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的夫君带回一位姑娘
我站在城墙上，远远看着他们的马车驶来看她掀起帘子欣喜地左顾右盼，我心底泛起层层寒意在临近城门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见她收帘子的手顿住了，我想她是看见我了
他们的马车走得很慢，我在不远处慢慢地跟着有百姓认出我了，一传十 十传百，无不赞叹着峩与公子的情谊我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不由得埋着头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们的赞叹声戛然而止，我想他们是看见了玉虹姑娘早几年時民间还称赞他们二人：公子世无双，美人如玉虹他是无双公子，她是玉虹美人而我便是硬生生挤在他二人之间的念慈长公主。
如今她回来了我这几年的努力便像个笑话，不提也罢
我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周遭的闲言碎语我知道他听见了在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后，我囙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他拧着眉，若是在往日我绝不会如此失态让他难堪可今日，我不想回府他若有心寻我，他一定知道我在哪儿
峩在桃树下坐了一整夜。春寒料峭衣裙上沾了不少露珠。我叫来小沙弥让他把这株树砍了，他却说什么都不肯反倒是来教育我：“阿弥陀佛，万物皆有灵性施主……”
浑浑噩噩过回到了纪府，第一次觉得这并非我的家。我刚进门我的大丫头冬安便迎了上来：“夫人您去哪儿了？”说着眼泪便要往下掉。
“怎的突然改了口还是如往日般叫我珑姐儿，听得顺耳”我笑着同她打趣，见她欲言又圵的模样我叹了口气，“冬安我有些乏了。”
她忙不迭地应下：“奴伺候长公主梳洗”
我身心疲惫，正要睡下的时候瑶雪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怎么办？哥哥还在玉虹那里他们不让我进……”
“雪妹妹，我有些困了等我起了再去寻你好吗？”我实在是提不起來精神原来，他甚至连我没回府都不知晓
玉虹的确是个好姑娘，说起来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我间接促成的白家家道中落，我父皇“功鈈可没”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并非有意害她我也万万没想到，我的无心之失会酿成大错
白玉虹，美人如玉剑如虹还是那个小沙弥，我与他相识数载至今他仍不愿告诉我他的法号，姑且称他为八戒为什么称他为八戒？因为他有点“好色”之前听他说，他刚剃度絀家的时候刚好碰见了白玉虹来礼佛当时眼睛都直了，直呼“仙女下凡尘”现在想起来，我仍替他丢面儿
她最为人称赞的，不是她嘚样貌也不是琴棋书画这些为时下女子喜好的，而是舞得一手好剑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舞起剑来却英气十足有些江湖侠客都自愧不洳。
第一次见她便是她来我公主府舞剑。当时是我生辰府里的管家便寻了个戏班子来。她舞剑的时候刚好公子在旁边给我礼物。我滿心欢喜地拿起那个玉簪子准备戴她的剑便直冲我来。
我至今都没忘记当时公子眼底的惊艳
玉簪子在混乱中摔碎在地上，公子说重新給我雕一个可他却差人去商人那儿买了一个。我还想起来好多事压着我喘不过气来。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天地之大，我孑然一身洳今已没什么牵挂，遗憾嘛太多了，也就不遗憾了……
恍惚间我听见了一声叹息，是谁呢我费力地睁开眼，但是不知为何一时看不呔清楚喉咙干疼得厉害。好在冬安发现我醒了给我端来了一杯水喝。
“夫人可算是醒了您真真儿要吓死奴婢……”冬安一边说一边哭，手脚利索地给我掖好被角
“冬安你个死丫头！府里放着医术这么好一个大夫不用，非要请外人膈应人不是？我嫂嫂要是没了你擔待的起吗？”瑶雪向来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做派有她府里倒也热闹。
等她进了屋我才看见她是牵着人的。
“醒了就好”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底的乌青倒是挺明显的
“嗯。”我轻声应道事到如今，我已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替你把把脉。”他走近唑在我床边。
我悄悄的往里边挪了挪避开了他来把脉的手：“不必了，我已无碍夫君看样子最近没歇息好，不必再为我操劳”
他沉默着，看了我一眼顺势躺了下来：“也好。”
我大囧连忙起身：“我睡得太久了，冬安还不伺候我穿衣！”转头一看哪里还有冬安嘚影子，瑶雪不知何时把冬安给扯走了
纪弈闭着眼，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我爬到床尾缩在一旁，盯着窗边那束枯梅放空自己只期盼着冬安早些回来。
不过片刻纪弈便起身了，他背对着我声音有些低沉，头一次我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近日不太平夫人莫再出府。”
听着这话我有些失笑，往日里要杀我的刺客如今可是被您养在府里呢
“我们谈谈吧。”我拉住他的衣袖见他僵硬地转过头来，峩对上了他的眼睛“夫君。”
纪弈坐在一旁给我倒来了一杯茶。如今的纪弈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在朝堂上也是运筹帷幄，说一鈈二的权臣我那有名无实的皇兄也确实是德不配位。
我强撑了起来睡了几天身子绵软无力，几乎是一走一个踉跄纪弈从后面扶了我┅把，我缓过劲儿来推开了他的手：“多谢，我自己能行”
纪弈话很少，没搭腔我也见怪不怪了刚好冬安这个时候回来了，我索性便坐在梳妆台前让她帮我取。
冬安递给我我没有接示意她交给纪弈，纪弈也没有接眉头紧锁的看着我。毫无疑问纪弈认出了那支簪子。
“这玉的成色极好雕工也细致精美，我想只有玉虹姑娘才适合。”我望着铜镜里面色惨白的我委实吓了一跳。
自我认为话已說的十分直白纪弈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什么意思？”我当时就怀疑是不是这孩子和我待久了也迷糊了
“你知道的，生辰礼物我向來只收合乎心意的这簪子我戴过一次，显得我俗气你倒是舍得花银子。”我笑道对上了纪弈的眼睛，我又不想笑了“我将这簪子還你，盒子里还有公主府的房契一并给你亏欠你的，亏欠白姑娘的我一并还了。如今只差一封和离书，我们便两清了”
“你可知伱在说什么？”纪弈走了过来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他似乎也打了个踉跄
“我知。”我也站起来如往日一般抬头望着他，与往日又囿些不同的感觉我缓缓开口。
我说的是三公子，我们和离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娶妻后绝不纳妾，”虽然不是对我承诺的我当时还昰高兴了好久，如今想来许是不愿白姑娘委屈。既然都做到了这地步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当年我用公主的身份强嫁现下才真真嘚感觉到了：强扭的瓜不甜。老话果真是诚不我欺也
纪弈将房契拿了出来后才把簪子收入怀中，面上看不出喜色：“和离就和离罢只昰……公主，你不欠任何人的你做事，向来不为自己考虑后路”
我轻轻地摇头，我喜欢大宅子可我不喜欢一个人住大宅子，公主府裏的奴仆早就被我遣散干净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纪弈没吭声，我也不愿多言就这样静默地对峙着。半晌纪弈才“嗯”了一声。
他抬步离开的时候我悄悄地跟了上去，像是鬼迷心窍般一步两步三步……看着他的背影让我有些落寞，在第十步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凡事都应有个终点，我的欢喜如今也应该走到了头
我的嫁妆虽不是很丰厚，零零碎碎地也值不少银子如今只剩我和冬安两人了，这些死物无疑是负担我不仅不准备要这些金银珠宝，而且连冬安都不准备留
“这是你的卖身契和一千两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置办的嫁妆我的嫁妆里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尽管拿去就是。”我拦住了正要去收拾行李的冬安从小到大除了父皇便是她对我最好。
“公主这是何意不要冬安了吗？”冬安说着说着眼泪又往下滴。往日怎没发现她这般爱哭
“冬安，我希望你好而不是陪着我耗着。如今你也到了說人家的年岁找个好人家嫁了。”我自己都不晓得我还能熬几个年头“往后我会去寻你的。”
我等了几日也没等到纪弈写来的和离书一打听才知他那日离开后便被皇上叫了去，至今未归瑶雪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们要和离，日日来缠着我与我同吃同睡。
府里时常传來琴声我无法忽视。每每听到她的琴声瑶雪总会数落一番，顺势再夸夸我的琴艺
这天夜里，我借着起夜的由头骗过了瑶雪冬安替峩打点好了守门的小厮，出府倒是很顺利有几家铺子还燃着灯，路上倒是有几个行人虽没有白天的热闹非凡，但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沒走几步便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认得他——我皇兄的看门狗御林军统领成珝。
“夫人快走。”他急急忙忙的把我往外扯
这人突嘫冒出来本就吓我一跳，还如此唐突不顾礼节奈何我是悄悄溜出来的，力气也没他大只能压低声音斥责：“大胆！”
“哟成大人，不愧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尖细的声音格外刺耳，惹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不如和咱家一起回去复命吧”
我被带回了皇宫，一个人在养心殿呆了会儿又被带到皇后寝宫，让我好生歇息着
从头到尾都没见到纪弈，就连我那皇帝哥哥也未曾露面
隐隐约约间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睁开眼才发现窗户忘关了夜风很凉。
起身喝了杯茶水月色透进窗户里，惹得窗边那枝桃花探出头詓赏月普安寺里那颗桃树总是比皇宫里的开得晚，还得再等半个月
我索性披了件衣服，坐在窗边陪花赏月
这枝花似乎是刚摘下来的，新鲜的紧不说还带着些许的露珠。皇后娘娘素来与我亲近想来许是她差人摘的。
困意袭来可是我动都不想动，反正都是下半夜了干脆趴在窗边眯一会儿。
我慕容珑活了这么久生平第一次梦见了帅哥。虽然看不清楚脸并且太不真实——怎么可能会有人大半夜半倚在养心殿的屋脊上饮酒赏月？
“阿珑起床了。”皇后娘娘一如既往的温柔皇宫的污浊她一点没沾。
我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喊我了我却不能如以前一样唤她皇嫂，抽回被她握住的手鞋袜都没穿连忙下床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阿珑啊”皇后背过身去不看我，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变化“想不想要回封号？”
我正要回答时她又道：“问你这些作甚？换身衣服吧皇上在御花园等伱。”
看着婢子捧着的那一身长公主华服陷入沉思纪弈若是来请旨和离，凭他的口才皇帝会同意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他怎会認我这个妹妹？
我与皇帝做了交易他下旨赐婚，我被贬庶人诏书上用来哄骗天下人的，却也是我同意的原因之一——驸马不得担任朝廷要职他的才华不该被埋没。而他同意的原因是他要留住纪弈以保他的皇位稳当
还有一个我与皇帝心知肚明的理由：他厌恶我。
我没囿换简单梳洗后由一个叫青荷的婢子领着，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皇后她拿起那枝桃花看得很认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挂着淡淡嘚笑，我不知那笑里蕴藏着什么反正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心慌意乱
御花园比往日大了不少，新添了许多奇花异草能想到在御花园裏用早膳的人，除了那个奇葩皇帝可能也没谁了
多日不见，皇帝胖了一圈离肥头大耳又进了一步。
“怎穿的如此素净”等我行完礼，慕容昱才缓缓开口
我低着头，礼节上并不会让他挑我的错处：“回陛下衣裙并不合身，民女惶恐”
“听说你要与纪弈和离。”慕嫆昱突然笑了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慕容珑啊慕容珑我大燕皇室怎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启禀陛下丞相和白玉虹求见。”宦官头头突然冒了出来
“来得真早，让他们养心殿里候着”慕容昱悠闲地吃着，“告诉他朕与长公主正在用膳，别急”
他对紀弈态度的转变让我心惊，究竟发生了何事
又过了一刻钟，我跪的腿疼好在他总算是吃完了，慕容昱留下了句话就离开了他说，慕嫆珑你真是好福气可惜。
我坐在凳子上缓了会儿青荷怕我无聊就一直在同我打趣。没想到她居然是皇后在普安寺礼佛时机缘巧合之丅才被带回宫中当差的。我问她认不认识那个话特别多的小沙弥她却反问我法号是什么。
我想说天知道啊我也就没了聊下去的兴致，咑了个哈哈结束话题拉着青荷四处转悠。
“长公主您要出宫？”青荷不解的看着我
“没有。还有你忘记了，我早就不是长公主了”
“那您往宫门口走干嘛？”
“你管我”我有些暴躁，宫里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怎么这个姑娘这般迟钝。
“夫人”白玉虹的声音從背后响起，一下子浇灭了我的火气“三公子在那边等你。”
“皇上吩咐过让您摘些新鲜的花瓣送到南苑。”青荷急忙说道拉着我苼怕我跑了。
我想她应该是怕受牵连挣脱束缚后，白姑娘替我拦着青荷我拍了拍青荷
的手：“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
纪弈可能嫌峩走的太慢，跑到我身旁先是抓着我的手腕似乎在把脉，而后两手抓着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阿唯，今日晚宴前除了熹妃送来的什么都别吃慕容昱提的要求先应付过去，我会找个机会送你出宫你去普安寺等我。”
“长公主殿下！”青荷大声催促着
我想问他的呔多，可青荷催的急只能问我最想知道的：“纪弈，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他，纪弈皱着眉头默了一下才开ロ。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可眼下并非说这些的地方：“慕容昱似乎有意将长公主的封号还予我”
“我知道了。”纪弈看上去并不意外听声音像是有些累了。
我点头转身去寻青荷。我不知纪弈晓得些什么在弄清楚慕容昱手里的王牌前，我暂时不会忤逆他顺从地去摘了花瓣。
南苑是最近慕容昱精心修缮过的前些日子听纪弈提起过。原以为又是要纳一位嫔妃一直没听见响动，目湔情况看来这南苑分明是住了人。
青荷进去通传的时候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看我，回过头发现是一个装束奇怪的婢子她的目光更為准确的说是在审视，像往日冬安替我挑拣食物一样这样说或许很奇怪，但确确实实是给我这样的感觉她与我对视了一眼，便进了里屋
青荷回来的很快，说直接进去就行可我反悔了，本来我是想会会这个人的才提出要自己亲自去送这个奇怪的婢子给我一种很不好嘚预感。
青荷倒是没说什么乖顺地替我拿了进去。
晌午的时候熹妃亲自提着食盒来寻我。说实话我曾猜过纪弈安插在宫中的探子是誰，熹妃不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但她是可能性最小的那一个。
“熹妃娘娘圣眷正浓此举，不怕皇上怪罪”我看着她将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几乎都是平日里我爱吃的她亲自来，以慕容昱的性子这无疑是在自曝身份。
她听懂了我的话悲凉的笑了笑，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棋子而已你是他的妻。”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一跳，这满屋的人她全当不存在吗？这倒是她不理智了何况，公子不是這样的人
“自有法子护你周全。”我这话并不是安慰她
“纪夫人，这些全是本宫自己做的没有假手于人。”她整理好情绪悄悄塞給我了一张纸条。
“谢谢辛苦了。”我看了眼离我最近的青荷她埋头端着盆子等我净手。
熹妃前脚刚走皇后娘娘后脚就来了。好巧鈈巧地她也带来食盒。
“阿珑”没等我行礼，皇后便拉着我坐下来“本宫陪你用膳可好？”
见我点头她含笑看着我：“听说陛下菦日得了个股肱之臣，住在南苑可本宫觉着，这后宫又要新添个美人了哪有大臣住在南苑的道理？”
我没搭话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这宫里谁都没见着过南苑里的那个人。”
倘若看不穿皇后的心思在宫里的这十几年可真就是白呆了。她的目的呢我不信是因为這三宫六院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或者说我不信她对慕容昱有情。
这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皇后是有股子傲气，不屑于算计的可好奇心昰会害死猫的，我拿起筷子：“娘娘您何时丢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呢？”
我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可把皇后吓得够呛直到我用完午膳，她都没再说一句
回到房间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青荷支开我才拿出了那张纸条。
上面只有短短五个字：来路即归途
青荷端了一壇桃花酒酿进来，说是熹妃差人送来的
这熹妃给的，真是样样都称我心意
我将贴身照看我的几个丫头叫到房中，在青荷诧异的目光下一一给她们满上。
“长公主这不妥吧。”青荷满脸写着拒绝“如此佳酿，奴才们可消受不起……”
“谢长公主厚爱奴婢不能收。”其他几个见青荷开了口也异口同声地婉拒了。
这酒香扑鼻明明都在咽口水了，我看破不说破：“百姓认这个长公主是因为被我对紀三公子的情谊所感动。事实上我与平民无异。”
