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了佛像搬家注意事项什么搬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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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话:
2009年,在完成处女作纪录片《天降》之后,张赞波开始计划他一直想拍的中国式&公路片&。次年3月,张赞波前往湖南。他的拍摄地叫中伙铺,是怀化市东北角的一个小村镇,也是那年开工建设的溆怀(溆浦-怀化)高速公路第十四合同段项目部的所在地。故事就从那里展开。
三年后,他完成了拍摄,同时也完成了《大路&&高速中国里的低速人生》一书。开篇第一章,张赞波讲述了他为什么会对公路感兴趣&&&那些建造道路的人,他们是谁?来自哪里?又将随着道路的延伸去往何方?这些道路,又是由谁掌控着它们生长的周期、轨道和方向?&
这本书于2014年在台湾出版,并获得了当年中国时报&开卷好书奖&和2015年台北国际书展大奖。我们节选了其中第二章,经过部分缩减,在正午刊发。这是一座古寺、一条公路、一群人的故事。故事很长,但很动人。
2010年春天,距离观音菩萨的生日没几天,留云寺的拆迁开始了,那是在另外一个黄道吉日。当我赶到寺庙时,唐老师正召集一伙村民,准备将释迦摩尼佛像从老庙里&请&出来。
唐老师名军民,看起来四十出头,有着宽厚的脸膛,穿着一件米白色格子休闲西服,气质斯文儒雅。他是辰溪县一中的语文老师。
&神灵栖息之地怎能随便动?&唐老师说,&不过,我们今天请了粟师傅过来,就没问题了。& 唐老师的身边,站着一位60岁左右的老人。他个子矮小,身材消瘦,嘴上留着稀疏的八字胡,但目光炯炯有神。
&这是我们怀化有名的菩萨木雕师粟师傅,留云寺里的好多菩萨都是他给雕的。我们粟师傅是真正的能工巧匠。&唐老师把粟师傅介绍给我。
&哪里&&哪里&&&老人微笑着说,他看着我手里的摄像机,&你是哪个&&电视台&&的啊?辰溪的&&还是&&怀化的?&
&这是小张,从北京来的。他来拍高速公路,顺带拍一下我们留云寺。&唐老师替我回答。
&哦,还是北京&&来的啊,&粟师傅说。他声音洪亮,抑扬顿挫,且尾音缭绕。口音和腔调都颇像文献纪录片里毛主席说话的方式。
&有需要雕刻&&什么的,尽管&&找我&&&他向前一步,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他的一只腿脚有点残疾,走起路来一拐一拐。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我们已经相识很久。
名片正面印着一副彩色的世界地图,地图上有两双像商人一样紧紧相握的手。上面写着:
湖南省会同县祖传神像雕刻名师
搬迁菩萨开始了。唐老师先在大雄宝殿前面的空地里燃起一堆纸钱,而粟师傅站在殿内,一只手端起一碗水,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手指快速地掐捏着,他半睁半闭着眼睛,对着碗中念念有词。几个等着搬菩萨的村民虔诚地站在一旁。
&好了!每人过来喝一口&&&粟师傅突然睁开眼睛,双眼浑圆,眉毛倒竖,大吼一声。几个村民赶紧毕恭毕敬地走到他面前,依次接过那碗施了魔咒的神水,仰头喝上一口。
&请菩萨是&&有规&&矩的,新建庙宇请进菩萨为&上座&,拆迁庙宇请出菩萨为&下座&。马&&虎不得的。&他突然转向我的摄像机,向我解说道。
待最后一个村民喝完,粟师傅将剩下的水一把洒到三尊大佛脚下,对着室外大吼一声:&鸣炮&&有请&&菩&&萨&&&
鞭炮劈里啪啦响了起来。村民们有的爬上菩萨底座,有的在地面接应,他们拿着木棍和绳子,开始用力地搬动菩萨。粟师傅在一旁神采奕奕地指挥着,时不时大声吆喝两句。他目光如炬,就像一位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居于正中间的释迦摩尼首先被&请&下来,它被红绸缎团团绑住,然后再被一根粗长的木棍挑了起来。为了避免对神灵的不恭,粟师傅特意叮嘱村民们准备了红绸缎&&多少有点稀释了&绑住佛祖&的不雅。
七八个人一起奋力地抬着佛祖,颤颤巍巍地往不远处的山腰走去&&那里是重建留云寺的新址,已经用石灰粉画出粗粗的地基标线,像一块刚刚翻垦等待播种的菜地。村民们将释迦摩尼放在一块空地上,坐北朝南,然后用油布搭起一个简陋的临时棚子。没有门窗,四面通风,只有四根柱子撑起一个薄薄的屋顶&&但已经足以为佛祖遮雨蔽日。这就是释迦摩尼临时的家园,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内,它将孤独地立在这里,默默地看着山脚下向东而流的龙门溪,看着对面的山峦一点一点地被推倒,渐渐凿出一条大路的雏形。&
