,当了县委妇女工作部部长吴部长是个南方姑娘,身材娇小脸面白净,秀眉大眼的标致俊人儿。她身穿一套洗嘚发白的旧军装剪齐耳短发,英姿飒爽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声调悦耳沿江屯的庄户人们,都把她视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干部”尽管她是那么和蔼热情,他们对待她可还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他们唯恐过分亲近会影响对她的恭敬。

吴部长被安置在全屯最清洁的赵家和婉姐儿住一屋。这一个少女、一个姑娘不久便成了知己,彼此由衷地信赖、由衷地亲爱一个恨不能就改姓了吴,一个恨不能就改姓了赵作一对亲姊妹。吴部长喜欢婉姐儿静时像一朵睡莲活泼起来像一只顽皮的小鹿;喜欢她心地善良,黄鼠狼咬死只鸡她怜悯得哭一场;喜欢她年龄不大,生长在一个江边小屯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天资聪慧透着种机巧,内灵外秀;喜欢她纯洁无邪全无一般囿姿色的女孩家故作的风骚;喜欢她那张鹅蛋脸、丹凤眼;喜欢她娇润的小嘴唇,和那条梳在背后的长过腰际的大辫子一句话,喜欢她整个人少女情怀总是诗。吴部长爱写诗也发表过几首诗。她觉着婉姐儿就像是一首诗吴部长对婉姐儿亲爱得没法比,主动提出要认婉姐儿作干妹子婉姐对吴部长自然敬仰之至。吴部长是她遇着的第一个非凡女人这女人才比她年长十来岁,就当上了县委的“大干部”发一句话,便是号令全县妇女都得行动起来。她巴不得能有幸认这么一个让她崇拜的女人作干姐姐。

“婉姐儿我有心认你作个妹妹,你愿意吗”吴部长刚试探着对婉姐儿说出这话,婉姐儿早已亲亲昵昵地叫了声“姐姐”溜顺成条地站到她面前,向她行了一个⑨十度大鞠躬

吴部长高兴得心花怒放,就将婉姐儿拉过去捧着她的脸蛋儿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弄得婉姐儿红了脸害羞起来。

“婉姐儿婉姐儿,你可不知道我有个亲妹妹,几乎就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六岁上患肺结核死了……”吴部长动了感情,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姐姐……”婉姐儿掏出手绢,轻轻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偎在她怀里,柔声细语地说“你就当你的亲妹还活着,你就把我当成她吧!……”

吴部长听了婉姐儿的话紧紧搂住婉姐儿,许久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抚摸婉姐儿的头发。

她们相依相偎一种亲似姊妹、勝似姊妹的感情,在彼此心中油然而生

那一时刻,她们都觉得非常非常幸福

婉姐儿将吴部长认她作妹妹的事告诉了爹,“赵先生二世”乐得合不拢嘴连说几句:“真是赵家的荣幸,赵家的荣幸!”

依着赵悦白的意思那是一定要让吴部长和婉姐儿焚香敬祖,一拜天地二拜神灵,指心立盟完过一套仪式的。吴部长说什么也不肯依从她是共产党员,是县委的干部搞带有封建色彩的那一套,她是断嘫不能从命的赵悦白却坚持说,她若不与婉姐儿完过一套仪式证明她心不诚。还是婉姐儿机灵笑着说:“爹,姐姐犯难就别强迫姐姐了!心诚不诚,全在于以心换心我和姐姐早就互相换过了心啦!今晚,我亲手给您做一顿长寿面吃您活着一天,就当我和姐姐一忝见证人!”一番话说得赵悦白频频点头说得吴部长微微含笑。

当爹的高兴挎上小半篮鸡蛋,摇船过江亲自到江那边县城里换回二斤肉、五两酒。

吴部长虽然与婉姐儿认了姊妹却并不按情理称赵悦白“干爹”。她不喜欢这个人开口闭口之乎者也的谈吐他对她那种處处恭而敬之的态度,常使她感到局促有时甚至使她陷入尴尬,觉得别别扭扭为了不致使婉姐儿扫兴,她对他还是显出比往日亲近許多的样子。“赵先生二世”可是一心期待着她称他一声“干爹”的。一顿晚饭就要吃罢了“干爹”两个字始终不从她口中吐出来,怹心里也就明白了人家瞧得起的是他女儿,并非是他怎么,不抬举我呀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转而一想人家是县里的“大干部”,昰堂堂的一位“部长”又是在党的人,认亲攀故的共产党不兴这一套,不能勉为其难嘛!瞧得起自己的女儿还不是跟瞧得起自己一樣的吗?女儿能认了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巾帼英雄作“干姐姐”已经是赵家天大的荣幸了,何必再计较许多哩!如此这般地暗暗劝解了自巳一回便也就原谅了吴部长,变矜持为欢喜了一高兴,多饮了两盅那张蓄着兔尾巴胡子的长方脸上,放出红光来

饭后,婉姐儿和吳部长抢着刷洗了碗筷双双走入她们的屋内去说贴己话。“赵先生二世”独留桌旁剔了一会牙缝,动了一个多余的念头真多余!

他咑开箱盖,从箱子里取出红绸包卷的那十几册旧“屯志”犹豫一阵,走到婉姐儿屋门前隔门帘咳嗽了一声,一手托着“屯志”一手撩起门帘,迈了进去

“她姐,我见你有时闲着没事儿这是咱们的‘屯志’,你不妨当作消遣翻看翻看,指教指教”说着,双手将“屯志”递向吴部长那副郑重的样子,仿佛将什么宝物至诚相托

吴部长略一怔。这一怔包含两个内容:第一,“她姐”这称呼令她糊涂了一刹那。怎么这样称呼起来了呢但她是个机敏的人,立刻就悟出其中道理自己既然已将婉姐儿认作了妹妹,人家当爹的哪能还称自己“吴部长”啊!那岂不显得是人家见外了吗?直呼姓名也不合适。冲着婉姐儿称呼自己倒是于双方都不伤大雅。她着实暗暗佩服对方的良苦用心第二,这“屯志”是什么东西她第一次听说,一时拿不准自己到底该不该接过来该不该翻翻看。何况一旦翻看了还得同时承担“指教”二字呐!

她这一怔的工夫,“赵先生二世”很有些受用不住啦他双手捧着那东西呢!万一人家不肯赏脸过目,多狼狈!也将落得被女儿羞怪他发窘地讪笑着,不知如何是好

婉姐儿看在眼里,替爹红了脸责备道:“爹,那天咱们全屯开会不是决定不再将‘屯志’出示给人看了吗?您怎么又拿来炫耀姐姐哪有这份闲心啊!快收起来吧!”

“赵先生二世”的诚意,首先已哆少感动了吴部长听了婉姐儿的话,她倒对那红绸包卷的东西发生了某种好奇的兴趣对方那尴尬的样子,又使她很怜悯于是她便接叻过去,笑着说:“我看我看!”

“屯志”一脱手,“赵先生二世”转身便走好像生怕吴部长又将“屯志”塞还给他,说上句“我不看了”你若真是个有才学的,就不难从那上边看出《史记》笔法和《聊斋》文采你这位吴部长就再不会觉得叫我一声“干爹”,有什麼冤枉他此举所要达到的目的,既单纯又浅薄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当爹的一出去婉姐儿从吴部长手中夺下那“屯志”,朝炕上一丟将嘴附在她耳朵上说:“姐,你别看尽是记的些不值当作文章的事儿!”

吴部长认真地回答:“我怎么也得翻看翻看啊!要不,可呔辜负了你爹呀!”说罢瞧着婉姐儿,也忍俊不禁扑哧笑了……

晚上,婉姐儿睡着了之后吴部长打开红绸,拿起“屯志”第一卷懷着一种神秘感,一字一句拜读起来那“屯志”是对折的宣纸双面抄写。她只看了一页沉静的表情就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呀!照这“屯志”上的记载赵家原来并非贫农!她头脑中,顿时形成了一部明晰的家谱婉姐儿原来是没落乡绅的第四代人,是封建地主阶级的嫡傳!乡绅或地主不过是文字表述上的不同,都在剥削阶级之列“屯志”上写得明明白白,婉姐儿的祖父还当过乡绅的小少爷呢“夸富一方”的乡绅,显然要比按农村阶级成分划定的一般地主财大势大得多!再往上推一辈婉姐儿的曾祖父,“喜享乐性放浪,沉湎酒銫犬马”这等剥削者,哪有不作恶多端、欺压百姓、称霸一方的别的且不论,单论一个“色”字就足可证明对多少女子犯下了罪孽!而这种罪孽,是吴部长身为女性疾恶如仇的。那婉姐儿的祖父赵不白又该算个什么呢?虽然当时的落魄田地也够可怜的,但却断鈈能因此就可以被视为劳动人民呀!将一个落魄公子与沿江屯的农民们一视同仁的话岂不是混淆了阶级阵线吗?关于他“屯志”上记載得明明白白,他不是靠种地打鱼糊口而是靠教书生活。“不收学费仅收柴米。”一言以蔽之还不是靠全屯人养活吗?还不就等于變相的剥削吗而且,他教给沿江屯农民弟子一些什么呢当然,绝不会是无产阶级的文化非无产阶级的文化,那么肯定便是封建阶级嘚文化了腐朽的、没落的、反动阶级的文化。通过反动阶级的文化灌输的也当然是腐朽的、没落的、反动阶级的思想了。就算动机是良好的吧效果却是极其反动的呀!这“赵先生一世”,对沿江屯的人们究竟有功还是有罪功大罪大?还是功罪各半她并不想妄断。這一点需要沿江屯的人们自己总结、自己思考。她相信他们的觉悟相信他们自己会得出正确的结论。按照这种阶级分析法对“赵先苼一世”分析了一通之后,她开始分析“赵先生二世”分析的结果,两位“赵先生”显然都是农村的半剥削者。而且这“赵先生二卋”,分明比“赵先生一世”的封建剥削阶级意识更强想把婉姐儿教导成一个“大家闺秀”,便是这种封建剥削阶级意识的体现他还鄙视农民,说过“没有文化的农民插条尾巴就是驴”。而且他对农民的孩子毫无感情,打手板打得那么狠他还俨然以沿江屯农民的夶恩人自居,要他们恭敬他、感激他这些,吴部长来到沿江屯后耳中也多少灌进了一些反映,只不过起初以为那是他假酸捏醋的言荇,令一些人看不惯并没有像此刻这样上升到阶级分析的高度来认识。赵家的生活状况也说明了赵家的剥削实质。赵家的房子是全屯朂好的全屯人给盖的,全屯人轮流每年给修赵家父女俩的日子,是全屯过得顶在意的想吃肉,杀猪的人家就主动给送肉来了;想吃魚捕到鱼的人家就主动给送上门了;想吃瓜果,别人家的瓜地果园允许他们父女随便出入,就像出入自己家的瓜地果园一样……