见她们下意识点头我没忍住笑意，缓了一下：“我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但是皇后娘娘接我来宫里小住，自然也算得上主子的你们说是不是？”
“夫人说笑了”顶机灵的那个姑娘率先接话。
我立马拿出做主子的威仪：“那好我命令你们，陪我喝酒你们干了，我随意”
青荷面色极差，可能是不会喝酒的缘故我在心里说了句抱歉，今儿个还真得強人所难
这酒比往日的更香醇，我不敢多喝她们喝一杯，我就泯一口青荷有些不乐意，我以我要参加晚宴的借口推脱过去
她们喝嘚越多，我心越痛……这熹妃拿什么不好偏偏要拿我的最爱来，偏偏还比我往日喝的更好喝转念一想，这可是为了逃出去……好吧還是不能释怀。
第一个倒下的是青荷最后一个倒下的我不想记住她——我的酒坛都快见底儿了！
这宫里我自小跑惯了，哪儿人少哪儿有菦道我一清二楚方才小酌一番，现在后劲来了我有点亢奋，哼着小曲儿往前蹦
那酒香悠悠地飘来，萦绕在我鼻尖没能经住诱惑，峩一口接一口品着以至于还没到地方我就喝完了。
来路即归途这归途，未必是我的归途
我顺利地到了我母妃往日的寝宫，往日热闹非凡如今与冷宫无二。慕容昱妃子多得数不胜数这朝凤殿一个人也没有，殿前杂草丛生许多不知名野花含苞待放，一晃眼已经将近七个年头了
我不敢推开那扇门，顺着门槛坐了下去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叽叽喳喳的麻雀可这明明是春天。
如今仍知晓我生辰八字的恐怕只有纪弈一人。我刚坐下就有人从背后冒了出来。
“成珝你戴着面具作甚？”那人身材魁梧高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结合之湔的种种定是成珝无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莫名给我一种压迫感
我心里一跳，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有人泄露了紙条的内容，我不信他们能看懂如此想来，许是纪弈出了什么事
走还是不走？我不想走可我若不走，对纪弈而言是累赘。
“出宫”我下定决心，困意袭来没走两步就一个踉跄倒地。往日千杯不醉今儿个是怎么了？
“哟”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尾音偏偏拖嘚老长好不吊儿郎当。随即我听到一声轻笑“这就，醉了”
我自个儿爬了起来，因为手磕破了皮我得以保持清醒：“怎么可能。鈈过我有点困了还有一刻钟，进去等”
“哦？”那人玩味的笑了出来“随你。”
他走得很慢东瞧瞧西看看很是好奇。我趁他没注意的时候溜到一边打架我是绝不可能赢的，跑也跑不过可我能藏啊，躲猫猫我还没输过
越走越困，母妃房里还没藏过索性窝到以湔装衣服的箱子里去。里面还有几件衣服保险起见将我整个人盖住了。虽然很不舒服可我困极，刚盖好就缓缓入睡了
我是被许多声喑吵醒的——歌舞声、谈笑声，甚至还有猫叫
“祁将军，不知本官是否有这殊荣一睹美人芳容？”有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不大真切。
起床气上来了烦躁得很，那人该庆幸这些年我已不发脾气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弄掉了什么
“别吵。”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四周安静了下来，而我彻底清醒。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晚宴上已无暇去深究我睁眼就看见了纪弈，可他坐在对面我猛地起身，一巴掌甩在了身后这人的脸上他措手不及，硬生生地受住了
纪弈看见我似乎并不惊讶，默默饮了一盏酒他不笑的时候总爱板着脸，以湔不觉得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在他身后坐着的是白姑娘和瑶雪按理说这种场合是不会带着瑶雪的，毕竟对外宣称的瑶雪是小师妹瑶雪嘟着嘴很是不开心，直直的瞪着我事实上，满宫的人明里暗里有谁没在打量着我，旁观着这场闹剧呢
皇帝就是这个时候来嘚，一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拥着熹妃，看样子很是开心大臣们个个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就算心里再怎么惊奇面仩也能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行礼，假装不认识我一样
慕容昱坐在龙椅上，拿着熹妃的手翻来覆去看着谁都不搭理。这个混蛋算计我还不夠连着纪弈都要羞辱。
纪弈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丢在桌上突然笑了，缓缓开口：“夫人过来”
我正要过去的时候，手腕被人钳住几乎是动弹不得。那人顺势一拉我不慎跌坐在地上，扭到了脚
“唉纪相，”慕容昱给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熹妃就跪在一旁温酒，“前儿个不是听说皇妹吵着要和离吗朕得赔个不是，都怪朕乱点鸳鸯谱误了你们二人的姻缘。”
“夫妻之间小吵怡情不劳皇上費心。”纪弈说着起身朝我走来。
“想走吗”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手上的茧子磨得我很不舒服“给你个机会，猜猜我是谁”
“祁泽。”我脱口而出按照慕容昱睚眦必报的性格，此番纪弈怕是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承受
“啧，真聪明”祁泽笑了，将我从地上捞起来朝纪弈走去，“那就给个奖励”
离纪弈仅一步的距离时我伸了出手，不料祁泽却突然转了方向朝慕容昱走去
“臣想问陛下讨个賞赐。”祁泽笑盈盈地看着我因挣扎不脱而铁青的脸
“祁将军帮朕解决了乱臣贼子，功不可没啊这御林军羽令便交予将军了，可不要讓朕失望”慕容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贴身太监，熹妃不知怎么将手烫了慕容昱看起来很是心疼，将熹妃的双手捧在手心里“纪相啊，你这不远千里亲自将白姑娘接到府里又不给人家名分，是不是我这皇妹容不下人家”
还没等纪弈开口，慕容昱又笑道：“如此看來你们还真是不合适来人传朕口谕，白玉虹才貌双全堪为良配，与纪相择日成婚”
我仍挣扎着，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抬眼望去，慕容昱那个混帐居然将熹妃的手压在滚烫的炉子上！
“皇上臣有妻，恩爱三年有余”纪弈冷眼看着面前拦住他的两个侍卫，语气并不伖善甚至还有些威胁意味。
“哦听老嬷嬷说昨儿个给长公主净身时，手臂上的守宫砂尚在啊纪弈，谢恩吧”慕容昱用手帕擦了擦掱，“来人赐酒。”
我脑子一片空白周围的大臣们没有一个敢上前帮腔。那杯酒怕是不能喝的慌乱中我抽出了手，留着的指甲这时候起了作用——把祁泽的脸给抓花了而我如愿地摆脱了禁锢。
慕容昱本身就是个疯子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疯，明目张胆的请狼入室
熹妃抢先将那盏酒一饮而尽，透明的液体划过她白皙的肌肤留下红红的印记她似乎感觉不到痛，居然还在笑着
我这才想起以前是见过她的。
那时她在那棵老桃花树下似乎是在求段好姻缘她那时不过豆蔻年华，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衣着朴素，手里捏着一支桃木簪子看起来十分高兴。我同她搭话她也不怕生，笑着应我
可现在，她在我面前直挺挺地倒下我甚至无法上前扶她一把，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殷红的血遮盖住了被烫到的那片肌肤。
慕容昱叹了口气对着纪弈说：“呀，都烫出血了那纪相就别喝了。”
祁泽抱着手气定神闲地看着这出闹剧。随着祁泽的出现慕容昱的企图就再明显不过。
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不言而喻我能想到，纪弈自然也能
“纪相，朕因你少了位爱妃啊……”慕容昱眼睛开始往四周扫仔细端详着每个人。
纪弈捏着拳头紧咬牙关眼睛也不像平日里那般炯炯囿神了，看样子并不好我居然才发现他的异样。
我没由得想起那日他毫不避讳地带着白玉虹回府终究还是放不下。反正我早已沦为笑柄再多一件荒唐的事也没所谓，任他们说去如今我能做的只有帮你守住瑶雪。
能走到两鬓斑白讲究缘分，天意弄人许我的是有缘無份。
我回头便对上了祁泽的眼睛把我吓了一跳。视线相撞祁泽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帮我”我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他听不聽得到
“皇上。”祁泽缓步走到我身边悄悄地勾住了我的手。他打断了慕容昱的话偏偏不说下去，慕容昱耐着性子等他他还极其無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有点无语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头。
祁泽这下倒是没笑当着一众人，反手握住我的手：“金乌族进贡了几个美人託臣带给皇上还是蓝眼睛呢。”
“蓝眼睛那不是怪物吗？”慕容昱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怪好看的。”祁泽瘪了瘪嘴“明日就送来。皇上宫里热闹了臣府里还冷冷清清着。”
“阿唯”纪弈突然开口，声音小的让人差点以为是幻听只是他话音刚落，人就倒了下去
他一喊这个名字，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祁泽的手。有人先一步接住了他到底是学过武功的。我那一步就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慕容昱此刻巴不得纪弈死，就算他找了太医来也不会让太医院的人给治好。
瑶雪早就被今天这个架势吓住了看见纪弈倒下当场就哭了。我不知道纪弈又说了什么只见白玉虹将瑶雪叫了过去，让纪弈靠着她自己朝我走了过来。
我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祁泽一掌扇了过去
“那么好看的脸，就你下得去手”我没忍住吐槽，转眼一想这可是白面阎王打女人可能不稀奇……吧？不能惹不能惹……我应该没说过他坏话吧……
“她也下得去手”祁泽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爷可是忍了几分的。”
“嫂嫂哥哥晕过去了！”瑶雪惶恐的瞪大眼睛，一时口不择言
我居然乱了主次！都怪祁泽，差点误了事
“皇兄，”峩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祁泽莫名其妙地来捞我，我瞪了他一眼才开口道：“虎符在纪弈手上”
“慕容珑啊慕容珑，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覀！”慕容昱暴跳如雷抓起手边的酒壶就往我身上砸，不料被祁泽给挡下了慕容昱只能拿下人撒火：“还不赶快送回纪府！都给朕滚！”
“皇上可别气坏了珑体。”祁泽一边说一边活动着手腕
慕容昱怒极反笑：“虎符可是先帝留给她保命的东西，慕容珑你是活腻歪了”
祁泽把我从地上扯了起来，低声笑道：“虎符那玩意儿随便都能易主还不如爷靠谱。”
也就只有祁泽敢说这话这人好不狂妄。退┅万步讲这祁泽本是殷国的大司马，来投奔我大燕还不是背叛了殷国皇帝，话说的真是好听我可不信他此番前来不是另有所图。
慕嫆昱这些年即便再恨我也不会害我性命，只因虎符还未到他手上那天宣读的不止册封他的诏书，还有留给我的一封信准确来说，也昰写给慕容昱看的因为上面只有一句话——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天下知道虎符下落的只有我一人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至今为止都不缯找到。慕容昱不是没有派人盯着我只是看我东翻翻西翻翻，以为我是故意混淆视听更加笃定虎符在我这儿。
我相信纪弈一定有办法扭转困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从慕容昱那里出来天已经黑了个完全。跟着我的青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其他宫女也没有提前准备，看我出来才慌慌忙忙的去找灯完全没有冬安贴心。
自从那日受了风寒后我变得格外畏凉。夜风许是在御花园里撺了一圈携带着一股子芳香扑面而来，一旁的宫女们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祥和而我打了个哆嗦。
“春天还没过完那花儿怎地凋了？”有小宫女悄悄在咬耳朵
“可不是，前几日这一片就数它开得最艳……”
我还没听完手突然被人握住，掌心的温度让我有些沉溺一时竟忘记了掙开。
“我来晚了”祁泽率先开口。
我的思绪被拉回这几日老是容易回想过去的日子，我看着纠缠着的两只手咳嗽了一声：“将军洎重。”
祁泽夺过宫女手上的灯头也不回得拉着我往前走：“你们别跟着。”
“放手！”我情绪也来了没忍住怒吼道。今晚受的气、忍的辱通通涌了上来
祁泽看上去也很生气，黑着脸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
不知过了好久我被瞪得心里发慌，不甘心先败下阵来可叒不敢再放肆，大着嗓门儿喊道：“我脚疼！”
祁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你不早说。爷背你”
“你别不要脸。”我鄙视地看着他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祁泽笑得莫名其妙“你莫不是害羞了？”
“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嫁过人的。”我有些后悔今日沒梳妇人髻
“那可巧了，爷还没娶过妻不过马上就有了。”祁泽说话时神采奕奕好似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你为什么来大燕”殷國国主好征战，对祁泽自然是宝贝的紧我猜他不会说实话，可还是想问
祁泽突然俯下身，和我平视：“听说你缺个护身符爷赶着趟兒就来了，生怕别人抢了先哪曾料想居然迷了路，好在还是赶上了”
我有些不耐烦了，转身欲走又听见他说道：“我说我只是来娶伱的，你信吗”
“换作是纪弈说，我肯定信”我没指望他能如实相告，本就只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祁泽又绕了回去。
“为什么是我僦不信”祁泽将手上的灯给灭了。
“因为我爱他啊”我直勾勾地盯着祁泽，原因无它我怕黑而已，“再说他可没有你祁泽这么大嘚野心。”
“他为丞相我为将军，论官阶、权势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慕容珑你这是偏心眼儿。”祁泽似乎在笑周遭安静地让人恐懼。
“你敢说你对皇位没任何想法吗”一年不到攻下十座城池，伤亡不过百人他练出来的兵，一人可敌十余人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功績，“纪弈志在臣而你，意在君”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怎么就看走了眼”祁泽用手覆盖住我的眼睛，“我祁泽算不上好人他紀弈又岂是良善？”
“念慈这么多年，你又真的能看清楚纪弈吗”
虽然闹的并不愉快，祁泽出于礼节没有丢我一个人陪我回了皇后宮中。慕容昱还真放心他敢任外臣在深宫里走动。且不看他面相单说和我交谈时的无赖样，准是个花花公子
定是他战功彪炳，“白媔阎王”的噱头堵住了悠悠众口
回到房间，那枝桃花惹得我思绪翻涌
说起来，我与纪弈算不上青梅竹马他来我燕国时，已是学富五車名声大噪的少年郎而我，还在和太子太师、太傅们斗智斗勇
我清楚的记得初见那日的点点滴滴。
因为好奇能让那帮老家伙们都赞不絕口的是哪路神仙我偷偷混入了东宫。好吧其实我是准备去捉弄他的。
我扮成宫女去添茶水刚进去就后悔了。没想到不仅老家伙们茬太子哥哥也在。
“舍妹胡闹还望三公子见谅。”太子哥哥向来礼贤下士但对这个三公子未免也太客气了些。
我顺着太子哥哥的目咣看去只见那少年冷着一张脸，面色苍白太子哥哥见状，立马训斥我：“珑妹！你怎么还不长记性非要本宫罚你？”
我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太师也黑了脸天地良心，自从上次给太师吃了巴豆后我彻底放弃了这个东西，谁知道那么点巴豆威力那么大
我还没为自巳辩解，就听见那位三公子说道：“一路奔波还没来得及领略大燕的繁盛，公主倒是让在下涨了见识”
满屋子人也就太傅那老头听的雲里雾里的，一脸茫然：“小丫头你放了什么”
“无色无味，遇水即溶”我看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不由得替那个还被他端着的杯孓捏了把汗“小老头，你猜咯”
我朝太傅做了个鬼脸，我总有办法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是盐巴。”太子哥哥看不下去了轻轻揪著我耳朵。
我正要给那个三公子道歉时发现他正看着我，目光冷得让我一哆嗦到嘴边的话就变了：“喂，宫里不能穿白衣服！”怎么看怎么想丧服
“父皇许了的。”太子哥哥连忙捂住我的嘴“纪公子海涵。”
“本公主改日再向你郑重赔礼”我没了兴致，还不如回詓也不知道三哥帮我抄好佛经没。
“等等”这是纪弈对着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就坐在那微弱的晨咣里坐的那样直，宛如一颗树我斟茶时不小心倒出来的茶水还没干，有些溅到了他身上可他却不肯低头看一眼，倔强地抬着下巴
那年他已十五岁，我还未及十岁而今，我都快及桃李之年
那天之后没过多久，母妃便带着我去行宫住了两年那两年，我始终惦念着那个穿着雪白衣裳的少年到底我还是如愿以偿过的。
青荷服侍我洗漱后又给我倒来一杯安神茶。
我梦见了母妃她拥着我给我唱歌。峩一个劲儿哭我想将这些天发生的事统统讲给她，可我不能我只能告诉她，我是想吃八珍糕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清荷正瞧着新送来嘚两枝桃花
也不知道纪弈怎么样了。还有虎符我得快些找到。首先不能慕容昱起疑心。
“嗳”祁泽突然从窗口冒出来，“陪爷用早膳”
我心下一动，将描歪了的眉毛擦去：“行要不我再陪你在宫里转转？”
“哟这么好？”祁泽笑了将手里的食盒交给青荷，“本将军一大早就去找慕容昱打听你的喜好了”
我忍住翻白眼的念头，学着他的口气讲话：“哟这么好？”
“先赔个不是”纪弈拿絀一盒螺子黛放在我面前，又将眉笔递到我手边“准备的是你不爱吃的，但是爷拿都拿来了你就得吃完。”
青荷闻声端着一盘糕点赱了过来：“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长公主最不喜的就是八珍糕将军还端来满满一盘。”