大雄宝殿里剩下的菩萨,则被乡民们抬到了天王殿里。它有幸不在红线范围之内,可以暂时不拆。天王殿小很多,原本是四大天王的居所&&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多闻天王、持国天王,他们是佛教中的守护神,手上拿着各种法器,看起来面目狰狞凶狠,但代表良善和正义。他们慷慨地敞开了自己的大门,收留了观音菩萨、地藏菩萨等一干无家可归的邻居,一起分享着这原本逼仄的空间。
并非所有的菩萨都被&请&走,大雄宝殿里两尊已经部分风化的泥菩萨,已经无法搬动,唐老师只得舍弃了它们。这座大殿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了。&这些东西一看就没得灵&&性。&粟师傅打量着那两具可怜的菩萨,他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说。
&你看,他们的这些眼睛,就不是活的嘛,蒙着一层灰尘似的,哪有半点光彩和灵性嘛?&他转向了我,&一看那个做菩萨的师傅手艺就不行。&
这些泥菩萨出自当地一位泥塑师之手。虽然唐老师向粟师傅订制了一尊全怀化最高的千手观音雕像,但他希望拿到更多的菩萨订单。&唐老师,我觉得&&你新庙里还是不要再做泥菩萨了。常言道,泥菩萨&&自身都难保嘛,怎么保佑你们老百姓呀。&他继续说,&还是木菩萨好。&
唐老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句话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只是一个比喻而已。不是你理解的意思。泥菩萨和木菩萨没有高下之分。&
粟师傅不再说话,他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走开了。
&他想独揽工程,所以老说那个泥塑师傅做得不好。&唐老师笑着说,&但那样工作量太大,很可能影响到质量和工期。你是否觉得粟师傅有时候像一个孩子?&他问我。
粟师傅的狡黠和淳朴一体两面。他确实在很多方面,也表现出孩童般的热情。我赞同唐老师的观察,并和他一同走到殿外。粟师傅很快就转移了新话题,突然热情地说,&我给你看手相,来,小张。&我来不及拒绝,他就一把抓过去我的手掌,仔细端详。我注意到他的右手也有点残疾,手掌蜷缩着,不能自然伸开。
&你这个人啊&&赚不了什么大钱,有点小钱,自得其乐。&粟师傅放下我的手掌,慢腾腾地说,&你的性格太直率了,很容易得罪人。&
&你算得还真准,我就经常得罪人。&我笑着说,&并且确实没钱。&
&对吧。&看到我认同他的&神算&,粟师傅很神气,&这样吧,我送你八个字,你要牢&&记,对你今后的发展有好&&处。&
&哪八个字?&
&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粟师傅用他独有的&毛主席口音&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八个字,&小伙子&&,懂不懂这意思啊?&
&懂的,懂的。&我连忙点头,差点笑出声来。
临时窝棚里的释迦摩尼佛像。
这座寺庙有一千多年历史。当唐老师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告诉我时,我还不相信。因为我眼目所见,无论从建筑物、还是菩萨雕像的新旧程度来看,它都不会太老。然而,中国的建筑史,某种意义上也是以木瓦为主的建筑不断焚毁、不断重建的历史。
留云寺始建于唐朝,据说由一位云游至此的北少林高僧草创而成。到了清代,寺庙规模空前盛大,还拥有周边不少田产山林,遍及中伙铺、肖家溪、虎地等村落。它挺过了军阀混战,挺过了外敌入侵&&民国时因为抗战需要,留云寺被征为乡公所,但庙宇、菩萨和墓塔均完好无损&&但未能挺过革命和建设。上世纪60年代,当老的湘黔公路进行拓宽改道时,大部分墓塔被毁坏。到了文革时,墓塔和菩萨几乎被销毁殆尽,仅留下一座空寺,也改为小学学堂。上世纪90年代,当地教育部门对小学校扩建,将残存的寺庙建筑彻底摧毁,仅留下一具古碑,上面写着四个字:&回头是岸&。
&你看,就是那四个字。&唐老师指着大雄宝殿的正墙,墙里面镶嵌了一块石碑,上面是草书&回头是岸&。&那是乾隆元年当时的辰州府道台&&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沅陵县县长&&陈廷庆亲笔书写的。&
2001年,当地的善男信女发动村民重修留云寺,考虑到要尽量远离公路,最终决定建在灵龟峰上,而非在原址附近。历经一年时间,这群善男信女们修建了新的大雄宝殿、天王庙和弥勒殿,并将&回头是岸&碑重新镶嵌到正殿墙里。还雇请当地的泥塑和木雕师傅,重新雕塑了36具菩萨。虽然并不能完全恢复古留云寺盛况,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但没想到,仅仅8年后,又要修路了!溆怀高速施工方要求我们尽快拆迁完毕!哎&&&他充满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留云寺真是多灾多难啊。&