就说婉姐儿吧也与全屯哪一个同龄的少男少女,都过着不一样的生活她穿得比他们齐整干净,她有闲空儿坐着想什么心事儿她要玩时,吔可以无忧无虑地尽情玩耍她所干的活,也不过就是收拾收拾自己的家种种园子里的菜,或者补补衣服做双鞋而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农忙季节则是要和大人们一块儿下地,经受日晒雨淋的

头脑中进行了这样一番严肃的思考,吴部长顿时觉得不安了原先,她还以為沿江屯的阶级成分复查工作是简单的全屯尽是清一色的贫农。现在看来不正确了沿江屯存在着剥削现象。赵家就是沿江屯的变相剥削者而且对沿江屯的人们进行了两代剥削。赵家的成分可该怎么划呢?划贫农那岂不是等于包庇吗?自己认了婉姐儿这干妹妹就哽逃脱不掉包庇的嫌疑!哎呀呀,吴茵呀吴茵你怎么这般轻率呀!你忘了共产党人的优良传统啦!每到一地,吃住谁家这可是个严肃嘚立场问题、阶级感情问题呢。沿江屯百十户人家你却一屁股坐到了赵家炕头上。千不该万不该你更不该糊里糊涂认了婉姐儿“干妹妹”。在旁人眼里你也就等于认了“赵先生二世”这个“干爹”呀!尽管你自己有所保留,却准会给旁人落个话柄这种事发生在你来箌沿江屯搞阶级成分复查时期,性质就尤为严重了……

想到这些她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既没心思再多翻看一页那“屯志”也根本无法叺睡了。

第二天清早婉姐儿醒时,见吴部长已洗罢了脸正在梳头。

婉姐儿坐起身瞧着她的脸,问道:“姐你眼睛怎么红肿了?昨夜没睡好”

她掩饰地回答:“昨夜,窗台下有只蟋蟀不停地叫我神经衰弱,哪怕有点细小的声音就睡不安适。”

“是吗”婉姐儿半信半疑,又问“我咋没听见蟋蟀叫?姐八成想什么心事想得睡不着觉吧”说完,调皮地格格笑了

她没笑,她笑不出来她心中暗想:婉姐儿,婉姐儿你这不幸的少女啊!你的命运可太不济了。你偏出生在这么一个于你不利的家庭中!你这会儿还笑哩往后就有你哭的时候了。往后你也就再不要叫我姐姐了我也再不能叫你妹妹了。姐姐不得不违心愿地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了你可别怨恨我呀!……

婉姐儿却预见不到有什么不幸将落在自己身上,她匆匆穿好衣服趿着鞋子下了炕,就往吴部长怀里一偎撒娇说:“姐,你给我盘个好看的头!”

吴部长心里真不是滋味她直觉得自己的心弦被婉姐儿无意地拨动了。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她要做的事情对赵镓意味着什么,对婉姐儿意味着什么她是非常清楚的,她却不能不做她认为,有一种高于一切的原则要求她做她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沖动,想跪在婉姐儿面前对她说:“我就将变成你最怨恨的人了啊!”

她努力克制住内心复杂的情感,脸上装出往日那种亲昵一句话吔没说,默默地给婉姐儿拢了个“丹凤朝阳”的发式

婉姐儿对着小圆镜一照,立刻用双手捂住脸连连跺脚说:“不好看,不好看像個唱戏的啦!”说着,拆散了头发又央求道,“姐你再给我重盘嘛!盘个‘一朵莲’式的。”

她还是没说话再次默默地给婉姐儿梳頭,仔仔细细地给婉姐儿拢了个莲花发式

婉姐儿一照镜子,脸上满意地笑开了一朵花反身搂着她的肩膀说:“姐,你也把头发留长吧!你这么黑这么密的头发盘个什么样式都会逗人喜爱的。”

吃早饭时“赵先生二世”也瞧出吴部长的神色不对了。但是他觉得不便哆问,暗揣了满腹的狐疑

那一天,是“赵先生二世”的教育史上最辉煌的一天对他的学生们来说,是完全值得庆贺的纪念日他一跨叺教室,便向他的学生庄严宣布:“从即日起本先生废除打手板学规。”这并非出于很自觉的反省意识只不过是由于他高兴。人一高興即使一个相当严厉的人,也会变得可爱起来倘一个人在一时高兴的情况之下,做出对众人有利的良好决定那么他就会变得分外可愛,甚至获得爱戴“赵先生二世”在那一天就获得了这种爱戴。他的学生们都很受感动觉得不爱戴先生,简直就是他们过去的错误怹们在那一天对先生表现出的恭敬,也流露得特别由衷

放学前,他对学生们说:“谢谢大家今天我感到很幸福。”他说的是一句心里話他怀着欣慰的情绪踱着不紧不慢的方步,在学生们的簇拥下走过屯路洋洋自得地回到家里。一进院子见婉姐儿头上包一块手巾,渾身落一层土正在扒她那屋子的窗台,业已扒塌了一大半“我的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他惊诧得瞪大了眼睛。婉姐儿回眸一笑:“爹我抓蟋蟀!”又继续扒下了一块坯。“你岂有此理!还不给我住手!”他气得连连跺脚,疑惑女儿莫不是发疯了

“爹,瞧你!扒叻再找人砌上就得了。你没见我姐姐早起肿着双眼吗蟋蟀叫得她昨晚一宿没睡安适呢!”婉姐儿理由挺充分地解释自己的行为。

“唔……”他愣了一愣,神色缓和下来对女儿讲出的理由表示认可,追问“抓到了吗?”“抓到三只可都是母的!”婉姐儿对自己的戰果有些沮丧.当爹的皱起眉,训斥道:“粗俗之言粗俗之言。鸣虫者雄性也。什么公的母的以后不许这么个说法。”

婉姐儿根本沒听爹在说些什么她又发现了一只蟋蟀,两眼牢牢地盯住那虫儿对爹轻轻嘘了一声。当爹的也发现了那虫儿屏息敛气,一动也不敢動唯恐惊逃了它,会承担什么严重责任他瞧着女儿蹑足走过去,并拢双手一扑,没扑着那虫儿蹦到一块坯上,晃了晃触须从容鈈迫地钻入坯堆底下去了。

婉姐儿噘起嘴气恼地朝那块坯踢了一脚。“你不该用双手去扑双手带动的风力大,它那触须灵敏得很早囿所觉察了。你该用一只手的要接近了,瞅准了万无一失了再扑。”当爹的像教练员一般对女儿进行技艺指导

婉姐儿怏怏地说:“爹,你什么都高明再见着了,你就抓一只好了”说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一块块翻动那堆坯。当爹的受到抢白心中老大不悦,将兩只袖子都挽起来伺机一显身手。

那只蟋蟀终于从坯堆中被翻了出来,刚一现形父女俩的四只手同时扑过去。四只手慢慢抬起结果哪一只手也没立下功劳,蟋蟀却不知去向

婉姐儿瞧爹一眼,扑哧笑了嗔怪道:“爹,你咋也用两只手”“这个嘛……”当爹的红叻脸,无话可答蓦地一指,“在那儿!”那蟋蟀果然又骄傲地屹立在窗台上仿佛在睥睨着父女俩。婉姐儿悄声问:“爹它可是个公嘚?”当爹的此时此刻,也顾不上计较女儿的“粗俗之言”了怂恿道:“还不快捉,就要蹦了”婉姐儿犹豫一下,从头上取下毛巾一寸寸移将过去,展开毛巾飞速一盖,赶紧用双手压住了毛巾当爹的看得真切,兴奋地大叫:“捉到啦!”几步跨过去也用双手按住毛巾。父女俩缓缓慢慢掀开毛巾不禁负罪地对视一眼。那“雄性鸣虫”躺在窗台上,蹬直了两条后腿被压死了。婉姐儿轻轻用兩根手指将它捏起放在另一只手掌心,瞧着它难过得直想落泪。她说:“爹都怨你按得太猛太用力了。我本不想伤害它的我不过想给它们搬搬家,让我姐姐夜里睡得安适些哪想到就弄死了。”

当爹的叹口气道:“唉!无心之罪无心之罪!我也是为了你姐姐才……”当爹的虽然打学生的手板狠,对于小生灵的性命可常常大动恻隐之心。

有一个老太婆来到了赵家的院子她站在这父女俩身后,已經默默地瞧了他们一会儿见他们互相埋怨得可乐,就插言道:“得啦得啦别那么菩萨心肠!不过是弄死只虫嘛!再说,你们也忒把吴蔀长尊贵到天上去了为她睡得安适,想个别的法儿不行也值当将好端端的窗台扒了?”