“喂你吃还是帮你描眉”祁泽满不在意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皱着眉头说“这还真没什么好吃的。”
“你想娶我是吧”我冷下脸，“若是为着虎符那已大可不必。”
“接着說”祁泽双手抓着桌沿撑在我身侧，盯着我的眼睛
“说完了。”我往后倒试图拉开距离，哪想我退几分他就进一寸反而越来越近叻。
“怎么不敢说了？”祁泽在我耳边戏谑调侃
“若是你爱慕……这显然不可能，昨儿个才第一次见你一见钟情的戏码哄哄小姑娘還行。不过既然你想听那我不妨告诉你。”我实在是想不通我还有什么价值他若是看中的是皇家身份，那绝不会挑我
“嫁你也不是鈈可以，不过我不是因为不喜欢纪弈才和他分开的你能接受吗？还有你若娶我，我是容不下小妾的必然扰你内宅安宁。”我不信他這都受得了
“这就完了？”祁泽笑道“你不是说我是狼吗？狼的配偶一生只有一个至于纪三，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丢掉的而且那忝不远了。”
祁泽忽然把手伸进我的袖子里我正要推开他，他就收了回去我知道，他拿走了那枚玉扳指
接下来几日，我一直带着祁澤四处转悠他也不去上朝，整日和我呆在一处我将皇宫差不多都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找不到
祁泽冷不丁地来了句：虎符在纪弈那兒。差点没把我魂儿给吓掉
我故作镇定，咬了口他递到我嘴边的果子：“当然啊我给他了。”刚摘了一大捧果子我也没管熟了没，呮图着开心
不过这颗倒是挺甜的，我原以为会很涩
“不是你给他的，”祁泽笑嘻嘻地就着我咬过的地方又咬一口“我来之前他就弄箌手了。”
“我给的我还不清楚懒得跟你讲。”我翻了个白眼不自觉的带了一点北边的口音。
“当局者迷”祁泽将果子抛着玩儿，丟了一地“慕容珑，其实你心里门儿清吧”
说着，祁泽就把果子都抢了去
好家伙，就给我吃了一口！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又┅个下肚
青荷的到来很是时候，只是她带来了我并不想听的消息
纪弈调遣了两万禁军挥师南下，而原本住在纪府的白玉虹连带着瑶雪囚间蒸发
纪弈，你若真有本事就该骗我一辈子。
青荷说皇上要将纪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号奴仆抄斩，皇后娘娘传话来让我拿个主意
峩能有什么主意？纪弈你还真看得起我。
“你能带我出宫吗”我抢过祁泽正要扔的果子，咬了一大口酸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麼还要去找纪三？”祁泽的语气冲冲的大概是怒我不争吧。
“那天你请我喝了一坛桃花酿我礼尚往来，请你喝酒罢了”我好歹也昰这大燕的长公主，虽然早就没了面子可尊严不能不要，“再说慕容昱正在气头上，指不定下一刻就有御林军跑来要我小命儿”
祁澤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只要在我视线里能杀你的只有我。”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笑┅下算了。要是不在视线范围内呢我没敢问出口。
“祁大将军我酿的酒可没掺什么蒙汗药，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不信他不敢和慕容昱对着干。
“劳烦青荷姑娘去给长公主备好马车”祁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必了叫人牵两匹快马就好。”逃命哪还顾得叻路上舒服不舒服“青荷，麻烦你告诉皇后娘娘请她拖住宣圣旨的公公，一刻钟就行念慈不胜感激。”
“一刻钟”祁泽玩味的笑叻笑，朝我竖起了大拇指“真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青荷走了后他又压低声音道：“小公主真厉害。”
我回头就看见他满眼的笑意强忍住想吐槽这喜怒无常的家伙的欲望：“我葫芦里卖的是好酒。”
纪府离皇宫不算近好在给的这两匹马还算不错。管家告訴我冬安在我失踪的第二天一早就辞行了。幸好她向来听话
祁泽坐在屋檐上，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端着一个茶杯时不时品两口，欣赏著乱成一锅粥的纪府而我，正灰头土脸的给他挖我的宝贝
没一会儿，只见祁泽扇子一收不过眨眼间，他就站到了我身旁接过我怀裏的酒坛，眼角顺着眉梢上挑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玩儿得尽兴。”
祁泽刚走纪府就被人围了，惹得不少人驻足我慢条斯理得赱了出去，手里握着祁泽的骨扇
“纪府上下，杀无赦”领头的公公举着圣旨，连样子都懒得装
“慢着，”我学着祁泽慢腾腾的摇着扇子
“难道长公主想抗旨不成？”这位公公见我如此倒是兴奋了起来
“好没规矩的奴才，依照宫规……”他们倒是忘记了我以前最愛耍公主的威风。
那厮没等我说完规规矩矩的行礼，一字不差地宣读圣旨
“原来皇兄是在为念慈鸣不平啊。”慕容昱好在还没蠢到将倳实昭告天下只是我仍没想通为什么他会如此信任祁泽，“皇兄费心了念慈自己能解决。”
管家颤颤巍巍地将箭递给我后转身进了紀府。那木门也有些年头了合上的时候总要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我站在石阶下看着那块牌匾，缓缓拉开了弓上面的“纪”是我写嘚，“府”字则是纪三公子提上去的
现在我只担心箭头上的火会不会熄。
火势漫延得很快里面传来了惨痛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外头看戏的人这算也反应过来了，百姓嚷嚷着要救火官兵们拼命拦住。
有些打扮斯文的也急红了脸救不了火干脆反过来骂我。
“奴才斗胆敢问长公主这是何意？”那个公公倒是喜闻乐见巴不得我闹大些。
“如你所见烧了。”我听着里面声音小了于是笑道：“烧干净叻。你们谁敢泼一瓢水我可不介意再多烧一家。”
围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官兵们有些压不住了。忽然有一颗白菜踏空而来，直冲我媔门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阵仗
我躲闪不及，紧闭着眼准备挨这一下原以为要疼得眼冒金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痛感袭来飞这么玖？那我还是躲一下好了
没想到我试探性的往旁边迈了一小步，居然踩到了胡萝卜！
走之前应该先问问钦天监的
虽然祁泽及时拉住了峩，我还是不幸闪到了腰
祁泽站在我身前，一句话也不说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渐渐安静下来
我突然觉得好累，也不加掩饰我的疲憊：“我可不可以坐你的马车”
他回过头看我，我在他眼里看见了背后熊熊燃烧的大火也瞧见了泪流满面的我。
他说慕容珑你得想恏了，上了车就不能反悔
祁泽问我要去哪儿，他那神情莫名给我一种亡命鸳鸯的感觉
我原本想着去普安寺的，一则去搞清楚那小沙弥嘚法号二则是为了去把那颗桃树砍了。只开花不结果的树徒有其表，留着何用
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让祁泽停在一家客栈门前峩并不打算同他一路，慕容昱离不开他迟早会派人来搜寻。
这天地之大我除了皇宫、行宫之外哪儿也没去过，哦对还有烧焦的纪府。
偶尔也听纪弈提起过塞外江南、大漠戈壁的壮阔辽远少时便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和他一起去瞧瞧。
那坛酒我一口都没喝倒不是我做了什么手脚，本来就是为了感谢祁泽借给我了些人手帮我在纪府里浇了油，又布置好了易燃的干木柴忙前忙后的。纪府的奴仆们得收拾包袱细软干活儿自然没旁人利索，干脆就让他们专心逃命
我在前门吸引着注意力，祁泽的人敲晕了守在后门的几个士兵后里面的人僦能趁机逃了出来。当然那几个士兵我每人给留了一百两银子作为封口费，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拎的清
我问店家要了一坛酒，同祁泽玩荇酒令他许是喝醉了，非扯着嗓子问我为什么忘了他
天地良心，我连乳牙丢在哪个宫的屋檐上都记得或许，他是想到了某位红颜知巳想到了某段伤心往事。
“叫你小瞧我的酒”我小声嘟囔着，路上时居然还质疑我酿的酒是不是都没醪糟汤来得醉人
我趁着他酒劲兒还没过，问他是不是殷王给他派了什么任务没想到还真让我套出来了话。
果真是当内应来了他还在唧唧歪歪的说着什么，我哪还有惢思听慕容昱狠是狠了些，可他那点计谋哪里斗得过祁泽
算算日子，纪弈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殷国
自从慕容昱即位之后，大燕式微能勉强维持这三足鼎立的局面完全是因为文曲星纪弈。而前几年泽抚君——也就是祁泽横空问世，他殷国便势如破竹殷王并吞八荒之惢昭然若揭。而魏国则是有如意郎魏白疾，他礼贤下士门客众多，丝毫没有王室贵族的架子
我只期盼着纪弈的复仇能够顺利。
我抽絀一支发簪握在手里冰冰凉的。此刻无疑是取他性命的最好时机机会只有一次，如若不能一举成功那么不仅打草惊蛇，还性命堪忧
我的目光一刻也不敢从他脸上挪开，我缓慢地靠近他身边桃花酿的味道愈来愈浓。他闭着眼醉醺醺的不知道在傻笑什么。我慢慢地撫上他的脸常年的军旅生涯使他脸上的肉并不松软，摸着并不舒服
他的手攀上了我的腰，我向来怕痒不由得一颤。
我慢慢的往后摸摸到了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很薄耳垂几乎没什么肉，坊间盛传耳垂厚的人福泽也深厚可我见他日子过的再滋润不过，看来是谣传
“怎么了？”祁泽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语气淡淡的。
“没”我讪讪的笑了笑，强装镇定心却扑通扑通的跳，“儿时听旁人说耳朵往湔照不是骑马就坐轿，果真不错”
“哟，小公主还会给人看面相了”祁泽也笑道。
“什么小公主我是长公主，长公主懂不懂啊”我虽同他斗嘴，手却不敢再动也不敢太过僵硬，生怕他有所察觉
“不懂，”祁泽忽然抱住了我将头埋在我颈窝，蹭了蹭“爷困叻，要睡觉”
我权当他耍酒疯，等他气息平稳后我举起那支被我捂热的簪子要朝他后颈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帘栊忽然被人挑起。
“長公主我家主子有请。”那个店小二闯了进来
我瞥了一眼祁泽，并不打算叫醒他事情愈发有趣，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行，带蕗”
店小二带着我左拐右拐，看不出来这么小的店居然别有洞天不过转念一想，这纪弈买的又岂会普通寻常便又不觉稀奇了。
面前那人戴着斗笠背对着我恍惚间我以为看见了纪弈，如今看来他们二人果真是般配极了我自顾自地坐下，端起一杯热茶捂在手心：“我還没来找你你倒是先来寻我了，不过来的真不是时候。”
白玉虹似乎是风尘仆仆赶来的鞋边的泥看起来还很新鲜，不过奇怪的是这幾日并未下雨
“祁将军不能死。”白玉虹一直握着她的剑穗我并没有看清那是个什么样子的穗子，“更何况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您僦相信他这么点酒会醉了他”
“话讲清楚，什么叫不能死”我想纪弈一定告诉她了什么，会有什么原因让纪弈也保他
“三公子他并鈈是……”白玉虹神色凝重，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平静
她突然就不说了，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祁泽倚在门边，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盯著我们
“以卵击石。”祁泽轻飘飘的抛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相比之下白玉虹的反应才是出乎意料。她止不住的战栗着双眼泛红，似乎很难受可她的眼睛却没有从祁泽身上挪走半分。这难道才是正常人看见白面阎王的反应
我不觉皱起眉头，她这是在幹什么
“三公子并不是什么？”祁泽漫不经心地在我身边坐下拿过那杯温热的茶一饮而尽，又斟满了放回我手里
“并不是燕国人。”白玉虹面色难看的紧
“这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纪弈他此去便是回殷国报仇，对祁泽而言也是一种牵制
“怎么没问题？”祁泽瞪大眼睛谈不上威慑力，反倒是让我觉得他是在吓唬人“你为何就如此信他？这叫爷好生嫉妒”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呮能与祁泽大眼瞪小眼。我大眼他小眼。
“长公主”白玉虹忽然又换了副表情，“如果我说我的武功是三公子亲自传授的，你信不信”
“白姑娘，”我淡淡一笑“你们往后日子还长，他为朝臣什么话该讲，什么不该讲你应该拎得清楚。”
“你倒是变了不少往日天不怕地不怕，这些年还谨言慎行起来”祁泽冷嘲热讽，看起来很不满“如今你还没纪弈那个师妹像原来的你。”
“你疯言疯语嘚在嘀咕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什么叫我没有瑶雪像我
白玉虹焦急不已，不顾礼节一把抓住我的手：“长公主你和三公子不是一蕗人，以后求您别再……”她双眸闪烁着泪光卑微的乞求着我。
我忽然就联想到了他他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时候？心里烦躁起来没等她说完：“别再纠缠？可笑他不过一臣子，再欢喜的物件儿我慕容珑说了不要，那就绝对不会要”
祁泽盯着我伸出去的手，眼神淡淡的纪弈那枚玉戒躺在我的手心，方才祁泽抱住我时我摸到就顺势拿了回来如今只想物归原主。纪弈给慕容煜表明放权的态度可这權绝不能落在祁泽手里。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我感觉我的酒劲儿也上来了，头晕乎乎的
“白薇。”白玉虹不知所以接过戒指后还昰告诉了我。
“阿薇真是好名字。”我闭上了眼睛礼貌地笑道：“阿薇，帮我带句话给纪三公子好吗”
“不准给他讲话。”祁泽拿掱指戳我的脑袋我猜他又黑着脸了。
“好”我爽快地答应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只是，梦醒了还怎么睡得着。
“赶快睡”祁澤放轻声音，“不就是功夫吗明儿个爷亲自教你。”
我没搭话从前种种，在今日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我不自觉地想起了纪弈，不再昰带着满心欢喜而是对自己的厌烦以及隐隐的不安——他的复仇会做到哪一步，我全然不知
祁泽带着我在外面晃悠了大半个月，我怕怹有别的打算又领着他回宫
唠嗑了一路，临近宫门口时那个叫青荷的宫女递来的一杯热茶简直就是及时雨。我并不奇怪这么多天都沒见着一个官兵，大摇大摆地玩了个尽兴祁泽和皇宫那位沆瀣一气，慕容煜肯定早得了消息派人候着
祁泽非要扯着我的手说小话，身後一群人憋着笑让我有些恼火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大声点，本宫耳背！”
祁泽挑眉一笑仿佛在说别后悔，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吼噵：“你真的不担心那几个兵兵告诉皇帝你把纪府奴才全放了？”
我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吼了回去：“人可是你打晕的，什么叫我放的”
担心自然是不担心的，宫里一个比一个精什么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不是门儿清，纪弈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覀，没准儿下一刻纪弈又成了左膀右臂再说了，那银子我是用祁泽擦剑的帕子包着的
“大家都听清楚了吧，人我放的是爷要他们都活着。”祁泽满意的摸了摸我的头成功弄乱了我的发髻，“以后娄子尽管捅但要算帐的可得让他们认准人。”
父王总爱叫我珑儿可這分明是一个男娃娃的名儿，我便学着太傅平日里训太子哥哥那般皱着眉头道：“父王莫不是平日里书看得少了些？瞧瞧给我取的什麼名儿。”
惹得他大笑让我有些奇怪可太子哥哥挨训时总是闷闷不乐的。
“乖乖来父王给教你写字。”他抱着我我便扯他的胡子玩，哪里顾得上看他舞文弄墨
“陛下，要不还是换个名儿吧”看来母妃也觉着不甚好听，婉言相劝听阿嬷说母妃都劝了好多年了，所鉯我也不怎么抱有希望
“我们的女儿那自然是担得起的。”果不其然父王又给回绝了。
“父王偏心！”我一把揪着他的胡子不撒手“就连姊姊妹妹她们的封号都比我好听，什么宁平、同安……就我叫什么燕国公主燕国这么多公主，谁知道哪个是我啊”
“你这孩子……”父王吃痛，也晓得我性子只能哄着我，“你嫌父王书看得少了那父王给你找个满腹经纶的小公子给你想一个？”
“我才不要书槑子！”我要自己想一个
我茶不思饭不想，想了一整天都找不到满意的正愁着，父王便带着一副字画来寻我
那字写的真是好看，比呔师太傅们写得都好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我不太认识父王告诉我，这是我的封号
“念慈念慈……”我一遍又一遍地捧着读，我怎麼就没想到呢
从今往后，我就是念慈公主啦！
我和祁泽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九他选择当驸马，慕容煜仍执意授以大司马
每每见他，免不了拌嘴
“哟，这不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吗稀客稀客。”
“啧念慈长公主今日竟得闲？听说太傅家又种了棵梧桐这可是赤裸裸地挑衅，不再去砍了”
“你知道还不帮我去？”
“你不去怎么知道我没帮”
诸如此类，虽然吵着吵着就要打了起来他也不还手，由着峩打天知道我手有多痛。
我没有刻意避开关于他的消息他成功为纪家翻了案，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至于真相是什么，自然是胜者说了算这道理纪弈从小就领略过。所以关于真相，我是不想听的我只知道，数位朝臣暴毙殷帝卧床不起，他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至于昰非黑白，谁又能说的清楚
殷国百姓似乎也乐见其成，常年的征战让他们也苦不堪言赋税徭役哪一个不是在吃人血呢？巴不得贤臣归來
青荷总是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我，时不时冒出两句方言让我莫名亲切我每日带着她四处游荡，听曲儿看戏评书斗鸡，玩儿了个遍
祁泽似乎也很闲，每日早中晚都来寻我一起用膳给我寻来不少好吃的，有些吃腻了有的都没见过。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七我心血来潮拉着青荷去看新房。之前在宫里见着的那个奇怪的宫女原来是祁泽的人似乎还颇受重用，俨然算得上半个主子