唐老师虽然人在县城教书,但老家就在中伙铺,所以这次留云寺的拆迁重建,当地的父老乡亲托付给他来主持。
&难得他们信任我,但我压力还是蛮大的。俗话说拆庙容易盖庙难。你们倒好,推土机一过来三下两下就将我的庙给推倒了,但要新建一座庙不容易啊。&
一个初夏的早晨,一台橙红色的挖土机轰隆隆地开到大雄宝殿门口。大雄宝殿和弥勒殿的屋顶已被拆完,只剩下了两个空架子,里面东倒西歪着几个被舍弃的泥塑菩萨,残眉缺目,断臂少腿。离它们数步之遥,龙门溪大桥的桩基工程已经在热火朝天地开工了,靠近留云寺一侧的桥端布满了近20口桩井,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生长成20条雄伟的桥墩。最近的一口桩井就在大雄宝殿墙角,几乎赤身裸体的民工正在里面挥汗如雨。看到拆迁开始,他们停下工作,饶有兴趣地过来围观。
项目部的老总、副老总、挖机司机依照法师的指示,烧了一堆纸钱,对着庙宇废墟里的残缺菩萨行礼如仪。
&古话说,宁拆十座桥,不拆一座庙。&唐老师无奈地说,&而你们倒好,为建一座桥,而拆一座庙。&他的话音刚落,挖土机便加大油门向大雄宝殿冲去,大摇臂轰隆隆地升起。随着一声巨响,一堵墙壁被重重推倒在地,迸发出一堆漫天的灰尘。围观的民工们纷纷捂着口鼻往后退去。
十分钟后,曾经香火兴旺的留云寺变成了一片废墟。几个泥塑菩萨彻底地变成了一堆尘土,回归了它曾经庇佑过的大地。只有&回头是岸&古碑和&大雄宝殿&的匾额被留了下来,这些东西将被弥足珍贵地重新砌在新寺里。一座号称传承自唐代的千年古寺,反复历经各种劫难后,到最后也只剩下这几件屈指可数的老东西,其他一切都是新的,如同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
挖掘机在推倒老的留云寺。
唐老师是个完美主义者,有自己的一套固执的美学观和价值观,虽然他要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设计出新留云寺的蓝图,还要将蓝图一一变成现实,包括地基的审批、菩萨的订制、各种建筑材料的选择、建筑师傅的雇请、人工和资金的筹集&&事无巨细,但他希望将这座庙建得讲究些,&哪怕多花点钱都不要紧。&
他为此专门去了一座烧制&唐砖汉瓦&的砖窑,还到邻县邀请到了一位有名的建庙工匠石师傅,他泥、瓦、漆、木,各门手艺样样精通,附近十里八乡有好几座寺庙均出自他的手。他答应再为留云寺出马一次。
2010年阴历6月,石师傅带着徒弟和家人进驻了留云寺新址,在地基旁搭了一个小窝棚住下&&和借住在咫尺外的释迦摩尼比邻。他将在这里住上一年多,新留云寺将在他的手下从一块砖头成长为一座庙宇。
也许,真没有什么比一个城里的语文老师去乡村建一座庙更不务正业了。唐老师几乎每天都来报到,比项目部打卡的员工都还认真。他在38公里外的辰溪县城教书,每次在课余时间,就开着他的&现代车&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我很少听到唐老师主动谈起他的教学,但却经常听到他滔滔不绝地说起留云寺的历史,还有未来。
&如果新留云寺建好了,这里将成为老人们休闲的地方。他们在农闲时间可以来聚集,拜完菩萨后拉拉家常,唱唱山歌,吃吃斋饭,纳纳鞋底,织织毛衣&&这些都比打牌和看电视好很多&&尤其看电视,那上面的垃圾实在太多了。&唐老师说,&宗教其实没那么玄乎,有时候只是一种文化传统和生活方式。&
&可是有些人却好像很提防宗教,其实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嘛。&他接着说。&不说远的,就说我建这座留云寺,还要去宗教局登记审查。本来老的留云寺就登记过了,现在新的还要登记,说不登记就是非法的。&
&登记可能是为了他们更好地管理吧?&我说。
&问题是他们根本没什么管理。另外,登记还不是免费的,还要收你的钱。&唐老师愤愤不平地说,&按理说农民建寺庙修菩萨,宗教局应该拨款才对,可他们非但不拨款,还换着法子要收我们的钱。&
&怎么收钱?&
&各种理由多的是!新庙登记在册,要收五千块钱所谓手续费,办个宗教活动,要一千块的场所许可证;每年还要交一笔所谓的宗教事务管理费,一年几百块钱,可是一年到头哪有什么管理?最过分的是,一听说我们要盖新庙,宗教局便找上门来,说要从我们的建设资金里抽取百分之五的佣金,当做管理费。你说我建庙尚还有不少资金缺口,为此我正发愁,正在找高速公路指挥部协商呢,哪有钱孝敬他们?&
唐老师所讲的&高速公路指挥部&,是政府为了保障高速公路的顺利施工而成立的一个临时性机构,负责组织、协调、调度等工作。指挥部给留云寺的拆迁补偿款仅为40多万元,重修一座同等规模的新寺远远不够。&我必须找他们追加款项,&唐老师说,&新地基、新菩萨都要额外花钱。光是粟师傅的千手观音像,就要六万八千元。&
搬不走的泥塑菩萨被摧毁。