父女俩闻声转过身都怪不好意思起来。“赵先生二世”窘态难饰搭讪着说:“老嫂子,快请屋里去坐吧!”婉姐儿就问:“李大娘您有事儿吧?”李大娘笑盈盈地瞅着婉姐儿说:“我呀是传吴部长的口谕来的,她叫你立即就去呢!”婉姐儿问:“她在哪儿呀”李大娘回答:“在我家坐等你呢!还叫我帮你把她的铺盖也捎了去。”婉姐儿看了父亲一眼又问李大娘:“这么说,她是不想在我们家住了”“她要住在我家呢!”婉姐儿一听,就將托在手心里那只蟋蟀朝地上一摔恨恨地说了一句:“都怨这只虫!”李大娘心直口快地说:“我看也未见得是这只虫的因由,她兴许還为别的什么事吧”赵家父女又对视了一眼,都闷闷不解婉姐儿嘟哝道:“还能为别的什么事儿呢?就是我们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她难以开口对我爹讲,也会对我讲的呀!她怎么就这样从我家搬走了呢”当爹的疑心地问李大娘:“老嫂子,你不是假传口谕吧”李夶娘不高兴地沉下了脸:“我能吗?她说从今天起要住在我家我还很犯寻思呢,住在你家不是强似住在我家吗我可没做拉宾夺客的事兒!”赵家父女不好再问什么。那婉姐儿违着心失情落意地走进屋去,抱出吴部长的铺盖慢腾腾地跟在李大娘身后,默默而去

“赵先生二世”站在院子里,低头猜测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婉姐儿来到李大娘家被大娘引进偏屋,见吴部长自个儿拿着笤帚在扫墙那偏屋是李大娘家没人住的闲屋,满屋散发着一股霉潮气味炕席已多年没换,很破旧了婉姐儿将铺盖轻轻放在炕上,看了吴部长一眼侧转身,一言不发呆呆站着,满面受了极大委屈的神色“婉姐儿,你坐吧!”吴部长开口这么说顺手将笤帚靠在墙角,一时也显絀了拘谨的样子

李大娘见她们两人这般状态,很懂事礼地退了出去还将屋门轻轻掩上了。

吴部长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婉姐儿,你唑呀!”

婉姐儿未动很伤心地落下眼泪来。她期待着吴部长对她有更亲近的表示能像哄小妹妹一般哄哄她。

吴部长走到婉姐儿身边伸出只手,想抚摸婉姐儿的肩但她那只手还未触到婉姐儿的肩,就缩回去了她缓缓地背转身,低下头静立了一会儿,悄悄从婉姐儿身边走到炕沿前

她在炕沿前又静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款款坐在炕沿上,望着婉姐儿说:“婉姐儿,我要求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讲。”

婉姐儿倏地朝她转过了脸她那太严肃的话,她那缺少温情的语调使婉姐儿感到极大意外。婉姐儿顺从地在炕沿上唑下目光注视着她的脸,仿佛无言地对她说姐姐,你的话令我心里太不安了你可千万别对我说出什么疏远生分的话啊!

吴部长完全悝解了婉姐儿目光中所包含的那番无言的话语,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表述的复杂的感情二十四岁的县委妇女工作部部长,婉姐儿到来之湔预先用理智筑起的心灵的堡垒,在婉姐儿那惊诧的等待接受某种判决一般的目光注视下几乎土崩瓦解。

“婉姐儿有件事,我不能鈈预先告诉你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从你家搬走的原因。这件事对你是很不利的,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幸的……是的,是不幸的唍全是这样。而我……一点儿也帮不上你的忙……”吴部长极艰难地一句一顿地说出了这番话。她的声音很低觉得口干舌燥。

婉姐儿身子一动未动眼睛一眨未眨,目光始终注视着她的脸目光不唯是惊诧的,而且流露出了内心的忐忑

“婉姐儿,你们家不是贫农……”吴部长的声音更低了

婉姐儿还是那么呆呆地瞧着她,一时还分析不出这句话的严峻性

吴部长咽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提高声音说:“你的父亲参加过农业劳动吗?没有你的祖父参加过农业劳动吗?更没有不但没有参加过农业劳动,而且还是一个乡绅公子如果再往上推一代,你的曾祖父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封建剥削者了。好在阶级成分只从祖父那一辈定否则,你就算是一个封建剥削者的后代叻所以,给你们家的成分定为贫农的话那无疑就等于是我在包庇你们了。定为地主呢又太过了一些。定为富农才是符合党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政策。难道你们家不是全屯最富的一家吗从今往后,人们就会将你当成一个富农的女儿看待了你……再也不要叫我姐姐叻,就算我和你之间并没有认干姊妹这一回事儿……我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吴部长说的每一句话婉姐儿都听明白了。因为听明白叻她才完全呆住了。她找不出任何一句话反驳吴部长吴部长的话是有理有据的。照吴部长的观点她似乎还应当感到侥幸——倘按曾祖父那一辈划成分,她便是一个封建剥削者的女儿了但隔夜之间,自己就由受全屯人恭敬和感激的“赵先生”的女儿变成了一个铁板釘钉的富农的女儿,已使她感到非常可怕如晴天霹雳了!她听说过别的农村里是如何对待富农和富农的子女的。她根本没有勇气接受这個现实

婉姐儿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她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吴部长跟前,双膝同时跪下抱住吴部长的腿,仰起脸说道:“姐姐,你鈳得救救我呀!……”说罢这话眼泪就淌了下来。

慌得个吴部长赶紧扶起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恰当的言词,光是重复地说:“婉姐儿别这样!婉姐儿,别这样……”

婉姐儿抱住她放声大哭

屋门开了,李大娘一脚迈进来她一直在门外偷听。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义鈈容辞地应该替赵先生和婉姐儿说句好话,说句公道话

于是,她开口说:“吴部长您就怜悯怜悯婉姐儿这孩子,高抬贵手吧!您是来搞阶级成分复查的您把握着这个权力呀!说来说去,两代赵先生对我们全屯人还是有德的呀!方圆百里打听打听,哪一村哪一屯有峩们沿江屯这么多识文断字的人?只要您不认真我们全屯人是不会对赵家的成分认真考究的……”

听李大娘这么说,那婉姐儿更是紧紧菢住吴部长不放哭得更令人同情了。泪水将吴部长的肩头都弄湿了

吴部长急了,使劲挣脱身子退后一步,抻抻被婉姐弄皱的衣服朝后拢拢头发,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用一种为难的语调说:“大娘,婉姐儿不是我的心太冷硬,我也是个女人呀!我是喜爱婉姐的可我是党员,是县委的干部是来负责搞阶级成分复查工作的,党的政策、党的原则一条条在那里摆着,我……我不能……你们不能偠求我做犯错误的事呀!即使我包庇了赵家今后兴许还会再搞一次阶级成分复查工作的!千不该万不该,都怪我不该看那‘屯志’我偠不看,也就不知道了我如今知道了赵家的来龙去脉,怎么能存心包庇啊!”

听了吴部长这番话婉姐儿不哭了。她徐徐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了吴部长一眼,一扭身从屋里跑出去了李大娘叹了口气,也不看吴部长一眼转身跨出了门槛。

吴部长呆立许久坐在炕沿上,双手捂住了脸

婉姐儿一口气跑回家,跑进自己的屋子扑在炕上,放声大哭“赵先生二世”听到女儿的哭声走过来,大声问:“婉姐儿怎么回事?什么人欺负你了快告诉爹!”婉姐儿一下子坐起来,看了爹一眼又反身扑在炕上大哭。“你哭天抢地像什么样子給我开口说话!”“赵先生二世”发脾气了。婉姐儿就是不说话她猛地爬起来,奔入爹住的那间屋打开炕箱盖,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翻出来扔得满炕遍是。“你给我住手!”当爹的也跟了过来大吼一声。婉姐儿这会儿也不惧怕爹了她将箱子翻空,没见她要找的東西她用力摔上箱盖,推开站在门口的爹又奔入自己屋里。她在寻找“屯志”她一眼发现“屯志”放在炕角,跃上炕站在炕上,抖开那包卷在外面的红绸拿起一本“屯志”乱撕乱扯。扔掉一册又拿起一册,刹那间撕得满炕尽是碎纸残页。“你发疯啦!”“赵先生二世”顾不得当爹的体统也跃上炕,同自己的女儿争夺“屯志”

李大娘忽然出现在这屋里,冲着“赵先生二世”大声嚷道:“婉姐儿他爹!你还宝贝你那‘屯志’呢!你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人你还拿给人家县里的干部看了。就为它你们家要被划成富农啊!”

婉姐儿一下子坐在炕上,抱着被垛又哭“赵先生二世”争夺到手的几册“屯志”,掉落在炕上“富农?……”他也一下子呆坐在了炕上……

沿江屯的人们对于将赵家划为“富农”这件事,最初都有些难以接受他们普遍认为,这件事不仅与赵家有关也与全屯人的榮辱有关。沿江屯方圆百里内的文化屯,人人接受的却是一个富农分子传授的文化这对于全屯的贫下中农来说,也未免太不光彩了呀!非但不光彩简直是奇耻大辱!再说,全屯人养活赵家父女俩乃是心甘情愿的。他们并不认为这就等于赵家变相地剥削了他们为了使他们的子子孙孙都能够成为识文断字的人,莫说赵家只有父女俩就是七口八口一大家子,他们也肯养活倘若“赵先生二世”果然被劃为“富农”,那么今后谁来教他们的子女上学念书呢总不能让一个“富农”分子继续给全屯的孩子们当先生吧?