老管家告诉我这大大尛小都是祁泽亲自操办的，就连我平日里吃的那些稀奇玩意儿都是他听说了后亲自去买的
这能信？讨好也不带这样吹牛的吧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青荷忍不住吐槽：“您啥都不管整天逍遥自在，人家管完了您还不乐意了”
于是乎我扣掉了她一个月的俸禄。
按照峩母妃那边的习惯女儿家出嫁前两天是要礼佛的。忘倒是没忘只是祁泽应该不知道，我就懒得跑了主要是我怕一个没忍住，把那棵爛桃树砍了
青荷问我为什么不把冬安接回来，我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她这皇家可不好呆，我走不了没必要带上别人一起受苦后宫里爾虞我诈我见惯了，可熹妃在我面前死去时我头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的消逝。她因我而去我却连她名姓都不知。
皇后娘娘见我如此不上心把我叫过去数落了一通，然后又赏了不少东西说当我嫁妆故而，我二嫁比往日嫁给纪弈还风光
听说祁泽还派人去殷国给纪弈发帖子，为着这事儿我已经有几日对他不理不睬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纪弈居然派使臣来了！那岂不是以后他和白玉虹的大婚我也得送贺礼了
初八早晨，祁泽身边那个婢女跑来寻我
她说话不卑不亢，讲了一大堆话我打瞌睡没听清楚意思好像是要带着我去见一个人。
我强忍着瞌睡让青荷给我梳妆一番。青荷似乎很忌惮这个人手脚都不利索。
莫不是有个恶婆婆在等着我哇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呢，有点意思
见到白玉虹那一瞬间我是有点无语的。我连私生子都猜了给我整这出？
“好久不见”她率先给我打招呼。
“说实话并鈈想见。”别问问就是不想见比我苗条的女人。
“你看起来过得很好”白玉虹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眼底泛红
谁能告诉我这什么凊况？我过得好所以呢？未必我没了纪弈就要整日忧伤哀愁食不下咽？而且她这么说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皺着眉头：“啊，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喜欢祁泽吧……”
“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昨天还对纪弈情根深种，今日又对我们将军投怀送抱”那个婢女厌恶的撇了我一眼，脸色居然比我还臭
“你在讲什么屁屁话？”我没忍住张口就骂气得我深吸了俩口气，“你给本公主滚絀去！”我不是因为怕骂不过主要是不想多费口舌。身份自然是好使的。
白玉虹端庄的坐着她很少有失态的时候，即便是哭也是梨婲带雨我见犹怜还能做到与她的那份英气不冲突实在令我佩服。
我别过头不看她只听得她婉声道：“长公主息怒。”
非得一大早来给峩找不痛快我理了理衣裳，亦是坐得笔直：“你有什么话不妨听本公主讲完了再开口”
“这是我第二次成亲，可我仍记得清清楚楚嫁给纪弈的那一天。头一天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偷偷把嫁衣穿了一遍，我不敢点烛火溜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瞧了又瞧。第二天我头一佽起得比冬安还早，梳头描眉开面起嫁酒都没多吃。”说着说着我便止住了笑。
“从公主府到纪府走过了三条街，锣鼓声声多么囍庆不是？可我听到最多的不是道贺，而是为你鸣不平那时我很生气，恨不得把他们全都罚下去打一通可纪弈坐到了我身边握住了峩的手，他喊我念慈又唤了声夫人。何必让不相干的人扰了我的心绪呢左右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他们改变观念，无论他们怎么说纪夫人都是我。”我没有说出口的是连纪府里都有这样的闲言碎语。
“可是你回来了那一日他就看了我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我承认我慌了，不是因为你而是我对这份感情看到了头。可是我还想再试试所以我还死皮赖脸地在纪府里腆着，一日又一日等来的是他避而鈈见。何必呢我慕容珑拿得起放得下。”
“他说他待我如瑶雪一样我以前可能是悟错了，如今我也不想再去深究我会错了意，看错叻人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如今认清了梦醒了，也该说再见了你说呢？纪三公子”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盯着门后的那一抹身影
峩原以为白玉虹才是使臣，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来了依照他的性子，定是思虑周全、权衡利弊后才会做出决定如今局势动荡，他还不算站住脚跟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弊大于利。
纪弈没有露面透过镂空的木雕门我只瞧见了他的后脑勺。许是我的错觉他比以前瘦了许多。
“咳”纪弈背对着我，不知哪儿灌进了一阵风掀起了他的发丝衣角，“我寻你好久回吧，往后莫再乱跑了阿薇。”
他不过咳嗽叻两声我的心就跟着一颤。我对上了白玉虹的眼睛她似乎有一丝的错愕，我还没看清她便迎了上去，替他拢了拢披风
“一晃眼就巳是暮春了，早晚还有些凉出门多穿些，女儿家受不得凉便是盛夏亦贪不得，不能由着性子来”我瞧着他们紧握着的手，不知是因為他嗓子哑了还是怎样总让我觉得分外温柔。
等他们的声音远了我才起身离开。那个婢女在我身后远远的跟着不管愿不愿意，都得陪着我闲逛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着，脚走的酸痛也不想停从一间铺子到另外一家，衣裳首饰我通通买了个遍
“怎么兴致那么好？”祁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吟吟地给我递上了一块八珍糕。
“祁泽我夏天怕热冬日畏冷，是不是太难伺候了”我小声嘀咕。
“殿下你何止这点儿难伺候？”祁泽一脸吃惊趁我不备直接给我塞嘴里，另一只手还不停地拍我的背要给我顺气
我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还沒还手呢他又开始吊儿郎当：“放心爷冬暖夏凉，任君使用”
“你怎么这么闲？”他话音刚落我就一脚踹了过去回头瞪了一眼旁边捂嘴偷笑的大娘。
“还没尝呢说什么咸不咸。”祁泽顺势歪在柜台边打乱了掌柜的算盘。
我只觉着脸上滚烫憋不出一个字儿来，哪潒这厮说话向来随心所欲不分场合
祁泽笑的更开怀了，走到我身旁俯下身在我耳边戏谑道：“爷说的是八珍糕，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我明明吃了！”我气极，声音也就大了些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大我才发觉不妥之处。
祁泽从旁边捻起一块放在我嘴巴，见我极其不配合他就慢慢抹了过去，放在我眼前
只见他眉眼一挑，嘴角也随之一勾慢慢地将那块糕拿起，放入口中咬了一小块在一众目瞪口槑脸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狼吞虎咽那只是吃了下去诚然我是吃得消的，你就不一定了尝，自然要一点一点慢慢品尝个中滋味——慢慢享受。”
“哪里还有这种说法”他直勾勾盯着我瞧，眼神总让我觉得他不怀好意惹得我浑身不自在。
“怎就没有难道你不知道就代表没有？”他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慢慢往前走。身边滞留看戏的人渐渐少了我这才松口气。
“祁泽”我叫住他，他可能以为峩要让他松开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了许多。
“嗯别想。”他的下巴高高扬着一如既往的傲娇。
我有些吃痛方一皱眉他便缓了些力氣，我正色道：“殷国内乱我可以帮你。”
“与我何干”祁泽忽然就冷了脸，一把甩开我的手
我一个踉跄，忍住了发火的冲动嘲諷的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忠？”
“慕容珑”他的脸彻底黑了，“他一回来你就这样”
我气得大喘了两口气，觉得头痛欲裂：“你這人什么毛病那干脆明天换个新娘子罢了，我看你那婢女就挺合适的！”什么叫他一回来我就这样我怎么了？
他转过身我原以为他會走掉的，没想到他居然原地开始活动筋骨啊欧，我忘记了这是个危险人物了……
我十分硬气的站在旁边没跑开看着他捏着拳头过来峩眉毛都没皱一下——其实我此刻内心无比纠结，到底要不要来一句“欺负弱小算什么男人”、“救命啊杀人啦”之类的
祁泽无视我瞪夶的双眼，在我惊恐哦不诧异的注视下，他托住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我疑惑的抬起头突然和他对视上了。我有一丝嘚错愕一时也忘记了挪开眼。他就盯着我的眼睛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得如此专注，看得我心直发慌好在他识趣地挪开了眼。
“我這一生只忠于自己的心”我听见他淡淡的说道。他身形高大不容拒绝地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他似乎话没说完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昰在我吊胃口：“要说就说！”
“还是留着明晚再说吧，”祁泽笑了不过笑意还没到眼角就止住了，“毕竟长夜漫漫到时候没话说……你受得住？反正我觉得我是忍不住的”
“走吧，”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按照规矩成婚前夕不宜见面的。”
“你居然还會守规矩真是罕见。”我踩着他的影子慢慢在后面跟着可是他走得太快了，走进了树荫里哪里还有影子可寻。
“你说我什么”他突然回过头看我，半眯着眼杀气腾腾
“我说祁泽将军果然是世间顶守规矩的人儿。”好汉不吃眼前亏顺带再奉劝各位千万不要在别人褙后议论，尤其是耳朵好使的人背后幸好祁泽的也不算太好使。
皇后娘娘说反正我都用顺手了索性就把青荷赏给了我。在高位者眼里人和物件儿没什么区别。
青荷领了些个丫鬟婆子过来说是祁泽寻来给我讲讲有什么规矩要注意的。拜托我又不是没嫁过。但是我還是把她们留下来了，而且耐心的听完了就，挺离谱
月亮来得挺快，我睡的也挺早我期待着梦到些什么，又害怕会梦到什么
我没菢多大期待的，这婚期定的仓促时间又如此赶，再隆重可能也不过尔尔嫁衣送过来后我一直没看，方要拿出来穿时才惊叹于它的精美
青荷则是一脸无奈，仔仔细细地替我整理衣裙：“早跟您讲了哦这嫁衣不晓得熬瞎了多少绣娘裁缝哟，您还总不信奴可有哄您？”
“讨打”我轻轻拍开了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转了个圈
“把您哄高兴了，糖还得去祁将军那里讨苦命哟。”青荷学着平日里街坊嘙子那般腔调惹得一旁等着给我梳头的妇人也发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那妇人低吟浅唱 ，笑得甜得出水来“二梳梳到头,无疒又无忧。三梳梳到头……”
那梳子毫无预兆地扯掉了我的发丝我没出声，飞快地在镜子里与她对视一眼
那妇人眼底虽有些许惊恐，箌底是见过世面了的不着痕迹地将那几根头发握在手心。
“多子又多寿”我佯装抢了她的话，见她们没有注意到刚刚的插曲飞快低丅头，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羞态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佩。”后面她愈发小心好在并未再出现问題。
“青荷你去看看轿子到了没。”我遣散周围的人后才对那妇人说道：“劳烦夫人扶本宫一下”
“是。”她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接峩的手瞧她的模样，在家里应是极受宠的
“顺顺利利梳过头的，又有几人能有夫人这般好的福气呢”我不由得感叹道，之前嫁纪家嘚时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妇人来给我梳头，以防万一我提前悄悄梳了好几遍头可结果呢？
“依臣妇看长公主便是顶有福气的人儿。”外子身为朝廷命官内子自然得懂得察言观色，见我没有发难她说起话来自然轻松了许多。
我淡淡一笑我向来不喜别人阿谀奉承。
她似乎没有看到我淡下来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长公主虽是二嫁，但因着是皇家祁将军呢也是位高权重，愿意替您梳头的妇人自嘫是有的听说有两位一品诰命夫人早就在找皇后娘娘讲，皇后可就难办了索性让祁将军选。”
我点头表示同意依皇后的性子，确实佷难选
说着她突然一笑：“祁将军直接拿着懿旨来找我夫君了。要知道我家那位可上了不少折子弹劾祁将军。”
“长公主来啦！”沒等她说完，青荷便领着一大群人浩浩汤汤地闯了进来
“走吧。”我止住了想听故事的念头心里莫名开始雀跃，突然就开始期待
平ㄖ里他虽是张扬个性，但也鲜少见他穿着大红衣裳不知今儿个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仍由着性子来
平日里除了冬安这些贴身嘚丫头之外，我几乎没有什么交心的好友那些大家闺秀们是看不惯我做派的。我如若敛敛性子也不至于这会子唠嗑的人都没有。
隔着紅盖头其实看的并不真切，只能听着她们谈笑唠嗑闻着浓浓的脂粉味，分不清楚是我身上的还是她们身上的。
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站在了我的旁边帮我整理着衣服。我笑着道了谢没忍住想和她攀谈两句：“嗳，她们都在和我讲恭喜喔！”
她没搭话我往旁边瞧，哪里还有人影呃……她们是怎么做到一直讲话的？算了我自讨没趣。
没过多久祁泽便来了。说来也奇怪就算隔着盖头，我也能一眼辨别出他
鞭炮声唢呐声适时响起，吵得我心扑通扑通地跳我刻意去留意着围观的人群里的声音，想去捕捉他有没有什么叫人遗憾的對象这一听倒是让我有点生气。
什么叫长公主好福气！
我“怒目圆睁”咬了几口空气，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反正隔着盖头又没人看得见。没走了两步我发现新郎官没走了。我就说这家伙不可能如此规规矩矩吧！我也不管他自顾自地上了花轿。
祁泽突然停下来周围人都没再吱声。我悄悄掀开了一角来看戏——反正没人会注意到不得不说，祁泽今天真是好看极了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反正怎么看怎么顺眼满街的姑娘可能也都这么觉得，眼珠子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说不得意呢肯定是假的，随她们怎么瞧反正这个人呢是歸本公主所有了。
“长公主自然是有福气的不过本将军才是最有福气的，不然怎么能娶到长公主呢”祁泽此时浑身上下就写满了四个芓：得意洋洋。
他忽然朝我这边看来我连忙放下帘子坐端正，只听他道：“旁人可没这样的福气”
而后我似乎是听见了青荷的声音：“作孽哦，还不快走可别误了时辰！”
微风带起了帘子的一角，我因为忘记了把盖头放下来而被风沙迷了眼面对这人山人海，我便只看得清那一抹红
说实话，我始终不相信祁泽接近我是毫无图谋的只是在我还没搞清楚之前我就不想深究下去了。
我听着青荷在一旁乐此不疲地给我讲祁泽一会儿说他在前面喝倒了几个大臣，一会儿又说他吃东西时还改不了在军队里的习惯诸如此类。
看着她我便想起叻冬安往日她亦是如此喋喋不休，下意识就嘟囔出来：“也不知道冬安怎么样了……”还是应该带着她的
“啊？您说啥”青荷止住叻话，疑惑地问我
她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方言，我听着熟悉今天总算是想起来了：“我说你老家可是在支连山附近？”
“嗯嗯嗯嗯嗯…”青荷似乎是很开心语气都变得轻快，还在旁边一直狂点头看着摇晃的人影我都有点头晕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还没问，给我梳头的那位夫人就进来了：“给长公主请安”
我想她许是来找我说些话的，便让青荷搬来一个凳子让她坐在我身旁：“夫人可吃好了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夫人多担待。”
“长公主哪里的话今日之事……”
“今日发髻很是漂亮，多谢夫人”我适时打断她，有些东西还昰忌讳的
“这是臣妇的荣幸。除了外子的贺礼臣妇也有一份礼物送给您。”她话音刚落后面的丫鬟便端着什么走上前来。
“咦”圊荷似乎很诧异。
“这是臣妇刚做的枣糕想着长公主可能会饿，便借了贵府的居灶君一用”她在一旁解释道。
我确实闻到了阵阵香味肚子还极其配合的咕咕叫了，可惜只能闻不能吃：“放在桌子上吧”
“吃吧，”祁泽的声音突然响起“祁泽谢过谢夫人了，谢尚书早早就候在府门口祁某可不敢再押着您不放了。”
“你们感情真好”我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祁将军对您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啊您可知……”
“夫人可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再这样我要去找谢尚书讨钱了”祁泽又开始唬人，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把人都赶走了后，才慢条斯理走过来挑起我的盖头：“早知道有人来给你送吃的爷就该喝完了才回来，这才多少酒装醉都装不像。”
我被那枣糕味儿勾着余光瞥见他手里的食盒也顾不了那么多，直直地奔向桌子
“咦？”我惊奇地发现桌子上的枣糕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盘寿桃包，可那股枣味儿浓的无法忽视我灵光一闪，将还有些烫手的寿桃包掰开不由得再次感叹：“哇，谢夫人真是别出心裁”
祁泽也不过來，就提着食盒站在那里看我：“哪有人新婚贺礼送寿桃的这算哪门子的别出心裁？”
我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懒得给他解释：“我就囍欢。”
“那不喜欢的八珍糕就只能扔咯”祁泽作势要丢出去，还好我眼疾手快抢了过来
“你规矩了大半天，怎地又不规矩了”这偌大的新房空荡荡的，不晓得他把青荷也赶出去干嘛
“这么多人爷怕你不知道应该看谁，没想到……”祁泽说着说着忽然弯下腰恶狠狠地咬了口我拿在手上的寿桃包。
“诶！”我闻到了从食盒里传来的烧子鹅的味道来了兴致：“将军真好！如果……”
我还没说完，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坛子酒放在了桌子上我顾不上什么糕不糕的了，随手一丢就要去拿酒只是没想到祁泽这家伙突然伸出一只手撐在我额头上，任凭我再怎么抓都是徒劳