夏天到了,此时距唐老师托付给粟师傅雕刻千手观音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虽然一直用电话跟踪进度和质量,但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决定亲自去看一眼,我跟着他一路驱车过去。
&它将用樟木雕刻,高二丈二尺八,可是怀化市最高的千手观音像。&他的脸上露出了自豪之神,&粟师傅之前也从没有雕过这么大的观音,我希望他将看家本领都给我使出来,雕出一尊传世之作!&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赶到粟师傅的雕刻厂所在地,一百多公里外的黔城。黔城是一座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唐代诗人王昌龄被谪贬至此做县尉时,曾在此地写出&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千古诗句。到了古城门口,唐老师的车却没有进城,而是朝城外另一条路拐了过去,很快就停在一个紧挨马路的窝棚前。门前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刷着不平整的油漆,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繁体字,一看像粟师傅的手笔:
洪江市黔城神像雕刻工藝廠
与我想象的大相径庭,粟师傅的&神像厂&出奇简陋。门口堆放着一堆废弃的木材,低矮的屋顶上,横七竖八地蒙着几块粟师傅废物利用的喷绘广告布,像打着不规则的补丁。&神像厂&门口就是公路,背后不到十米处则是湘黔铁路。如果不是道路牌上写明了这是一座工厂,我还以为这是在公路和铁路之间见缝插针搭建起来的一栋违章建筑。
粟师傅出来迎接我们,天气炎热,他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西式短裤,消瘦的腰上紧紧地系着一条黑色的皮带。他热情地走过来跟我和唐老师一一握手。我不由地想起他名片上那两只热情紧握的手。
窝棚工厂里暑气逼人,一片逼仄和凌乱不堪。一扇木板隔开成两个区域。里面的一个小房间,没有窗户,光线幽暗,摆放着一张床和几个柜子,那就是粟师傅的卧室。另一片较大的不规则空间就是&雕刻车间&,地面上堆放着好多木材和几个未完工的佛像,到处散落着木屑和木花。一名中年男子正光着膀子埋头在木工台上,用刨子打磨着一根木头,汗珠从他的背上不断地渗出来。
粟师傅带着我们参观千手观音像。他翻开墙角的一堆木头花,里面露出一个由好多张脸组成的大佛头像,还没有打磨上色,露出原木的粗糙质感,但基本上成型了,五官轮廓都已雕好,法相庄严,有着饱满的额头、嘴唇,以及好看的丹凤眼&&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想不到,庇佑万民的观音菩萨就出生在这么一个贫寒的窝棚里,更想不到它出自面前这位手脚均有残疾的干瘦老人之手。
&你觉得怎么样?&粟师傅期待地看着唐老师。
&还行,但还得再精加工,要更注重细节,比如说眼睛要再雕活一点。&唐老师说,&要充分发挥你的才华呀粟师傅,不能有所保留。&
&那当然&&,我这是初稿,还要经&&过好多道工序的。这个你&&唐老师你&&&
前方马路上不断地传来车辆驶过的呼啸声,此时,后面的铁路上来了一列火车,铿锵铿锵的声音就像驶过耳膜一样,淹没了&放心&两个字。
&看,手也基本上做好了!&粟师傅带着我们,走到靠铁路一侧的墙壁下,弯腰翻出一堆捆绑在一起的木手,大大小小,大约有几十只。乍一看,像一堆出自恐怖片中的残肢,令人产生惊恐的联想。
&只剩下佛身和莲花宝座没有做了。&粟师傅说,&不过你放心,不会误你的事的,你看我都雇了刘师傅来做木工了,就是为了加快进度。&
他朝正在做木工的中年男子努了努嘴。没想到他只是一个临时雇来的木工,而不是粟师傅的徒弟或者职工。看来粟师傅的所谓雕刻厂其实只有他一个人&&他既是厂长又是职工,同时还要身兼产品推销员。
粟师傅留我们吃中饭,他从墙角推出一辆摩托车去菜市场买菜。他手脚都有残疾,但这并不妨碍他骑车,他很麻利地骑上车,突突地朝城里方向驶远了。
我走到窝棚外,无意中绕到了那块写着&黔城神像雕刻工艺厂&的路牌背后,突然发现了路牌背后,写着一行标准的印刷体字:
黔城大桥交通管制站由此前行三百米
上面还有一个指示箭头。无论从色泽还是字体看,这才是标准的路牌。我恍然大悟,原来,&黔城神像雕刻工艺厂&只不过是在搭&交通管制站&的顺风车而已。我为粟师傅就地取材、因势利导的聪明才智感到哑然失笑。
&也只有粟师傅敢做这样的事了!&唐老师也笑了起来。他告诉我,这个雕像厂是违规搭建的窝棚。本来政府要来清理,但粟师傅拿起一根木棍堵在门口,就没谁敢动了。
&一来大家考虑到粟师傅是个残疾人,就照顾他,二来可能大家顾虑他会点法术吧,也不敢轻易得罪他。&唐老师说。我没想到粟师傅的法力,除了对付妖魔鬼怪外,竟然还能对付政府。