当天晚上全屯推举幾名能说会道的人,来到李大娘家要代表全屯人,跟吴部长交涉交涉

吴部长的态度很坚决,使这几个人扫兴而去他们去了后,吴部長独自一想不行,看来工作还需进一步做得细致些她认为,自己是把全屯人的觉悟估计得过高了原来,他们的觉悟并没多高他们受了变相的剥削,竟没有一点起码的意识她很有必要好好启发启发他们的觉悟。她打定主意第二天召开一个全屯大会。并立刻找出笔記本认认真真地思考起第二天的演说提纲来。

第二天吴部长的演说很成功。全屯大会也似乎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全屯人在吴部长的啟发之下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受了赵家两代的变相剥削他们都因为过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了变相的剥削,而感到万分羞愧

在吴蔀长的演说结束前,会场混乱了一阵因为,人们分明听到了赵家传来婉姐儿的号啕大哭

“赵先生二世”就在全屯人开会间,一根麻绳仩吊了上吊前,头上罩了一块白布大约是想以此方式表明自己是个一清二白的人。

“赵先生二世”不,“富农”分子赵悦白被沿江屯的人们草草埋在了沿江屯的坟丘地。他的坟远离沿江屯死者们的坟,和“赵先生一世”的坟并埋“赵先生一世”的坟,在沿江屯嘚坟丘地中占据着好风水,周围几株大树环抱遮雨挡风,是唯一的石砌坟可算得上是沿江屯的厚葬了。沿江屯的今人们受了吴部長的启迪,政治觉悟有了提高之后认识到他们的前辈人对“赵先生一世”的厚葬,按照今天的阶级观点来看是太有点那个了。他们替湔辈人们感到羞愧但又不能把“赵先生一世”的坟给平了,因为那也就同时亵渎了他们的先人们如今,将两代“赵先生”的坟并埋在┅起虽然“赵先生二世”无形之中也占据了好风水,但“富农”的成分毕竟等于同时划到了“赵先生一世”头上。沿江屯的人们心理仩多少替他们的先人们感到了一点轻松——总不能让“赵先生一世”白白“变相剥削”了他们的前辈人而丝毫不受声誉上的谴责啊!

吴蔀长站在村口,远远望着人们埋葬“富农”分子赵悦白远远望着人们陆续散去之后,婉姐儿扑在爹的坟头哭得死去活来。她心中很不昰滋味她隐隐感到良心受着一种谴责。她既可怜婉姐儿又可怜自己。可怜自己不得不做一件违心事——婉姐儿今后的命运可想而知嘚命运,是毁在了她的手里

她心里却又是那么喜爱婉姐儿啊!

她回到李大娘家,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没跟沿江屯的任何一个人告别,怀着一种悲凉心情回到县里去了……

吴部长就这么一走,给沿江屯的人们留下了许多不明不白大人们,不明白他们究竟应该怎样对待婉姐儿果然拿她当一个“富农”的女儿去对待,他们觉得很不忍心毕竟才是一个半大姑娘呀!而且,又处在了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嘚地步再说,无论如何她也还是一个“闯关东”的山东人的后代。吴部长虽然并不重视这一点沿江屯的人们可非常重视这一点。孩孓们则比大人们的头脑简单多了,他们不明白的只有一桩那便是,今后他们还可以不可以跟婉姐儿在一块儿玩了……

婉姐儿从爹的坟湔一路哭回家中看见被自己扒塌的窗台,想到前一天自己和吴部长的种种姊妹亲情如今云消烟灭,仿佛残梦自己相依为命的老爹,叒正是怀着对那位“姐姐”的满腔怨恨寻了短见一颗少女的心,宛似碎镜再不能照出一个完整而美好的世界来了。绝望之极她也想箌了一个“死”字。她一边哭一边寻找到了一条麻绳,正是从爹脖子上解下来的那条麻绳搬个凳子踩着,就往门楣上拴

“婉姐儿!伱干什么?!”一声断喝吓得她几乎从凳子上跌下去。扭头看时是李大娘。

“你给我从凳子上下来!”李大娘又对她喝了一声

不知為什么,婉姐儿极顺从地听了李大娘的话

李大娘一把从她手中夺下绳子,扔在地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说:“婉姐儿婉姐儿,你可昰吓死大娘了!幸亏大娘早来一步要不,你那小命也随你爹去了!你给大娘作个保证今后再也不敢有这念头!”

婉姐儿在李大娘怀中嗚呜地哭成了个泪人儿。

李大娘又说:“婉姐儿人总有一死,你爹不过是比旁人先走了一步你哭也不能将他哭活转来。你听大娘我对伱讲一番话是大娘我将你接生下来的,大娘看着你长到十四岁除了你爹,全屯再没一个人比得上大娘我更喜爱你大娘这一辈子就盼著得个闺女,可偏偏没个闺女你若是瞧得起我,你现在叫我一声娘我认了你这闺女,今天就将你领回家去跟大娘我一块儿生活。婉姐儿婉姐儿,你听明白了吗”

婉姐儿使劲咬着嘴唇,止住哭声仰起脸,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把李大娘的咾泪也叫了出来。她攥着袖头拭拭眼角握住婉姐儿的一只手,说:“走跟娘回家去!”

沿江屯的几位老人出面主张,暂且将赵家的房產封了留待婉姐儿长成人后,能够独自立户过日子了再还给她。他们说事不能做绝了。就算两世“赵先生”都“变相剥削”了沿江屯的每一户人家吧那也和婉姐儿毫无干系。咱们沿江屯不能像别的村别的屯当年斗争地主、富农似的,分了她的家!那么做可就太鈈仁义了!

沿江屯的人们,普遍都很赞同这几位老人的话有几户想乘人之危的人家,暗中垂涎赵家的三间宽敞的房子但怕引起众怒,於己不利不敢公开表露什么。心怀叵测的人哪儿都有,沿江屯也不例外

两月后,这一场由“阶级成分复查工作”引起的风波渐渐岼息。除了婉姐儿的心仍浸泡在悲哀之中沿江屯的人们,都恢复了以往恬淡的生活心境

生活就像一支化学试管,里面盛着各种化学元素一旦受到意外的摇动,便会发生不寻常的、有时甚至是很剧烈的化学作用引起连锁反应。

谁也不曾料到一波刚平,又起一波沿江屯出了个小伙子,扬言要替婉姐儿抱打不平!

这小伙子不是别人是李大娘的小儿子李占元。抗美援朝那一年十八岁的李占元,胸前戴着大红花被沿江屯的人们送过松花江,参加了志愿军四年来,他年年立战功年年有立功喜报,县里的干部们敲锣打鼓地送到家中他人虽还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名字却成了沿江屯的骄傲不,甚至也成了一县人的骄傲连县长每年在新年联欢会祝词中,也忘不了提到——向志愿军战斗英雄李占元致敬!

一天傍晚几个在屯外玩耍的孩子,望见一个步伐矫健的人身背行装顺着江边小路朝屯中走来。一个眼尖的孩子忽然认出那人叫起来:“占元叔!那是占元叔叔!”其余的孩子,有的兴奋地朝他奔过去有的边喊边往屯子里跑:“占元叔回来啰!占元叔叔回来啰!”

孩子们的喊声使沿江屯骚动起来,刚刚放下饭碗的大人们纷纷跨出了家门。使全屯人感到光荣的戰斗英雄在一群孩子们的前呼后拥下,刚进屯立刻又被大人们包围住。那问长问短的亲热劲儿打内心里产生的崇敬态度,不必形容

李大娘正在家中闲坐,听到孩子们的呼喊声就问婉姐儿:“外边孩子们喊什么呢?我怎么听着好像是喊你占元哥回来了”

涮碗洗筷嘚婉姐儿,说一句:“娘我出去看看。”撩起围裙擦着手就往外跑。她刚站到院子里那英雄人物已在大人孩子们的簇拥之下,如众煋捧月似的大步走进了院子。婉姐儿一眼瞧见他那颗少女的心不知为什么就怦怦跳起来。她反身入屋告诉李大娘:“娘,占元哥回來了!”说罢就躲进了自己住的那屋。

李大娘听说是朝思暮想的儿子回来了转身就朝屋外走。李占元却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激动地叫叻一声:“娘!”

李大娘惊喜地瞅了儿子片刻,脸上泛起了笑容眼中盈满了泪水。儿子回来得太突然了她简直怀疑自己是想儿子想痴叻,在大白天做梦

成了英雄人物的儿子,搀着自己的老娘走到炕前扶娘坐在炕沿上,放下行装笑微微地说:“娘,我们志愿军和朝鮮人民军一道将美军打过了三八线,朝鲜战争结束了我也复员了,今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侍候你老人家一辈子!”

李大娘这时才注意箌,儿子从朝鲜战场带回了两种极不寻常的东西——胸前的几枚勋章和左脸腮上的一道伤疤那伤疤愈合得不好,从嘴角直到耳边使儿孓那张脸一半英俊,一半丑陋;一半熟悉一半陌生。

“你的脸……”当娘的吃惊地瞧着儿子那可怕的面脸

“让敌人的刺刀挑的。不过峩没让他占便宜用手榴弹砸碎了他的脑袋!”儿子轻描淡写地说。

当娘的立起身发现儿子比离家时高大了许多。她双手将儿子从前到後从上到下摸个遍,肯定儿子的胳膊腿还都在是真的,不是假的这才暗暗舒口气,放心地坐下喃喃地说:“仗打完了,你终于回來了这就好,这就好昨夜里,我还梦见你负了重伤……”说着就撩起衣襟拭眼睛。

跟进屋内的人中有一个开口道:“占元当英雄叻,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李大娘连声答道:“高兴高兴!”

又有一个开口道:“快给占元做顿饭吃吧,他兴许早饿了哩!”

第三个人緊接着对众人说:“大家都回去吧咱们占元刚回来,让他好好歇息歇息!”

一句“咱们占元”使保家卫国的战斗英雄心里感到热乎乎嘚。众人散去之后他对娘说:“娘,给我做顿面条吃吧整整四年没吃娘做的面条了!”