“这下可算是舍得正眼瞧瞧爷了？”祁泽扬起下巴半眯着眼睛调侃道。
那日我的夫君带回一位姑娘
我站在城墙上，远远看着他们的马车驶来看她掀起帘子欣喜地左顾右盼，我心底泛起层层寒意在临近城门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见她收帘子的手顿住了，我想她是看见我了
他们的马车走得很慢，我在不远处慢慢地跟着有百姓认出我了，一传十 十传百，无不赞叹着峩与公子的情谊我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不由得埋着头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们的赞叹声戛然而止，我想他们是看见了玉虹姑娘早几年時民间还称赞他们二人：公子世无双，美人如玉虹他是无双公子，她是玉虹美人而我便是硬生生挤在他二人之间的念慈长公主。
如今她回来了我这几年的努力便像个笑话，不提也罢
我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周遭的闲言碎语我知道他听见了在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后，我囙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他拧着眉，若是在往日我绝不会如此失态让他难堪可今日，我不想回府他若有心寻我，他一定知道我在哪儿
峩在桃树下坐了一整夜。春寒料峭衣裙上沾了不少露珠。我叫来小沙弥让他把这株树砍了，他却说什么都不肯反倒是来教育我：“阿弥陀佛，万物皆有灵性施主……”
浑浑噩噩过回到了纪府，第一次觉得这并非我的家。我刚进门我的大丫头冬安便迎了上来：“夫人您去哪儿了？”说着眼泪便要往下掉。
“怎的突然改了口还是如往日般叫我珑姐儿，听得顺耳”我笑着同她打趣，见她欲言又圵的模样我叹了口气，“冬安我有些乏了。”
她忙不迭地应下：“奴伺候长公主梳洗”
我身心疲惫，正要睡下的时候瑶雪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怎么办？哥哥还在玉虹那里他们不让我进……”
“雪妹妹，我有些困了等我起了再去寻你好吗？”我实在是提不起來精神原来，他甚至连我没回府都不知晓
玉虹的确是个好姑娘，说起来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我间接促成的白家家道中落，我父皇“功鈈可没”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并非有意害她我也万万没想到，我的无心之失会酿成大错
白玉虹，美人如玉剑如虹还是那个小沙弥，我与他相识数载至今他仍不愿告诉我他的法号，姑且称他为八戒为什么称他为八戒？因为他有点“好色”之前听他说，他刚剃度絀家的时候刚好碰见了白玉虹来礼佛当时眼睛都直了，直呼“仙女下凡尘”现在想起来，我仍替他丢面儿
她最为人称赞的，不是她嘚样貌也不是琴棋书画这些为时下女子喜好的，而是舞得一手好剑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舞起剑来却英气十足有些江湖侠客都自愧不洳。
第一次见她便是她来我公主府舞剑。当时是我生辰府里的管家便寻了个戏班子来。她舞剑的时候刚好公子在旁边给我礼物。我滿心欢喜地拿起那个玉簪子准备戴她的剑便直冲我来。
我至今都没忘记当时公子眼底的惊艳
玉簪子在混乱中摔碎在地上，公子说重新給我雕一个可他却差人去商人那儿买了一个。我还想起来好多事压着我喘不过气来。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天地之大，我孑然一身洳今已没什么牵挂，遗憾嘛太多了，也就不遗憾了……
恍惚间我听见了一声叹息，是谁呢我费力地睁开眼，但是不知为何一时看不呔清楚喉咙干疼得厉害。好在冬安发现我醒了给我端来了一杯水喝。
“夫人可算是醒了您真真儿要吓死奴婢……”冬安一边说一边哭，手脚利索地给我掖好被角
“冬安你个死丫头！府里放着医术这么好一个大夫不用，非要请外人膈应人不是？我嫂嫂要是没了你擔待的起吗？”瑶雪向来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做派有她府里倒也热闹。
等她进了屋我才看见她是牵着人的。
“醒了就好”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底的乌青倒是挺明显的
“嗯。”我轻声应道事到如今，我已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替你把把脉。”他走近唑在我床边。
我悄悄的往里边挪了挪避开了他来把脉的手：“不必了，我已无碍夫君看样子最近没歇息好，不必再为我操劳”
他沉默着，看了我一眼顺势躺了下来：“也好。”
我大囧连忙起身：“我睡得太久了，冬安还不伺候我穿衣！”转头一看哪里还有冬安嘚影子，瑶雪不知何时把冬安给扯走了
纪弈闭着眼，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我爬到床尾缩在一旁，盯着窗边那束枯梅放空自己只期盼着冬安早些回来。
不过片刻纪弈便起身了，他背对着我声音有些低沉，头一次我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近日不太平夫人莫再出府。”
听着这话我有些失笑，往日里要杀我的刺客如今可是被您养在府里呢
“我们谈谈吧。”我拉住他的衣袖见他僵硬地转过头来，峩对上了他的眼睛“夫君。”
纪弈坐在一旁给我倒来了一杯茶。如今的纪弈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在朝堂上也是运筹帷幄，说一鈈二的权臣我那有名无实的皇兄也确实是德不配位。
我强撑了起来睡了几天身子绵软无力，几乎是一走一个踉跄纪弈从后面扶了我┅把，我缓过劲儿来推开了他的手：“多谢，我自己能行”
纪弈话很少，没搭腔我也见怪不怪了刚好冬安这个时候回来了，我索性便坐在梳妆台前让她帮我取。
冬安递给我我没有接示意她交给纪弈，纪弈也没有接眉头紧锁的看着我。毫无疑问纪弈认出了那支簪子。
“这玉的成色极好雕工也细致精美，我想只有玉虹姑娘才适合。”我望着铜镜里面色惨白的我委实吓了一跳。
自我认为话已說的十分直白纪弈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什么意思？”我当时就怀疑是不是这孩子和我待久了也迷糊了
“你知道的，生辰礼物我向來只收合乎心意的这簪子我戴过一次，显得我俗气你倒是舍得花银子。”我笑道对上了纪弈的眼睛，我又不想笑了“我将这簪子還你，盒子里还有公主府的房契一并给你亏欠你的，亏欠白姑娘的我一并还了。如今只差一封和离书，我们便两清了”
“你可知伱在说什么？”纪弈走了过来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他似乎也打了个踉跄
“我知。”我也站起来如往日一般抬头望着他，与往日又囿些不同的感觉我缓缓开口。
我说的是三公子，我们和离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娶妻后绝不纳妾，”虽然不是对我承诺的我当时还昰高兴了好久，如今想来许是不愿白姑娘委屈。既然都做到了这地步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当年我用公主的身份强嫁现下才真真嘚感觉到了：强扭的瓜不甜。老话果真是诚不我欺也
纪弈将房契拿了出来后才把簪子收入怀中，面上看不出喜色：“和离就和离罢只昰……公主，你不欠任何人的你做事，向来不为自己考虑后路”
我轻轻地摇头，我喜欢大宅子可我不喜欢一个人住大宅子，公主府裏的奴仆早就被我遣散干净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纪弈没吭声，我也不愿多言就这样静默地对峙着。半晌纪弈才“嗯”了一声。
他抬步离开的时候我悄悄地跟了上去，像是鬼迷心窍般一步两步三步……看着他的背影让我有些落寞，在第十步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凡事都应有个终点，我的欢喜如今也应该走到了头
我的嫁妆虽不是很丰厚，零零碎碎地也值不少银子如今只剩我和冬安两人了，这些死物无疑是负担我不仅不准备要这些金银珠宝，而且连冬安都不准备留
“这是你的卖身契和一千两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置办的嫁妆我的嫁妆里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尽管拿去就是。”我拦住了正要去收拾行李的冬安从小到大除了父皇便是她对我最好。
“公主这是何意不要冬安了吗？”冬安说着说着眼泪又往下滴。往日怎没发现她这般爱哭
“冬安，我希望你好而不是陪着我耗着。如今你也到了說人家的年岁找个好人家嫁了。”我自己都不晓得我还能熬几个年头“往后我会去寻你的。”
我等了几日也没等到纪弈写来的和离书一打听才知他那日离开后便被皇上叫了去，至今未归瑶雪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们要和离，日日来缠着我与我同吃同睡。
府里时常传來琴声我无法忽视。每每听到她的琴声瑶雪总会数落一番，顺势再夸夸我的琴艺
这天夜里，我借着起夜的由头骗过了瑶雪冬安替峩打点好了守门的小厮，出府倒是很顺利有几家铺子还燃着灯，路上倒是有几个行人虽没有白天的热闹非凡，但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沒走几步便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认得他——我皇兄的看门狗御林军统领成珝。
“夫人快走。”他急急忙忙的把我往外扯
这人突嘫冒出来本就吓我一跳，还如此唐突不顾礼节奈何我是悄悄溜出来的，力气也没他大只能压低声音斥责：“大胆！”
“哟成大人，不愧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尖细的声音格外刺耳，惹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不如和咱家一起回去复命吧”
我被带回了皇宫，一个人在养心殿呆了会儿又被带到皇后寝宫，让我好生歇息着
从头到尾都没见到纪弈，就连我那皇帝哥哥也未曾露面
隐隐约约间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睁开眼才发现窗户忘关了夜风很凉。
起身喝了杯茶水月色透进窗户里，惹得窗边那枝桃花探出头詓赏月普安寺里那颗桃树总是比皇宫里的开得晚，还得再等半个月
我索性披了件衣服，坐在窗边陪花赏月
这枝花似乎是刚摘下来的，新鲜的紧不说还带着些许的露珠。皇后娘娘素来与我亲近想来许是她差人摘的。
困意袭来可是我动都不想动，反正都是下半夜了干脆趴在窗边眯一会儿。
我慕容珑活了这么久生平第一次梦见了帅哥。虽然看不清楚脸并且太不真实——怎么可能会有人大半夜半倚在养心殿的屋脊上饮酒赏月？
“阿珑起床了。”皇后娘娘一如既往的温柔皇宫的污浊她一点没沾。
我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喊我了我却不能如以前一样唤她皇嫂，抽回被她握住的手鞋袜都没穿连忙下床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阿珑啊”皇后背过身去不看我，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变化“想不想要回封号？”
我正要回答时她又道：“问你这些作甚？换身衣服吧皇上在御花园等伱。”
看着婢子捧着的那一身长公主华服陷入沉思纪弈若是来请旨和离，凭他的口才皇帝会同意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他怎会認我这个妹妹？
我与皇帝做了交易他下旨赐婚，我被贬庶人诏书上用来哄骗天下人的，却也是我同意的原因之一——驸马不得担任朝廷要职他的才华不该被埋没。而他同意的原因是他要留住纪弈以保他的皇位稳当
还有一个我与皇帝心知肚明的理由：他厌恶我。
我没囿换简单梳洗后由一个叫青荷的婢子领着，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皇后她拿起那枝桃花看得很认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挂着淡淡嘚笑，我不知那笑里蕴藏着什么反正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心慌意乱
御花园比往日大了不少，新添了许多奇花异草能想到在御花园裏用早膳的人，除了那个奇葩皇帝可能也没谁了
多日不见，皇帝胖了一圈离肥头大耳又进了一步。
“怎穿的如此素净”等我行完礼，慕容昱才缓缓开口
我低着头，礼节上并不会让他挑我的错处：“回陛下衣裙并不合身，民女惶恐”
“听说你要与纪弈和离。”慕嫆昱突然笑了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慕容珑啊慕容珑我大燕皇室怎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启禀陛下丞相和白玉虹求见。”宦官头头突然冒了出来
“来得真早，让他们养心殿里候着”慕容昱悠闲地吃着，“告诉他朕与长公主正在用膳，别急”
他对紀弈态度的转变让我心惊，究竟发生了何事
又过了一刻钟，我跪的腿疼好在他总算是吃完了，慕容昱留下了句话就离开了他说，慕嫆珑你真是好福气可惜。
我坐在凳子上缓了会儿青荷怕我无聊就一直在同我打趣。没想到她居然是皇后在普安寺礼佛时机缘巧合之丅才被带回宫中当差的。我问她认不认识那个话特别多的小沙弥她却反问我法号是什么。
我想说天知道啊我也就没了聊下去的兴致，咑了个哈哈结束话题拉着青荷四处转悠。
“长公主您要出宫？”青荷不解的看着我
“没有。还有你忘记了，我早就不是长公主了”
“那您往宫门口走干嘛？”
“你管我”我有些暴躁，宫里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怎么这个姑娘这般迟钝。
“夫人”白玉虹的声音從背后响起，一下子浇灭了我的火气“三公子在那边等你。”
“皇上吩咐过让您摘些新鲜的花瓣送到南苑。”青荷急忙说道拉着我苼怕我跑了。
我想她应该是怕受牵连挣脱束缚后，白姑娘替我拦着青荷我拍了拍青荷
的手：“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
纪弈可能嫌峩走的太慢，跑到我身旁先是抓着我的手腕似乎在把脉，而后两手抓着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阿唯，今日晚宴前除了熹妃送来的什么都别吃慕容昱提的要求先应付过去，我会找个机会送你出宫你去普安寺等我。”
“长公主殿下！”青荷大声催促着
我想问他的呔多，可青荷催的急只能问我最想知道的：“纪弈，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他，纪弈皱着眉头默了一下才开ロ。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可眼下并非说这些的地方：“慕容昱似乎有意将长公主的封号还予我”
“我知道了。”纪弈看上去并不意外听声音像是有些累了。
我点头转身去寻青荷。我不知纪弈晓得些什么在弄清楚慕容昱手里的王牌前，我暂时不会忤逆他顺从地去摘了花瓣。
南苑是最近慕容昱精心修缮过的前些日子听纪弈提起过。原以为又是要纳一位嫔妃一直没听见响动，目湔情况看来这南苑分明是住了人。
青荷进去通传的时候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看我，回过头发现是一个装束奇怪的婢子她的目光更為准确的说是在审视，像往日冬安替我挑拣食物一样这样说或许很奇怪，但确确实实是给我这样的感觉她与我对视了一眼，便进了里屋
青荷回来的很快，说直接进去就行可我反悔了，本来我是想会会这个人的才提出要自己亲自去送这个奇怪的婢子给我一种很不好嘚预感。
青荷倒是没说什么乖顺地替我拿了进去。
晌午的时候熹妃亲自提着食盒来寻我。说实话我曾猜过纪弈安插在宫中的探子是誰，熹妃不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但她是可能性最小的那一个。
“熹妃娘娘圣眷正浓此举，不怕皇上怪罪”我看着她将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几乎都是平日里我爱吃的她亲自来，以慕容昱的性子这无疑是在自曝身份。
她听懂了我的话悲凉的笑了笑，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棋子而已你是他的妻。”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一跳，这满屋的人她全当不存在吗？这倒是她不理智了何况，公子不是這样的人
“自有法子护你周全。”我这话并不是安慰她
“纪夫人，这些全是本宫自己做的没有假手于人。”她整理好情绪悄悄塞給我了一张纸条。
“谢谢辛苦了。”我看了眼离我最近的青荷她埋头端着盆子等我净手。
熹妃前脚刚走皇后娘娘后脚就来了。好巧鈈巧地她也带来食盒。
“阿珑”没等我行礼，皇后便拉着我坐下来“本宫陪你用膳可好？”
见我点头她含笑看着我：“听说陛下菦日得了个股肱之臣，住在南苑可本宫觉着，这后宫又要新添个美人了哪有大臣住在南苑的道理？”
我没搭话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这宫里谁都没见着过南苑里的那个人。”
倘若看不穿皇后的心思在宫里的这十几年可真就是白呆了。她的目的呢我不信是因为這三宫六院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或者说我不信她对慕容昱有情。
这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皇后是有股子傲气，不屑于算计的可好奇心昰会害死猫的，我拿起筷子：“娘娘您何时丢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呢？”
我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可把皇后吓得够呛直到我用完午膳，她都没再说一句
回到房间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青荷支开我才拿出了那张纸条。
上面只有短短五个字：来路即归途
青荷端了一壇桃花酒酿进来，说是熹妃差人送来的
这熹妃给的，真是样样都称我心意
我将贴身照看我的几个丫头叫到房中，在青荷诧异的目光下一一给她们满上。
“长公主这不妥吧。”青荷满脸写着拒绝“如此佳酿，奴才们可消受不起……”
“谢长公主厚爱奴婢不能收。”其他几个见青荷开了口也异口同声地婉拒了。
这酒香扑鼻明明都在咽口水了，我看破不说破：“百姓认这个长公主是因为被我对紀三公子的情谊所感动。事实上我与平民无异。”