粟师傅出生于神像雕刻世家,因为此地宗教气氛浓厚,民众喜好兴建庙宇,供奉神灵,所以粟家父辈们活计不断,较之同村老实巴交的种地农民,生活要滋润不少。粟师傅从小耳濡目染,但当时还很年幼,父辈们并没有刻意教他,他只是偶尔找块废弃的下脚料,学着大人们的招数雕刻一番。没过几年,&破四旧&开始,传统宗教被归为精神鸦片,村庄里的神庙们被工作队纷纷占领,各种菩萨神像也都被销毁一空。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祖传的神像雕刻工艺一下销声匿迹,父辈们还来不及将满身绝技传给他这一代,就被迫重操种田旧业。刚学点皮毛的年轻的粟师傅,只好改弦易张,安心做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起这些往事。&那个年代啊,&粟师傅说。&有人家里的一些家具也刻着菩萨像,比如说柜子啊,床啊,结果就将菩萨的脸部凿掉,咋一看那些面目全非的菩萨们显得很恐怖。&然而某种意义上,文革也成就了聪明的粟师傅。随着文革的愈演愈烈,局势又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毛主席逐渐走上神坛,替代了那些原本的神祇。粟师傅灵机一动,翻出父辈们尘封很久的吃饭家当,顺应当时高涨的政治需要,雕了不少的毛主席像,一时名声大噪。直到80年代改革开放,宗教活动重新被允许后,粟师傅又应时代之需改为雕刻神像。
&我雕的毛主&&席像惟妙惟肖呢,我们那的革&&委会主&&任都很欣赏我。&粟师傅边吃饭边自豪地回忆起他光辉的过去,&我的雕刻技&&能&&就是在那几年突飞猛进的。&
&因此,要说师傅的话,毛&主&席&才是我师傅。&因为喝了点酒,粟师傅说得一时兴起,手舞足蹈,神采飞扬,&毛主席口音&似乎也更重了。
来中伙铺之后,我在村头村尾四处溜达时,不断地与好多村民家里贴着的毛主席画像相遇,它们有半身,也有全身,有单人,也有合影。
唯一能与毛主席的无处不在相比的是土地庙。村口、大树下、桥头、巷尾、屋前、屋后、田间、地头&&到处都能看到这种微型寺庙。它一般用石头或者砖头砌成,高不过腰,宽不过一只手臂,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供奉着两尊微型的土地神&&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他们衣着朴实,神态憨厚,看起来就像一对邻居家的老夫妻。
他们是离中国农民阶层最近的神,掌管着和农民最息息相关、赖以生存的土地,庇佑着一个村庄和一片土地的风调雨顺,人畜兴旺。在土地庙的门口,往往还会贴着一副微型的对联:
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
虽然我不信仰宗教,但每当我走近这些简陋粗糙的小土地庙时,都会不由地放慢脚步,心生敬畏。
粟师傅在给千手观音像镀金。
新留云寺的修建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每天都有十多个村民来协助石师傅盖房子。经历一月有余的劳动,千手观音殿已见雏形,&回头是岸&的古碑被重新砌进墙壁。与此同时,高速公路的建设也在如火如荼进行,看起来更像一场和时间的赛跑。
中伙铺人明显感觉到,他们的村庄已经和过往完全不同了。最近的几个月,大量外来民工潮水一般涌入中伙铺,带着各种各样的口音出现在街道上、商店里、集市中。一些民居很快出租一空。空地上堆起了各种各样的施工工具:铁锹,钢筋,小推车,卷扬机,电动机,空压机,风炮机&&甚至还有几辆大型挖土机、推土机以及重型卡车。
而老留云寺旧址,已经变成了热闹非凡的工地,来自湖南新化县的民工队伍进驻到这里。他们在遗址上搭起了防雨布窝棚,里面横七竖八地摆满了用木板铺成的简易床,刚够大家摩肩抵足睡下,这就是他们将度过两年多时间的新家。还有十多人被分到了幸存的天王庙厢房里,与面容可怕、心地良善的神毗邻而居,每天一身臭汗、满面尘土、满脚泥水地从这些神灵面前进进出出。
这支民工队负责土石方和涵洞施工,大概有三十多号人。包工头老陈将近60岁,身材矮小,长着一副地道的农民的脸孔,土里土气,和一般穿着洋气、游手好闲的包工头不太一样。每次我去他的工地,都会看见他和手下的民工们在沟渠里一起劳作,完全一副民工的样子,用力地搬运石头,灰头土脸,满身大汗。
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他队伍里的一位哑巴民工,大概三十来岁,每次看见我去,就会指着我的摄像机哈哈大笑&&他的笑和常人不一样,似乎是直接从胸腔里发出的,爽朗,洪亮,富有节奏和韵律,&哇&哈哈&&哇&哈哈&&!&但只要我一将摄像机对着他,他就立刻变得严肃和紧张起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身体僵硬,两脚并立,毕恭毕敬地站着,面朝我摆出一个老式的拍照姿势。当我将拍好的影像回放给他看时,他先是面露惊讶,然后很快又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哇&哈哈&&哇&哈哈&&&。在他笑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共鸣,笑声在山谷里传得很远&&我一时有点感动,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这台破摄像机还能带给人这么纯粹而直接的快乐。