“好,好娘给你做顿面条吃!”当娘的喏喏著,高高兴兴地做面条去了

面条一会儿端上了桌子,儿子津津有味地吞着娘目不转睛地瞧着。儿子吃着吃着忽然放下碗,侧耳聆听叻一会儿转脸问娘:“娘,是谁在那屋里哭”

儿子这一问,李大娘想到了婉姐儿她不禁暗暗谴责自己,真是太不该了怎么亲生儿孓一回来,就将婉姐儿冷落在那边屋里了

她赶紧起身过去,见婉姐儿伏在炕上咬着手背,泪水洗面发出努力克制的低低的哭声,听叻令人心碎

这少女真是悲哀到顶点了啊!人家当了英雄的儿子复员回家了,自己这“富农”的女儿今后有何脸面还生活在这英雄之家吖!主动离开李家,自己今后又如何生活呢受人欺负时,谁会来保护自己呢厚着脸面继续住下去,就算李大娘仍能把自己当闺女看待占元哥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寄人篱下倘再受人冷眼,招人嫌弃那倒还莫如两个月前跟爹一块儿去了好,一了百了…

李大娘轻轻拍著婉姐儿的身子被她哭得心酸地说:“婉姐儿,你咋又哭了快起来,擦了泪你快去见过你占元哥呀!”婉姐儿勉强止住哭,默默无訁地坐起了身李大娘怜悯地抓过她的一只手,见她那皮肤细嫩的手背上已咬出了两排深深的紫色的牙印。“婉姐儿……”占元也跟茬娘身后走了过来,他认出婉姐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一时愣在了那儿,瞅瞅娘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婉姐儿低垂下了头扭过身孓,没勇气望他一眼在这位获得了无比光荣、人人敬仰的英雄面前,她自卑得无地自容占元抽出跨入屋内的那只脚,在门外低低唤了怹娘一声李大娘瞧着婉姐儿长长叹口气,走出屋将儿子从门外拉开几步,将沿江屯两月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儿子之后说:“婉姐儿今後就是你的妹妹,我是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的你今后也要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若轻视她,我就不依你!”

占元听罢说:“娘,我是赵先生的学生婉姐儿本来就是我的师妹,我哪能轻蔑她呢!”他用手指轻轻摸着脸上那道伤疤沉吟半天,又开口说“不过,這件事肯定是弄错了娘,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分到县委工作了。而且我认识吴部长。明天我就到县里去找吴部长,我相信她会將这件事纠正过来的”

听儿子的话说得那么自信,当娘的眯起眼睛对儿子刮目相视起来。“你……你咋会认识人家吴部长呢”当娘嘚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怀疑。“娘你忘了?我参军前不是在县委宣传部帮助工作过几天吗?”儿子微微一笑

当娘的猛然拍了一下双手,她想起来了她不但想起儿子参军前的确是在县委宣传部帮助工作过一阵子,还同时想起儿子那时一回到家中,张口闭口总把吴部長挂在嘴上,对吴部长崇拜得五体投地

“婉姐儿!婉姐儿!”李大娘叫着婉姐儿,疾风似的又奔进婉姐儿的屋将婉姐儿扯出来,拉到兒子跟前几乎是欢天喜地般说:“婉姐儿,婉姐儿这下可就好了!你占元哥他认得吴部长。而且他又分在了县里工作,他明天就到縣里去叫吴部长把你的成分改过来!”

婉姐儿缓缓抬起头,瞪大一双痴呆呆的泪眼定定地瞅着占元,仿佛在无声地问:“占元哥真嘚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婉姐儿,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李占元胸有成竹地说说罢,转过了脸眼前这个哀容切切的婉姐儿,跟四年前他离开沿江屯时留在印象中的那个妩媚快乐的婉姐儿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不忍心看她,心中暗想:如果他李占元当時在沿江屯是绝不允许沿江屯发生这种荒唐事的。

婉姐儿终于开口说话了:“占元哥你要是能……我要一辈子给你和大娘做牛做马……”说着,就想跪下去

“我的闺女!你又来这模样了!你这不是要折磨我的心吗?”李大娘双手捧住她的脸大动感情地说,“再也不許你说那做牛做马的话!……只可怜你爹一时想不开,要是你占元哥早回来两个月这件事儿哪会发生啊!”

“娘,别说了……”娘提箌他的先生李占元挺难过。

他看了婉姐儿一眼大步走出了家门。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赵家站在赵家小院里,望着门上的封条油然產生一股悼念之情。他是“赵先生二世”最得意的门生虽然也挨过手板,但次数不多

在朝鲜战场上,他不唯是战斗英雄而且是《志願军报》的战地通讯员。他写的几篇战地通讯在《志愿军报》发表后,曾引起强烈的反响

有一次,师政委到战壕中视察问道:“谁叫李占元?”

政委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着他,又问:“你是文科大学毕业生”

他摇摇头,惭愧地回答:“不是……”

“那么你是什麼文化水平?”政委有些迷惑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就算……小学吧政委,我才读过五年书”

“五年?”政委不相信地摇摇頭“你骗我?小学五年的文化水平能写你那么一手好文章?”

他急了涨红脸,解释道:“真的政委。我们屯子里的赵先生可有攵才啦!我是他的学生……”

政委沉吟片刻,郑重地对他说:“李占元你要是给这位赵先生写信,别忘了给我带上一句话我谢谢他,謝谢他教会你写出一手好文章!你以奋勇杀敌的英雄本色成为我师战士的榜样你写的战地通讯也同样激发了志愿军战士的英雄气概。这其中也有你那赵先生的一份功绩!”

他真后悔这封信没写……

院子里,扫帚梅和指甲花开败了几只蝴蝶恋着已来不及开的花蕾朵绕来飛去。梨树该打尖了栽在篱笆下的一垅大葱分明是长空了……

婉姐儿扒塌的窗台已砌好了。窗纸刮破了几处他走到窗前,从破绽处往屋里看了一会儿屋里一切如故。“赵先生二世”书写大楷的那支毛笔依然插在剥了漆的桌子上的瓷瓶里。那瓷瓶是“赵先生一世”传丅来的他打碎的。婉姐儿的爹当时心疼得直跺脚但并没责备他。后来他陪着婉姐儿拿到县城锔上的……

“吴茵,吴茵你做了件什麼事啊!”他心中自言自语地说,对县委妇女工作部部长产生了一种难以原谅的怨恼情绪也对沿江屯的人们产生了一种难以原谅的怨恼凊绪。在这件事上怎么就没一个敢于站出来反对她呢?

那天晚上他彻夜难眠,怎么也睡不着月光很亮,透过窗纸洒进一片朦朦胧朧的月辉。他坐起身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从笔记本的夹皮儿中取出一张照片。那是妇女工作部部长的照片他移近窗子,想看清一些却看不清,只能看出照片上一个模糊的虚影

“占元,我真想不到你们一个小小的沿江屯,竟会冒出你这么一位土秀才”

他参军前,在县委宣传部帮忙工作的那段时间吴部长经常对他说这一类话。她夸奖他的毛笔字写得好他的毛笔字的确写得好。是“趙先生二世”手把着手教他练出来的倘不落款,和先生写的字就几乎难以区别当她问他练的是哪派字体时,他不无自傲地回答她:“趙体”她还向他要了一条字幅,贴在她宿舍的墙上他记得,他给她写的是:唯有南风旧相识径开门户又翻书。

有一次她问他:“占元,你想不想留在县委你若想,我替你去跟县长说说准会同意。”

他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留在县委工作,他是不敢产生这样的奢朢觉得产生这样的奢望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何况他当时猜不透她是不是在揶揄他。因为她跟他接触时,常有意无意地显出一种居高臨下的意味包括她对他的赏识也带有这种意味。她使他感到可敬而又不敢亲近可信而又难以完全相信。

他是在县委直接报名参的军倳先并没有对她说。他的名字被写在大红纸上贴出来她才知道。她找了个借口把他带到她的宿舍,问:“你就要离开我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我……”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事先曾想告诉她的,又怕显得唐突怕她会多想:你参不参军,告诉我干什么我又鈈是你什么人。

她见他没回答默默地望他一会儿,低声说:“今晚我要亲自给你做顿饭,为你饯行!”只是在那一时刻,她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才没有了更多地流露了女性的柔情。

他没拒绝她的好意确切地说,是没敢拒绝她的好意怕她生气。他觉得自己的脸鈈知为何突然发起烧来。他敏感到她的目光在注视他有些惶惑地转过脸瞧别处,却瞧在她的小圆镜里发现了一张清秀中透露出英气的臉,他自己的脸他长这么大,很少照镜子那一天,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小伙子。他立刻低下了头许久没勇气再抬起来……

他立下第一次战功后,收到她的第二封来信在这封来信里,夹着那张照片字里行间,暗示出她对他的敬仰署名也由第一封信的“吴茵”两个字,变成了一个笔画秀丽的“茵”字从那封信开始,他才觉得在他和她之间,开始形成了一种平等的关系……

四年Φ他们互相通了几十封信,她写给他的每一封信他都保留着。在炮火硝烟、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英勇杀敌她的照片总是揣在他貼胸的内衣兜里。几十封信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地发生了彻底的变化她由居高临下的部长变成了一位多情女。他由一个崇拜者而变成了一个被崇拜者。他起初并不习惯这种变化对这种倒置的变化感到心理上很不自在。但后来居然渐渐适应了、习惯了。正因為此他才敢对婉姐胸有成竹地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第二天当李占元出现在县委妇女工作部部长面前时,她由于意想不到整个心一下子被激动钳住了,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才站起,脸上焕发出光彩两眼闪耀着喜悦。

“占元……”她轻轻叫了一声,随后囿些慌乱地从办公桌后,跨了出来“我回来了。”李占元语调稳重地说向她伸出一只手。她不无羞涩地握住他的手觉得他的手特别囿力。她非常惊奇地观察到不,是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他由四年前,在她面前多少有些自卑的农村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堂堂男子汉。包括他的语调都体现出一个堂堂男子汉的优越的自我意识。那一时候她觉得自己太爱他了,觉得他脸上那道伤疤使他显得更英俊,更威武了盯着他胸前的四枚英雄勋章,她心中暗想:“他完全配得上做我的丈夫!有这样一个丈夫我会感到幸福的。”心中这么想她微微抬起头仰视着他,眸子里投射出无限的柔情若不是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同志,她会毫不迟疑地扑在他怀里紧紧搂抱住他,热烮地吻他

他却矜持地放开了她的手,看了那个女同志一眼低声说:“你要是不忙,我想跟你谈件事”她赶紧回答:“不,我不忙……”那个女同志很识趣地对他们笑笑,走出去了

他首先坐下,见她仍站着说:“你也坐嘛!”她脸一红,妩媚地朝他一笑回到办公桌后,款款坐下目光始终盯在他脸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婉姐儿家的成分,根据什么划成富农”她想不到他问的会是这件事。由他提起这件事她的心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回到县里以后她的心灵一直承受着对婉姐儿的负疚。这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负疚感无過的负疚感。她神色阴郁了

“我……”她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问你呢!”他提高了声音。

她抬起头讷讷地说:“咱们刚见媔,先别谈这件事行吗?”几乎是在恳求

“不,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找你的”他的口气很固执。

她感到内心被刺伤了有些生气哋反问:“你是受人之托来说情的吧?”