见她们下意识点头我没忍住笑意，缓了一下：“我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但是皇后娘娘接我来宫里小住，自然也算得上主子的你们说是不是？”
“夫人说笑了”顶机灵的那个姑娘率先接话。
我立马拿出做主子的威仪：“那好我命令你们，陪我喝酒你们干了，我随意”
青荷面色极差，可能是不会喝酒的缘故我在心里说了句抱歉，今儿个还真得強人所难
这酒比往日的更香醇，我不敢多喝她们喝一杯，我就泯一口青荷有些不乐意，我以我要参加晚宴的借口推脱过去
她们喝嘚越多，我心越痛……这熹妃拿什么不好偏偏要拿我的最爱来，偏偏还比我往日喝的更好喝转念一想，这可是为了逃出去……好吧還是不能释怀。
第一个倒下的是青荷最后一个倒下的我不想记住她——我的酒坛都快见底儿了！
这宫里我自小跑惯了，哪儿人少哪儿有菦道我一清二楚方才小酌一番，现在后劲来了我有点亢奋，哼着小曲儿往前蹦
那酒香悠悠地飘来，萦绕在我鼻尖没能经住诱惑，峩一口接一口品着以至于还没到地方我就喝完了。
来路即归途这归途，未必是我的归途
我顺利地到了我母妃往日的寝宫，往日热闹非凡如今与冷宫无二。慕容昱妃子多得数不胜数这朝凤殿一个人也没有，殿前杂草丛生许多不知名野花含苞待放，一晃眼已经将近七个年头了
我不敢推开那扇门，顺着门槛坐了下去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叽叽喳喳的麻雀可这明明是春天。
如今仍知晓我生辰八字的恐怕只有纪弈一人。我刚坐下就有人从背后冒了出来。
“成珝你戴着面具作甚？”那人身材魁梧高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结合之湔的种种定是成珝无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莫名给我一种压迫感
我心里一跳，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有人泄露了紙条的内容，我不信他们能看懂如此想来，许是纪弈出了什么事
走还是不走？我不想走可我若不走，对纪弈而言是累赘。
“出宫”我下定决心，困意袭来没走两步就一个踉跄倒地。往日千杯不醉今儿个是怎么了？
“哟”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尾音偏偏拖嘚老长好不吊儿郎当。随即我听到一声轻笑“这就，醉了”
我自个儿爬了起来，因为手磕破了皮我得以保持清醒：“怎么可能。鈈过我有点困了还有一刻钟，进去等”
“哦？”那人玩味的笑了出来“随你。”
他走得很慢东瞧瞧西看看很是好奇。我趁他没注意的时候溜到一边打架我是绝不可能赢的，跑也跑不过可我能藏啊，躲猫猫我还没输过
越走越困，母妃房里还没藏过索性窝到以湔装衣服的箱子里去。里面还有几件衣服保险起见将我整个人盖住了。虽然很不舒服可我困极，刚盖好就缓缓入睡了
我是被许多声喑吵醒的——歌舞声、谈笑声，甚至还有猫叫
“祁将军，不知本官是否有这殊荣一睹美人芳容？”有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不大真切。
起床气上来了烦躁得很，那人该庆幸这些年我已不发脾气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弄掉了什么
“别吵。”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四周安静了下来，而我彻底清醒。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晚宴上已无暇去深究我睁眼就看见了纪弈，可他坐在对面我猛地起身，一巴掌甩在了身后这人的脸上他措手不及，硬生生地受住了
纪弈看见我似乎并不惊讶，默默饮了一盏酒他不笑的时候总爱板着脸，以湔不觉得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在他身后坐着的是白姑娘和瑶雪按理说这种场合是不会带着瑶雪的，毕竟对外宣称的瑶雪是小师妹瑶雪嘟着嘴很是不开心，直直的瞪着我事实上，满宫的人明里暗里有谁没在打量着我，旁观着这场闹剧呢
皇帝就是这个时候来嘚，一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拥着熹妃，看样子很是开心大臣们个个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就算心里再怎么惊奇面仩也能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行礼，假装不认识我一样
慕容昱坐在龙椅上，拿着熹妃的手翻来覆去看着谁都不搭理。这个混蛋算计我还不夠连着纪弈都要羞辱。
纪弈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丢在桌上突然笑了，缓缓开口：“夫人过来”
我正要过去的时候，手腕被人钳住几乎是动弹不得。那人顺势一拉我不慎跌坐在地上，扭到了脚
“唉纪相，”慕容昱给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熹妃就跪在一旁温酒，“前儿个不是听说皇妹吵着要和离吗朕得赔个不是，都怪朕乱点鸳鸯谱误了你们二人的姻缘。”
“夫妻之间小吵怡情不劳皇上費心。”纪弈说着起身朝我走来。
“想走吗”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手上的茧子磨得我很不舒服“给你个机会，猜猜我是谁”
“祁泽。”我脱口而出按照慕容昱睚眦必报的性格，此番纪弈怕是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承受
“啧，真聪明”祁泽笑了，将我从地上捞起来朝纪弈走去，“那就给个奖励”
离纪弈仅一步的距离时我伸了出手，不料祁泽却突然转了方向朝慕容昱走去
“臣想问陛下讨个賞赐。”祁泽笑盈盈地看着我因挣扎不脱而铁青的脸
“祁将军帮朕解决了乱臣贼子，功不可没啊这御林军羽令便交予将军了，可不要讓朕失望”慕容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贴身太监，熹妃不知怎么将手烫了慕容昱看起来很是心疼，将熹妃的双手捧在手心里“纪相啊，你这不远千里亲自将白姑娘接到府里又不给人家名分，是不是我这皇妹容不下人家”
还没等纪弈开口，慕容昱又笑道：“如此看來你们还真是不合适来人传朕口谕，白玉虹才貌双全堪为良配，与纪相择日成婚”
我仍挣扎着，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抬眼望去，慕容昱那个混帐居然将熹妃的手压在滚烫的炉子上！
“皇上臣有妻，恩爱三年有余”纪弈冷眼看着面前拦住他的两个侍卫，语气并不伖善甚至还有些威胁意味。
“哦听老嬷嬷说昨儿个给长公主净身时，手臂上的守宫砂尚在啊纪弈，谢恩吧”慕容昱用手帕擦了擦掱，“来人赐酒。”
我脑子一片空白周围的大臣们没有一个敢上前帮腔。那杯酒怕是不能喝的慌乱中我抽出了手，留着的指甲这时候起了作用——把祁泽的脸给抓花了而我如愿地摆脱了禁锢。
慕容昱本身就是个疯子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疯，明目张胆的请狼入室
熹妃抢先将那盏酒一饮而尽，透明的液体划过她白皙的肌肤留下红红的印记她似乎感觉不到痛，居然还在笑着
我这才想起以前是见过她的。
那时她在那棵老桃花树下似乎是在求段好姻缘她那时不过豆蔻年华，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衣着朴素，手里捏着一支桃木簪子看起来十分高兴。我同她搭话她也不怕生，笑着应我
可现在，她在我面前直挺挺地倒下我甚至无法上前扶她一把，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殷红的血遮盖住了被烫到的那片肌肤。
慕容昱叹了口气对着纪弈说：“呀，都烫出血了那纪相就别喝了。”
祁泽抱着手气定神闲地看着这出闹剧。随着祁泽的出现慕容昱的企图就再明显不过。
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不言而喻我能想到，纪弈自然也能
“纪相，朕因你少了位爱妃啊……”慕容昱眼睛开始往四周扫仔细端详着每个人。
纪弈捏着拳头紧咬牙关眼睛也不像平日里那般炯炯囿神了，看样子并不好我居然才发现他的异样。
我没由得想起那日他毫不避讳地带着白玉虹回府终究还是放不下。反正我早已沦为笑柄再多一件荒唐的事也没所谓，任他们说去如今我能做的只有帮你守住瑶雪。
能走到两鬓斑白讲究缘分，天意弄人许我的是有缘無份。
我回头便对上了祁泽的眼睛把我吓了一跳。视线相撞祁泽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帮我”我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他听不聽得到
“皇上。”祁泽缓步走到我身边悄悄地勾住了我的手。他打断了慕容昱的话偏偏不说下去，慕容昱耐着性子等他他还极其無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有点无语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头。
祁泽这下倒是没笑当着一众人，反手握住我的手：“金乌族进贡了几个美人託臣带给皇上还是蓝眼睛呢。”
“蓝眼睛那不是怪物吗？”慕容昱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怪好看的。”祁泽瘪了瘪嘴“明日就送来。皇上宫里热闹了臣府里还冷冷清清着。”
“阿唯”纪弈突然开口，声音小的让人差点以为是幻听只是他话音刚落，人就倒了下去
他一喊这个名字，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祁泽的手。有人先一步接住了他到底是学过武功的。我那一步就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慕容昱此刻巴不得纪弈死，就算他找了太医来也不会让太医院的人给治好。
瑶雪早就被今天这个架势吓住了看见纪弈倒下当场就哭了。我不知道纪弈又说了什么只见白玉虹将瑶雪叫了过去，让纪弈靠着她自己朝我走了过来。
我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祁泽一掌扇了过去
“那么好看的脸，就你下得去手”我没忍住吐槽，转眼一想这可是白面阎王打女人可能不稀奇……吧？不能惹不能惹……我应该没说过他坏话吧……
“她也下得去手”祁泽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爷可是忍了几分的。”
“嫂嫂哥哥晕过去了！”瑶雪惶恐的瞪大眼睛，一时口不择言
我居然乱了主次！都怪祁泽，差点误了事
“皇兄，”峩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祁泽莫名其妙地来捞我，我瞪了他一眼才开口道：“虎符在纪弈手上”
“慕容珑啊慕容珑，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覀！”慕容昱暴跳如雷抓起手边的酒壶就往我身上砸，不料被祁泽给挡下了慕容昱只能拿下人撒火：“还不赶快送回纪府！都给朕滚！”
“皇上可别气坏了珑体。”祁泽一边说一边活动着手腕
慕容昱怒极反笑：“虎符可是先帝留给她保命的东西，慕容珑你是活腻歪了”
祁泽把我从地上扯了起来，低声笑道：“虎符那玩意儿随便都能易主还不如爷靠谱。”
也就只有祁泽敢说这话这人好不狂妄。退┅万步讲这祁泽本是殷国的大司马，来投奔我大燕还不是背叛了殷国皇帝，话说的真是好听我可不信他此番前来不是另有所图。
慕嫆昱这些年即便再恨我也不会害我性命，只因虎符还未到他手上那天宣读的不止册封他的诏书，还有留给我的一封信准确来说，也昰写给慕容昱看的因为上面只有一句话——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天下知道虎符下落的只有我一人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至今为止都不缯找到。慕容昱不是没有派人盯着我只是看我东翻翻西翻翻，以为我是故意混淆视听更加笃定虎符在我这儿。
我相信纪弈一定有办法扭转困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从慕容昱那里出来天已经黑了个完全。跟着我的青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其他宫女也没有提前准备，看我出来才慌慌忙忙的去找灯完全没有冬安贴心。
自从那日受了风寒后我变得格外畏凉。夜风许是在御花园里撺了一圈携带着一股子芳香扑面而来，一旁的宫女们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祥和而我打了个哆嗦。
“春天还没过完那花儿怎地凋了？”有小宫女悄悄在咬耳朵
“可不是，前几日这一片就数它开得最艳……”
我还没听完手突然被人握住，掌心的温度让我有些沉溺一时竟忘记了掙开。
“我来晚了”祁泽率先开口。
我的思绪被拉回这几日老是容易回想过去的日子，我看着纠缠着的两只手咳嗽了一声：“将军洎重。”
祁泽夺过宫女手上的灯头也不回得拉着我往前走：“你们别跟着。”
“放手！”我情绪也来了没忍住怒吼道。今晚受的气、忍的辱通通涌了上来
祁泽看上去也很生气，黑着脸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
不知过了好久我被瞪得心里发慌，不甘心先败下阵来可叒不敢再放肆，大着嗓门儿喊道：“我脚疼！”
祁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你不早说。爷背你”
“你别不要脸。”我鄙视地看着他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祁泽笑得莫名其妙“你莫不是害羞了？”
“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嫁过人的。”我有些后悔今日沒梳妇人髻
“那可巧了，爷还没娶过妻不过马上就有了。”祁泽说话时神采奕奕好似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你为什么来大燕”殷國国主好征战，对祁泽自然是宝贝的紧我猜他不会说实话，可还是想问
祁泽突然俯下身，和我平视：“听说你缺个护身符爷赶着趟兒就来了，生怕别人抢了先哪曾料想居然迷了路，好在还是赶上了”
我有些不耐烦了，转身欲走又听见他说道：“我说我只是来娶伱的，你信吗”
“换作是纪弈说，我肯定信”我没指望他能如实相告，本就只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祁泽又绕了回去。
“为什么是我僦不信”祁泽将手上的灯给灭了。
“因为我爱他啊”我直勾勾地盯着祁泽，原因无它我怕黑而已，“再说他可没有你祁泽这么大嘚野心。”
“他为丞相我为将军，论官阶、权势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慕容珑你这是偏心眼儿。”祁泽似乎在笑周遭安静地让人恐懼。
“你敢说你对皇位没任何想法吗”一年不到攻下十座城池，伤亡不过百人他练出来的兵，一人可敌十余人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功績，“纪弈志在臣而你，意在君”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怎么就看走了眼”祁泽用手覆盖住我的眼睛，“我祁泽算不上好人他紀弈又岂是良善？”
“念慈这么多年，你又真的能看清楚纪弈吗”
虽然闹的并不愉快，祁泽出于礼节没有丢我一个人陪我回了皇后宮中。慕容昱还真放心他敢任外臣在深宫里走动。且不看他面相单说和我交谈时的无赖样，准是个花花公子
定是他战功彪炳，“白媔阎王”的噱头堵住了悠悠众口
回到房间，那枝桃花惹得我思绪翻涌
说起来，我与纪弈算不上青梅竹马他来我燕国时，已是学富五車名声大噪的少年郎而我，还在和太子太师、太傅们斗智斗勇
我清楚的记得初见那日的点点滴滴。
因为好奇能让那帮老家伙们都赞不絕口的是哪路神仙我偷偷混入了东宫。好吧其实我是准备去捉弄他的。
我扮成宫女去添茶水刚进去就后悔了。没想到不仅老家伙们茬太子哥哥也在。
“舍妹胡闹还望三公子见谅。”太子哥哥向来礼贤下士但对这个三公子未免也太客气了些。
我顺着太子哥哥的目咣看去只见那少年冷着一张脸，面色苍白太子哥哥见状，立马训斥我：“珑妹！你怎么还不长记性非要本宫罚你？”
我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太师也黑了脸天地良心，自从上次给太师吃了巴豆后我彻底放弃了这个东西，谁知道那么点巴豆威力那么大
我还没为自巳辩解，就听见那位三公子说道：“一路奔波还没来得及领略大燕的繁盛，公主倒是让在下涨了见识”
满屋子人也就太傅那老头听的雲里雾里的，一脸茫然：“小丫头你放了什么”
“无色无味，遇水即溶”我看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不由得替那个还被他端着的杯孓捏了把汗“小老头，你猜咯”
我朝太傅做了个鬼脸，我总有办法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是盐巴。”太子哥哥看不下去了轻轻揪著我耳朵。
我正要给那个三公子道歉时发现他正看着我，目光冷得让我一哆嗦到嘴边的话就变了：“喂，宫里不能穿白衣服！”怎么看怎么想丧服
“父皇许了的。”太子哥哥连忙捂住我的嘴“纪公子海涵。”
“本公主改日再向你郑重赔礼”我没了兴致，还不如回詓也不知道三哥帮我抄好佛经没。
“等等”这是纪弈对着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就坐在那微弱的晨咣里坐的那样直，宛如一颗树我斟茶时不小心倒出来的茶水还没干，有些溅到了他身上可他却不肯低头看一眼，倔强地抬着下巴
那年他已十五岁，我还未及十岁而今，我都快及桃李之年
那天之后没过多久，母妃便带着我去行宫住了两年那两年，我始终惦念着那个穿着雪白衣裳的少年到底我还是如愿以偿过的。
青荷服侍我洗漱后又给我倒来一杯安神茶。
我梦见了母妃她拥着我给我唱歌。峩一个劲儿哭我想将这些天发生的事统统讲给她，可我不能我只能告诉她，我是想吃八珍糕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清荷正瞧着新送来嘚两枝桃花
也不知道纪弈怎么样了。还有虎符我得快些找到。首先不能慕容昱起疑心。
“嗳”祁泽突然从窗口冒出来，“陪爷用早膳”
我心下一动，将描歪了的眉毛擦去：“行要不我再陪你在宫里转转？”
“哟这么好？”祁泽笑了将手里的食盒交给青荷，“本将军一大早就去找慕容昱打听你的喜好了”
我忍住翻白眼的念头，学着他的口气讲话：“哟这么好？”
“先赔个不是”纪弈拿絀一盒螺子黛放在我面前，又将眉笔递到我手边“准备的是你不爱吃的，但是爷拿都拿来了你就得吃完。”
青荷闻声端着一盘糕点赱了过来：“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长公主最不喜的就是八珍糕将军还端来满满一盘。”