但神灵们好像并没有庇佑这些陪伴着他们的新邻居。先后有两位民工从脚手架上摔下来,造成肋骨骨折。最严重的是,老陈雇请的一个村民,他左手的四根手指不幸被空压机生生截去。老陈为此焦头烂额,包括医疗费、赔偿费在内,这三起事故共支付了他 15万多块钱。
&我真是倒霉,辛辛苦苦卖几年苦力,自己还会亏损几万块钱。&
并非只有老陈的民工队出现事故,其他地方也接连发生不幸。钢筋班的一个民工被钢筋笼砸断6根肋骨,挖桩队也有民工摔断腿脚&&至于别的标段,甚至有死亡的消息传来:有工程车司机连车带人从山坡上摔下来,车毁人亡;还有一台架桥的塔吊倒了,司机当场毙命。如果再算上更远一点的省内的另外几条在建高速公路,死亡的消息更是接踵而至,触目惊心。工人们带着赚钱养家的梦想,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除了要将汗水洒在这条道路上,还可能一不留神就付出鲜血甚至生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条道路的筑成都暗含了生命的代价。神灵们对此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
&我以后再也不出去做这样的活了。&老陈心有余悸地说。他就坐在残存的天王庙厢房里,抬头就能看到门外四大天王的身影,神灵的面前还依然供着香炉,只不过香火已熄,炉灰已冷。
我问老陈,有没有想过要拜一下这些神灵以求平安。他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我不信这个。&
噩耗也发生在本地人身上。在一个人人被裹挟其中的高速发展的时代里,似乎无人可以逃离某种惨痛的命运。日,正是中伙铺赶集的日子,惨剧就在这个下午发生:一辆开往工地的运沙车穿过中伙铺境内的省道时,因为严重超载导致刹车失灵,为了避让一辆迎面驶来的出租车,却撞到停在路边的一辆农用三轮车上,造成本地民众5死6伤。
车祸发生的第二天,我正好乘车经过事故现场,路边停了大概二十多辆警车,上百个警察围着,加上围观群众在内,乌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几乎将中伙铺街道旁的空地堵得水泄不通,途经车辆只能缓慢开过。
我本能地拿出摄像机,透过车窗拍摄。车祸现场还几乎保持着原状,侧翻的车辆摆在路边,已严重地毁损,河沙倾倒一地。伤心欲绝的死难者家属在守灵,几具棺材摆放在路边,地上还燃烧着几堆纸钱。看到这样的场面,摄像机后的我感到一种极端的不真实感。
司机小杜告诉我,死者亲属对善后处理结果不满&&因为肇事者家庭贫困,无力承担经济赔偿,由政府垫付每一位死难者家属8万元善后费。情绪激动的亲属昨晚将棺材摆放在路上,堵住省道,公安局紧急调动大批警力赶往现场疏导,但他们固执地坚守,不肯撤离尸体。
晚上,我想起白天所见的这一幕,几乎无法入眠。它似乎只是一起偶发的车祸,但我隐隐觉得,在此时此地,它以这样一种惨烈方式出现时,似乎就无法和这个发展的时代脱离关系了。
我突然决意,要趁着夜色去做一件事情。我打着手电筒,独自一人出了门,外面下起了毛毛小雨,我冒雨步行来到事故现场。比起白天的喧哗,此时已经安静了很多,警察们大多撤离,只留下了一小批值班警察守候在马路对面的警车里。几个死难者亲属坐在路边,为亲人守灵,焚烧的纸钱在黑夜里跳跃出一串串微弱的火苗,仿佛死去的灵魂不舍离去。他们身后几米外,那辆倾倒的沙石车已变成一堆模糊不清的阴影。
我在几米远外站定,静静地环视了四周一番,确定并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悄然到来。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那辆毁损的运沙车旁,拿出一个手提袋,飞速地用手往里头拔了差不多满满的一袋沙子。这些沙子本来要被送往另一个工地,却在这里被无情的命运之手拦截了一下,经过激烈的碰撞和震荡后倾倒在地,哗啦啦地盖在了五条轻盈的灵魂之上。我提着袋子,赶紧撤离,一路上我的心都在怦怦地加速跳动,我分明感受到手中袋子的分量:它沉甸甸的,粗粝,绵密,潮湿和冰冷。仿佛那就是死亡残酷的肌理。
我将沙子晾干之后,送到了项目部的实验室里,那里有一台筛分沙石样品的电动设备。我没敢告诉实验室人员沙子的真实来历,我怕吓到了他们&&中国人一般都对这种不祥的对象充满忌讳。很快,我就将那袋沙子筛分为一袋细沙和一袋粗沙。细沙细腻而纯正,而粗沙含有各种杂质,显得粗粝而质朴,两者都有着同样的土黄色调,看起来普普通通、平淡无奇。