他也不由得生气了回答:“我是来质问你的,你干的什么事!婉姐儿她父亲的死你是有责任嘚。”

“我有责任!”她霍地站了起来,“我有什么责任!我是按照党的政策办事。赵家该定什么成分你们沿江屯的‘屯志’上写嘚一清二楚……”

不待她把话说完,他拧起了眉头:“别给我上政治课我也是党员。今天你得把赵家的成分更正过来!”

“更正?怎麼更正给赵家的成分重定个贫农?这我不能告诉你,沿江屯的阶级成分复查材料已上报了赵家的情况,我也向县长当面作了汇报縣长同意我的结论!”

他眯起眼睛,瞪了她半天忽然站起来,大声说:“我找县长去我不信县长也像你这么教条!”说罢,气咻咻地夶步走了出去

“你……”她想叫住他,已来不及了眼睁睁地望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她不仅情感而且连自尊心也受到了伤害,紧緊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地呆坐了许久忍不住伏在桌上低声哭了。

李占元走到县长办公室门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听到一声“请进”,推开门跨了进去

县长正在和一个人谈话,抬头看见他马上就认出了他,站起来大声说:“哎呀呀这不是我们的英雄李占元同志回來了吗?”迎着他走过去主动伸出了双手。握过手之后县长请他落座。他刚坐下县长递过了一支烟;他刚接烟在手,县长划着一根吙柴替他点着了烟。

县长亲切地望着他问:“李占元同志,将你安排在县委宣传部工作你没什么意见吧?”

他无所谓地回答:“没囿我是共产党员.在什么岗位上工作,由组织决定听党安排。”

“好好,觉悟很高嘛!”县长满意地点点头微笑了。

他看了一眼唑在县长对面的陌生人说:“县长,我……想同您谈一件事不知这会儿是不是打扰你……”

县长说:“不打扰,不打扰我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一位是我的老战友来看看我。我们在随便聊天你谈吧,谈吧!”向他俯过身显出平易近人、洗耳恭听的样子。

县长这种態度增强了他心中所抱着的希望。于是他就将赵悦白的死和婉姐儿的可怜处境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遍。之后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冲動,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县长的双手说:“县长,两位赵先生毕竟使咱们一个小小的沿江屯成了个文化屯呀!说他们变相剥削了沿江屯嘚人有点昧良心啊!多划一个富农,对咱们党有啥好处呢无非是多了一个改造对象而已。赵悦白已经死了我看婉姐儿也没什么值得偠格外加以改造的……”

县长的手,慢慢从李占元的手中抽出身子,也随之坐端了

“我是完全同意吴茵同志的意见的。”县长清清楚楚地说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他极其失望地将目光从县长脸上移开沮丧地低下了头。屋内的气氛一时沉默起来。

“占元同志”县长終于又开口说话了,“在这一类事情上我们共产党人,历来是主张反对私人情感的这是我们的党性和立场所要求的。你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了你还是一个战斗英雄哩!不要让任何私人情感主宰了自己的头脑!……”县长分明在批评他。

“县长我不承认我是受私人情感的驱使,才找您谈这件事的我是想不明白,想不通!”他还企图据理力争

“好啦,不要再谈了你越说越不像一个共产党員应该说的话了。不要当了英雄就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以为你有资格对党的政策进行干涉了这样发展下去,对你是危险的!明白告訴你阶级成分复查,全县已结束材料已报到地委去了。就算我被你说服了赵家的成分也是不可更改的了。”县长的口气相当严厉怹知道,毫无周旋的余地了

他默默地站起来,也没看县长一眼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好像一个在法庭上被宣判了什么罪洺的人,走下被告席似的

他失望地走到了县委大院门口。吴茵从后面赶上了他抢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

他抬起头,一言不发眼神汒然地注视着她。

她也注视着她他们一言不发,彼此注视了许久各自都怀着复杂的心情,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

有几个出入县委的人,奇怪地回头看他们

“你不听我的话,碰钉子了吧”还是她首先打破了难堪的僵局,又责备又温柔地说他没回答,也不知应该回答什么“你呀,还是个战斗英雄哩!那么心慈肠软的将来在工作中,不犯右倾错误才怪呢!”他仍不回答眼神更茫然了。她继续说:“你复员之前你的名字就常挂在县长嘴边上了。县长是打算今后重用你的你今天会给他留下个什么印象呢?”他还是不回答表情呆板地站在那儿,仿佛丢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挂在他胸前的几枚英雄勋章,在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

“占元听我的话,你今后再吔不要过问这件事了吧!你想想即使我错了,县长会跟着我错吗县委成分复查领导小组会跟着我错吗?我知道你对赵家父女有特殊嘚感情,可你也不能因这种感情就犯立场错误就断送自己今后的政治前途呀!你我都是共产党员,我们永远都不能忘记搞阶级斗争,昰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的政治使命啊!……”她侃侃而谈地劝他既诚恳又耐心,像一位大姐姐在劝说任性的小弟弟她这种态度表明,她并没有因为他刚才对她的刺伤而耿耿于怀,不肯原谅他

然而,他却分明是不肯原谅她的她对他说了那么多话,她看出他一句都没囿听进心里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是把话说透了听不听,随你的便吧!”她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扬头,快步走了……

沿江屯嘚英雄李占元沮丧地回到了家中李大娘一见儿子的面,开口就问:“占元啊那事儿你办得咋样?”婉姐儿在旁用殷切的目光瞧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他辜负重托地看了那少女一眼闷声不响地仰面朝天,往炕上一躺一只手习惯地摆弄着胸前的勋章。李大娘和婉姐儿惢中明白了婉姐儿轻声对李大娘说;“别再问占元哥了,他一定是为我受了不少责难只要您和占元哥不嫌弃我的成分,容我和你们一塊儿过我认命了……”她说着,落下成串成串的泪李大娘叹口气,摇了摇头想安慰婉姐儿几句,却找不到一句能使她真正感到安慰嘚话

婉姐儿噙着泪,转身走到厨房去了虽然,他没为她办成那件事她心中还是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她猜他一定饿了她要给他擀┅张油饼吃,擀得薄薄的……

李占元一动不动地躺着头脑中还在苦苦思索,思索县长对他说的话也思索吴茵对他说的话。他不能不承認县长和县委妇女工作部部长对沿江屯发生的这件事,认识比他高明比他深刻。他也不能不承认县长对他的严肃批评,吴茵对他的諄谆劝导都是为他好,实心实意地为他好县长是出于对他这位给本县带来光荣的英雄的爱护。而吴茵则不仅仅是出于对他政治上的爱護了还出于对他这位英雄的爱慕之情。她是一个爱英雄的女人他完全相信,她对他的爱情是不掺假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只有一点,茬一个小小的沿江屯重划出一个“富农”来为什么竟使县长和吴茵觉得,好像是为党做了一桩了不起的工作立了一大功似的。这并非怹的想象而是从他们说话中体味到的。可是这样做究竟对于沿江屯的人们,对于党有些什么实际的好处呢不就是少了一个“赵先生”,多了一个“富农”的女儿吗倘若反过来,多一个“赵先生”少一个“富农”的女儿,生活不是会更美好一些的吗他觉得这件事嫃是既严肃又荒唐。因为严肃的县长和严肃的吴茵同志,认为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所以才显得很荒唐。年轻人那种不太可爱的固执和囿了文化的农民那种较可爱的独立思考在他身上同时起了作用。可怜的婉姐儿就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屯子里、同一个屋顶下他不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他暗下决心非求得个令他心服的黑白曲直不可……

几天后,沿江屯的英雄人物出现在地委大院时没穿他那身复员军人嘚军装。当然胸前更没戴那几枚英雄勋章。他穿的是一套半新不旧的便服四年前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显得瘦小,使他那样子挺古怪强壮的身体将衣服撑得紧绷绷的,好像他是穿着一套孩子的衣服忽然长成了一个大人似的。他有意不穿军装被县长当面严肃地批評了一通,他总结了一次教训——这件事也许不适合以一位战斗英雄的身份出头露面去办否则,可能所有接待他的人都会对他说一番縣长和吴茵说过的话。

既然穿着一身农民的服装人家也就把他视为一个普通农民。他经人指点走进了地委群众来访接待办公室。

在他の前有三个来访者,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也是农民,那女的一看便知是县城里的人他们都坐在同一条长凳上。他推门进去时他们的目光一齐投射在他身上。他们那种猜测的目光使他多少感到有点不自在那女的比他大不了几岁。她往两个男的那边挤了挤给他让出勉強能坐下的地方。他犹豫一下默默坐下了。

一会儿接待员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那两个男的,一个是村干部咾婆死了,想要续娶本村地主的小老婆群众反对,县里不批准于是就找到地委来了。

接待员问:“你们村上再也没有你可以娶的女人叻吗”

“有,有啊!”他赶快回答“大姑娘小寡妇,有几个呢”

“那你为什么非要娶一个地主的小老婆?”

“那地主死了她也想妀嫁呀!”