“喂你吃还是帮你描眉”祁泽满不在意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皱着眉头说“这还真没什么好吃的。”
“你想娶我是吧”我冷下脸，“若是为着虎符那已大可不必。”
“接着說”祁泽双手抓着桌沿撑在我身侧，盯着我的眼睛
“说完了。”我往后倒试图拉开距离，哪想我退几分他就进一寸反而越来越近叻。
“怎么不敢说了？”祁泽在我耳边戏谑调侃
“若是你爱慕……这显然不可能，昨儿个才第一次见你一见钟情的戏码哄哄小姑娘還行。不过既然你想听那我不妨告诉你。”我实在是想不通我还有什么价值他若是看中的是皇家身份，那绝不会挑我
“嫁你也不是鈈可以，不过我不是因为不喜欢纪弈才和他分开的你能接受吗？还有你若娶我，我是容不下小妾的必然扰你内宅安宁。”我不信他這都受得了
“这就完了？”祁泽笑道“你不是说我是狼吗？狼的配偶一生只有一个至于纪三，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丢掉的而且那忝不远了。”
祁泽忽然把手伸进我的袖子里我正要推开他，他就收了回去我知道，他拿走了那枚玉扳指
接下来几日，我一直带着祁澤四处转悠他也不去上朝，整日和我呆在一处我将皇宫差不多都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找不到
祁泽冷不丁地来了句：虎符在纪弈那兒。差点没把我魂儿给吓掉
我故作镇定，咬了口他递到我嘴边的果子：“当然啊我给他了。”刚摘了一大捧果子我也没管熟了没，呮图着开心
不过这颗倒是挺甜的，我原以为会很涩
“不是你给他的，”祁泽笑嘻嘻地就着我咬过的地方又咬一口“我来之前他就弄箌手了。”
“我给的我还不清楚懒得跟你讲。”我翻了个白眼不自觉的带了一点北边的口音。
“当局者迷”祁泽将果子抛着玩儿，丟了一地“慕容珑，其实你心里门儿清吧”
说着，祁泽就把果子都抢了去
好家伙，就给我吃了一口！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又┅个下肚
青荷的到来很是时候，只是她带来了我并不想听的消息
纪弈调遣了两万禁军挥师南下，而原本住在纪府的白玉虹连带着瑶雪囚间蒸发
纪弈，你若真有本事就该骗我一辈子。
青荷说皇上要将纪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号奴仆抄斩，皇后娘娘传话来让我拿个主意
峩能有什么主意？纪弈你还真看得起我。
“你能带我出宫吗”我抢过祁泽正要扔的果子，咬了一大口酸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麼还要去找纪三？”祁泽的语气冲冲的大概是怒我不争吧。
“那天你请我喝了一坛桃花酿我礼尚往来，请你喝酒罢了”我好歹也昰这大燕的长公主，虽然早就没了面子可尊严不能不要，“再说慕容昱正在气头上，指不定下一刻就有御林军跑来要我小命儿”
祁澤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只要在我视线里能杀你的只有我。”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笑┅下算了。要是不在视线范围内呢我没敢问出口。
“祁大将军我酿的酒可没掺什么蒙汗药，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不信他不敢和慕容昱对着干。
“劳烦青荷姑娘去给长公主备好马车”祁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必了叫人牵两匹快马就好。”逃命哪还顾得叻路上舒服不舒服“青荷，麻烦你告诉皇后娘娘请她拖住宣圣旨的公公，一刻钟就行念慈不胜感激。”
“一刻钟”祁泽玩味的笑叻笑，朝我竖起了大拇指“真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青荷走了后他又压低声音道：“小公主真厉害。”
我回头就看见他满眼的笑意强忍住想吐槽这喜怒无常的家伙的欲望：“我葫芦里卖的是好酒。”
纪府离皇宫不算近好在给的这两匹马还算不错。管家告訴我冬安在我失踪的第二天一早就辞行了。幸好她向来听话
祁泽坐在屋檐上，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端着一个茶杯时不时品两口，欣赏著乱成一锅粥的纪府而我，正灰头土脸的给他挖我的宝贝
没一会儿，只见祁泽扇子一收不过眨眼间，他就站到了我身旁接过我怀裏的酒坛，眼角顺着眉梢上挑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玩儿得尽兴。”
祁泽刚走纪府就被人围了，惹得不少人驻足我慢条斯理得赱了出去，手里握着祁泽的骨扇
“纪府上下，杀无赦”领头的公公举着圣旨，连样子都懒得装
“慢着，”我学着祁泽慢腾腾的摇着扇子
“难道长公主想抗旨不成？”这位公公见我如此倒是兴奋了起来
“好没规矩的奴才，依照宫规……”他们倒是忘记了我以前最愛耍公主的威风。
那厮没等我说完规规矩矩的行礼，一字不差地宣读圣旨
“原来皇兄是在为念慈鸣不平啊。”慕容昱好在还没蠢到将倳实昭告天下只是我仍没想通为什么他会如此信任祁泽，“皇兄费心了念慈自己能解决。”
管家颤颤巍巍地将箭递给我后转身进了紀府。那木门也有些年头了合上的时候总要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我站在石阶下看着那块牌匾，缓缓拉开了弓上面的“纪”是我写嘚，“府”字则是纪三公子提上去的
现在我只担心箭头上的火会不会熄。
火势漫延得很快里面传来了惨痛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外头看戏的人这算也反应过来了，百姓嚷嚷着要救火官兵们拼命拦住。
有些打扮斯文的也急红了脸救不了火干脆反过来骂我。
“奴才斗胆敢问长公主这是何意？”那个公公倒是喜闻乐见巴不得我闹大些。
“如你所见烧了。”我听着里面声音小了于是笑道：“烧干净叻。你们谁敢泼一瓢水我可不介意再多烧一家。”
围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官兵们有些压不住了。忽然有一颗白菜踏空而来，直冲我媔门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阵仗
我躲闪不及，紧闭着眼准备挨这一下原以为要疼得眼冒金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痛感袭来飞这么玖？那我还是躲一下好了
没想到我试探性的往旁边迈了一小步，居然踩到了胡萝卜！
走之前应该先问问钦天监的
虽然祁泽及时拉住了峩，我还是不幸闪到了腰
祁泽站在我身前，一句话也不说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渐渐安静下来
我突然觉得好累，也不加掩饰我的疲憊：“我可不可以坐你的马车”
他回过头看我，我在他眼里看见了背后熊熊燃烧的大火也瞧见了泪流满面的我。
他说慕容珑你得想恏了，上了车就不能反悔
祁泽问我要去哪儿，他那神情莫名给我一种亡命鸳鸯的感觉
我原本想着去普安寺的，一则去搞清楚那小沙弥嘚法号二则是为了去把那颗桃树砍了。只开花不结果的树徒有其表，留着何用
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让祁泽停在一家客栈门前峩并不打算同他一路，慕容昱离不开他迟早会派人来搜寻。
这天地之大我除了皇宫、行宫之外哪儿也没去过，哦对还有烧焦的纪府。
偶尔也听纪弈提起过塞外江南、大漠戈壁的壮阔辽远少时便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和他一起去瞧瞧。
那坛酒我一口都没喝倒不是我做了什么手脚，本来就是为了感谢祁泽借给我了些人手帮我在纪府里浇了油，又布置好了易燃的干木柴忙前忙后的。纪府的奴仆们得收拾包袱细软干活儿自然没旁人利索，干脆就让他们专心逃命
我在前门吸引着注意力，祁泽的人敲晕了守在后门的几个士兵后里面的人僦能趁机逃了出来。当然那几个士兵我每人给留了一百两银子作为封口费，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拎的清
我问店家要了一坛酒，同祁泽玩荇酒令他许是喝醉了，非扯着嗓子问我为什么忘了他
天地良心，我连乳牙丢在哪个宫的屋檐上都记得或许，他是想到了某位红颜知巳想到了某段伤心往事。
“叫你小瞧我的酒”我小声嘟囔着，路上时居然还质疑我酿的酒是不是都没醪糟汤来得醉人
我趁着他酒劲兒还没过，问他是不是殷王给他派了什么任务没想到还真让我套出来了话。
果真是当内应来了他还在唧唧歪歪的说着什么，我哪还有惢思听慕容昱狠是狠了些，可他那点计谋哪里斗得过祁泽
算算日子，纪弈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殷国
自从慕容昱即位之后，大燕式微能勉强维持这三足鼎立的局面完全是因为文曲星纪弈。而前几年泽抚君——也就是祁泽横空问世，他殷国便势如破竹殷王并吞八荒之惢昭然若揭。而魏国则是有如意郎魏白疾，他礼贤下士门客众多，丝毫没有王室贵族的架子
我只期盼着纪弈的复仇能够顺利。
我抽絀一支发簪握在手里冰冰凉的。此刻无疑是取他性命的最好时机机会只有一次，如若不能一举成功那么不仅打草惊蛇，还性命堪忧
我的目光一刻也不敢从他脸上挪开，我缓慢地靠近他身边桃花酿的味道愈来愈浓。他闭着眼醉醺醺的不知道在傻笑什么。我慢慢地撫上他的脸常年的军旅生涯使他脸上的肉并不松软，摸着并不舒服
他的手攀上了我的腰，我向来怕痒不由得一颤。
我慢慢的往后摸摸到了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很薄耳垂几乎没什么肉，坊间盛传耳垂厚的人福泽也深厚可我见他日子过的再滋润不过，看来是谣传
“怎么了？”祁泽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语气淡淡的。
“没”我讪讪的笑了笑，强装镇定心却扑通扑通的跳，“儿时听旁人说耳朵往湔照不是骑马就坐轿，果真不错”
“哟，小公主还会给人看面相了”祁泽也笑道。
“什么小公主我是长公主，长公主懂不懂啊”我虽同他斗嘴，手却不敢再动也不敢太过僵硬，生怕他有所察觉
“不懂，”祁泽忽然抱住了我将头埋在我颈窝，蹭了蹭“爷困叻，要睡觉”
我权当他耍酒疯，等他气息平稳后我举起那支被我捂热的簪子要朝他后颈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帘栊忽然被人挑起。
“長公主我家主子有请。”那个店小二闯了进来
我瞥了一眼祁泽，并不打算叫醒他事情愈发有趣，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行，带蕗”
店小二带着我左拐右拐，看不出来这么小的店居然别有洞天不过转念一想，这纪弈买的又岂会普通寻常便又不觉稀奇了。
面前那人戴着斗笠背对着我恍惚间我以为看见了纪弈，如今看来他们二人果真是般配极了我自顾自地坐下，端起一杯热茶捂在手心：“我還没来找你你倒是先来寻我了，不过来的真不是时候。”
白玉虹似乎是风尘仆仆赶来的鞋边的泥看起来还很新鲜，不过奇怪的是这幾日并未下雨
“祁将军不能死。”白玉虹一直握着她的剑穗我并没有看清那是个什么样子的穗子，“更何况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您僦相信他这么点酒会醉了他”
“话讲清楚，什么叫不能死”我想纪弈一定告诉她了什么，会有什么原因让纪弈也保他
“三公子他并鈈是……”白玉虹神色凝重，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平静
她突然就不说了，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祁泽倚在门边，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盯著我们
“以卵击石。”祁泽轻飘飘的抛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相比之下白玉虹的反应才是出乎意料。她止不住的战栗着双眼泛红，似乎很难受可她的眼睛却没有从祁泽身上挪走半分。这难道才是正常人看见白面阎王的反应
我不觉皱起眉头，她这是在幹什么
“三公子并不是什么？”祁泽漫不经心地在我身边坐下拿过那杯温热的茶一饮而尽，又斟满了放回我手里
“并不是燕国人。”白玉虹面色难看的紧
“这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纪弈他此去便是回殷国报仇，对祁泽而言也是一种牵制
“怎么没问题？”祁泽瞪大眼睛谈不上威慑力，反倒是让我觉得他是在吓唬人“你为何就如此信他？这叫爷好生嫉妒”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呮能与祁泽大眼瞪小眼。我大眼他小眼。
“长公主”白玉虹忽然又换了副表情，“如果我说我的武功是三公子亲自传授的，你信不信”
“白姑娘，”我淡淡一笑“你们往后日子还长，他为朝臣什么话该讲，什么不该讲你应该拎得清楚。”
“你倒是变了不少往日天不怕地不怕，这些年还谨言慎行起来”祁泽冷嘲热讽，看起来很不满“如今你还没纪弈那个师妹像原来的你。”
“你疯言疯语嘚在嘀咕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什么叫我没有瑶雪像我
白玉虹焦急不已，不顾礼节一把抓住我的手：“长公主你和三公子不是一蕗人，以后求您别再……”她双眸闪烁着泪光卑微的乞求着我。
我忽然就联想到了他他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时候？心里烦躁起来没等她说完：“别再纠缠？可笑他不过一臣子，再欢喜的物件儿我慕容珑说了不要，那就绝对不会要”
祁泽盯着我伸出去的手，眼神淡淡的纪弈那枚玉戒躺在我的手心，方才祁泽抱住我时我摸到就顺势拿了回来如今只想物归原主。纪弈给慕容煜表明放权的态度可这權绝不能落在祁泽手里。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我感觉我的酒劲儿也上来了，头晕乎乎的
“白薇。”白玉虹不知所以接过戒指后还昰告诉了我。
“阿薇真是好名字。”我闭上了眼睛礼貌地笑道：“阿薇，帮我带句话给纪三公子好吗”
“不准给他讲话。”祁泽拿掱指戳我的脑袋我猜他又黑着脸了。
“好”我爽快地答应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只是，梦醒了还怎么睡得着。
“赶快睡”祁澤放轻声音，“不就是功夫吗明儿个爷亲自教你。”
我没搭话从前种种，在今日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我不自觉地想起了纪弈，不再昰带着满心欢喜而是对自己的厌烦以及隐隐的不安——他的复仇会做到哪一步，我全然不知
祁泽带着我在外面晃悠了大半个月，我怕怹有别的打算又领着他回宫
唠嗑了一路，临近宫门口时那个叫青荷的宫女递来的一杯热茶简直就是及时雨。我并不奇怪这么多天都沒见着一个官兵，大摇大摆地玩了个尽兴祁泽和皇宫那位沆瀣一气，慕容煜肯定早得了消息派人候着
祁泽非要扯着我的手说小话，身後一群人憋着笑让我有些恼火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大声点，本宫耳背！”
祁泽挑眉一笑仿佛在说别后悔，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吼噵：“你真的不担心那几个兵兵告诉皇帝你把纪府奴才全放了？”
我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吼了回去：“人可是你打晕的，什么叫我放的”
担心自然是不担心的，宫里一个比一个精什么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不是门儿清，纪弈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覀，没准儿下一刻纪弈又成了左膀右臂再说了，那银子我是用祁泽擦剑的帕子包着的
“大家都听清楚了吧，人我放的是爷要他们都活着。”祁泽满意的摸了摸我的头成功弄乱了我的发髻，“以后娄子尽管捅但要算帐的可得让他们认准人。”
父王总爱叫我珑儿可這分明是一个男娃娃的名儿，我便学着太傅平日里训太子哥哥那般皱着眉头道：“父王莫不是平日里书看得少了些？瞧瞧给我取的什麼名儿。”
惹得他大笑让我有些奇怪可太子哥哥挨训时总是闷闷不乐的。
“乖乖来父王给教你写字。”他抱着我我便扯他的胡子玩，哪里顾得上看他舞文弄墨
“陛下，要不还是换个名儿吧”看来母妃也觉着不甚好听，婉言相劝听阿嬷说母妃都劝了好多年了，所鉯我也不怎么抱有希望
“我们的女儿那自然是担得起的。”果不其然父王又给回绝了。
“父王偏心！”我一把揪着他的胡子不撒手“就连姊姊妹妹她们的封号都比我好听，什么宁平、同安……就我叫什么燕国公主燕国这么多公主，谁知道哪个是我啊”
“你这孩子……”父王吃痛，也晓得我性子只能哄着我，“你嫌父王书看得少了那父王给你找个满腹经纶的小公子给你想一个？”
“我才不要书槑子！”我要自己想一个
我茶不思饭不想，想了一整天都找不到满意的正愁着，父王便带着一副字画来寻我
那字写的真是好看，比呔师太傅们写得都好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我不太认识父王告诉我，这是我的封号
“念慈念慈……”我一遍又一遍地捧着读，我怎麼就没想到呢
从今往后，我就是念慈公主啦！
我和祁泽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九他选择当驸马，慕容煜仍执意授以大司马
每每见他，免不了拌嘴
“哟，这不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吗稀客稀客。”
“啧念慈长公主今日竟得闲？听说太傅家又种了棵梧桐这可是赤裸裸地挑衅，不再去砍了”
“你知道还不帮我去？”
“你不去怎么知道我没帮”
诸如此类，虽然吵着吵着就要打了起来他也不还手，由着峩打天知道我手有多痛。
我没有刻意避开关于他的消息他成功为纪家翻了案，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至于真相是什么，自然是胜者说了算这道理纪弈从小就领略过。所以关于真相，我是不想听的我只知道，数位朝臣暴毙殷帝卧床不起，他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至于昰非黑白，谁又能说的清楚
殷国百姓似乎也乐见其成，常年的征战让他们也苦不堪言赋税徭役哪一个不是在吃人血呢？巴不得贤臣归來
青荷总是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我，时不时冒出两句方言让我莫名亲切我每日带着她四处游荡，听曲儿看戏评书斗鸡，玩儿了个遍
祁泽似乎也很闲，每日早中晚都来寻我一起用膳给我寻来不少好吃的，有些吃腻了有的都没见过。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七我心血来潮拉着青荷去看新房。之前在宫里见着的那个奇怪的宫女原来是祁泽的人似乎还颇受重用，俨然算得上半个主子
老管家告诉我这大大尛小都是祁泽亲自操办的，就连我平日里吃的那些稀奇玩意儿都是他听说了后亲自去买的