我用白铁皮&水泥留样桶&分别装下它们,准备带回北京,在适当的时候,我会用它们做出一件名为《沙漏》的装置作品:细沙用来填充进玻璃沙漏瓶中,悬挂在展厅中央;粗沙由远及近洒在参观者要走过的道路之上。贪恋现代化成果的都市人将踩着这五位来自遥远乡村的遇难者的灵魂,看一眼他们的生命像流沙一般悄然流逝的过程。&沙漏&是一个象征,它既象征着这个时代不可阻挡的发展,也象征着文化、传统、人心、道德、直至生命本身,在发展中渐渐逝去。&
因为中伙铺属于辰溪和中方县的边界地带,五位遇难者分属中方县和辰溪县。后来我通过多种途径,一一查到了他们的名字,分别是:
胡秀芳、夏秀香、毛代喜、胡自开、杨永海
还有六位伤者的名字:
卢益娥、滕八妹、张化军、张金平、黄雨刚、黄泽旭
这份伤亡者名单也将出现在《沙漏》这件作品里。当然,同样不能缺少的,是我在车上即兴拍到的那一幕充满不真实感的事故现场:毁损的车辆、倾倒的沙粒、棺材、纸钱、遇难者亲属、警车、警察、围观的群众&&他们纷纷在神灵的眼前一闪而过。
面目全非的老菩萨。
眼看着新留云寺马上就要落成,唐老师又像一台机器一样加速运转起来。粟师傅的千手观音雕像已经运来,端坐在新建的观音殿里。粟师傅还要花时间,给菩萨一笔一画地塑上金身。
在依从俗世的处事原则和人际关系之外,还得遵循一套来自神界的严格礼数,唐老师在这两方面似乎都做得有条不紊,疏而不漏。这位中学语文老师,现在俨然成了寺庙的半个住持。他前一刻还在和高速公路施工方谈判追加赔偿款额,后一刻又为如何选购挂在观音殿檐角的风铃而细心考虑;他昨天还在应付宗教局的纠缠,今天又敲定了菩萨上座的黄道吉日&&他在入世和出世间平衡有度,有时候甚至看起来有点八面玲珑。
只有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唐老师才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他骨子里执拗的文人本性。无疑,他是今日还残存的文人士大夫。最让人敬佩的,唐老师并不迂腐,也不是常见的空谈主义者,而总能积极躬身世事,以一已之力介入现实。
也许是因为几杯下肚,或许是因为跟我的关系越来越熟悉了,他说话也越发直率起来,他冷不丁批评着高速公路建设:
&你们修高速公路,其实对我们老百姓没什么好处,我们村连个出口都没有,就是从这里路过而已。好多高速公路的利用率很低,过路费又收得很高,但是当官的就是喜欢搞建设,因为那样既有政绩,又能借机将大部分的钱搞到手。&
他甚至对着摄像机直言不讳地批判:&现在这个年代一切都是向钱看,为政者只顾自己,底层者麻木不仁,传统丧失,道德沦丧。如果还不改变的话,现在的所谓盛世就是末路狂欢。&
这样锋芒毕露的话语听得我暗暗惊讶,却心有戚戚。实话说,唐老师是我来怀化之后碰到的唯一一个心气相投的人。&
&现在这个世界,我觉得一切都太快了。为什么要那么快呢?应该慢一点、再慢一点。&他并没有看着我,而是把目光投向面前的一棵古樟树,这使得他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倒是觉得原来的古驿道很好,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让人丧失了很多趣味和情调,像古代的林则徐他们经过这里,就是骑个马,或者坐个轿子,一路慢悠悠的,山山水水的看过去,那样好悠闲。现代人就不可能了,只要上了车,就身不由己,没有了过程,只有起点和终点。从人生的意义上来说,这是最大的丧失,就是丧失了整个过程。&
唐老师再次显露出了他独到的思考力。当整个社会都在追求速度的时候,他却在倡导一种不合时宜的&慢生活&。这种&逆潮流&的古典价值观,使他看起来像一个时代的&异类&。
他涉猎很广,尤其在湘西文化的知识上,宛如一本活词典,各种风土人情,历史典故,现实境况,他均熟稔于心,随口而来,出口成章。许多关于中伙铺以及湘西这一带的历史,都是他介绍给我的。他曾带我前往偏僻的乡间,走一小段幸存至今的古驿道,也热情地带我参观怀化境内的一些古村落、古城镇。
趁着酒劲,我向唐老师坦承了自己拍摄的真实目的。我告诉他,我正在做的片子,绝非高速公路的宣传片,而是想记录下现代化进程中的变迁故事。这是我来怀化后唯一一次向人说起。但唐老师听了我的交底后,却并没有显得吃惊。
&我就猜到你不会只是给高速公路做一个宣传片。&他笑了笑。
大雪中正在兴建的新留云寺观音殿。
日,农历五月十八,新留云寺竣工庆典暨菩萨上座开光仪式隆重举行。当天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但还是有无数乡民冒雨赶来参加这一盛会,将留云寺堵得水泄不通。唐老师打着雨伞,站在门口迎接大家,宽厚的脸上带着谦卑的微笑。他的身后是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镌刻了他亲自撰写的《重修留云寺碑文》。
粟师傅已经为焕然一新的菩萨举行了上座仪式&&他当场宰杀了一只公鸡,将鸡血洒在神祇脚下。这样的道教或民间仪式明显和佛教的不杀生教义相违背,但并没有人指出这点,被塑好了金身的菩萨们也缄口不言。在四面漏风的简易窝棚里孤独地度过了一年时间后,释迦摩尼佛重新端坐在新落成的庙宇里,看起来既威严又慈爱,接受着村民们虔诚的膜拜。新落成的千手观音殿最受瞩目,大家都来争相一睹这具整个辰溪县最大最高的千手观音之风采,当然没几个人知道它出自一个违章而建的噪杂而逼仄的窝棚工厂。