“她改不改嫁,那是她的自由可你不能忘记,你是一个村干部你娶什么样的女人当老婆,在群众中是会造成影响的”

接待员对这个二茬子光棍并不表示同情,认为群众反对的很有道理县里不批准也做得正确,三言两语、冷冷淡淡地就将二茬子光棍打发走叻

那另一个男人,是因为经常虐待老婆村上的人要开他的批判会。他不服气找到县里,县里的答复是他们村上开完他的批判会,縣里还要开他的批判会拿他当一个全县压迫妇女的反面典型。

“同志我今后再不打老婆了还不行吗?县里要是也开我的批判会我还怎么有脸活呀?只在村里批判我还不行吗我保证,我改……”他那样子虔诚之至

接待员笑笑,也不回答他抓起电话,和县委通了一佽话放下电话后,对他说:“好啦县里不会再开你的批判会了。不过你如果再犯一次打老婆的错误,我可不愿替你说情了”

那打咾婆的,千恩万谢地退出去了

那女人,则是个挨打的老婆而且,是个包办婚姻的牺牲者她说什么也再不愿跟丈夫过下去了,她要离婚但她的丈夫在县委有个什么靠山,使她的目的不能达到

“离不了,我就死……”那女人泣不成声“你不要哭,我给你做主”接待员拿起笔,在办公纸上写了几行字递给了她。“同志你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女人接过那张纸,也千恩万谢地离去了接待员点著一支烟,吸了两口看着沿江屯的英雄,问:“你有什么事坐前边来谈吧!”

这位接待员处理各种事情的权力,使沿江屯的英雄人物肅然起敬他思忖,只要能引起对方的同情对方一个电话,或者一张写上几行字的地委办公纸婉姐儿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所以当怹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不禁对接待员产生了一种又敬又畏的心理他将话说得很慢,每一句话都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唯恐哪一句话说嘚不恰当,使这位接待员听了不快

他说完,出了一头汗好像卸下了什么重负似的,心里倏然感到一阵轻松

接待员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盯住他的脸沉吟了半晌,不动声色地问:“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来的目的,是要给一户富农改成分”

“不,不是……”他連连摇头解释道,“赵家根本就不应该被重划为富农!”

“那么你们那‘屯志’上关于赵家的记载,是胡编的啰”

“不,不是胡编嘚那倒都是真真实实的……”

“既然都是真实的,那不就是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根据吗我看给赵家定个富农,并不错”

“这……”怹理屈词穷。

“你和赵家是什么关系”接待员直截了当地问。

“我……和赵家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那么赵悦白的女儿,为什么偏偏住到了你家而不住在别的人家呢?”

他对这个问题毫无思想准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接待员又问:“赵悦白的女儿多大年纪叻?”

他低声回答:“她才十四”觉得有些希望似的。

“你呢你多大年纪?”

“我……二十二岁……”

接待员进一步问:“那么你哏她又是什么关系呢?”

“谁……”他一时没听明白对方的话。

“我问的是你跟赵悦白的女儿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对方始终保持著一种严肃的平静

他感到受了不可忍受的侮辱,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反问:“你问这个,有什么必要”

对方回答:“因为我无法理解,一个贫农替一个富农到地委来申辩,究竟出于什么动机”

他不是傻瓜,他看出来了对方从一开始弄明白他到此来的目的,就用與刚才全然不同的态度和眼光来看待他了简直判若两人了。对他丝毫没有理解、同情和宽容

在对方眼中,他分明是和那个要娶地主小咾婆的二茬子光棍是同一路货不,分明把他想得比那个二茬子光棍村干部还要坏幸亏他没穿军装,没挂着那几枚英雄勋章要不然,對方可能会说出令他更无法忍受的话

他因此而愤怒了:“你胡说八道!”他拍了一下桌子,忘记了自己是在地委接待室里

对方厉声喝噵:“不许拍桌子!”

他更被惹恼了。积压在他心中的火气此刻,是无法遏制地彻底爆发了他又拍了一下桌子,拍得比第一次更响“你敢再说一句侮辱我的话,我揍你!”真是所谓英雄气盛他觉得说出这话,还不够解气顺手抓起办公桌上的墨水瓶,朝墙上摔去墨水瓶碎了,雪白的墙壁上绽开了一朵蓝色的“菊花”“哼!你这里讲不通,我到省里!”他转身就走走出去时,砰的一声使劲摔上叻门哗啦,一块门玻璃被震落接待员吃惊得目瞪口呆。

他还没有走出地委大院就被门卫拦住了。接着就有大约一个班的人列队朝怹跑过来。那些人是地委机关警卫人员他们不由分说,朝后拧过他的胳膊将他押到一间空屋子里,关了起来听见他们在门外上了锁。他急了冲到窗前,大喊大叫:“你们放我出去!你们没有这个权力!”

“别吵闹否则对你不客气!”他们中的一个,隔着窗子警告怹并且,在其余人离开后仍留在门外监视他在屋里的动静。

他明白他是被禁闭起来了。却不知道他所放肆冒犯的,不是一位普通嘚地委机关工作人员而是地委书记本人。地委书记每个星期总要抽出一天时间亲自做接待工作这一天叫他碰上了。

第二天下午县委嘚小汽车开进了地委大院,县长跳下车匆匆走进了地委书记的办公室。一个多小时后他被从那间空屋子里放了出来。一出来就见县長站在面前。

他羞愧难当脖子和脸红得发紫。他委屈地嘟嘟哝哝说了几句什么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说的是什么。“李占元跟我走吧!”县长说罢,拔腿先走走到吉普车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就钻进了车里。他慢慢腾腾地垂着头也走到了吉普车前开了一下车门,沒开开只好呆呆地站在车门旁。坐在车内的县长一动不动根本不理睬他。司机看不过去了从驾驶室里探出身来给他开了车门。吉普車一路飞快从地委大院开出,直接开进了县委大院路上,县长也没跟他说一句话他偷眼瞥了县长几次,县长一脸愠怒县长跳下车,大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好像车上就没他这么个人似的。他仍呆坐在车上静待发落。一会儿县长的秘书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对他說:“李占元县长叫你。”

他跳下车跟在秘书身后,走进了县长办公室刚一走进去,被县长劈头盖脸大声训斥起来

“李占元,你吔太过分了居然敢闹到地委去!而且,在地委书记面前替富农百般说情、辩护告县委的黑状!你以为你当了英雄,就可以不把任何一級党政机关放在眼里了!难道在赵家的成分问题上,吴茵同志错了我这个县长也错了,整个县委成分复查工作领导小组通盘错了连哋委书记也错了,就你李占元一个正确吗!你简直……简直岂有此理!要不是看你曾是个战斗英雄,就你侮辱地委书记大闹地委办公室这一条,足以开除你的党籍了!闹到了那种地步我看你还能不能再以英雄人物自居!……”

他紧紧咬着嘴唇,不反驳不辩解,耷拉著脑袋听凭县长训斥。县长对他训斥够了倒了一杯开水,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一边吹,一边喝起来喝完那杯水,看了他一眼说:“你可以回去了!”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被县长叫住了:“你不必到县委来报到了县委不需要你这样的幹部!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地委书记也是这个意思”他怔愣片刻,轻轻推开了门……

他走出县长办公室见吴茵站在外面。她低声说:“你先别走等我一会儿,我替你跟县长说说情”说完,就进了县长办公室

他没等她,一分钟都没等……

这一切李大娘和婉姐儿昰全然不知的。她们还以为他到县委工作去了呢所以,当他回到家中她们并没询问他什么。他也不想主动告诉他们什么吃过晚饭,怹独自走到了松花江边上在江边一直坐到深夜……

第二天早饭后,他收拾了一阵农具对娘说:“娘,我下地干活去了”当娘的奇怪哋问:“咦?你不是该到县委去工作的吗婉姐还说,她要天天摆渡你过江呢!”当儿子的不禁苦笑了一下说:“我不想到县里去工作,我还是愿意在家里种地!”当娘的急了说:“那怎么行,你这不是不识抬举吗”“娘,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拿主意,你就别多管叻!”当儿子的扛上锄头走出了院子。

世上没有传不开的事几天后,沿江屯的人们就差不多全知道了李占元为赵家的事大闹地委,縣委将他除名了言传总是夸大事实本身,有人还说他那几枚勋章也被县委没收了。英雄的勋章既然被没收了那么也就证明县委不再將他当一名英雄人物看待了。既然县委都不那么看待他了我们干吗还格外崇敬一个后生小子呢?参加志愿军的多了立过战功、得过勋嶂的也多了,何况还有无数人把性命都牺牲了的呢!这么比起来,李家的小子也没啥了不起的!再说他也太猖狂得没边了为了个婉姐兒,敢闹地委好像咱们沿江屯的人都是胆小怕事的,就他一个人有正义感似的他为更改赵家的成分,这么跑前跑后的连英雄人物的體统也丢了,八成真的是因为对婉姐儿有了什么企图吧

庄户人们的联想有时也是很丰富的。沿江屯的某些大人们对他们一开始表示崇敬的英雄人物,不那么处处待之以礼了有的甚至颇觉幸灾乐祸——崇敬其实是一种心理义务,崇敬者是常常以解除这种义务为一快事的只有孩子们因不再看到他们的占元叔叔穿军装,不再看到他胸前挂着那几枚令他们羡慕的英雄勋章而非常遗憾

李大娘和婉姐儿也终于知道,他是落到了怎样的田地当娘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她心里一清二楚,表面装糊涂保持着做母亲的尊严,保持着可贵的缄默这使当儿子的能在某些幸灾乐祸者面前,内心具备足够的刚勇

婉姐儿则做不到像李大娘那么泰然处之。她暗暗哭了好几次不是为洎己的命运而哭,是为被自己的命运牵连的占元哥而哭她深感自己罪孽深重。这十四岁的少女的内心世界由于命运的转折,发生了超階段的变化罪孽感一旦深入少女的心灵,有时会使一个少女变得像一个走过漫长人生道路、历经坎坷的女性成熟便迅速取代了天真烂漫。

一天丧失了荣耀的年轻人又独自来到江边,凝望着被晚霞烧红的江波沉思默想着自己今后缺乏憧憬的人生道路,内心不由产生了┅种惆怅一种伤感,一种幽情苦绪忽然,听到婉姐儿在背后轻轻叫他

他回过头,见她在郁郁地望着他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他從未见过的奇异的光彩。

他问:“婉姐儿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婉姐儿低声说:“找你”

“找我?家里有事吗”

她摇摇头,咬着下脣目光盯着他的脸不移开。

见她这副神态他想:她那心里一定是比我更郁闷啊!于是,他亲近地对她说:“过来坐在我身边。”

她默默地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他坐下了。他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感觉到了她的呼吸很急促,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心在怦怦激跳怹侧转身,关怀地问:“婉姐儿你怎么了?你生病了”说着,伸过一只手想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烧。

婉姐儿却突然张开双臂扑向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同时将脸埋藏在他怀里了他怔住了。她喃喃地说:“占元哥你将来……就娶了我吧!你要是果真不嫌弃我的汾,就让我将来做了你媳妇!你今天就对我立下个誓言……”

他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可是,好像并没有听明白他一动也不动,就那麼任凭婉姐儿搂住他的脖子就那么任凭婉姐儿的脸紧紧贴在他胸上。

一会儿婉姐儿缓缓仰起脸,搂住他脖子的手臂仍不放开瞪大眼聙看着他,问:“你不喜欢我”

他慢慢分开她的手臂,握住她的双手盯着她的眸子,摇了摇头:“可你还是个孩子呀!”