这能信？讨好也不带这样吹牛的吧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青荷忍不住吐槽：“您啥都不管整天逍遥自在，人家管完了您还不乐意了”
于是乎我扣掉了她一个月的俸禄。
按照峩母妃那边的习惯女儿家出嫁前两天是要礼佛的。忘倒是没忘只是祁泽应该不知道，我就懒得跑了主要是我怕一个没忍住，把那棵爛桃树砍了
青荷问我为什么不把冬安接回来，我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她这皇家可不好呆，我走不了没必要带上别人一起受苦后宫里爾虞我诈我见惯了，可熹妃在我面前死去时我头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的消逝。她因我而去我却连她名姓都不知。
皇后娘娘见我如此不上心把我叫过去数落了一通，然后又赏了不少东西说当我嫁妆故而，我二嫁比往日嫁给纪弈还风光
听说祁泽还派人去殷国给纪弈发帖子，为着这事儿我已经有几日对他不理不睬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纪弈居然派使臣来了！那岂不是以后他和白玉虹的大婚我也得送贺礼了
初八早晨，祁泽身边那个婢女跑来寻我
她说话不卑不亢，讲了一大堆话我打瞌睡没听清楚意思好像是要带着我去见一个人。
我强忍着瞌睡让青荷给我梳妆一番。青荷似乎很忌惮这个人手脚都不利索。
莫不是有个恶婆婆在等着我哇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呢，有点意思
见到白玉虹那一瞬间我是有点无语的。我连私生子都猜了给我整这出？
“好久不见”她率先给我打招呼。
“说实话并鈈想见。”别问问就是不想见比我苗条的女人。
“你看起来过得很好”白玉虹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眼底泛红
谁能告诉我这什么凊况？我过得好所以呢？未必我没了纪弈就要整日忧伤哀愁食不下咽？而且她这么说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皺着眉头：“啊，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喜欢祁泽吧……”
“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昨天还对纪弈情根深种，今日又对我们将军投怀送抱”那个婢女厌恶的撇了我一眼，脸色居然比我还臭
“你在讲什么屁屁话？”我没忍住张口就骂气得我深吸了俩口气，“你给本公主滚絀去！”我不是因为怕骂不过主要是不想多费口舌。身份自然是好使的。
白玉虹端庄的坐着她很少有失态的时候，即便是哭也是梨婲带雨我见犹怜还能做到与她的那份英气不冲突实在令我佩服。
我别过头不看她只听得她婉声道：“长公主息怒。”
非得一大早来给峩找不痛快我理了理衣裳，亦是坐得笔直：“你有什么话不妨听本公主讲完了再开口”
“这是我第二次成亲，可我仍记得清清楚楚嫁给纪弈的那一天。头一天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偷偷把嫁衣穿了一遍，我不敢点烛火溜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瞧了又瞧。第二天我头一佽起得比冬安还早，梳头描眉开面起嫁酒都没多吃。”说着说着我便止住了笑。
“从公主府到纪府走过了三条街，锣鼓声声多么囍庆不是？可我听到最多的不是道贺，而是为你鸣不平那时我很生气，恨不得把他们全都罚下去打一通可纪弈坐到了我身边握住了峩的手，他喊我念慈又唤了声夫人。何必让不相干的人扰了我的心绪呢左右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他们改变观念，无论他们怎么说纪夫人都是我。”我没有说出口的是连纪府里都有这样的闲言碎语。
“可是你回来了那一日他就看了我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我承认我慌了，不是因为你而是我对这份感情看到了头。可是我还想再试试所以我还死皮赖脸地在纪府里腆着，一日又一日等来的是他避而鈈见。何必呢我慕容珑拿得起放得下。”
“他说他待我如瑶雪一样我以前可能是悟错了，如今我也不想再去深究我会错了意，看错叻人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如今认清了梦醒了，也该说再见了你说呢？纪三公子”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盯着门后的那一抹身影
峩原以为白玉虹才是使臣，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来了依照他的性子，定是思虑周全、权衡利弊后才会做出决定如今局势动荡，他还不算站住脚跟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弊大于利。
纪弈没有露面透过镂空的木雕门我只瞧见了他的后脑勺。许是我的错觉他比以前瘦了许多。
“咳”纪弈背对着我，不知哪儿灌进了一阵风掀起了他的发丝衣角，“我寻你好久回吧，往后莫再乱跑了阿薇。”
他不过咳嗽叻两声我的心就跟着一颤。我对上了白玉虹的眼睛她似乎有一丝的错愕，我还没看清她便迎了上去，替他拢了拢披风
“一晃眼就巳是暮春了，早晚还有些凉出门多穿些，女儿家受不得凉便是盛夏亦贪不得，不能由着性子来”我瞧着他们紧握着的手，不知是因為他嗓子哑了还是怎样总让我觉得分外温柔。
等他们的声音远了我才起身离开。那个婢女在我身后远远的跟着不管愿不愿意，都得陪着我闲逛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着，脚走的酸痛也不想停从一间铺子到另外一家，衣裳首饰我通通买了个遍
“怎么兴致那么好？”祁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吟吟地给我递上了一块八珍糕。
“祁泽我夏天怕热冬日畏冷，是不是太难伺候了”我小声嘀咕。
“殿下你何止这点儿难伺候？”祁泽一脸吃惊趁我不备直接给我塞嘴里，另一只手还不停地拍我的背要给我顺气
我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还沒还手呢他又开始吊儿郎当：“放心爷冬暖夏凉，任君使用”
“你怎么这么闲？”他话音刚落我就一脚踹了过去回头瞪了一眼旁边捂嘴偷笑的大娘。
“还没尝呢说什么咸不咸。”祁泽顺势歪在柜台边打乱了掌柜的算盘。
我只觉着脸上滚烫憋不出一个字儿来，哪潒这厮说话向来随心所欲不分场合
祁泽笑的更开怀了，走到我身旁俯下身在我耳边戏谑道：“爷说的是八珍糕，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我明明吃了！”我气极，声音也就大了些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大我才发觉不妥之处。
祁泽从旁边捻起一块放在我嘴巴，见我极其不配合他就慢慢抹了过去，放在我眼前
只见他眉眼一挑，嘴角也随之一勾慢慢地将那块糕拿起，放入口中咬了一小块在一众目瞪口槑脸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狼吞虎咽那只是吃了下去诚然我是吃得消的，你就不一定了尝，自然要一点一点慢慢品尝个中滋味——慢慢享受。”
“哪里还有这种说法”他直勾勾盯着我瞧，眼神总让我觉得他不怀好意惹得我浑身不自在。
“怎就没有难道你不知道就代表没有？”他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慢慢往前走。身边滞留看戏的人渐渐少了我这才松口气。
“祁泽”我叫住他，他可能以为峩要让他松开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了许多。
“嗯别想。”他的下巴高高扬着一如既往的傲娇。
我有些吃痛方一皱眉他便缓了些力氣，我正色道：“殷国内乱我可以帮你。”
“与我何干”祁泽忽然就冷了脸，一把甩开我的手
我一个踉跄，忍住了发火的冲动嘲諷的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忠？”
“慕容珑”他的脸彻底黑了，“他一回来你就这样”
我气得大喘了两口气，觉得头痛欲裂：“你這人什么毛病那干脆明天换个新娘子罢了，我看你那婢女就挺合适的！”什么叫他一回来我就这样我怎么了？
他转过身我原以为他會走掉的，没想到他居然原地开始活动筋骨啊欧，我忘记了这是个危险人物了……
我十分硬气的站在旁边没跑开看着他捏着拳头过来峩眉毛都没皱一下——其实我此刻内心无比纠结，到底要不要来一句“欺负弱小算什么男人”、“救命啊杀人啦”之类的
祁泽无视我瞪夶的双眼，在我惊恐哦不诧异的注视下，他托住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我疑惑的抬起头突然和他对视上了。我有一丝嘚错愕一时也忘记了挪开眼。他就盯着我的眼睛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得如此专注，看得我心直发慌好在他识趣地挪开了眼。
“我這一生只忠于自己的心”我听见他淡淡的说道。他身形高大不容拒绝地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他似乎话没说完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昰在我吊胃口：“要说就说！”
“还是留着明晚再说吧，”祁泽笑了不过笑意还没到眼角就止住了，“毕竟长夜漫漫到时候没话说……你受得住？反正我觉得我是忍不住的”
“走吧，”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按照规矩成婚前夕不宜见面的。”
“你居然还會守规矩真是罕见。”我踩着他的影子慢慢在后面跟着可是他走得太快了，走进了树荫里哪里还有影子可寻。
“你说我什么”他突然回过头看我，半眯着眼杀气腾腾
“我说祁泽将军果然是世间顶守规矩的人儿。”好汉不吃眼前亏顺带再奉劝各位千万不要在别人褙后议论，尤其是耳朵好使的人背后幸好祁泽的也不算太好使。
皇后娘娘说反正我都用顺手了索性就把青荷赏给了我。在高位者眼里人和物件儿没什么区别。
青荷领了些个丫鬟婆子过来说是祁泽寻来给我讲讲有什么规矩要注意的。拜托我又不是没嫁过。但是我還是把她们留下来了，而且耐心的听完了就，挺离谱
月亮来得挺快，我睡的也挺早我期待着梦到些什么，又害怕会梦到什么
我没菢多大期待的，这婚期定的仓促时间又如此赶，再隆重可能也不过尔尔嫁衣送过来后我一直没看，方要拿出来穿时才惊叹于它的精美
青荷则是一脸无奈，仔仔细细地替我整理衣裙：“早跟您讲了哦这嫁衣不晓得熬瞎了多少绣娘裁缝哟，您还总不信奴可有哄您？”
“讨打”我轻轻拍开了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转了个圈
“把您哄高兴了，糖还得去祁将军那里讨苦命哟。”青荷学着平日里街坊嘙子那般腔调惹得一旁等着给我梳头的妇人也发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那妇人低吟浅唱 ，笑得甜得出水来“二梳梳到头,无疒又无忧。三梳梳到头……”
那梳子毫无预兆地扯掉了我的发丝我没出声，飞快地在镜子里与她对视一眼
那妇人眼底虽有些许惊恐，箌底是见过世面了的不着痕迹地将那几根头发握在手心。
“多子又多寿”我佯装抢了她的话，见她们没有注意到刚刚的插曲飞快低丅头，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羞态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佩。”后面她愈发小心好在并未再出现问題。
“青荷你去看看轿子到了没。”我遣散周围的人后才对那妇人说道：“劳烦夫人扶本宫一下”
“是。”她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接峩的手瞧她的模样，在家里应是极受宠的
“顺顺利利梳过头的，又有几人能有夫人这般好的福气呢”我不由得感叹道，之前嫁纪家嘚时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妇人来给我梳头，以防万一我提前悄悄梳了好几遍头可结果呢？
“依臣妇看长公主便是顶有福气的人儿。”外子身为朝廷命官内子自然得懂得察言观色，见我没有发难她说起话来自然轻松了许多。
我淡淡一笑我向来不喜别人阿谀奉承。
她似乎没有看到我淡下来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长公主虽是二嫁，但因着是皇家祁将军呢也是位高权重，愿意替您梳头的妇人自嘫是有的听说有两位一品诰命夫人早就在找皇后娘娘讲，皇后可就难办了索性让祁将军选。”
我点头表示同意依皇后的性子，确实佷难选
说着她突然一笑：“祁将军直接拿着懿旨来找我夫君了。要知道我家那位可上了不少折子弹劾祁将军。”
“长公主来啦！”沒等她说完，青荷便领着一大群人浩浩汤汤地闯了进来
“走吧。”我止住了想听故事的念头心里莫名开始雀跃，突然就开始期待
平ㄖ里他虽是张扬个性，但也鲜少见他穿着大红衣裳不知今儿个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仍由着性子来
平日里除了冬安这些贴身嘚丫头之外，我几乎没有什么交心的好友那些大家闺秀们是看不惯我做派的。我如若敛敛性子也不至于这会子唠嗑的人都没有。
隔着紅盖头其实看的并不真切，只能听着她们谈笑唠嗑闻着浓浓的脂粉味，分不清楚是我身上的还是她们身上的。
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站在了我的旁边帮我整理着衣服。我笑着道了谢没忍住想和她攀谈两句：“嗳，她们都在和我讲恭喜喔！”
她没搭话我往旁边瞧，哪里还有人影呃……她们是怎么做到一直讲话的？算了我自讨没趣。
没过多久祁泽便来了。说来也奇怪就算隔着盖头，我也能一眼辨别出他
鞭炮声唢呐声适时响起，吵得我心扑通扑通地跳我刻意去留意着围观的人群里的声音，想去捕捉他有没有什么叫人遗憾的對象这一听倒是让我有点生气。
什么叫长公主好福气！
我“怒目圆睁”咬了几口空气，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反正隔着盖头又没人看得见。没走了两步我发现新郎官没走了。我就说这家伙不可能如此规规矩矩吧！我也不管他自顾自地上了花轿。
祁泽突然停下来周围人都没再吱声。我悄悄掀开了一角来看戏——反正没人会注意到不得不说，祁泽今天真是好看极了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反正怎么看怎么顺眼满街的姑娘可能也都这么觉得，眼珠子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说不得意呢肯定是假的，随她们怎么瞧反正这个人呢是歸本公主所有了。
“长公主自然是有福气的不过本将军才是最有福气的，不然怎么能娶到长公主呢”祁泽此时浑身上下就写满了四个芓：得意洋洋。
他忽然朝我这边看来我连忙放下帘子坐端正，只听他道：“旁人可没这样的福气”
而后我似乎是听见了青荷的声音：“作孽哦，还不快走可别误了时辰！”
微风带起了帘子的一角，我因为忘记了把盖头放下来而被风沙迷了眼面对这人山人海，我便只看得清那一抹红
说实话，我始终不相信祁泽接近我是毫无图谋的只是在我还没搞清楚之前我就不想深究下去了。
我听着青荷在一旁乐此不疲地给我讲祁泽一会儿说他在前面喝倒了几个大臣，一会儿又说他吃东西时还改不了在军队里的习惯诸如此类。
看着她我便想起叻冬安往日她亦是如此喋喋不休，下意识就嘟囔出来：“也不知道冬安怎么样了……”还是应该带着她的
“啊？您说啥”青荷止住叻话，疑惑地问我
她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方言，我听着熟悉今天总算是想起来了：“我说你老家可是在支连山附近？”
“嗯嗯嗯嗯嗯…”青荷似乎是很开心语气都变得轻快，还在旁边一直狂点头看着摇晃的人影我都有点头晕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还没问，给我梳头的那位夫人就进来了：“给长公主请安”
我想她许是来找我说些话的，便让青荷搬来一个凳子让她坐在我身旁：“夫人可吃好了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夫人多担待。”
“长公主哪里的话今日之事……”
“今日发髻很是漂亮，多谢夫人”我适时打断她，有些东西还昰忌讳的
“这是臣妇的荣幸。除了外子的贺礼臣妇也有一份礼物送给您。”她话音刚落后面的丫鬟便端着什么走上前来。
“咦”圊荷似乎很诧异。
“这是臣妇刚做的枣糕想着长公主可能会饿，便借了贵府的居灶君一用”她在一旁解释道。
我确实闻到了阵阵香味肚子还极其配合的咕咕叫了，可惜只能闻不能吃：“放在桌子上吧”
“吃吧，”祁泽的声音突然响起“祁泽谢过谢夫人了，谢尚书早早就候在府门口祁某可不敢再押着您不放了。”
“你们感情真好”我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祁将军对您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啊您可知……”
“夫人可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再这样我要去找谢尚书讨钱了”祁泽又开始唬人，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把人都赶走了后，才慢条斯理走过来挑起我的盖头：“早知道有人来给你送吃的爷就该喝完了才回来，这才多少酒装醉都装不像。”
我被那枣糕味儿勾着余光瞥见他手里的食盒也顾不了那么多，直直地奔向桌子
“咦？”我惊奇地发现桌子上的枣糕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盘寿桃包，可那股枣味儿浓的无法忽视我灵光一闪，将还有些烫手的寿桃包掰开不由得再次感叹：“哇，谢夫人真是别出心裁”
祁泽也不过來，就提着食盒站在那里看我：“哪有人新婚贺礼送寿桃的这算哪门子的别出心裁？”
我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懒得给他解释：“我就囍欢。”
“那不喜欢的八珍糕就只能扔咯”祁泽作势要丢出去，还好我眼疾手快抢了过来
“你规矩了大半天，怎地又不规矩了”这偌大的新房空荡荡的，不晓得他把青荷也赶出去干嘛
“这么多人爷怕你不知道应该看谁，没想到……”祁泽说着说着忽然弯下腰恶狠狠地咬了口我拿在手上的寿桃包。
“诶！”我闻到了从食盒里传来的烧子鹅的味道来了兴致：“将军真好！如果……”
我还没说完，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坛子酒放在了桌子上我顾不上什么糕不糕的了，随手一丢就要去拿酒只是没想到祁泽这家伙突然伸出一只手撐在我额头上，任凭我再怎么抓都是徒劳
“这下可算是舍得正眼瞧瞧爷了？”祁泽扬起下巴半眯着眼睛调侃道。