在观音殿里,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细节,千手观音的莲花宝座上,正面写着一行醒目的黑色毛笔行书:
黔城神像雕刻工艺厂 &粟吉成 &1387440****
大雄宝殿的门口摆放着两张桌子,桌上各摆放着一个红纸糊好的&香火箱&,几个主事者在花名册上一一登记村民们奉上的香火钱。如同在老留云寺举行的观音菩萨生日庆典一样,今天的庆典仪式仍然向村民们供应一顿斋饭。按照大雄宝殿墙上的告示,由于寺庙搬迁耗资巨大,斋饭每人收币四元。
高速公路指挥部的孙副指挥长和刘书记带着两个随从来了,经过唐老师多次谈判,据理力争,又争取到高速公路方的补充款额十多万元,累计六十万。既然&溆怀高速&这四个字都写入了《重修留云寺碑文》,他们不能不来。一个随从掏出香火钱准备交给工作人员,当他看见我在一旁拍摄时,马上转向镜头,微笑着将十张百元大钞又数了一遍,然后丢进香火箱里。
孙副指挥长和刘书记朝大雄宝殿走去,在一块空闲的蒲团前,孙副指挥长正准备跪拜,但一抬头,他发现我在一旁拍摄,就赶紧朝我走了过来。
&这个不要拍了,你知道的,拍了不好。&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刘书记也叮嘱我,&你先关一下机,我们拜完了你再拍。&
不是所有的共产党员都会忌讳我拍到他们求神拜佛的场景,安保部部长杨保国就是一个例外。他也是一名党员,今天也代表十四标项目部受邀前来出席留云寺的庆典。
将项目部给的五张百元大钞丢进香火箱后,杨部长从工作人员手里要了一张斋饭票。&我想到这里吃顿斋饭,我是个见佛拜佛,见庙拜庙的人。&他坦然地说。
胖墩墩的杨部长看起来就很有佛缘,他不但五官身材长得很像憨态可掬的弥陀佛,脖子上还挂着一尊金灿灿的观音像,右手腕上戴着一串大佛珠。对杨部长而言,共产主义和佛教并不冲突,或者说,至少他平衡得很好。而他的办公桌上,常年摆放着一尊镀金的财神爷和一尊全身长满金疙瘩的金蟾蜍,紧挨着这两样招财进宝的吉祥物的旁边,还悬挂着一张毛主席画像。而当他打开电脑,屏幕上就会出现一张巨大的美女写真照。
杨部长走出大雄宝殿,当地电视台的记者获悉他是高速公路施工方代表后,要求对他进行采访。杨部长欣然应允了。
像专业的新闻发言人一样,杨部长昂首挺胸地站在大雄宝殿的走廊里,他代表施工单位,感谢了政府,又感谢怀化人民,感谢中伙铺的老百姓,并面向分别来自市县电视台的两台摄像机,深情地鞠了一躬。
&我们将会尽最大努力,将这条路修成精品工程与和谐工程,从而用我们和谐的音符,去创造我们具有中国特色的湘西大开发!大改造!大建设!&他挥了挥手,用三个&大词汇&圆满地结束了这次访谈。
留云寺焕然一新。
次年春天,龙门溪大桥的主体框架已经巍然屹立起来了,许多带着安全帽的民工趴在上面,电焊枪发出的刺眼光芒时不时闪烁在污浊的河面上。
我再次走进新留云寺,寺庙旁边新栽的林木已经很茂盛,唐老师亲手移栽过来的几株樱花正在热烈地开着。门口静谧无人。因为资金短缺,大雄宝殿和千手观音殿之间的那口放生池,仍然干涸着,里面已经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寺庙里面也空寂无人,只有风声偶尔吹得檐角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大雄宝殿里,镀金的菩萨们威严而慈爱地俯瞰众生。我注意到,就在正中间,释迦摩尼佛祖面前的供桌上,摆放着一张被玻璃框架装起来的红色奖状,上面写着:
被评为2011度和谐寺观创建工作先进集体
辰溪县宗教事务局
二0一二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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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赞波,70年代人,纪录电影工作者,2005年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硕士研究生毕业,主要作品有长片《天降》(2009),《恋曲》(2010),《有一种静叫庄严》(2011),以及短片《得和路243巷28弄3号》(2010),《红白蓝》(2011),《当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2011)。
本文节选自《大路&&高速中国里的低速人生》第二章《留云寺》。
所有图片由张赞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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