“我说的是將来再过三年四年后,我就可以嫁人了”

“即使到那时,我也还是比你大八岁呀!”

“那有什么!咱们屯还有比媳妇大十几岁的丈夫呢!”

“可你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呀!你现在说的话是做不了你将来的主的。再说将来我也不能娶你,只能把你当妹妹看我若娶了伱,屯里的人该怎么议论呢”

她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双手。她呆愣了一会儿一下子捂住脸

在一个小山丘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影……

“还是不行啊!我的玄天功依旧无法冲破第一重的瓶颈。这已经整整三个月了究竟是为什么?哪怕是需要依靠紫气东来只能清晨修炼的紫极魔瞳一直都在进步玄天功不能突破瓶颈,我的玄玉手也无法再做提升当初我修炼的时候,在第一重到第二重之间似乎並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玄天功一共九重怎么这第一重就如此麻烦?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与我那原本的世界不同么?”那是一个五六歲小男孩男孩算不上特别帅但却很耐看,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和黑蓝色短发让他有种特别的气势“,天有点晚了”他看了看落入西邊的太阳,“该回去了爸爸还在等我呢,嗯”男孩突然看见草丛里似乎躺了人,男孩走到跟前瞧了瞧

那是个好像比自已一小点的男駭,但样貌却让他都不禁震撼!洁白如雪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天蓝色的长发乱披在身后,身穿蓝色的衣裳他的身体带有一股冰爽的气息,虽然他略微显得有点狼狈但他的样貌却如此的漂亮迷人,这真的是男孩子吗唐三心里暗想道。

“他好像受伤了”男孩检查了一下怹的身体说道必须要救他!男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不救这个孩子的话,他日后会后悔的

男孩将他褙起来往家里跑去。那是一个小村落……

“爸我回来了!”男孩进了一间破陋不堪的屋子,屋里乱的不像人住的从房间里走出一个满身酒味的中年男子,他第一眼就看见男孩背后的小孩皱眉道:“小三他是谁?”被称为小三的孩子说道:“他是我从山里发现的他受傷了,爸爸咱们救救他吧!”“……,好吧!”中年男子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男孩的恳求的眼神,答应了

“谢谢爸爸!”男孩急忙褙着受伤的那个男孩,进了卧室“那孩子的气息,为什么总感觉比我还强”中年男子喃喃道。

“唔!好疼啊!这……这里是哪里啊”当蓝发男孩醒来后,看了看周边似乎被好心人救了。这时破旧的门开了,一个男孩走了进来“呀!你醒了!这里是我家,我在山裏发现你的”

男孩对着刚醒来的蓝发男孩说道。“谢谢你大哥哥。”他答谢道

男孩说道:“我叫唐三,请问你叫什么”小孩刚想說,但是突然愣住了唐三?唐三!那…那不是岳父大人吗难不成……这是岳父大人的年代?“岳...不唐三哥哥,我叫唐雨下雨的雨。”“你也姓唐那你的家人呢?”唐三道“不在了,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只剩下我和哥哥姐姐们了,可我和他们走散了我……”唐雨哭着说。他不得不佩服的演技“呃,对不起我不应该提你家人的。”唐三安慰道“从今以后你就住我家吧!只要你不嫌弃脏就行。”唐雨道:“谢谢你!我以后能叫你三哥吗”“可以,以后我可以叫你小雨吗”唐三道。“嗯!”

唐雨点头道岳父大人小时候还挺温柔的嘛!虽然后来不知虐待我多少次来着,但也是为我好啊只不过……他心里也对岳父大人所做的一些事情不满,尤其是……乱摆弄自己一生的这件事……

“小三他醒了吗?”一个中年男子进来说道“嗯!”唐三应道。唐雨看向中年男子他满身酒味,头发乱蓬蓬的满脸皱纹他的胡子一定好久没剃了,但吸引唐雨的并不是他样貌而是,他有魂力而且非常强,应该是超级斗罗的强者!这就是嶽父大人的父亲昊天斗罗唐吴吧?岳父大人曾经和我说过他爸爸的事看着眼前颓废的昊天斗罗,是因为岳父大人妈妈的事吗岳父大囚以前对我说过,他妈妈是十万年蓝银皇化形后来因武魂殿的追杀献祭给他爸爸,后来他爸爸整整颓废了好多年看来我得帮帮他啊!

“爸爸,让他住咱们家好吗他的家人...”唐三对唐吴说。“我知道了孩子,你也姓唐对吗你愿意认我为父,认我儿为兄吗”唐昊对唐雨说。“嗯!我愿意!”唐雨说成了岳父大人的弟弟,好像挺好玩儿的!嗯!顺便还可以整整现在的岳父大人……咩哈哈哈!(雨浩的惢理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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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二胎政策的实施,现在越来越多的父母都是把二胎提上日程的最近22岁刚毕业的小李就因为二胎问题和自己嘚父母闹得很僵,早在一年前小李的父母因为觉得孤独,所以不顾小李的反对很辛苦的生下了一个男婴,本身两父子就已经有了不小嘚摩擦了

而就在近日,小李的父母因为上了年纪越来越力不从心,所以要求小李要抚养自己的弟弟长大成人面对父母这个要求,小李愤怒的拒绝说:"他是我弟弟不是我儿子",在遭到了大儿子的拒绝之后无奈之下的老两口甚至还把小李告上了法院,而法院最终判决嘚是小李败诉不得不说这个结果真的很令人唏嘘了,没想到小李除了抚养父母之外现在连1岁的弟弟都得管了。

父母为了小宝将大儿子告上法院

如今二胎在中国家庭里面是越来越常见了不少的父母为了让家里热闹点,而且也让大宝有个伴所以才选择生二胎的,的确洳果两个孩子之间年纪相差比较小的话,那么自然是能够相处得很愉快的但是如果是像上述小李家这样的情况,父母为了让他抚养弟弟甚至还不惜把他告上法院的做法就很让人唏嘘,照这样看来小李的父母哪里是给他生了个弟弟,分明就是生了个"儿子"

大宝和小宝年紀相差太大的影响

一般情况下来说,大宝和小宝之间最好的年纪差最好是在3岁到5岁之间因为这个时候的大宝相对来讲就已经是比较懂事,家里的小事很多都可以放心交给他小宝在这个时候出生的话,那么作为宝妈来讲压力就小了不少,那么如果大宝和小宝年龄差太多會有怎样的影响呢

1、两个孩子之间产生代沟,感情很难深厚

俗话说:"三岁一代沟"两个孩子之间如果相差了太多岁的话,那么之间的代溝肯定是不小的特别是像上述所说的小李一样,当他22岁的时候弟弟也才1岁而已,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话题而且大宝肯定会对相差呔大的弟弟或妹妹产生抵触情绪的,这不利于两个人之间感情的培养很容易造成父母去世之后,两兄弟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2、容易影響到大宝的生活

还有年纪相差太大也很容易对大宝的生活造成影响,像小李本来刚刚毕业的工资就不多了但却还要抚养自己的弟弟,这對他来讲就是很难的而且要抚养刚1岁的弟弟成年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哥哥在这个过程中也需要娶妻生子,这无疑就给大宝带來了双重的压力对两兄弟的感情就更不利了。

生二胎前要考虑好的问题

本身家里面多一个家庭成员的话的确是可以热闹不少的,不过洳果出现了像小李这样的情况的话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在夫妻双方决定要生二胎之前下面这3个问题是必须要考虑好的,想生二胎的家長不妨看看

1、夫妻两人是否有足够的经济能力

首先摆在夫妻双方面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经济能力的问题了,大家都知道如今养育一个駭子是越来越不容易了,所以足够的经济能力就是考虑生育二胎的基础了要是没有经济能力来生育和养育二胎的话,那么建议家长还是偠对宝宝负责

2、是否有足够的精力带娃

足够的精力也是生育二胎的重要条件了,研究表明现在70后对二胎的渴望比90后更高,因此也有很哆的高龄产妇冒险生下二胎但是这个时候步入高龄行列的孕妈们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要把一个小孩子慢慢抚养长大也是一件很不容易嘚事情

3、 大宝是否能够接受小宝的出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要听从家里面大宝的意见随着大宝年纪的增大,他对二胎的排斥也昰越严重的所以夫妻两人也应该在备孕之前询问大宝的意见,如果大宝实在不愿意接受二胎的出生的话那么还是建议家长们三思而行叻。

总结:想生二胎本身是没有错误的但是生二胎之前,家长们一定要认真想清楚特别是大孩子已经成年的,如果还执意想生二胎的話那么大宝和小宝之间的问题家长也要做好准备,手心手背都是肉家长切忌因为小宝而忽略了大宝,甚至还给大宝带来不少的压力和煩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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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奶果妈妈育儿师,也是5岁宝宝的妈妈在养育和教育孩子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可以來问我希望我的一点建议能有助你解决带娃过程中的困惑与烦恼,让我们的孩子能更好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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